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难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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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难入瓮-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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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43
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只见双燕斗衔泥。

谢晴初从来就不喜欢南陵,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总想着法子离开,偏偏因着这腿伤而离不得,心情也跟着不好。再者,南陵女子消息封闭,根本无法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那个在客栈,在湖边,在庙堂倨傲轻狂的男人,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即将与南陵结亲。

凤羽的处境堪舆,自己,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自诩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别人说的多了,赞的多了,也就真以为是那般的神乎,甚至于飘飘然起来。几乎忘了,其实她也只是凡人一个,还在苦恼着,如何走出困境。

她想着如果能回去,首先就是辞官,然后放下一切的羁绊云游四方,不管最终有什么后果,她都只是想呆在熟悉的地方,仅此而已。

“哎……”她长叹一声,又提起针线,灵活的在绣布上穿梭起来,一副百鸟图已经隐隐展现,栩栩如生,灵秀逼人。

本来,明绣楼因为要帮衬着缝制公主大婚的衣物,已不再接活计,不过管事的有规矩下来,只有完成手头现有的活,那个绣娘才能进宫去织造处待选,而一旦选上了,身价自然就水涨船高,与别人不一般了。

挽袖有个妹妹前两年入了宫,还不知到底怎样了,于是便想借此机会进去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见上一面,知个根底,所以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得尽力选上了,可她手里头还有绣活,苦不能成行。而谢晴初自不能去参选,她也没有什么事做,便受了挽袖的托,帮她完成那幅极费心神的百鸟图。

百鸟展翅依归,归何处,归不得,是离愁。

绣楼里安安静静的,大多数绣娘都想趁此机会进宫,有些想担个名绣的名气,有些则心存妄想,抱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最好遇上个王孙公子,喜结连理。私以为那朱红宫墙里是个花团锦簇的天地,只要能进去,便是一生荣华了。

谢晴初不免概叹,凤凰,本就是个神物,哪里就那么容易当上了,就算有那运气,侥幸的蒙得君宠圣恩,也未必是件乐事。

她自己自小看得多了,即使是在那风气开明,奢靡之风不盛的凤羽,那诡秘的宫廷也是充满着尔虞我诈。可她却开不了那个口,奉劝她们不要痴心妄想,她不能为别人的人生做主,因为她连自己的人生也是乱成一团。

她只能心里默默的为她们祈祷,一切平安吧。

一针一线的穿梭,把复杂的心情也织了进去,密密浓浓,丝丝牵情。

一叹,再叹,何时是个尽头?

由于日子百无聊赖,谢晴初手里的百鸟图很快就完工了。

平日里完成的绣品都是由王善仁亲自来收,验过好次之后,再拿到铺子等客人来取,若是贵客,甚至于要亲自送上门去,以求尊重。

可这两日她都没有看到王善仁,也不见派人来拿,之前听挽袖说,这百鸟图是一个高官夫人要求订做的,日子又卡得紧,不能有闪失,似乎今日就是期限了,现在是怎样?难不成要她自己送去?

一直过了午后,还是没有消息。若是匆匆的找一个绣楼里的人送,她又怕有什么万一,毕竟,这绣品挂的是挽袖这个明绣楼腕儿的名头,她是不打紧,可断了别人的生路就不行了。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自己交去,这样会安心许多,如果能借此探探外头的情况,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绣楼与绣娘的绣阁只是隔了几个大院子,路并不难认,她凭着记忆很快就来到了后堂,这里是闹闹哄哄的,被人围得是水泄不通。绕是她坐着轮椅这么突兀,也没有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仔细看看了,是前来提货的丫鬟小厮居多,也有别个千金或者太太在家仆的簇拥下来打绣样,看成品,为年后节庆做准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从得知明绣楼也掺手公主婚嫁,楼内的生意似乎比之前还火,年后的订单是一桩接一桩,其名气和实力可见一斑。

谢晴初看着看着,本来想找个熟悉的面孔交上绣品就离开的,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她并不愿意见到的人,一个甚至是谈不上熟悉的人。

她有些讶异,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谢晴初脸一白,下意识的摸摸脸上还安然的面纱,松了口气,敛敛心神,当下便移着木椅离开了后堂,等过了一重园子,她的心里还是“怦怦”直跳,惊魂不定。

她方才应该没有瞧见自己吧,况且自己还蒙了层面纱,估计也看不大清楚。谢晴初不断的心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此刻她浑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兀自的发着愁。

霍然,她被人挡了去路,一唐突,这才抬眼细看,见到来人的模样,心里才微微的安下来,他是王善仁身边的副手陈舫。

陈舫明显的松了口气,在大冬天的居然还冒着汗,见了她便带些抱怨说,“商姑娘,原来你来了这儿,真真是让我好找啊!”

谢晴初心一凉,不着痕迹的问着,“怎么我蒙了面纱你也能看见是我?”其实她是想借陈舫来比较着那人是否有也能透着纱认出自己的可能。

陈舫讪笑着,直指她的木轮椅,了然的说道,“看这就知道了。不然你蒙了脸纱,更是难找了,岂不折杀我。”他话一出口,又顿觉着不妥当,便又急忙解释道,“商姑娘,我这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见怪……”言语里竟还赔着小心,忐忑的看着谢晴初的脸色有无不悦。

其实陈舫不是怕谢晴初不悦,而是怕这话传到管事王善仁的耳中,会吃不了兜着走。他时刻在王管事身边干活,又同时男人,怎么不知头儿的心思?自然怠慢不得。毕竟在明绣楼里当差是个肥缺,没了他陈舫,也有其他人顶上。

说到底,是个“利”字催人行罢了。

而谢晴初则是无所谓的笑笑,听他一说,反而是豁然开朗,哪里顾得他话里的不尊重,只接着问,“对了,你方才说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陈舫一拍脑门,这才说道,“是这样的,你不是顶了挽袖姑娘的缺,绣了幅百鸟图么?王管事现下不得空,便派我来取了,一会我还得赶着送去司空府呢。”

“哦,是司空大人家的?”谢晴初的声调有些微微的调高,这骆家果真是财大势大,还有几个绣娘手里的活也是他们家的,在这个时候,明绣楼还专门让人为他们赶工,这,又意味着什么。她是不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陈舫自然不知她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顺口答道,“是啊,骆大公子的小千金百日宴,怎么也得赶出来不是?还多得商姑娘相仗呢!”

“哪的话!如此正好,我带了来,你瞧瞧看有什么不妥?”谢晴初递出一直揽在怀里的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绣品给陈舫。

陈舫接过手,看也不看,稳稳的拿着,笑说,“商姑娘的手艺谁不知道?自是顶好的。不用看了,我一会儿就送去。这两日楼里人多,要不,我先派人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吧!”谢晴初摆摆手,催促着他离去。

“那好,姑娘小心,回见了。”陈舫客套的说完了,便往前厅走去。

谢晴初待他离开了,才缓缓的往回走。

心道,照此看来,那人应该也认不出自己,毕竟大家只有过一面之缘,况且,自己的腿又成了这样,早已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只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这般的不安呢?

还有,她一直都搞不清楚的是这人究竟是谁的眼线?在这种时候,怎么会在明绣楼出现?

  章节44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精准无比。
——《圣淑皇后语录》

谢晴初没想到,自己的感觉这么厉害,这头才觉得不妥,那头危机就已经来到身边,速度之快,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第二日,她就在绣阁的梅林下,碰到了那个她不想再与之交手的人,一个在南陵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五皇子君平岳。那个在驿馆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原来是他插在馆里的暗桩啊。

她在见到他的刹那,竟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不知为何这般的害怕与他见面,自己堂堂的凤羽三品公卿,又是在南陵出的事,理亏的总是他们,怎么反倒像自己做错事了?而且她总觉得,这次再见,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像有什么她不知道或者控制不住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不会是怕见到我吧?”君平岳戏谑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可恶的让人咬牙切齿。

依谢晴初的性子,就凭着这句话,即使是滔天火海她也会硬着头皮面对的。只见她动作迟缓的转过身,试着用平静无波的眼光望向他,可止不住的是她如雷般的心跳。

“几个月不见,看你的样子也没变……”君平岳的话似是肯定,也像是叹息,悠悠的传来,仿如隔世。

“殿下不也没变?彼此彼此。”与他笑得闲适的样子不同,此刻的谢晴初充满了忐忑和不安,轻扬起精致的下颚,望进他如子夜般墨黑的眸子,似乎想探寻出他笑容底下有什么在算计着自己。

君平岳细细的看着谢晴初,她纤弱的身形,在点点红梅的衬托下,飘渺入尘,再垂眸往下,见到了那盖着毯子的双腿,眸色又暗沉了几分。不习惯这个总是迎风玉立的潇洒女子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柔弱的模样。可眼里骨子里的那份倔强不服输,一如从前,意外的让他冷硬的心意外的软了下来。

他敛下眸子,不让人看到他眼底的柔情,偏过身体不再看她,负手而立,只低沉的说道,“既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来找我帮忙?”

“我想现在这种时候不太方便,所以就不想麻烦殿下,免得徒增烦恼了……”谢晴初淡淡的道。

南陵与西楚结亲人尽皆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自己难道还猜不出来么?自己在这关键时刻怎么找南陵出头?

“这种时候?”闻言,君平岳挑挑眉,冷锐而沉静的说,“你指的是欣阳大婚的事?宫里上下都在为她打点张罗,我这个做哥哥的没什么可以插手的,是你多虑了。”他明知她的顾虑,却存心装傻,与她打着马虎眼。

谢晴初本就聪明,也明白他不愿就此事深谈,淡笑道,“看来似乎是晴初庸人自扰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甚好,那现如今殿下可以安排我尽快回凤羽么?”她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而自己的行踪又显了出来,就不必躲躲藏藏,尽早离开也好。

“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君平岳语带惋惜的说道,身子依旧背对着她,让她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晴初惊问道,握着椅丙的手倏地收紧,微微泛白,继而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难道说可以找殿下帮忙这句话只是场面上说说?又或者是……”

想利用自己换取什么机密?这话她没有说出来,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交流方法,她讪笑着,“我只是个芝麻绿豆官儿,影响不了什么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君平岳喃喃道,转过身,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凤羽已经公告天下,太常寺卿谢晴初在出使南陵期间不幸遇袭,命殒归途。”

“什么?”此刻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大喊出声,难以置信的看着君平岳,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没死,怎么就胡乱的发丧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会贸贸然就这么做的……”谢晴初狠狠的咬着唇,脸上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痛楚,倔强的眼睛也变得黯然失色。

“自然不是匆忙而定,而且我认为这还是个高明的抉择。”君平岳一撩衣袍,随性的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与她对等而视,“若我是你,就不会再回去了,自己这样,还可以保全谢氏一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聪慧如你,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吧?”

谢晴初看向他的侧脸,声音如刀削般的凌厉,“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平岳不理会她的质疑,轻缓道,“凤羽受楚妃之祸影响甚深,世家大族也不愿见新贵受宠,这你应该知道。”

她点点头,等着他继续道完缘由。

“有人找了一些证据,证明你不是凤羽子民,有意上凑谢家通番卖国,有意培养一个外人来媚主惑上,紊乱朝纲。如果恰好这个时候传来你的死讯,那一切就死无对证了,所有的证据都变成了废物。”

“荒谬!谁敢说我不是凤羽人?这简直是笑话!”谢晴初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你不相信?”他轻笑出声,那笑容在晴初的眼里看来满是嘲讽,让她难受极了。

“当然不信!”她从小就在烨华长大,怎么会不是凤羽人?他说的那些造谣的人是谁她清楚的很,不就是那些老学究,什么世家大族,眼红谢家得蒙圣眷,便造谣滋事,到底要她说多少次,她绝对绝对没有那个当皇后的意思?

“那你怎么解释自己与骆馨长得如此相像?别跟我提人有相似,据说连苏大人也一度认为你是当年的骆家小姐的女儿吧?”

“这……”她一时语塞,看他那笃定的眼神,竟不知如何反驳了。

“我的探子得到消息,当年,谢太尉和她的夫人曾到过边城巡游,谢夫人难产得了个女婴,可先天不足,刚出生就夭折了,可回京的时候却又个完好的女儿。碰巧那时边城流传瘟疫,难保不是那时收养的孤儿。他们都说,你就是骆家和苏家的女儿。”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谢晴初还是不信,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个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实,她引以为傲的谢家身份,竟然是假的?不,无论如何,她不会相信的!

君平岳看她想逃避,忽而起了个坏坏的念头,想让她手足无措。

他非逼得她接受事实,继而说道,“总之,他们就此想要弹劾谢家。我先不说谢家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言的谋逆,只是众口铄金,不得不防,事情的真假已经不重要的。一旦成真,谢家便要大祸临头了。我本也只是推测,再看到这皇榜就再确定不过了。我想你我都知道,这是在保谢家的一道诏书,只要人一死,就死无对证,他们就无可奈何了。是不是?”

闻言,谢晴初像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靠向椅背,整个人失了魂似的,两眼无神,陷入了无尽的思量当中。

君平岳不再说话,只陪着她静静的坐在梅林下。

他知道,她已经相信自己说的话了。自己找了数月未果,想凤羽的那人也找疯了,偏偏得机缘巧合,自己先一步碰上,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指示吧?

风里还带着淡淡的梅花香,花枝摇曳,清丽动人。可是,那朵傲骨寒梅,此时却无所适从,茫茫然的不知怎么面对事实。

  章节45
凛冽的寒风疾疾而过,分分冰冷得像刀割般的难受。晴初那双本已没有知觉的腿,也被刺得生疼。而他的话如鼓槌般重重的落在她的心上,比冷风更甚,使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惨败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落寞得吓人。

天色似乎也如她的心情般,蓦地暗沉下来,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只见君平岳安然的坐在她跟前,细细的看着,似乎想看穿她冷静沉默的底下,到底是伤心?失望?还是在想着什么对策?毕竟此刻的她太安静了,冷酷得不像平常的女子,除了荏弱的外表,她身上无一不彰显着如男子般的刚强。而这,也恰恰是他一开始厌恶她,后来却又不由自主欣赏她的地方。

有这样沉稳气度的女人,应该也可以成大事的。他忽而更是肯定自己的抉择了。

暗香浮动,两人眼波流转处,是永远让人猜不透的心思。

直至大家都静默了许久,他才听见她空洞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事已至此,看来也不用拐弯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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