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五殿下陪着侧妃在庄子疗养里,只是,岳家夫妇出来置办货物而已。”岳姓是他们的化名,庄子早就有南宫一鸣安排好的人顾看着,离开一阵子,应该不成问题。
这时,外头有两个衙役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就在晴初他们身旁的桌子落座,侍卫刘荆刘恒两人立即敛起神,绷紧神经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在主子没有发话之前,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哎,待会得空就回家看看吧,不然有一阵子的忙咯!”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个人大大口的喝了一碗米酒,用手背拭去嘴边的痕迹,大声说道,“真是的,需要天天巡逻么?又没出什么大事,还让不让咱们喘气了?”
他说罢便被身旁的人捂住嘴,那人戒备的看看四周,周围的人都识相的低头自顾自的吃喝,他才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上头说了如何便如何,还轮到你我质疑的?”
被摁压的人也知趣的点头,他才松开手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
“老哥,陛下真的要大婚了?”
“那还有假的?你不见府大人那风光的模样?他是崔大人的门生,等玲珑郡主当了皇后,哼哼……”
两人了然的对视一眼。
“铿锵”,晴初手里的杯子掉落地上,碎瓦四溅。
他们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可是君平岳他们都是学过武的,耳力自比一般人好很多,坐得又近,是以是把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大婚?玲珑?皇后?她没有听错吧?晴初的大脑忽然空了一片,僵直着身子怔忡出神。
见那两个衙差寻声望向他们,神情很是狐疑,君平岳便敏捷的拉过她的手,说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又犯病了么?”他细细的替她拭去手上,裙上的茶渍,继而满脸抱歉的对周围的人说,“拙荆失礼了,还望各位海涵!”说罢还起身拱手一揖,做得十足的像凤羽人。
周围的人都理解的笑笑,那两个衙役也随即回过头来,不再理会他们。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晴初木然的说着,也不待他回应就自己先起身离开了。
“我陪你上去。”君平岳说道,然后朝刘荆刘恒两人使了使眼色后,就扶起失了魂的她上了楼,她这时也没心思管这个,只任由他拉扶着。两人那份亲密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妻。
晴初脚步无力的踏上楼梯,面无表情,直到回了房,才用着空洞虚弱的声音问他,“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所以那日他才问她的准备好了没有,说的就是这个,呵呵,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嗯。”这下君平岳不知说些什么好,只选择了沉默,寒漠的黑瞳睨着她惨败的脸,空出的手紧握成拳。
果然,她心里还装着那个人。
章节58
只见晴初麻木的走进了厢房里,神情恍惚的在窗边的软榻前歪坐下来,木着脸,不哭,不闹,也不作声,只是怔怔出神的望向窗外,不知思绪飞向了何方,整个人像失了心,失了魂,哀愁迷茫笼罩了全身。
小七要大婚了,小七要大婚了……她一直想着这句话。
本以为,这一天还离得很远,很远的,原来,不过是咫尺之间啊!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手指捏紧得泛白,觉得好像透不过气来!痛吗?既然如此,为何不昏过去呢?她恨自己太清醒了!就因为不够糊涂,她才清楚的知道,他作为一国之君,身上肩负的责任太大,要大婚也是必然的。
偏偏那一幕不理还乱的纠缠,忽然又重现在她的眼前,生生夺去了她的呼吸。他真的,真的要属于别人了。呵呵,可这是她自己放弃的,又有什么好怨的?难道还要他为自己终身不娶么?不可能的。而且依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已死之人,也见不得光,他即使想寻,也无从入手,怕也是放弃了吧?
十年了,青梅竹马,朝夕相伴了这么多年,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习惯他的陪伴,却不曾想过,真要离开他时,是这般的难受,好像被鞭子直挥向心间,一下,一下,又一下,无休无止,缠绵悱恻。她痛苦的合上眼,咬着下唇忍住几近昏阙的心痛,逼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君平岳静静的坐在一旁,凝睇着那纤细的身影怔忡失神,她黯然落寞的直视着远方,在想谁?想他么?难道他就这么好?看着她仿佛要消散了似的失魂样儿,连带着他的心也揪住了!他倏然闭上眼,手握着拳,不断的深呼吸,才将自己心头的那道无名怒火压下来。
他试着唤了她几声,没得到她的回应,到最后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才悻悻的走了出去,留她独自一人被黑暗吞噬。因为,他可没那个闲心那个气度,眼睁睁的看着她为别人伤神。
如是一夜。意外的,两人都夜不成寐,浑浑噩噩到天亮。
他天蒙蒙亮就起身了,简单的梳洗过后,来到她的房前,见着门竟是虚掩着的,难道她也这么早就起了?他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环顾一下,竟惊讶的发现她依旧颓坐在窗边,依旧是那个漠然的姿势,前头的棱窗开得大大的,晨风拂过,单薄的衣裳便迎风而起。难道她就这么呆坐着一夜没睡来糟蹋自己?
他沉下脸,捏紧了拳头,冷冷的看了她一会,见她对自己还是不理不睬的,便想开口骂出声,可是他的教养,他的理智,他的性子,都不允许他无状,继而让他再一次把自己的火给压住。
没有掩上的房门被风吹得“嘭嘭”的摇曳作响。现下快要入秋,早晚都带着初秋的凉意,该是添衣加被的时候,她倒好,以为自己身强体壮,竟敢吹一夜的冷风,真真是不要命了!
他冷哼一声,先转身回去先把门关好,再赶紧拿过披风,走到她跟前将她围得个密密实实的。自己温热的手一碰上她的,才发现那玉白的小手冰得吓人。她触了温暖,哆嗦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攥得紧紧的脱不开,很快就放弃了挣扎,恢复平静。
他对她下意识的反抗无动于衷,另一手伸去探探她的额,手上感觉的烫热让他眉宇拧得紧紧的,看来她定是受了风寒才发起热来。此时,他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你非得这么作贱自己?病了痛了苦了,还不都是你自个儿受罪?这么做值得吗?”
晴初徐徐掀开眼帘,轻瞥了他一眼,复又垂眸,掩去心中不欲人知的苦涩。
可君平岳是谁,哪里容得她一次又一次的忽视自己。他怒脸一沉,挤坐在狭小的软榻上,大手一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愠怒道,“大婚就大婚,与你何干?你不也跟我成亲了吗?你只要……那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不要再去理会别人了!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做,甚至于更好!你听清楚了么?”
他该不理她的,可偏得自己心软,看不得她这么伤心,忍不住想关心她。她为何还要想那个人?他真就有这么好?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怎么配做万乘之君?她只要一心一意的留在他身边就好了,他会好好待她不就可以了?而且,她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不是么?
他一鄂,随即苦涩的微勾起唇。一心一意的跟着自己?连这种话都想得出来,看样子,他已经陷得很深了。罢了罢了,是又何妨?她本来就是他的妻啊,他中意她又怎么着?思及此,他的怒气已经消减泰半,于是他也不管她的愿不愿,只管把她抱到到里室的床榻上,拉过被子帮她掖好,细细的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去叫刘恒请个大夫替她诊治。
既然上了心,再想放任她不管,怕也是难了。
也许是太疲惫了,又或者是君平岳的守护太温暖,晴初一沾了枕,就昏昏沉沉的睡去。可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豆大的汗珠徐徐而落,脸色青白交加,嘴唇泛紫,看着是难受得紧。
她在枕上左右摇着头,凄楚的低喃着,“痛,痛……很痛……”
一直坐在床沿的君平岳愣了愣,才欠近身子,焦急的问,“痛?哪里痛?嗯?”
可晴初哪里会回答,只是无意识的喊着,“痛……痛啊……”
他见她痛得难受,心也跟着被抽紧,急得在房里来回踱步,朝门口大喊道,“刘荆!刘荆!该死的!为何大夫还没有来?!”
本守在门口的刘荆,听见主子的喊话,立即快步走了进来,不过眼神可不敢乱瞟,只低着头说,“回主子,刘恒已经去找大夫了,相信很快就回来,您请别急。”刘荆低垂的脸满是讶异,他可从未见过殿下如此的着急的,看来那新夫人果真上了主子的心哪……
君平岳在属下的面前终于冷静了些,寒着脸沉声吩咐着,“你先打盆热水来,再去吩咐店家上些清淡的吃食,对了,要端个小炉来一直温着。”她昨晚就没吃什么,他怕她醒了会觉着饿,先备着也好。
“是,主子。”刘荆领命而去,而后很快就捧着一盆热水进来,他也不敢入内室,只放在屏风外就退了出去。君平岳拧了条温手帕,来到床边,细细的替晴初擦去了额上的汗珠,拭着拭着,手顿了下来,不自觉的抚上她的容颜,温柔的摩挲起来,眼底流露出平日难以见着的温情,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这是他的妻啊……
“痛……”晴初还是折腾挣扎着,一直重复低语。
“你到底是哪里痛?”君平岳见不得她难受,那一刻恨不得躺着的是自己,可以代她受这份罪!而且又不知她是哪里不妥,他只能软声安抚着,“大夫很快就来了,你且忍耐着。”
“痛……小七……”晴初凄绝的惨叫出声。
君平岳握着她的手一僵,脸色益发的难堪,倏变铁青,心神一怒,便不管不顾的起身,一拂袖冲出了房门。
小七!小七!凤羽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好一个谢晴初,你就心心念念着他是不是?自己的关心倒成了笑话了!
他不知,晴初一直做着噩梦,反复的梦到陈天翼与人缠绵的一幕,她想知道那人是谁,可总是在快看见的时候又被拉回黑暗中来,全身疼到骨子里,彻心彻肺,怎么也跳不出这层迷雾。
屋里一片死寂。
刘恒这头带着大夫急匆匆的赶来,不料发现主爷冷着脸出来,只眯着眸冷声说,“你叫大夫仔细的瞧瞧,有了方子再跟我回报!”说罢便转身离去。
连留守的刘荆也一头迷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殿下刚才还紧张得不行的,怎么转眼间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难道是夫人惹怒了他?可是,夫人不是昏过去了?于是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过,主子的心思,也轮不到他们来猜疑。
章节59
君平岳生着闷气,便到院子里散散步舒心,可想想又觉得不放心,旋即步回厢房,刚巧那时大夫已经替晴初诊完脉出来。他见了大夫就问,“她该是无碍吧?”
那老大夫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放心,夫人无事,不过偶感风寒,肝火入肺,待老夫开两服药,熬了喝下去,发一身虚汗就没事了。”
“如此便多谢老先生。”君平岳缓下心来说道,继而转向刘恒,“你跟先生回医馆抓药,急着仔细些,别出什么纰漏。”
“是,爷。”刘恒领命,便随大夫离开了。而一旁的刘荆见主爷脸色阴晴不定,也不好逗留,也借故出了房门。
君平岳等人都走了后,才徐步坐在床边,幽邃的眸光凝视着晴初,一直冷寒的脸也柔了下来,僵直的手不自然的想去碰触她,可才伸出去,又不知所措的收了回来。他就这样看了一天,守了一天,侍药,擦汗,掖被,样样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这就是君平岳,一旦做了决定,就勇往直前,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那么她就合该是他的女人。
晴初半夜里发了汗,一直睡得不安稳,连带的君平岳也没怎么睡,直到后半夜也倚在床头睡着了。早上,晴初朦朦胧胧的醒来,觉得口干舌燥,便堪堪低喃着要喝水。君平岳被她的喊声叫醒,就亲身去外头拿了热水来。等他回来时,晴初早已坐来起来,那迷蒙都眼似乎还没惺忪未醒,霎时可爱。
只见她黑如锦缎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开来,脸上不施粉黛,别有一番风情,君平岳的心一暖,就加快脚步走到她跟前,朝她微笑着说,“醒了?头还疼么?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晴初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忍不住问,“我怎么了?”话一出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她连着灌了几杯茶,才渐渐的好转。
君平岳轻缓说,“你染了风寒,还发热,不过现在看来,该是没事了。”说完他用手探了她的额,果然没那么烫了,继而满意的笑了,甚至忽略了她的闪避。
晴初见他眼底有淡淡的一圈黑青,似有疲倦之意,“你没睡好?”说罢见着床沿有个深深的凹痕,遂问,“莫非……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君平岳轻咳两声,不自在的撇过脸,生硬的说道,“你发了高热,大夫说夜里会有反复,这里不比府里,没人照应也不行,所以我才留下的。”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说自己关系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让晴初觉得他认为自己是个麻烦,还是个不得不管的麻烦。晴初本来还带些感激的,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只微勾起唇,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等晴初一好,他们就启程上京,等来到帝都烨华城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君平岳和刘恒刘荆都是第一次来烨华,自是样样新鲜,不过看到满大街女子如男子一样的随意行走,尤其是做买卖的女店家也不在少数,他们的眉都皱得紧紧的,很不习惯,皆认为这是有伤风化之举。秉承着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看的宗旨,他们只能目不斜视的僵直着身子走着。
而晴初一进烨华,才觉得自己是真都回来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打扮,熟悉的口音,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舒心,她几乎要落下泪来,自己是回家了。不过她又反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又可以做些什么?
这天刚好是烨华一月一次的庙会,街上人潮涌涌,君平岳怕她走丢了,于是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理会自己心里的不安从何而来,只是,他已经不能对她放手了。
这厢晴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低垂着头,只失魂落魄的被君平岳拉进一家茶楼,没看路,险些撞到人,不过还是把人家的书给碰落一地,她这才醒神过来,连忙跟人道歉,“对不住,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对方淡淡的说了,没有恼,反而显得温和有礼。
晴初的一听这声音,当场就愣住了,再抬眸看,身子一怔,定定的望着对方温润如玉的面容,水眸霎时染上了哀伤。
那男子也细细的看了她一会,以为她还在介怀,笑容更深,冉冉说,“夫人别介怀,是我没看路,不怪你的。”他说着便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拍拍上面的灰,举手投足,尽显儒雅。
这时,远远的跑来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可爱小男孩,模样与眼前的男子很相像,如玉人般的俊俏,拉着男子的手撒娇说,“爹爹,爹爹,您怎么这么慢?叔叔说再不走就不等你了哦!”
男子清浅的笑了,宠溺的揉揉他的头发说,“这不就来了么?”然后对晴初笑了笑,就拉着男孩徐徐离去。远处,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和他们会合,晴初更是讶异得无法言语,三哥!那是她的三哥,他竟然也回烨华了?
远处,谢长玉俊逸的脸无一丝笑容,只皱着眉望着谢风,问方才发生了何事。
谢风只淡笑着摇头,细声说没什么,就和他们一起回了谢府,把脑海里的想法抛诸脑后。他不禁自嘲,自己方才竟有一瞬间,以为那位夫人是初初,可是,模样不是,声音不像,而且,他们家初初还没出嫁,更不会不见了自家人也不认,看来是自己思念过深了。
再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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