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抖了抖,这眼神这表情,就好像我是他盘子里的肉,随时随地就咬我一口。
难道昨夜喝的不是酒,是迷魂汤?
“杜杜杜杜大少爷,您您没事儿吧?”我的手举在空中,犹豫了许久也没胆子放上他的额头。
杜衡却一把拉过我手,“我有没有事?嗯?”
他穿着惯常的白衣,长发简单的束起,他的脸离我不足一尺,我甚至看见了他右眼下一点细小红痣,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这一刻,我好像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啊!!!非礼勿视!!!”宝月夸张地捂着眼睛,飞快地闪身出去,欲盖弥彰地大喊一声,“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怎么继续,你都这么大声喊出来了,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贼胆又灰飞烟灭了。
“咳咳。”我强自镇定缩回手,默默贴回厢壁降低我的存在感。
“叶思思。”杜衡抿了一下嘴,然后望着我,对我说:“我们重新认识吧。”
我直直地盯着他,想要分辨他说的每个字。
是什么意思?
重新认识?
你会再向我伸出手递给我那枚琉璃珠子?再用厌恶至极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滚?顾流盼只说了一句不喜欢同我一起,你便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赶下了船,顾流盼误中剧毒,你为了取我心头之血救她,一剑刺穿我胸。。。。。。
哈——还是不要了吧,真的很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枝节】
又有雪花扑了进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杜衡伸手替我撩开额前的碎发,“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从窗外刺了进来。
杜衡一把将我扯进怀里,面色黑得好似锅底,“宝月!”
宝月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少爷,我在努力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刀剑相击之声渐密。
“少爷,他们像是有备而来,我快支持不住啦。”
杜衡揉了揉我吓得惨白的脸,流露出一丝苦笑:“你啊,还真是个麻烦精。”
等等,又关我什么事?
不过我来不及问,因为又一柄寒箭从窗外射进来,杜衡护着我弯腰闪过,右手碰到了我腰间的香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笑了笑,这是前所未有的对我露出的真诚至极的笑,“呆在这里别动。”
我点了点头,顺便扯过软榻上的靠枕护在头上,用行动告诉他,我一定会尽量保护好我的小命的。
杜衡出剑干净利落,这一点,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嗯,其他清楚这点的已经不是人了。
我凭着还算灵敏的耳朵从外刀剑相击的声音推断出来对方至少有十五个人,想到这,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杜衡能以一敌十不假,可那得是正面进攻,不包括撒泼打滚耍无奈搞偷袭,他这种饱受忠臣良将之家风摧残的少年英才,哪里知晓人心险恶。
我不详的预感总能成真,所以,当马车不规律地跑起来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能安然处之了。
颠簸的马车沿着小道一路狂奔,幸好杜衡临下车前往我左脑袋边儿也塞了一块靠枕,不然我还真没命活到车停下的那刻。
雪下得更大了,风声呜咽似悲似泣。我冷得直哆嗦,左看右看发现车厢壁柜里放着件男子长衫,刚取出来套上,车帘被人从外挑开,一位穿着红衣女子娇笑道:“让叶小姐受惊了。”
我盯着她白花花的胸|||脯,体贴地问:“姑娘,你不冷吗?”
红衣女子像是瞧见了多好玩的事儿,娇笑个不停,我看着她脖子以下肚脐以上,真有点担心裹在她身上的那层薄纱还能坚持多久。遗憾的是她很快就停下来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叶小姐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呢。”
我扶着马车门框腿脚发软地往下爬,“让你见笑啦。”
你们和我想象中还不一样呢。
绑架什么的,真的不用蒙面吗?现在的绑匪都这么嚣张了?
我暗自腹诽。
马车停在密林深处,我眯着眼看了看,层峦叠嶂的树峰里夹着一处高跷的檐脚,想来就是关押我的场所了,只是和我想象中的挟持不同,红衣女子不但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反而告知我可以随处行走。
不过这半点大屋子,只能随处大小便。
我半靠着一张三条腿椅子艰难地坐着,雪似飞絮,天沉若水,屋子里采光不怎么好,我没找到烛火,只能在黑暗中坐着。约莫半个时辰,门口传来轻微声响,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人推开门进来。
还是一袭红衣,胸襟伟岸的艳丽女子。
她盯着我的脸,我盯着她的胸。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先开口:“你就不问问我们为何要绑你?”
“问了你会说吗?”
她眨了眨眼,略略抬起的下巴线条优美:“为什么不会?”
“怎么现在的绑匪已经这么有职业操守了?”我咳了一下,然后真诚地问:“那你们为什么要绑我?”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单手托着腮,秋水般双瞳盈盈望着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将女孩的娇羞和女人的娇媚兼得的如此精妙的女子,忍不住又感慨一句苍天不公。
“顾流盼你认识吧?”她问。
我那个郁闷啊,怎么哪里都和顾流盼脱不了关系。沉痛地点了点头,想说何止认识,我胸口上还有条因她而生的大疤呢。
“有人不想顾流盼活,所以。。。。。”她媚眼如丝,“让我们绑走你。”
还好还好,不要我命就好。
“瞧你的傻样,绑了你,你还一脸感激的模样。”她笑了笑,艳若春花。
我也笑了笑,但估计不怎么好看,她表情古怪地顿了一下。
我只好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扬眉一笑:“洛浣纱。”
果然名字也好美。
洛浣纱。
我回味着这个美丽的名字,然后,猛地从三条腿的椅子上弹起来。洛浣纱,不就是柯子清口中那个曾经追了他三条街的老妖婆?虽然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你怎么了?”洛浣纱目露惊疑。
我不自然地咳了下,只好说:“太冷了,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真的?”洛浣纱有点迟疑地问,她风情万种地缓缓走来想伸手探探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躲开。
她的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说,姿势优雅地转身离去。
按柯子清表情扭曲的描述,洛浣纱的恐怖程度简直不亚于当年最喜欢用细柳条儿抽我们手心的尖嘴夫子,虽然我没想明白,香喷喷白糯糯(我指的是脸不是胸,看我正直的双眼)大美人怎么能和那个臭烘烘的山羊胡子相提并论,不过柯子清虽然嘴欠倒从未坑过我。既然他啰嗦地像个老妈子,一脸痛苦地告诫我若是日后遇着了洛浣纱一定要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只可惜我现在愁人的跑不了。
洛浣纱走了半刻便又转了回来,纤纤玉手托着个漆木托盘,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喏——饿坏了吧,快来吃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爹曾喟然长叹,我就是一只笨鸟。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就吃,味道极佳,只可惜光线晦涩,瞧不清塞进嘴里的究竟是啥。
洛浣纱挽起水袖轻掩秀面:“叶小姐吃相真豪爽。”
我抽空对她嘿嘿一笑权作回应。
她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似彩蝶翩飞的长翅,轻易而举就能撩动所有人的心弦。
“你就不怕我在菜里下毒?”她突然幽幽地问。
哇擦!能不要这么扫兴吗?
我含着半口饭,呆呆地望着她。
“真没意思。”洛浣纱优美地向我抛了一个白眼。
“啊?”
“有人给我说如果在你吃饭的时候,吓一吓你,你的反应会非常好玩。”
我瞬间就怒发冲冠了,若不是碟子里尚有余菜,真的要拍案而起,“一定是柯子清那个色胚说的。”
没想到洛浣纱的表情扭曲地更加夸张,几乎是面容狰狞咬牙切齿:“果然是柯子清那个混蛋!”
柯子清是个大混蛋,我同意。
不过。。。。。洛美人你的手放在哪里?
洛浣纱捏住我的脖子,五指收紧,阴森森地看着我:“他都给你说什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大气,为即将而来的窒息尽量争取多活一点的时间。“其实。。。。。。也没说什么。。。。。。”
洛浣纱光彩照人的面孔有一瞬的暗淡:“什么。。。。。。都没有说?”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心说,告诉你我就不是笨鸟,得是一只死鸟。
作者有话要说:
☆、【混乱】(一)
洛浣纱垂下眼睫,情绪似乎有点不稳,我惊悚地盯着随着她不稳的情绪颤抖起来的手,夸张地蹬了蹬脚。
她略略松了松手,然后扫了我一眼,缓缓的,让我有一种待价而沽的感觉。
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果然她慢慢摇了摇头说:“头发像把枯草,掉价。”
一番挣扎,胡乱束起的头发早已散乱,炸炸飞飞半垂在肩头,的确像把枯草,还是野火未烧尽,春风吹不生那种。
“你说,”她好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我若是将你交给他,能换来多少钱呢?”
我小声嘀咕,“十两银子,应该不会更多了。”
想来柯子清那等铁公鸡,倘若不是念在我和他好歹是一起上过树下过河挨过打的情分,估计十两银子都是不愿意出的。
洛浣纱瞪了我一眼,“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她松开手,袅袅地转身坐了回去,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万千风情流转不尽。红唇轻启,像是想对我说什么,突然,她的动作又停住了,吃惊地看着我,我本来正胡乱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瞥见洛浣纱的表情,顿时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反手扯住我的头发,恶声问:“你和泷澈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他的印记。”
又来了!
我简直要崩溃了:“泷澈又是谁啊?”
她仔细地盯着我的脸,好一会儿才垂下头,喃喃地说:“也对也对,都死了几十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活过来。”
我揉了揉被她扯得生疼的头皮,缩回墙角,默默哀泣,有一种躺着也中箭的苦逼感。
“不用那么苦大仇深,你和我渊源颇深,我应当不会害你性命。”
应当?
挤出一滴泪花,我问:“真的吗?”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洛浣纱不理我,转身走了。
黑暗重新降临,我默默缩在墙角,难得的思考。
我遁于苍茫山,一来是调养血气双亏的身体,而来亦是躲开歹人觊觎,不知道何时,帝京城中传出了我叶思思是药王谷精心养出的药人,一血千金百病消除,这话其实夸张极了,我的血只是恰好能做药引,缓解顾流盼身上的毒罢了。只是,再匪夷所思的流言也挡不住病入膏肓之人对生的向往和渴望,我叶思思突破性地成为了帝京城中身价(血价)最贵的女子,一时间风头无二,只是这种风头不出也罢。
我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奇怪我平静的生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跑偏的呢?
简单的做一个飞扬跋扈的奸臣之女多好啊。
一夜宿醉,头又隐隐作痛起来,只好靠着墙角迷迷糊糊打盹,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我。
抬眼看去,正好洛浣纱推门进来,身后还跟这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手里捧着。。。。。。一只匣子。
后背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洛浣纱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衣人手中的木匣,神色严峻表情凝重。
我哆嗦了一下,刚想说,匣子太小,估计装不下,好歹换个大点的。
黑衣人打开匣子,抖出一件精致的霓裳羽衣,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只是再怎么无知也晓得这衣服不是给我穿的就是给我看的。(jj:你这不是废话吗?)
“换上吧。”洛浣纱说。
看来是打算给我穿的。
“你这是?”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送你走。”
走?我抖了一下,莫名地想到了“断头衣”这等不怎么吉祥的词汇。“你该不会。。。。。。”
洛浣纱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我简单总结了一下,差不多表达了一个“你这么怕死你爹知道吗”以及“杀了你不如卖了你”的意思。
我发着呆,坐在原地。
“换衣服啊。”洛浣纱有些不耐。
“不换可不可以。”我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拢了拢拖沓的长袍:“我觉得我现在穿的挺好的。”
她风情万种地笑:“你确定你要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去见他?”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但不管是谁,也不会是我的仰慕者之类这么狗血,所以,穿谁的衣服一点都不重要。
“算了。”她挥了挥袖子,让黑衣人下去,雪白的手指弹了弹我的额头,“没办法了,只好这样了。”
只好怎么样啊?
半刻之后,我摸着光溜溜的半截眉毛,捂着嘴嘤嘤嘤地哭泣。
“谁让你不肯换衣服的。”洛浣纱丝毫不觉得内疚,媚眼斜飞,轻吹了一口手中长剑上残余的我的眉毛。
简直就是在我的伤口上撒了把盐又跺了一脚。
洛浣纱拉着我九转十八绕,雪花纷飞犹若柳絮浮萍,洋洋洒洒而下,我瞧着洛浣纱脚步轻盈犹若雪中仙子,再看看我,步伐轻浮衣着邋遢,连眉毛都只剩一半了,老天爷真的是特别残忍。
“去吧,他在那边等你。”洛浣纱瞧着我光溜溜的半边眉毛,仿佛在看一件她常创造的艺术品,满意地点了点头,悠然地离去。
黑溜溜的一大坨,是来人的背影,错眼间我差点以为要见我的是头熊。在我觉得是落荒而逃还是倒地不起装死比较好之际,他缓缓转过身。。。。。。
我原先还怀疑绑架我的人会是顾流盼的情敌之类的,毕竟嘛,女人嫉妒起来那是相当危险的,但是当我看清了眼前这个长身玉立,凤目剑眉,挺鼻薄唇,轮廓深刻,肩宽腰窄,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我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岑言,我去你的大爷!
难怪要剃掉我半截眉毛,十几年前的仇,有必要记这么久吗?
可惜我还没够着岑言的半片衣袖,一柄长剑从他身后斜插过来,正对着我的胸口。
岑言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退下,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叶思思,好久不见。”
我一只手捂住眉毛,一只手指着他:“臭屁精,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要报我当年刮你眉毛之仇我认,你把我困在这里又是要如何?”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略显低沉的声音,隐隐有些不耐。
柯子清!
虽然他的声音一贯惹我厌烦,但是,独独这一刻,有种他乡遇故知想要哭泣的感觉,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觉得能有人陪着一块儿死比较好。
岑言手快地一把拽住我,我看着他的俊俏的脸慢慢逼近,嘴角冷冷勾起,意味深长着问:“柯子清?没想到你会和杜衡联手在一起。”
“关杜衡什么事?”柯子清和我异口同声。
我奋力挣扎:“你这只臭屁精,还不快放开我。”
岑言一把我的头摁在他胸前,“叶思思,你的废话一如既往的多。”
我的头被他死死摁住,只看得见他青色的衣襟,耳畔是有力的心跳,鼻尖馨香凝绕,我愣了一下,破口大骂:“你个变态,居然用女子的熏香。”
眼前猛地一黑,这下连鼻尖都未能幸免。
“哎哟。”我哀嚎一声。
“放开她。”如果说之前柯子清的语气称得上不好,这会儿已经是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岑言不为所动,只笑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好。”
什么意思?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阵轻盈细碎的脚步声,洛浣纱!她根本就没有走远,莫非带我来这里,其实只是为了引柯子清出来?虽然我怀疑我究竟有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但是柯子清的的确确出现在了这里。
好感动。
我奋力地抬起一点头,想要用温柔似水的眼神表达对我的感激,但。。。。。。眼珠左转右转,哎?柯子清人呢?
岑言叹为观止:“跑的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
☆、【混乱】(二)
“柯子清,你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