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务实这一点在战场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方阵得不到最大限度发挥以及主将战死的情况下,分兵与兵力少于自己的敌人战斗是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是六国军队,骑兵闯入步兵阵营就犹如狼入羊群,而此时作战双方都是秦军,且都是嬴政在巡游之前让蒙毅精挑细选的精锐。双方在纠缠之时都表现出极强的韧性,一时都杀红了眼,不再手下留情于昔日的战友。
战争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蒙毅发现自己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少,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在双方都知根知底勇敢顽强的时候兵力不对等是多么的可怕。他抬头看了看炙热的夕阳,酷暑的热浪一次又一次袭击着意志近乎奔溃的士兵,不知不觉,蒙毅的身边就剩下了不足十骑。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他看着身边的尸体,面目狰狞的样子让他痛心。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士兵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四肢镶在被长矛刺透数次的身体上。他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头盔,用剑指向对方还剩下的数百人,仿佛他的身上不是鲜血,而是一颗永不倒下的旗帜。他要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诠释着对大秦的忠诚。
此时的蒙毅什么都明白了,如果嬴政还活着在如此震耳欲聋的厮杀面前如何会不下令停止?他只是想不明白的是,赵高篡国,为何你李斯不阻止?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蒙毅都没有怀疑过李斯的忠贞不渝。
蒙毅独自战斗,身边已不再有战友,战马已经尽忠,只剩下一支长剑与自己紧密相连。
这支宝剑还是先帝赐的,他用此剑不知斩杀了多少奸逆与敌军,正是用这把剑将力大无穷的沧海击败,只可惜他一直想诛杀的阉人赵高却逃之夭夭了。
数百人的围攻,让蒙毅完全顾此失彼,身上已负伤百余处,还在不断的刺向敌方。很多人敬重于他,看他摇摇欲坠之时也动了恻隐之心,在铺天盖地的血色前,有人动情的对他说:“蒙将军,投降吧!”
投降?蒙毅冷笑一声,自己的军旅生涯里从未将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过。何况,如果要降也是对皇帝降,一个阉人,就想让我屈膝折腰吗?
一道寒光,蒙恬的眼前一黑,喉咙的鲜血像井喷一般洒向四方。一代名将就这样被自己的士兵杀死,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皇帝的方向:“皇上,臣来陪您了……”
赵高自始至终没敢露面,他不敢面对蒙毅可以杀人的眼神,尽管局面已被自己控制。李斯心中有愧,躲在一间阴暗的黑屋,任由殿外响彻震天的战斗。日落时分,厮杀声停止,一股战后的死寂笼罩在整个沙丘。只听见天空中乌鸦的惨叫与自己心中的扑腾不宁。
赵高将李斯寻出,在彼此的自我调整后慢慢的从刚才的动乱中恢复。赵高对李斯说:“丞相大人,蒙毅死了。”
李斯闭目仰天,独自幽叹道:“可惜了一代名将,我对不起蒙恬将军也!”
赵高却不以为然,他看着李斯如此这般的怀念旧情,立刻提醒说:“大人,别忘了我们的大事,蒙恬将军如果知道蒙毅死在我们之手,会放过我们吗?”
一语瞬时点醒李斯,他回过神来,有些张皇失措的问赵高:“如之奈何?”
赵高咬了咬牙,狠狠的说了一句:“看来只有将蒙恬也一并解决了!”
李斯大惊,他没有想到赵高竟是如此的无毒不丈夫,同时也在忌惮蒙恬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他对赵高叮嘱道:“此事非同小可,定要谋划周全,否则满盘皆输。”
“明白,秘不发丧之时再拟一张诏书,叫蒙恬与扶苏统统自尽,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李斯点头默认,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夜至三更,赵高开始了决定蒙恬等人命运的矫诏。
77。…第七十六章 贵人相助
蒙毅的手下留情给了那霓裳无限的喘息之机,同时也给大秦留下了延续生命的可能。
那霓裳遍体鳞伤的被丢在了荒郊野外,没有食物,身无分文,炙热的天气蒸烤这具娇弱的躯体。她鼓气勇气,坚强的站起,一步一步开始向北方走去。
她知道,蒙毅此行必死无疑,她更加知道,在蒙毅被害的同时,扶苏和蒙恬的生命也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往九原向他们通风报信,虽然政权中心已被赵高控制,但她相信,蒙恬的三十万大军必然让所有的人都忌惮。
那霓裳努力的思索着历史记忆,有的时候,她不愿相信司马迁的历史记载。因为她不愿相信一代帝王就在旅途中死去,但是她算了算时间,嬴政该走了,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可是,她不愿认命,嬴政的死去她没有感到难过,毕竟她心中的愤懑是无法化解的。姬隳的惨死历历在目,自己的侮辱犹如昨天,她恨不得这个霸道的皇帝早点死去,方能解心头之恨。
但她不愿看见嬴政就这样死去,因为在没有安排好后事就离开会带来一系列危及扶苏和大秦社稷的问题。现如今,赵高掌权,蒙毅惨死。她必须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方可改变所谓的历史。
那霓裳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了漫长的征程。长路漫漫,只靠一双脚何年何月才能到达九原?她仰望天空,阳光刺的睁不开双眸,体力的透支,让她漫游在荒凉的杂草丛生。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昏死过去。
恍恍惚惚,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一片白昼,最后的意识里仿佛听见了一辆马车经过。
“大哥,快看这里有个姑娘。”
马车紧急刹住,车窗帘子一掀开,对赶车的人说:“快,快看看还有救吗?”
看着一身是伤的那霓裳,褴褛的衣裙带着泥土,头发纷乱,一脸的疲惫痛苦。尽管如此,两人看见她的面容是还是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姑娘的容颜当真让天下女子汗颜。
“别看了。”车里的人赶车的人说,“快快抬上车驾回去救治吧!”
“哦,遵命,大哥!”
一间小小的政府衙门,房内摆设中规中矩,没有过多的奢华,但显得轻快爽朗。那霓裳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个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正傻笑着看着她,不由的身子向后一躲,轻声的叫了一声。
这一躲,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疼痛,她眉头紧蹙,强忍着疼痛,尽量不让自己喊出来。
这一蹙眉,带给男人无限怜香惜玉的冲动,不断撞击着男人内心的保护欲的那根微弱的弦。那霓裳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低着头沉思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姑娘,你别哭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大汉转身向身后喊着,“大哥,快过来,姑娘醒了。”
此时来了两个人,他们带着同情问候的目光看着那霓裳,只见中间的一人关切的问:“姑娘,你醒了。”
那霓裳见眼前之人四十多岁,一脸的沧桑,身上衣服朴实,但双眸中带着睿智。这个时候她才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情,赶忙坐起身来,对眼前的人施礼说:“感谢各位恩公搭救……”
“快快,快躺下。”那霓裳被轻轻的扶着睡下,“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为何会在这荒郊野外独行啊?”
在场几位都看出那霓裳的身份非同凡响,光是看身上的丝绸衣裙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的起的。虽然这丝绸脱丝残旧,但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此乃出自皇家巨商之家。
那霓裳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他要确定眼前的人是否值得信任。虽然自己的性命是他们救的,但终究没有完全放心,多年的宫廷历练让她变的警惕敏感,想着想着,她自己都感到悲哀。
那人似乎看出那霓裳的疑虑,率先拱手道:“姑娘勿要多疑,在下乃此地亭长刘邦,身后这位是萧何,你眼前的这位大汉叫樊哙。我们都是朝廷命官,还望姑娘放心。”
“你就是刘邦!”那霓裳顿时大惊,他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位中年人,心中的兴奋之情让在场的人感到莫名其妙。
刘邦心想,我一个小小的亭长难不成名声这么大吗?
可是那霓裳在短暂的意外之后心情又陷入低潮,眼前这位未来取秦而代之的汉高祖,她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她看着刘邦一脸的迷茫,心中不由的觉得可笑,此时的那霓裳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样一个傻乎乎憨乎乎的人怎么会取得天下的。
转念一想,那霓裳归于理智。如今的大秦已不是嬴政的大秦,而是阉人控制下的大秦。这样的秦国即便推倒又有何遗憾?只是远在九原的扶苏和蒙恬,他们还忠心耿耿的保护着秦帝国的一朝一夕,而自己依然还要为拯救他们而行动。
“亭长大人,本宫就是大秦皇妃那霓裳,从咸阳而来。”
“啊!”刘邦萧何等人一阵惊叹。
他们何尝不知这个经天纬地的女子,整个秦国都知道,在权力的中枢,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女子在为嬴政出谋划策。很多内情人都知道,她名为秦国皇妃,却和嬴政没有任何关系。刘邦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那霓裳,让他想不通的事情层出不穷。
那霓裳看出刘邦的疑虑,也接受了他的坦诚,便将自己如何入狱,如何被蒙毅带出,如何被释放,如何独自走到这里的经过讲诉了一遍。他看着眼前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忍不住的问道:“怎么?很不可思议吗?”
萧何点了点头说:“何止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霓裳微笑着看着这位未来大汉朝的第一功臣说:“萧大人,那我如果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可能你会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姑娘,哦不,皇妃请讲。”萧何一本正经的拱手说。
那霓裳笑了笑,“还是叫名字吧,在咸阳宫里都没有人这样叫过。”
萧何一拱手,洗耳恭听着。
“皇上死了。”
那霓裳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是在宣布一件惊天动地事情,而是告诉别人东西掉了一般。
看着那霓裳复杂的神情,刘邦知道此事不是信口开河,他急忙问道:“霓裳姑娘,敢问你是从何而得的消息?”
“你不信我?”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告诉过你,会有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那么还请姑娘再给点惊喜,皇上死后是否留有遗诏,是哪位公子继承皇位?”
那霓裳听此一问,心中伤感之情骤升,头发披散,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这可让男人受不了,侠骨柔情,英雄不能见到美人的眼泪。只见樊哙在一旁着急的问:“姑娘不要哭了,到底何事让姑娘牵挂至深啊?”
“如果我算的没错,蒙毅将军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那霓裳伤心的说,“蒙毅将军侠肝义胆,违背皇命将我释放,而自己却深入虎穴了。”
刘邦有些不明白:“蒙毅将军即便是没有完成皇命,那么回去之后皇上已死,为何还会身首异处呢?”
“这正是问题的重点之处。”那霓裳艰难的起身,跪在床上哭诉,“请各位一定要帮帮我。”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那霓裳有伤在身,立刻将她扶着躺下。刘邦感动的说:“霓裳姑娘,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那霓裳知道此人英雄豪杰敢作敢当,便放心的说:“皇上死后,赵高篡改遗诏,将本应该是公子扶苏的皇位改成胡亥。蒙毅此去定兴师问罪,但赵高手里有数千精兵,蒙将军定然战死了。”
他们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他们都知道那霓裳的料事如神。刘邦感叹的说:“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丞相大人不阻止吗?”
那霓裳摇了摇头,心中痛苦,不愿直面这个问题。
樊哙看着泪流满面的那霓裳安慰声中带着坚定说:“姑娘不要伤心,我等为你去报仇勤王!”
“樊哙!”萧何一声呵斥,“我等手无束鸡之力,如何勤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霓裳带着感激的眼神看来看樊哙,接着说:“当务之急,需保住公子扶苏的性命。赵高矫诏,必然不会放过扶苏。皇上秘不发丧,远在九原的扶苏等人并不知道皇上死了。如果赵高再拟假诏,赐死他们可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啊!”
“这还了得!”刘邦破口大骂,“一个阉人敢乱我大秦天下,简直是奇耻大辱。姑娘如今有伤在身,不便长途跋涉,还望请姑娘手书一封,我派可靠之人赶往九原送去,叫他们预先提防,再从长计议。”
那霓裳心中一亮,默默的佩服着刘邦的临危不乱与当机立断,于是她艰难坐起,在樊哙的帮助下含泪写下一封价值连城的书信交于刘邦。刘邦认真接过,转手交给樊哙,告诉他,务必将此信交于公子扶苏与蒙恬将军之手。
樊哙领命,立刻转身离开,只听一声急促的马嘶声,渐渐的远去……
78。…第七十七章 争分夺秒
樊哙纵马驰骋的同时,赵高的矫诏也同时出了沙丘行宫。
李斯对赵高说:“在此久驻不合常理,军中叛乱已平定,当早日回到咸阳,然后方可对天下发丧。”
赵高低头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在思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
“何事?”李斯问。
“天气酷热,皇上的尸首已在次数日,虽经过了阴凉处理,但如今已经开始腐烂,而且……”赵高看了看李斯的表情说,“而且已经开始发臭了。”
李斯在殿内踱步,赵高也不好打断,就这样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只见李斯眼前一亮说:“我有一法,可将此事瞒天过海。”
“丞相请讲!”
李斯说:“古时有一种腌制咸鱼之法,名曰鲍鱼,用盐腌制,味道极为难闻。今可将在会稽带来的鱼临时腌制,制作方法简单快捷,一日便可。然后让士兵食用,剩下的放入皇上的皇车内,便可将尸臭掩盖过去。”
赵高想了想,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同意了。
李斯继续说:“我略懂医术,可熬制一些中药,让人暂时失去嗅觉,只要我们到了咸阳,一切都将在我等的控制之下。”
赵高拍手称快,心想:这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嬴政车驾上路了,在沙丘行宫驻扎了一个多月后士兵们终于登上了回家的征程。一路上鲍鱼之臭让人呕吐,李斯便将中药放入伙食中,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嗅觉,一路相安无事。
与此同时,赵高的矫诏也上路了。他知道,这事越快成功机率越高,反之,则受制于人。
刘邦所任亭长之地为泗水,也就是今日的徐州附近。赵高发诏书的沙丘行宫在巨鹿,也就是如今的河北。两地离距九原均有千里之遥,泗水略远。樊哙早走两日,赵高秘使后走。樊哙单人单骑,日夜兼程,赵高秘使数十人队伍同样马不停蹄。如果不出意外,按照当时的速度,两者很有可能同时到达九原郡。
樊哙白日行走,直到三更方才休整。如遇城镇乡村,方可在旅店留宿,同时也可吃些酒肉补充体力。但是如果到了前后百里不着村不着店的地方,那可就要露宿野外了。天晴时还过的去,若遇到下雨,荒郊野外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便只有成落汤鸡了。还好天气炎热,只要天晴衣服立刻便干,可还是让这个彪形大汉气的直骂娘。
“狗日的赵高!让爷这么痛苦,老子若是见了你,定把你的皮都给剥了!”
赵高秘使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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