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次呢,他又是否知道,还是说冷眼旁观宁采女的死活?
“那你告诉我,贾青青去冷宫做什么?”
重新回到这个话题上面,宁采女娇俏的脸因为慌张一点点失去天真的色彩,“我不知道,我在冷宫看到她,可是她很快就离开了。”
慕千葵黛眉微蹙,纤长浓密的睫毛像阴影掩盖住明若秋月的眼眸,她微微感觉有些头疼,“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来找我呢?碧儿是死了,可是你还活蹦乱跳的,什么事也没有!”
“你看这里——”
宁采女眼神骤然变得犀利无比,语气十分平淡,就像是循循善诱一般,慕千葵瞧着她浓妆淡抹的脸,除了被吓到的苍白,并无其他异状,不料宁采女撸起右手的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只见从手腕处有一条黑线有往上延伸的趋势,有慢慢变得清晰的迹象。
“你中毒了?”
“我手上的抓伤已经不疼了,可是我的手臂上出现了这条黑线,我,我肯定也会像碧儿那样的!”
一看到这条皮肤里的黑线,宁采女就紧张害怕得语无伦次起来!
慕千葵抓住她的手腕,细细审视着那条黑线,皓腕下黑白分明,问道:“你身体有没有哪些不适的地方?”
宁采女摇头。
慕千葵放开她的手腕,很平静地解释道:“这不是毒,是盅。”
大夏国地处中原,多是平原和丘陵地势,不流行盅术,宫里更是明言禁止,一旦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是西南边的昭国群山峻岭,虫蚁成群,昭国的国民非常热衷于
养盅之事,高山老林里的居民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施盅一术。
慕千葵接触得不少,以前在西街坊的市集涉猎过一些,中盅和下毒不尽相近,有些人被下盅之后,只要施盅之人不催发体内的盅虫,一辈子也不会发作。
而去盅也有两种法子,一种是设法将盅虫引出人体内,过程虽痛苦,但只要抓到盅虫人便安然无恙,一种是将盅虫直接杀死在体内,盅也分许多种类,倘若无法对症下药,只会弄巧成拙,害死中盅的人。
而如今略略一探,她对宁采女所中的盅毒毫无把握。
慕千葵瞧着宁采女的脸色,不敢轻易说出口,因为这件事很可能牵扯到另外一个人,就是如今的谢淑妃。
这种盅只有在昭国流行,而宫里偏偏又刚好住进一位昭国来的公主,让人不想往她身上联想都不行了!
她拢了拢袖子,慢慢走到门边,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只希望能够尽快拨开乌云重见天日,转头侧瞥了宁采女一眼,好奇的问道:“你既然发现身体有异状,为何没有去找太医署的御医来瞧?”
宁采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低着头慢慢琢磨道:“如果是贾昭仪做的,那她就是报复我,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恐怕她还有事情没有说出来,既然她怀疑是贾昭仪未必没有去找过对方,可能被人威胁,又不敢声张,自己又不甘心傻乎乎的死,所以才偷偷跑来找她。
慕千葵点头,十分坦白地告诉她:“不过你中的盅我恐怕解不了。”
“你骗我!”
宁采女发髻上的蝴蝶愤怒地颤抖着,“连快死的贾青青你都可以救活,一定有办法可以救我的!”
慕千葵无奈地摇头,静静凝视着因惊恐而扭曲的娇俏脸蛋,“贾昭仪是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性命垂危,而你是中了盅,似毒又不是毒,光靠恢复元气根本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
宁采女痴痴凝视着手臂的黑线,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除了找到施盅的人,没有其他的法子,而且你手腕上这条黑线一旦到达心脏估计就没救了。”
慕千葵老老实实相告。
宁采女咬了咬牙,久留无益,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还是失魂落魄离开了。
胭脂端着小厨房刚出炉的新鲜绿豆糕踏进屋里,慕千葵若无其事地挑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咬碎,然后喝了口绿叶漂浮的茶水,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你都听到了?”
☆、105。美人不好惹(六)
胭脂愣了一愣,瞅着慕千葵淡淡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点头了。
“是不是打算去凤殿偷偷汇报情况啊?”
慕千葵低垂着眼帘,又慢慢喝了一口清新爽口的绿茶,“告诉你家主子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这宫里一点也不安生,让他想想法子救宁采女吧。旆”
胭脂低着脑袋,没敢说话。
“行了!你下去吧,这话还是我自己去说。窠”
慕千葵也就嘴上逞强,倘若胭脂真的把这话传给夏侯曦听了,又该是她倒霉透顶了!
去凤殿的时候下起雨来,慕千葵顾不得形象小跑了一路,到了凤殿门口,身上已经是湿答答的。
更要命的是,衣裳裙子没脸没皮地贴在她身上,别人赤。裸裸的目光一扫过,活像她没穿衣服一样。
见状,豆芽立刻借了把伞会沉雁阁去拿衣物。
天气渐渐转凉,张宝公公将她引进殿内等候,也不知安着什么心,她刚进去,内殿里就走出来一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愣,慕千葵眉目间隐隐含着某种薄怒。
慕容琛目光灼灼,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是慕二小姐,哦,错了,应该是慕美人才对。”
被他略带嘲讽的表情给刺激了一下,慕千葵连敷衍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一味装傻卖乖,“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慕容琛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暗暗捏紧袖中的手掌,这时张宝公公的声音适时响起,“慕美人,这位是西太后娘娘的外甥慕容琛,不仅是皇上重用的朝堂臣子,也是咱们大夏国的小侯爷。”
慕千葵若有所思地瞅着张宝公公,极不配合的撇了撇嘴角,可怜她身上湿答答的,实在没心情听他吹捧这个人。
慕容琛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瞧见她嘴角的不屑,眸光不由沉了沉,前段日子在含元殿前的人潮里她刻意和他疏远撇清关系,今日又根本装作不认识一样,这个女人果真是绝情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微微挑眉,从袖子里掏出叠好的手帕,微微笑了起来,这笑容让慕千葵感觉背后一阵恶寒,“慕美人脸都湿透了,赶紧擦一擦,不然要着凉了!”
丝滑柔软的布料瞬间就触碰到她的脸上,慕千葵怔了怔,慌忙避开,那只对方的手就像毒蛇一样不易察觉地缠过来,害怕被张宝公公瞧出端倪,慕千葵赶紧夺过对方的手帕攥在掌心里。
“谢谢小侯爷,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慕千葵故意咳了一声,不等张宝公公通传,自己急急匆匆就往内殿里冲进去。
夏侯曦端坐在窗榻边上,榻几上摆着棋盘,他垂首凝思,慕千葵一时也拿不准,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丝动静。
慕千葵手里还攥着慕容琛那条手帕,暗暗收进袖子里,一步一步往夏侯曦身边走过去。
“你来了。”
一句醇厚低沉的话语传过来,夏侯曦缓缓抬起脑袋,潋滟明亮的凤眸注视着她,半晌,忽然抬手指了指榻几上的棋盘,“来,和孤下下棋。”
慕千葵扯了扯身上湿润的衣裳,试图把凹凸有致的曲线遮掩下去大部分,无奈她越是小动作,反而越发引人注意。
被她拉过的衣裳抚平褶皱,更加光滑服帖,如同无物。
潋滟的凤眸暗暗一沉,有复杂的情绪快速闪过,但只是低下头去,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棋盘上留在残余的棋局,夏侯曦没有说话,似乎是想把这棋局继续下去。
既然如此,她也只有随波逐流了。
慕千葵掩了掩嘴角,只好依言乖乖坐下来。
窗外阴郁的天空雨丝缠绵,她不由多想了想,夏侯曦刚才应该是和慕容琛在下棋,从窗榻的位置也能看见她进殿来时的路,两人想必是已经看到她了,这棋局就莫名其妙的中断了,慕容琛只是不知这两人下棋的时候会聊什么话题。
慕千葵放下一颗白子,偷瞄着对面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述道:“皇上,宁采女好像中了盅?”
夏侯曦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他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
,“能解吗?”
慕千葵缩了缩鼻子,“臣妾没有把握,养盅在昭国一带盛行,或许淑妃娘娘会有办法的。”
“她不是在绣花吗?”
夏侯曦漫不经心地回道,灼灼的视线始终焦灼在棋盘上,轮廓弧线在窗边的天光里格外美好冷清,“就不要打扰她了。”
慕千葵暗暗应下来,小心翼翼地使唤着手中的白子,心中难免喟叹,幸好没有打草惊蛇,若是她告诉宁采女宫里有养盅的高手在,恐怕明月殿那边这会儿就该闹起来了!
宁采女朦胧的泪眼又浮现在脑后里,如花似玉、梨花带雨一样的美人,也不过是在夹缝里讨生存,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啊!
斟酌了一下,慕千葵还是忍不住一字一字拖出口来,“不过依照宁采女的情况,恐怕人也要搭进去了。”
杀人灭口,消除后患,不管她在冷宫里看到过什么,她的宫女死了,那绝大部分的可能性是她自己也逃不掉这场厄运了。
夏侯曦倏地抬头,目光幽深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千葵,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才听见对方微微叹息一声后,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
“静观其变吧。”
话虽如此,他的视线却牢牢盯着她整个人,从脖子下方一直蜿蜒到起伏的胸口,再到妙曼纤细的蛮腰,浑圆有形的臀部以及修长的腿,还有渐渐不安紧绷起来的脚踝。
慕千葵咽了咽口水,感觉对方贪婪的目光好像要她撕碎吃了一样。
豆芽这丫头动作也太慢了,回一趟沉雁阁,半天也不见拿着衣服回来!
而凤殿的宫苑门口,豆芽惴惴不安地抱着手中的包袱,被守门的太监面无表情的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她只有企图往前挪一小步,张宝公公的眼神就更加如同刀子飞过来。
而殿内慕千葵坐了太久,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见状,夏侯曦吩咐人拿了自己殿内的衣衫过来,又唤了张宝公公,“带着慕美人去热汤里泡泡,换身干净衣裳。”
凤殿和凰殿都有专门的泡汤泉的殿室,殿内门窗紧闭,里头用汉白玉的石砖砌成的方形大池里白雾袅绕,惟有靠北的墙面上左右两个金漆的龙头,驼铃般硕大的龙目圆鼓鼓的瞪着,血盆大口下金漆的獠牙赫赫生威,汩汩不断地吐露着两股热泉水。
慕千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探头探脑地往里头钻,胡乱地扒开那些满屋乱飞在她眼前碍事的白色帷幔,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瞅着张宝公公的脸色,故意笑着说:“这个地方暖如春室,贾昭仪肯定是很喜欢的。”
张宝公公扭头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眉毛挑了一挑,似乎把她这点小心思全都看透了,“贾昭仪可没有这个福分。”
慕千葵撇了撇嘴角,干笑了两声,连忙殷勤地奉承了两句:“皇上的恩泽,奴家一定是没齿难忘的。”
张宝公公显然不领她的情,冷哼了两声,慕千葵也摸不清这阉人古里古怪的脾气,以前还觉得两人交情不错的,毕竟经历了贾昭仪小产那次,也算是生死交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了!
哼,这人就和他的主子一样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
张宝公公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连骂了两声,吓得慕千葵身子一紧,再不敢胡思乱死腹诽别人了!
走到一块巨幅的玉石屏风后面,张宝公公指了指旁边的架子和各种琉璃器皿,每个琉璃器皿里装着不同的东西,有玫瑰花瓣、柑橘片、浴盐和一些膏状晶莹之物,架子上折叠整齐的毛巾也分了丝织、麻织和棉质的好几种,其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种沐浴按摩的小物件。
☆、106。美人不好惹(七)万更
半个时辰后,凤殿寝室内,一主一仆。
“她怎么还没出来?”
榻上英俊的男人把棋子一粒一粒放回圆盒内,微微蹙眉燔。
张宝公公哎呀了一声,也十分诧异,“这个……老奴找人去看看。窠”
过了一会儿,宫人回来了,在张宝公公耳边嘀咕了一句。
“怎么回事?”
夏侯曦挑起眉来,脸上已经出现一丝不耐。
张宝公公垂下脑袋,“慕美人告诉宫人她才试过玫瑰花瓣和柑橘片,她还要试试其他几种。”
夏侯曦愣了愣,俊俏的脸孔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若有所思地瞅着张宝公公。
温泉池边,慕千葵浸泡在热呼呼的水里,眼睛瞅着池边的瓶瓶罐罐,正在思考着下一种选择。
最后用点兵点将的方式选择了那瓶乳白色的膏状物,一打开盖子,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原来是蒙古过来的奶酪。
她摇着脑袋啧啧了两声,整个后宫拿来吃的奶酪都很少,夏侯曦这个男人真奢侈!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笑嘻嘻地用手往身上抹来抹去。
瞬间裸露的肩膀上是一种水溜溜的感觉,指腹慢慢顺着后背蜿蜒下来,触感十分光滑。
慕千葵闭着眼睛,嘴角不由翘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身子一僵,整个人都似乎被奶酪给凝固了。
她的两只手都浸泡在泉水里,背后滑动的手指是谁的?
察觉到她身子的紧绷,背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来,“你看上去倒是挺享受的!”
清冷如脆泉的男人声音,不是夏侯曦还会是谁!
这个淫。荡的男人,居然不声不响偷偷进来了!
她银牙暗咬,没有作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慢慢滑进水里。
夏侯曦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一手忽然钳住她的腋下反而她把提起来,慕千葵心头一紧,两只手重重打在水面上,溅起沸腾的水花。
热水扑面而来,恰恰洒了夏侯曦满头满身,他眼前一花,手上顿时就松懈了,慕千葵趁机钻进池水里,游出去一段距离才有转过身来,惟一一颗脑袋露出水面。
如花似玉的脸上一番假惺惺地惊讶道:“哎呀,原来是皇上啊,您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妾身还以为偷偷摸摸的,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呢!”
这皇宫禁地里哪来的登徒浪子,她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拐着弯骂他!
夏侯曦脸上衣服上湿答答的,一双染上薄怒的凤眸瞪着她,被她这么一噎,也不甘示弱地笑得格外灿烂:“泡个澡去了几个时辰迟迟不见人出来,孤还以为这人溺死在池子里,所以赶着来救人不是?”
被他这么冷冰冰瞪着,慕千葵不由缩了缩脖子,后背一阵冷飕飕的,实际上她已经让宫人回禀过,本来以为泡澡而已他不会放在心上,原来他是责怪她在这里占用太久了。
哼,坐拥江山的天子,连个小小的浴池都计较,心胸真是狭隘!
撇了撇嘴角,慕千葵低声下气道:“臣妾只是想多泡泡驱驱寒,不想惊动了皇上,臣妾知错了。”
夏侯曦点了点头,似乎受用了她的话,但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
慕千葵就这样待在水里也不敢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不是想得太投入了,眼前居然越来越模糊,倏地一黑,整个人扑通栽进了水里。
夏侯曦坐在池边看着水面上冒了几个泡泡上来,愣了一下,霍然站起来,不由分说地跳进了池水里。
慕千葵醒来时只见床头一灯如豆,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就似有千斤重。
豆芽端着补汤进来,见她爬起来十分高兴,“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