钟子梦,虽未侍寝,但毕竟是入选的秀女,突然不见了踪影,难道不怕南晋内务府的追究,最终察探出真相,挑起两国纷争吗?”
“真正的钟子梦早因耐不住寂寞,与人私会,破了身,我到钟邸主动要求替她入宫,对她那买女求荣,贪图富贵的爹来说,就算朝我磕头都愿意,根本不管我身体是否安疡,至于我离开南晋后宫时,早有人亲眼见我——久病中的钟子梦,因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跳井自尽了,何来追究一说……”
梅妃说起自己的脱身计划,阴中带了些得意,仿佛她此计的确完美如天衣,洋溢在眉间的自满,溢印在周围的阴萧间。
蒙蒙稀雾,泣血鶗鳺,怆潸秋风。
只道可怜了那绣裙芳菲,希望侍君王侧,夜专宠的薄命女子。
白骨埋阴森黄泉,红颜傲堂皇碧落,本是宫内女子斗争下,造就的芳娥间的成王败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比男子沙场的撕杀来得更为残酷。
宁白妤闻声,为那无故而亡的女子,心中一殇。
口气悻悻而道:“难道你潜伏在南晋皇宫中,也是受了蓝临枫所嘱?”
第五十八章:芙蓉霜晓梦凄迷(一)
玉霜惊阙彷惆怅,薄衫微冷醉凄迷。
箜篌依旧烟雨中,玉箫啼谱新曲间。
在梅妃一番历经沧海桑田的追忆中,宁白妤听到了自己与蓝临枫之间的一个故事,只是她从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有个如此老套的故事:
大约在十五六年前,那时的宁白妤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而蓝临枫也只是个八,九岁的少年,当然眼前满腔忌恨的梅妃也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故事就从那里开始了,从他们被人同时收养开始,至于那人收养他们的目的,于梅妃而言至今都不为所知,只能从她咬牙切齿的嘶哑中,感受到她当年受到的非人折磨。
但宁白妤根据梦境的重显,想起梦中脸面白洁的中年男子,早猜出了那人同时收养他们的目的,无非就两个:一,利用他们巩固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有前生她为南晋皇后一事为证;二,利用他们起改朝换代之事,这有自己无意想起的蓝临枫为百年前蓝氏后裔为据。
沉默无语,不曾打断眼前女子的悲怆痛说,就这般安静的抿嘴听着,眸间也带会随着眼前梅妃的叙述,倒印出一些落寞的轻笑。
接下来就是在多年前的某天,某个合适的机会,蓝临枫与梅妃脱离了那收养人的魔掌,辗转到了西周,而宁白妤却放弃了与他们一起走的机会,独自留在了南晋。
故事如此简单,梅妃对蓝临枫有意,却因为中间有个宁白妤在,导致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此刻,即便,她已经成了蓝临枫的梅妃,她依旧特别恨宁白妤,从她口气的阴萧与眸间的毒恨都能看出。
虽老套,宁白妤听了却隐约涌出一种似曾经历之感,惟可惜的是无可奈何间花早落了去,就如她一样,今昔的她早非往昔的她。
按梅妃所说,前生她都不曾爱慕于蓝临枫,今生当更不会。
听完,她苦苦一笑,眸微转,语气轻飘道:“梅妃何必还如此在意早已死了的宁白妤,眼前陪在皇上身侧的人毕竟是你,你应该好好把握才是,何必一直拘泥于往昔。”
算是安慰,更算是对自己与蓝临枫前尘往事的了断,如自己所说那般,前生的她的确已死,何必在去拘泥。
第五十九章:芙蓉霜晓梦凄迷
本躲藏在山崖边树林中观望眼前发生一切的一蒙面人,在见到那唯美的身影决绝的飘向山下后,才嘴角露出满意的阴笑,大步走出树林,与面露惊讶的梅妃并排而站。
眼中泛出的阴险,一习黑衣,外加蒙面的黑纱,整个人就如阎王殿来的修罗一般,阴森而戾毒。
眼轻瞟了下依旧呆矗在原地,尚未从宁白妤方才屹然跳崖的决绝勇气中回神过来的梅妃,眸中冷光四起,眉间骇穆阴索。
“怎么了,在惋惜,你可别忘了,她在蓝临枫心中的地位,因为她姐姐,早超过了你!”黑衣男子的声音特别尖细温和,若不去掂量他话内的意思,还只当这是什么安慰之言,而非什么警告讽刺之语。
“我怎会惋惜她,只是好奇她的气韵怎会与当年的宁白妤如出一辙!”梅妃走到山崖边,唯闻劲劲霜风,苍苍烟霞,周遭悄然无声,黯然下朝早已不见任何人影的山下看了眼,怔然出声。
霜清风寒雾袅,鸣绝声磬泪尽,转眼红日已当空照,浮光四起,温了碧草,暖了白鹭。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相信,方才有个妍资婀娜的女子在这里悠然的跳了下去。
风从耳边瑟瑟吹过,早乱了发鬓,脸上早被藤蔓或树枝刮伤,弯腰半蹲躲藏在半山腰一个小山洞的宁白妤,却如没感觉到脸颊的疼痛一般,双手紧紧拽着裙角,朱唇紧闭,大气不敢出,听着,仅离她数十步遥山坡上,欲取她性命的,一男一女间,时不时传来的的谈话。
“她当真跳下去了?”冷漠的男子声音率先响起,虽是第一次听到,宁白妤却觉得很是熟悉,蹙眉反思也没想起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到底出自何故人之口。
那男子好象还不大相信,边说边走到山檐边看了下,宁白妤感到步伐的铿然逼进,心一紧,身上凌乱而破碎的绣裙早被泛起的一层冷汗浸湿,赶快收回方才的恍惚,紧咬住双唇,怔然自控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响声。
“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这是梅妃的声音,没了方才的阴冷,也从方才的震撼中回神了过来,语间却因来人的不信,多了些傲然与讥讽。
“那就好,三年前那么绝好的机会却坏在了宁白妤手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断不可再被宁白洁破坏了!”
第六十章:芙蓉霜晓梦凄迷(三)
“花开花落总是空,缘来缘散风尘尽,长凝相望尘暗涌,霜风云落黯箫魂。惊了飞鹭,灭了烽燧,怎是当年的翠绿霓彩。”
一女子如诉如泣的宛转叹息声,萦绕在宁白妤耳边,她突然心痛不已,举目寻声看去,却见一习红衣,一双红眸的女子,正半蹲在一簇妖冶无叶火红的花中,呢喃自语。
心头一颤,如此妖娆的女子,如此如荼似火的花,似乎她在那里见过。
眸中充满不解,缓步朝她走去,柔声问道:“这位姑娘,我们见过吗?”
“哈哈……”那红衣胜血的女子闻声突然起身,不语,却是笑着,将宽大的红袖在宁白妤面前一个轻挥,红色绸缎凌空而漾,脉脉亭亭,恍若,秋雨细丝,淅淅沥沥,缠绵不绝,急乍弹指间,宁白妤已经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除非你当真爱之如骨,恨之如髓,否则你也只是个忘却前尘往事的灵魂!”
“啊!”伴随着萦绕在耳边的萧穆女声,宁白妤在一阵难过的窒息中猛然醒了过来,眼眸微转,用力睁开,脖颈处依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
入目的居然是她避恐不及的西周新帝——蓝临枫,不知是宁白妤才将醒过来,眼花无力的原因,总觉得此刻的他一双蓝眸看起来特别诡异,湛蓝中带了点凄然与悲伤。
见她清醒还正凝望着他,借着蓝眸微转,将那丝悲怆在不经意间掩盖了去,嘴微抿带上一丝浅笑的看着她,万分关切问道:“妤儿,你醒了?”
宁白妤双手支撑在床榻两边,用力支撑起自己浑身发酸又痛的身子,出乎人意料的平静,只淡淡打量了一下周围,哑然道:“皇上,我这是在哪里?”
话落,没等到身侧的人回答,已经感觉浑身疲乏,无力的闭目,回想起方才那个梦,不,更应该是自己再生的前因后果。
自己的一切,都因这红衣妖娆女子的入梦,全部想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再是个忘却前尘往事的灵魂,她也不再是那个只能想起关于赫连羿之事的柔弱女子,她已想起所有的一切。
第六十一章:芙蓉霜晓梦凄迷(四)
宁白妤闻着沁鼻的芳香,支撑起身子,下了床,披了件放置在床榻边的小坎肩,穿上绣花鞋,滞步停顿了会,眼眸微垂,思虑片刻下后才朝门走去。
她的确想起了许多的往昔,溶溶如歌又如雾的前生,仿佛就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但依然有许多事要问蓝临枫,比如他为何能猜到自己会逃,还能算准了躲藏在在山下劫持自己;比如,三年前,为何桐城一战时,他为何会无故回西周,导致她惨败;比如他人口中赫连羿三年前,因恨她,而诛杀了南晋后宫一十八位嫔妃,到底是真是假?!
当素手触摸到眼前朱红色的房门时,宁白妤心中轰然一响,除了皇宫谁人还能用,或者敢用这朱红色雕漆大门,兜兜转转间,原来自己又被“禁锢”了回来。
眸光一沉,落寞而苦楚,心断愁生,惟轻轻暗叹一声。
门外并没人当值,跨步走出,已是傍晚,暮色空凝,斜阳愁云入目,大片大片的绯红镶嵌漫天,红隐万缕,恍如茱萸插小楼般凌波而酥乱。
寒风卷起暗尘,凌空而漾;路径碧波幽香,微凉而殇。
心境不同,原来再美的景致也能与凌,殇联系到一起,宁白妤触景生情,满目惆怅,凄然上眉,痛怆满怀。
“记住了,以后你就叫宁白妤,你的目的是成为皇后!”
“宁白妤,只要有我赫连羿在,就不允许你再伤害她!”
“妤儿,与我一起走吧,我们可相望乡间山野,守护一生!”
“妤儿,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马上把那些女人全部赶走,我只要你一人!”
“皇后娘娘,我定当誓死守护你!”
“不!”宁白妤脑中突然涌入许多片段,有喜有怒,有乐有悲,蜂拥而至,她头痛欲裂,恹恹无力瘫坐到地上,兀自拍脑而叫。
“妤儿,不怕,师兄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本倚阑而靠,独听残秋孤吟的蓝临枫,见不远处倒地的绝美女子,心一阵悸痛,几乎是急驰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动容而动情道。
第六十二章:芙蓉霜晓梦凄迷(五)
暮云的昏黄照在雕龙刻凤的朱色大门上,折射出流光熠熠,暗香浮动。
蓝临枫就这样身披着金色的光芒,怀抱着,眼角蓄泪,浑身冰冷的宁白妤,凝步履匆匆,踏入他的寝宫。
凝望着床榻上,眼眸紧闭,朱唇紧咬,芙蓉面容的宁白妤,没多语,而是将她的手拽到了自己的掌心中。
思绪早已飞到了十二三年前,那日天色如今日一般,晴朗高爽,垂杨絮飘。
正在练马步的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虽然衣衫褴褛,面色脏乱,但那眸中的清光,他却永远也忘不了。
从此以后,同被宁家收养的他们,私下里,就以师兄师妹相称,唯一不同的是,他有自己的姓与名,而她则被称为了宁白妤。
在非人的折磨下,他们惺惺相惜,对她的爱慕之情也由心而生,直到有一日,宁府守卫松懈,他们有了可逃之机,当他将自己的出逃计划告诉她时,她却淡淡一笑,放弃了与他们一起出逃,依旧留在了宁府。
事已过去多年,他却依然记得当时离别时,当后院即将关上时,她朝他一笑时的娴雅清婉。
接着他就以自己的能力,顺利涉足到了西周的朝堂中,再经过十多年的谋算他也已由丞相变成了西周皇帝。
心中却一直有个疑惑在,为何宁白妤能在如炼狱般的宁府,还能朝他极尽温宛的一笑;为什么当年即便皮鞭在她身上抽得多重,她也不曾求饶,直到那年她被册封为南晋明帝的皇后消息传来时,他才想明白。
只是他比别人看得通透,也许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会以为是宁白妤爱慕荣华,他则看了通透,其实她的宛然与执着,都应该只因为那个“情”字。
可惜,春去后终归柳残花败,人伤后却只能霜鬓白往事嗟。
她终究是清泪流尽,柔肠萦断。
“妤儿,我先出去了,有事可让玉林来找我。”蓝临枫收回思绪,蹙眉朝眼前的女子轻然一看,微微叹息一声,无奈的起身朝外走去。
“师兄,既然你已经让我想起了一切,我还有一事相求。”窗榻上安静许久的宁白妤,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于缓缓睁开眼,朝即将远离的背影轻声说道。
“我不答应!”已将门打开一条缝的蓝临枫,闻声,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任凭大风吹乱他的发丝,飘扬他的衣角,依旧双手扶门,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断然的拒绝。
策策秋风,满院碧竹,年华尽,唯空幽怨。
“有些事,我一定要将它弄明白,不然我永远也不会安心!”床榻上的宁白妤,几乎不用尽全力的哽咽潸然大叫。
第六十三章:芙蓉霜晓梦凄迷(六)
月色溶溶冷香浮,幽怀漫漫敛沧华。
不远处琉璃宫灯透出的烛影,正随微风来回摇曳,将赫连城决然的身影倒在湖光中,疏影拂拂,随波而阑,遐迩一瞥,仿佛回到了当年那只知“风流”二字的少年。
可惜如今的她早已是芳华过境,浮萍半世后的她,
凝视三四步遥清冷孤绝的赫连城,眸中的冷笑一闪而过,不急不徐的拍手称赞后,没再上前,也没再多言,而是顺手撚起身侧的一根枯柳,漫无目的在地上随便轻划着。
赫连城闻声缓缓转身看向宁白妤,果真是她,算来自上次她被西周蓝临枫带走后,他已有四五个月没再见她了。
今日一见,虽然只是一身普通的宫女装,却依然那么的聘婷秀雅,骨间的兰气,早黯淡了天地万物的色泽,唯剩眼前的空灵秀色。
心骤然一动,收起嘴边的玉萧,满目惊颤,不可思意的朝前奔去,失态的将眼前迎月而立,明眸皓齿,宛如月下仙子的宁白妤,一把拥入了怀中,头深埋在她耳边的发鬓中,清香淡雅的气息传来,他心早已迷乱。
今日看到管家送来让他子时在御花园荷花池边相见的纸条,本以为这是他人故意用来激化他与皇上间矛盾的,但当看清上面娟秀熟悉的字时,他心彷徨了起来。
没在多思虑什么,而是依纸条所约,如期来到了荷花池边,不想当真是她来了,这四五月中他一直处在没早些向皇上要了她的懊恼中,如今她却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怎能不惊动,怎能不失态。
“平王爷,奴婢今日找你来,是有事相求。”随着感觉到怀中女子的细微挣扎,以及低低的女子声传到耳边,赫连城才放开了失措的一抱,面露尴尬的临宁白妤而站。
水光雾蔼,蝙拂下潭深星稀,倒影无语的人影上,更为萧瑟。
“妤儿,你都想起了对吗?”终究是赫连城在一阵苦笑后,先打破了沉寂。
“奴婢,不懂平王爷说得是什么,今日奴婢只是有一事相求。”宁白妤没理会他的苦笑,而是伸手理了下有些散乱的发鬓,轻飘飘的回道。
赫连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借着月华微薄的光亮仔细打量了下宁白妤,用力抓住宁白妤,发出一阵轻笑,“妤儿,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你,我早说过了,我错过了你第一次,我再也不会错过第二次了!”
宁白妤眼露鄙夷的盯着紧拽在一起的手腕一看,用力想甩开,却无果,嘴角泛出一丝讥讽,“听闻平王爷府中美姬娇妾众多,都已经超过了皇上,怎还会有心思与我一个奴婢说笑!”
月色虽淡,却依然能看到赫连城闻言猛然泛起的一层红晕,酢眼敛眉,松开了本紧拽的手,宁白妤不防,一个踉跄直接重重倒地,手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第六十四章:芙蓉霜晓梦凄迷(七)
耿耿星河,翩翩霜风,月光洒在反手而立的兰衣男子身上,虽熠熠生光,却也格外凄然,落寞。
轻盈的脚步声早消失匿迹,清冷的空气中唯弥散着若有若无的淡香。
赫连城迎风而站,依月而立,过了许久才从方才那女子的悠然淡雅中回神过来。
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她还在恨他。
恨不是更好吗,至少说明她已经想起了他,心中也曾有过他,想了想,也就释怀了许多,将手捏了捏后,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