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有天下之地,却不能拥有红颜之心,人生之憾也不过如此。
一把屠刀,让齐王人头落地,这一刀,斩断了自己对齐王、对齐国、对天下的承诺。
一条白绫,葬送了姬隳天真可爱的面容,从此以后,自己将独自一人守在甘泉宫。
一匹白马,将扶苏送往苦寒的九原,也许,从今日起,他们便天各一方。
让那霓裳遗憾终生的事情,自己竟然没有权利去见姬隳的最后一面。
当她想起姬隳在即将窒息无阻的叫着“姐姐救我”之时,心中是多么的撕心裂肺。
然而,她却无能为力。
让那霓裳不敢去想的事情,自己是否有生之年能否再一次见到扶苏。
当她想起这些年两人甜蜜的画面,想起他宽阔的胸膛,想起他温柔的热吻,心中的是多么的肝肠寸断。
可是,她依旧无能为力。
六国宗室齐聚咸阳,嬴政大宴宾客,酒过三巡,伏兵四起,数百张弓箭居高临下,将六国血脉赶尽杀绝。
咸阳宫外,血流成河。
咸阳宫内,她一曲古筝终了。
她突然想起项燕临死前的箴言,微微的笑了。
而项蓉蓉则带着项羽,逃离了秦军的追杀,留下了项氏最后一支血脉。
46。…第四十五章 登基大典
那霓裳独自一人坐在清冷的甘泉宫,看着窗外飘零的落叶,感受着树木的孤独。
姬隳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扶苏走了,和永远似乎也差不多。
原来,中国文字如此奥妙,一个“走了”就能将一切全部抹去。
她回忆着经历过的事情,几乎全部是按照正史的记载循规蹈矩着;她思索着将要发生的事情,不敢想是否有能力去改变着人们的命运。
嬴政,这个天下最像男人的男人,以一敌六,将天下一统,结束了战国末年的混战,让人们不再生灵涂炭,这一点,是应该得到肯定的。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繁华的背后是数百万生命的消逝,而这些所谓的生灵,犹如一颗尘埃,在浩瀚的宇宙中无人问津,最终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
想着那些被射杀的六国宗室,他们以为投降了就可以结束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曾想,他们的生命是不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
隳儿,姐姐对不起你,其实姐姐早就应该想到王上要杀你,因为你比六国宗室还要可怕。
苏儿,姐姐想你,北方苦寒之地,不知道你是否经受住匈奴骑兵的长嘶与寒冷草原上冷风的呼啸。
落叶一片一片,眼泪一滴一滴,无声的,和谐的,落在落寞的甘泉宫内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无声的在窗前坐着,直到精疲力竭,何时趴在桌前睡着了都不知道。
清晨醒来,已分不清何时,自己是睡了整整一夜还是一天一夜后的整整一夜已分不清了。只觉得腰酸背痛手臂没有了知觉,当她双目缓缓恢复视力后才看见,李斯正站在她的面前怜惜的看着她。
“父亲……”那霓裳扑向了李斯,由于腿脚发麻,差一点跌倒在李斯的身上。
“孩子,快坐下。”李斯吃力的将那霓裳扶在了椅子上,他看着双眼通红的那霓裳心疼的说:“裳儿,你受委屈了。”
“父亲,都过去了。既然改变不了环境,那就改变自己吧,女儿没事,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
李斯听着感人肺腑的话,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知道,天下初定,很多事情要做,连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裳儿,别太难过了,生命很脆弱,你可能还不知道,丞相也走了。”
没想到,德高望重的王绾丞相也离开了,积劳成疾的现实让他超负荷工作,我们都知道他这是为了大秦鞠躬尽瘁了。
那霓裳已经对于死亡的消息麻木了,如果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了自己她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万物中的一粒尘埃。
“父亲,您来不会是简单的告诉我这个的吧?”偷偷痛哭十几个时辰后心情不再消沉了,早上的阳光让这个坚强的姑娘重新振作,“是不是王上要论功行赏了?”
“恩。”李斯点了点头,“三天的大宴群臣后,王上要对今后的方针做一个规划,王上点名请你过去。本来要亲自来请,最后权衡一番,还是为父来了。”
“知道了,父亲请稍后,裳儿梳理一番。”
对于打天下,秦国群臣个个慷慨激昂,目标蓝图明明白白。但是真正到了治天下,所有的人都两眼抹黑,除了摸着石头过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因此,所有的人似乎同时想到了那霓裳,这个贯穿古今,纵横经纬的奇女子。
对于嬴政,犹如童话故事一般,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所以,咸阳城内,才会有普天同庆的三天三夜的天下宴席。
与此同时,封赏诏书也下达了,赵高用依然尖锐的嗓音在大殿高喊着,那霓裳不由自主的用手遮住了耳朵。
昭:秦定天下,乃群臣之功劳,六国归一,则军民之拥戴。今录数群臣之功绩,封赏如下:
将军王翦封武成候,赐频阳封地,子孙世袭爵位;
将军王贲封通武候,食九千户,子孙世袭爵位;
将军蒙武封淮南候,食三千户,子孙世袭爵位;
……
赵高用他特别的嗓音足足宣读了一个时辰,封侯赐爵的将领文臣有数十位,更有数百位赐封地赐千户候,总之嬴政高兴,一切皆大欢喜。
可曾想过,这欢喜的背后是无数家庭的哭泣。
“好了,封赏也完毕了,今日朝会将商讨治国方略,请各位臣工各抒己见吧。”嬴政在说完这句话时,偷偷的看了看那霓裳。
巧合的是,这一瞬间,那霓裳也看向他的眼神。
平心而论,她真的不愿意为这个霸道、强势、冷血、无耻的人出谋划策。但是深明大义的她想到了天下初定时百姓无助的生活,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她恨的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天下的百姓。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离开政治舞台,扶苏只是暂时离开,并不是不会回来。她要永远的留在政治中心,她想用自己的力量扭转乾坤,让心爱的扶苏登上帝王之位。
嬴政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在场的人没有一句进言,也不奇怪,面对这样一个统一大帝国,谁都没有经验。
“你不觉得应该说两句吗?”嬴政歪着头对不远处的那霓裳说。
那霓裳非常讨厌他这样阴死阳活的和自己说话,明明是在求自己,还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三天的酒喝完,王上与各位文武的酒都醒了吗?”
“你什么意思?”
那霓裳不屑的笑了笑说:“没醒改日再谈,如果醒了,就认真的听着。”
“你说吧,不要再卖关子。”
“首要之事,确立典章,尽早行即位大典。”
蒙毅有些不解,插嘴说:“王上已经是天下之王了,还要即什么位?”
那霓裳看着帅气的蒙毅想起来遥远的蒙恬,那个一和自己说话就会脸红的男人着实可爱,她微微一笑转身说:“‘王’只是秦国一国之王,而天下之主就不仅仅是王了。这是天子,应该称为‘皇’!”
“皇?”嬴政重复着,没有做任何评论,从他没有反对的态度中已经体现出,他很满意这个字。
“裳儿所言极是。”李斯开口了,“上古有三皇,分别是伏羲、女娲、神农,有五帝,分别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当今王上功业已超三皇五帝,微臣看来,称为‘皇帝’更为合适。”
“皇帝?”嬴政默默的琢磨着,心中的喜悦不由言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殿内的文武开了锅了,大家一致认为“皇帝”这个称谓极其合适,不仅大气,还充满着威严。
那霓裳笑了笑,原来“皇帝”这个词是这么来的啊。
嬴政还想再问,那霓裳却推迟登基帝位再从长计议。她知道,对于嬴政要细水长流,想要他一直需要你,就要一直吊着他的胃口。
而嬴政,是急切想做皇帝的,在中国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梦想。
整个冬季,大秦就像冬眠了一样,一切政务全部停滞了。它太需要休息了,统一战争持续多年,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精力,让这个古老的大国几尽透支。正好在这样一个祥和的冬天,枕着柔和的日光,所有忙碌的人,终于可以安心睡个自然醒的觉了。
春暖花开之时,咸阳城内举行了盛大朝会,皇帝的登基大典。
诏书下达,这是向天下臣民宣布,从今天起,皇帝将是你们的共同之主。
昭:自朕即位,采六国礼仪之精髓,以成典则。为使天下通行,定国号:秦!
奉十月为岁首,行五行水国之运。朕为始皇帝,将来后代称之为二世三世以致千秋万世。皇帝自称朕,使用玉玺,百姓称皇帝为陛下,今日起为大秦始皇帝元年。
于是,这场亘古未闻的大朝会开始了。天子雅乐大起,两列大臣向皇帝朝贺,根据爵位依次拜倒在地,齐声高呼:皇帝万岁!送上寿酒,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种种仪式接二连三,这完全是按照儒家的礼仪进行安排的。烦躁的嬴政被这一套套程序折腾的满头大汗,而下面的老秦人将领更是满肚子怨言。一个个低声骂着,这儒家的东西真他妈狗屎,要是有机会,我全都把这些人给活埋了!
几个儒家博士听了直起鸡皮疙瘩,心想:这群只会打仗杀人的文盲,连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这样不尊重,当真让人愤慨。
嬴政穿着厚厚的黄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嬴政留了多少汗,直到一些老臣站不住倒下的时候仪式才勉强接受了。
只听儒家博士大声说:“礼仪完毕,请皇上训话!”
“训个屁,明日早朝,议论治国方略!”
嬴政一挥手,边走边脱身上的黄袍,赵高一路小跑跟着,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气愤的皇帝。
刚刚回寝宫,一份急报传了过来。嬴政扫眼一看是楚国传来,心中一丝不祥的预感迅速滑过。
他打开封泥,快速打开,短短数秒,心如钢铁般的嬴政顿时泪水盈眶。
羊皮纸上清晰的写了四个字:王翦病危!
47。…第四十六章 将星陨落
嬴政马不停蹄,让蒙毅点轻骑兵三百人速到咸阳宫门前整装待发。蒙毅力劝,要点名两千,被嬴政制止住,他说:“老将军在楚国南岭三地,人多不便急行军,我等如不早早赶去,恐怕就见不到老将军最后一面了。”
“可是王上,您忙碌了一天,休息一晚明日清晨出发也不迟啊!”
“莫要再说,下去准备吧,对了,叫上霓裳姑娘,我想老将军应该想见他。”
留下李斯镇国,嬴政带着蒙毅,那霓裳作陪,轻率三百骑兵含着隐隐泪光出发了。
迎着夕阳,金黄的阳光照在嬴政冷漠的面容上,那霓裳这个时候才发现嬴政对将才热衷远远大于对女人的青睐。蒙毅在身边寸步不离,这个在未来十几年里一直伴随着嬴政的忠臣犹如一幅画那样英俊,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哥哥蒙恬。
男人的专注会让女人着迷,虽然那霓裳不想承认或不屑嬴政的很多做法,但是对他如此勤政,对于功臣如此礼贤下士还是由衷的欣赏。
也许,这就是他和六国国君的不同之处吧。
三百骑兵人各三匹马,一匹拖运粮草物质,两匹士兵轮流骑。三百骑兵,九百匹马,风驰电掣的紧跟着嬴政车驾,烟尘激荡马蹄如雷,声势浩大。
从咸阳出函谷关便是平坦宽阔的官道,赵高驾车技术极好,不日便到了淮北平原,一连续的奔驰,让三百骑兵感到疲惫,蒙毅用力的喘口气对着嬴政的王上说:“王上,咱休整一下吧。”
“怎么?当年灭三晋的时候比此时的强度还大,朕还没受不了。”
“王上,还是休整一下吧,磨刀不误砍柴工。”蒙毅坚持着。
“好,全军休息做饭。”
那霓裳这个时候在车里也已经晕头转向,虽然在现代做过长途慢车,但比起这不要命的驰骋当真不值一提。她下了车,活动了一下筋骨,坐下来开始补充营养了。
可是没想到,短短半个时辰,用餐完毕,继续上路了。
跟着这样的皇帝不知得少活几年,那霓裳心想着。
数日后,嬴政一行人终于来到南岭之地。楚国地域广大,人心不一,王翦留下时已经消灭叛乱数十起,稍稍上点规模的匪患已不复存在。只是这南岭之地山地崎岖,交通不便,很难管理,王翦才亲自前来,处理这里的政务。
可惜的是,这里瘴气太重,王翦年纪又大,几日的水土不服,便一病不起。
初次到了南岭地面,嬴政顾不得巡视,便马不停蹄的向桂林城赶去,第二日清晨,挥汗如雨的嬴政等人终于到了王翦所在的桂林城下。
这是一座与中原风貌完全不同的边远城池,说它是座城池,不如说是一个小城堡更加准确。放眼望去,低矮的砖石草屋歪歪扭扭的排列着,几条狭窄的街道就是这里最繁华的中心。炽热的阳光照在透顶,人们直挺挺的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路。百姓们带着一顶硕大的斗笠,街边堆放着奇形怪状的竹器,还有很多中原地区没有的黄色弯曲的东西。
那霓裳告诉身边一头雾水的蒙毅,那叫香蕉。
“香蕉?用来粘皮具的吗?”蒙毅问。
“是水果可好?吃的!”
蒙毅瞥了一眼嬴政,看到那张阴森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看着蒙毅及身边士兵对这里的阳光当头照非常不适应,在中原,太阳永远都在南边,无论太阳多高,都会看见自己的影子,而此时,却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那霓裳不想再去解释,她知道如果与这些人提起“北回归线”等于是对牛弹琴。
一走进王翦幕府的大门,嬴政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远远飘来的浓烈中药气味,简陋甘苦的石块石墙,最扣人心弦的还是将士们眼中的哀伤神色。五万大秦军队着这里过着牛马不相同的生活,从他们呆滞的目光中就可以发现每一个秦国人都是度日如年的坚持着,为大秦的天下奋斗着。
当然,让嬴政与那霓裳最痛心的还是躺在病床上已经瘦的颧骨高高,眼眶深陷的王老将军。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不敢相信王上突然的来到,所有的人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自己的痛苦与寥落。而此时,大秦天子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一声声万岁响彻简陋的将军府。
而昏迷中的王翦也听到了,嬴政快步走到他的病榻前握着他的手时,老泪纵横的他用最后坚强的意志看着嬴政,激动万分的说:“老夫不是在做梦吧?”
“老将军,您受苦了……”
王翦此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澎湃,放声大哭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无所顾忌,哭的昏天黑地。
“我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王上了啊!”
“天佑大秦,老将军你不会有事的。”说着叫来老太医询问,“老将军到底如何患的病?”
“这里瘴气太重,北方人水土不服,别说老将军这个年纪,就是很多士兵都因为这个离开了。”
“来人!”嬴政听了立刻高喊,握着王翦的手说,“将老将军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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