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难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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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难入瓮-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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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大家都静默了许久,他才听见她空洞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事已至此,看来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殿下如此一番好意的前来奔走相告,应该不单只是报个信吧?不知……是要晴初如何报答?”

谢晴初早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无知的认为他这么好意的提醒自己一番,是为了道义,是为了他们几乎没有的交情。从几次交谈中她就了解了,这个男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不会有着太纯粹的意思的。

闻言,君平岳随即笑开来,霍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趋近她身前,与她躬身平视,她一时来不及躲避,两人一下在近在咫尺之间,互相看进对方睿智的眼里。

谢晴初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吓得心漏了一拍,呼吸一下子紧促起来,脸上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倏地把头偏向一边,避开他灼人的目光,不自在的轻咳两声示意他庄重些。

君平岳轻勾起唇,眼睛微眯,危险而惑人。他闻着那若有似无的清香,没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浅笑变成了朗声大笑,开门见山的说道,“聪明人果然是快人快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因为我需要你的身份。”

“身份?”这词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又下意识的把头转回来面向他,迟疑的问,“什么身份?难道……”

君平岳依旧含着笑意望向她,还随意的伸手轻轻的捡起她发髻上的一小片花瓣,弹指一挥,芳影杳落。他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让晴初以为,自己就是他手里任其摆布的玩意儿,不能自主。

只见他定定的瞅着她,轻缓道,“对,一个可以同时牵制苏家与骆家的身份,而你就是最恰当的人选。”

从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有了这个打算,她会让他的计划实施得更为顺利。骆家势大财大,苏家正直清流,皆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而她的突然失踪,生死成谜,正是让一切变得可能的契机。

谢晴初听着这话,心里极不舒服,咬咬牙矢口否认道,“我是凤羽谢氏子孙,不是什么苏家骆家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表情倔强而刚强。

“事实就是事实,即使你不承认,它也不会改变,或许……”他摄人的目光睨向她,轻缓道,“你早一刻接受,就少一份受罪。”

“你怎么确信我会答应你?”谢晴初不喜欢他眼里笃定的光彩,那运筹帷幄的凝视只会说明了自己所有的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不予置否,抿抿唇,坦然道,“我想……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不过,如果你不想你敬的父兄因你而身陷囹圄,族人也为此受累,我也无话可说。”

“你!”谢晴初一激动,双手微撑起身体,偏偏一遇到无力的双腿,既又忿然的坐下来,一时间,孰强孰弱已经自见分晓。

的确,她是可以不理会自己的安危,却不能置家人族人生死不顾,这也正是君平岳抓到的她的弱点,也是她的优点——顾全大局。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严重,那此刻是不能公开身份重回凤羽里,至少,至少得等她弄清楚真想再说。可眼前的人不会给她那么多考量的时候,若不配合,她真相信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不能冒这个险。

“你要知道,现如今也只有我可以护你周全,不然,你在南陵将会是寸步难行。”君平岳似洞悉了她的思绪,直截了当的说着残酷的现实。

谢晴初深呼吸再深呼吸,讥诮的弯起了唇,冰嗓冷冷的道,“你我要怎么做?认祖归宗?然后呢?他们会轻易的相信?”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他不疾不徐的说道,“首先,你必须忘记过去的一切。”

斜阳疏影下,他挺拔的身躯更显高大。

烈风吹撒一地的梅花,晕开点点的红痕,淡的如水,浓的如火。正如谢晴初的内心,冰火两重天的在燃烧着。君平岳说得对,她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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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谢晴初做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与那手段诡异的君平岳达成了共识。并且,其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他安排。

她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善了她在明绣楼的一切,总之,在重遇的第二日,她就被人领到了一打朴却不失清雅的别院,速度之快,就像早有预谋似的,可那又怎么样,即使明知道前面可能是千丈深潭,她都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这院子里有一个专门服侍她的贴身丫鬟,两个照料日常的老妈子,和一个在前面打点的小厮,精简又恰当。

又过了一日,便看见君平岳和一个白须冉冉的老者来到别院里,为她诊治残缺的腿。那老者从前也是宫里的御医,医术甚高。不过他也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这伤唯有用奇珍续筋膏连续敷用一月才能有卓著的成效,否则,难以治愈。

谢晴初以为自己给他出了一个难题,毕竟治好双腿是她答应配合他的第一个条件。她清楚的知道续筋膏千金难买,甚至世上到底有无这药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可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药,当天傍晚,就有人把续筋膏送来了。

老御医教着丫鬟如何洗、用、敷、换,然后又千叮万嘱一番该注意的事项,才潺潺离去。

看着那一盒盒续筋膏,她不禁笑自己天真,君平岳是什么人?堂堂的一国皇子,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势力,寻珍贵的药物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皇宫大内里什么没有?

经过半个月不间断的用药,她已经渐渐的可以在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学着重新走路,依着她要强的性子,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与此同时,欣阳公主出嫁西楚,盛况空前,排场大得让人咋舌,成为一时热话。

君平岳也因为这事很久不曾来到别院。当大家再见面时,已是二月开春之时,东风拂栏,大地回暖,百废待举。

现如今,谢晴初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可以自己慢慢的站起来了,虽然还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却已让她欣喜万分,总算,总算不用再整天坐着轮椅,做个行动不得的废人了。

“看你气色不错,应该大好了吧?只是,这么快就这么久站着,会不会太勉强了?”君平岳一踏入她住的院落,便看见站在回廊下,看着屋檐外的天空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勉强?怎么可能?这再好不过了!只要能再站起来什么也不勉强。她猜,或许是他从未遇到过挫折,才不知道,跌倒的痛苦滋味和千方百计想站起来的那份艰涩。

“怎么?殿下这是怕我一旦康复了会逃跑?”

“这倒不是,我不曾有过这层顾虑。毕竟我们有过君子协定,不是吗?”他笑得笃定,徐步走上前,与她并立琼轩中。

“谁知道呢?世事难料啊。况且,殿下似乎忘了一点,我不是君子,只是女子,女子通常都是反复无常的。”

“我说过了,越难掌控的事我越是要做,若你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定然不会错过的。只要你确信那后果你可以承受得住就行。”他一句口吻清淡的话,却如平地惊雷,炸开了一池平静的春水,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章节46
如果是别人,早在君平岳提眉冷视时就会被惊得瑟瑟发抖了,更谈不上对峙,可谢晴初不以为然,只是轻轻扫过他的眉眼,皱皱鼻子,无所谓的耸耸肩,对他的恫吓不以为然。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折射下来,落在院子里的石台上,斑斑点点,上面摆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引人垂涎。

谢晴初不再理会他,径自的缓步走出回廊,慢条斯理的在石凳上坐下,为自己满上一杯。过了一会,见君平岳还伫立在回廊上,便漾开浅笑,春眸清如露水,她举杯道,“不知殿下可否给小女子一个面子,一同就座?”

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她这么一搅和就什么都乱了。君平岳扬眉轻瞥了她一眼,整整袍子,就信步朝她走去,撩开袍子潇洒落座。

谢晴初先为他满上,然后再为自己斟满后仰头一倾,“那么我先饮为敬了。”

君平岳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摸着酒杯底,轻轻抿了一口,缓声地说道,“这桂花酿虽然甘醇,可是后劲很足,不适宜贪杯。”

“若做人也能做到这般既甘且醇,劲头十足,也就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了。可惜呢,人始终是人,不能与酒相比,多喝一些又如何?不是有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么?殿下可愿舍身相陪,一醉方休?”

做人越想做得好做得真,真的比做奸人更难,不仅仅是坚持就可以的,坚持也是一种痛苦。毕竟,人力不可回天,有时候,你得听上苍的安排。

谢晴初说罢又一杯饮尽,见他还是端坐着巍然不动,呵呵的笑了出来,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不稍片刻,一小坛桂花酿全进了她肚子里,真有那么一点借酒浇愁的感觉。似乎经历了生死、离别、伤残这种种的磨难以后,她变得有些脆弱了,那表面上的坚强,只是一层保护色而已。

此刻她细致的脸上红润如桃,带着些调皮的语气问,“殿下怎么不喝?莫非是怕自己酒量不好在我面前出丑?不同这般生分的,好歹现在我们也是盟友了不是?”在她口中那“盟友”二字用的是重音,似乎话里有话,是嘲笑自己无能,还是讥讽他强势?

盟友?这词眼不能说不恰当,可是听起来却不是很顺耳。只见君平岳眉头紧了紧,眼神又深了几分,伸手挡下她手里的酒杯,沉声道,“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子!”

他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忽而有些愠怒,心里很讶异自己竟不喜欢这样的她。从前他总以为,女子该是柔弱的,文静的,乖乖的呆在男人的羽翼下生存即可,像她这样强势的女人不可能招人疼。可能是见惯了她每次谈笑自如,今日却如个孩童一样的无助,勉强的神色竟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在他怔忡的当下,谢晴初用力挥开他的手,抱怨起来,“我就要喝嘛,你又不是我的谁,做什么管我?!”

你又不是我的谁?

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况且,谁可以管她?那个远在凤羽的皇帝?还是什么别的人?

这句话是彻底的刺激到君平岳了,他的眸子倏地眯起来,眼神犀利阴沉,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脑海里想的是什么。而谢晴初已有三分醉意,心思又不在他身上,自然看不穿他深沉的心思。

不知为何,一想到她的心里有别人,自己就浑身不自在。为了抛开这种不恰当的想法,他收紧拳头,冷声说,“如果你不想去祭奠那群忠心护主的下属,不想知道幕后的主使的话,你可以继续喝,恕我不奉陪了!”

谢晴初本来亟欲再行灌饮,结果一听这话,到嘴边的杯子一顿,急得撒了些许出来,握杯的手指紧了紧,暗咬贝齿,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杯子放下来。

忠心?他们就是太过忠心了才会落得如斯境地,若不是跟着像她这个即使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的主子,也就不会连命都没了。

蝶舞……云非……无岚……还有那群骁勇的近卫,个个都是万中无一的人,就这么,就这么无端的受累,让她情何以堪?

一滴,两滴,无数滴泪水不受控制的落在罗裙上,散成泪花,朵朵珍贵,从不在人前落泪的谢晴初,竟然为了属下而无声落泪。

这又是君平岳从未见过的一面,即使当初遇刺受伤,她也不曾在人前表现出一丝的痛楚,何况是流泪?是什么样的交情,能让她付出如此深的情感?而她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时而精明,时而迷糊,时而骄傲,时而婉转,就像飘忽不定的浮云,风影飘摇。

他递上一方帕子到她面前,算是无声的安慰,而谢晴初看着眼前的手帕,像意识到什么,连忙用手背擦去眼角的痕迹,吸了吸鼻子,尴尬的朝他笑笑,“这酒还不是喝的时候,有些呛,这不,都挤出泪来了,不喝了不喝了。”

君平岳不拆穿她蹩脚的谎言,甚至是有些心疼她的眼泪,声音不若方才的冷硬,缓了缓道,“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如果殿下方便的话,随时都可以成行的。”她淡淡的说道,眼睛望向前方的拱门,神情虚无缥缈。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启程吧!”他顿了顿道。

谢晴初点点头,心想,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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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风和日丽的春日,本应是个出游散心的好日子,最合适三五知己围席而坐,把酒谈欢。可是这天对谢晴初而言却是个伤感的日子,凭吊着她的过去,还有忠心护她的属下。

在金汴城郊的一处偏远的山坳,立着一座座修葺齐整的坟墓,而在最前面的一座最大,最为精致,似乎是合葬墓。

而谢晴初则是站在这座墓前,扫尘,除草,摆上菊花,鲜果,默默的在坟前撒上酒。

累了,便随意的坐下来,倚着冰凉的坟,像靠着朋友似的,轻轻低喃起来,“你们都看走眼了,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明明……明明说好一回去就要为你们主婚的,办不到不说,还累得你们有家归不得,很无能是不是?你们心里也在怪我吧?”

她落寞的自言自语着,“可是我也回不去了呢,变得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样就公平了是不是?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我答应你们,以后一想到办法就把你们迁回去,就别怪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想伸手去摸摸那冰冷的石碑,却又像烫手般急急收回,眼前已经蒙了一层水雾,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浮现的,是巧笑倩兮的蝶舞,英姿飒爽的无岚,刚直不阿的云非……他们一个个的样子还那么鲜活,也学着他们的主子那般的不受约束,怎么能习惯孤寂的留在这异国的山间?怕是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心安吧?

君平岳就在离她的不远处笔挺的站着,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袍,迎风玉立,显得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愁绪,连他的思绪都飘至远方。他还记得,那一日,当他赶到时,看到到处是血腥弥漫,尸横遍野,便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翻遍了各处,唯独不见她的踪影,生死成谜。虽然不理解为何她与手底下的人交情厚如亲人,可也吩咐了属下为他们料理身后事,权当做善事吧。若让认识他的对手知道,恐怕别人还不信,原来他君平岳还有为善的一天。

其中,他只认得她的贴身婢女蝶衣和侍卫云非,其他人皆无法立碑。而找到她属下的墓,便找出当日的幕后指使,是她的第二个要求。

他让她一个人静静的凭吊,自己只是远远的看着,看她压抑的埋头哭着,伤心的低语,到最后竟像是哭晕了过去似的,没了动静。他的心倏地收紧,便快步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身子,看见她红如兔子的眼睛,还含着泪,可分明是开着的,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正想着离开,却被她微微一使劲,反手抱住,继而便闻得胸前的人儿一阵嚎啕大哭,哭音悲惨而孤绝,他竟没有推开她,忘了自己最不喜女子哭哭啼啼的,反而不由自主的将她拥紧了些许,任得她把心里的苦都喊出来。

本来,本来还有些事情要告诉她的,可是现下这个样子怕也是不合适,罢了,改日再提吧!

谢晴初压抑得太久了,她从来没有接受他们已经离开的现实,自己一直在逃避着,骨子里的要强也不允许她脆弱的哭出来,可是,今日真切的看见他们被埋在冰冷的地下,成为一杯黄土,终于避无可避了。

现在的她,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哭诉的怀抱了,君平岳的靠近正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一个放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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