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侍药怎么来了?”
小萍心头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说话的语气也格外冷清,隐隐约约透着责备的意思。
慕千葵微微一笑,“听说昭仪娘娘丢了东西,既然本主如今掌握着司刑房,这种事情当然也不能放过,我刚刚过来时已经禀明皇上了,一定为昭仪娘娘找回失物,将那偷东西的贼严惩不贷。”
“是不是啊?”
慕千葵倏地回眸,朝人群拨开出款款走出来的男人翘嘴一笑,“王爷?”
夏侯烨拨了拨自己耳边垂落下来的墨发,凤眸微微翘起,十分邪魅,“慕美人说得没错,皇上还让本王爷监督呢!”
慕千葵十分好笑的撇了撇嘴角,这人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压根不是凤帝让他监督,她没有见到夏侯曦,张宝公公在凤殿门口传的话,这人刚到凤殿门口一听有戏,就他自己死皮赖脸非要来插一脚,也从来没有得到皇上允许一说!
“可是——”
宫女小萍还要辩解,被从寝殿里姗姗而来的贾青青制止住,她穿着就寝时的雪白衣袍,肩上搭着一件小羊羔皮的银白披风,黑发如瀑,弱不经风的模样,格外***。
夏侯烨在她旁边啧啧了两声,漆黑如万丈深渊的眼珠子格外放光,显然是垂涎人家的美色。
慕千葵往旁边挪开两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居然和这种登徒浪子为伍,她恨不得踹死自己才好!
“都怪我治下不严,养出了内贼,还要让慕侍药夜里辛苦,只是夜深人静,本宫实在身体不好,经不起这样的闹腾,况且这是闭月殿的事,要是捅出大娄子恐怕让慕侍药也下不来台,本宫一直没忘记慕侍药的救命之恩,小萍这些宫女应付就好,本宫这就派人去禀明皇上。”
她虽这样说,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忧心忡忡瞅着慕千葵,倒像是在维护她一样。
慕千葵依然笑嘻嘻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来,“昭仪娘娘似乎知道这内贼是谁,又不愿说出来,莫非有难言之隐?”
贾青青微微叹气,十分为难的样子。
宫女小萍于心不忍,“其实我们殿里以前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但是这次豆芽姑娘才来不久就——”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豆芽就算再犯困,这会儿也清醒了。
两只眼睛圆圆的鼓胀起来,狠狠瞪着小萍,“你的意思是说我偷了娘娘的绿宝石耳坠子?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诬陷人?”
“你有慕侍药撑腰,当然什么都不怕!”
小萍故意酸了一句。
“你胡说什么——”
豆芽被她激怒了,气势汹汹就要冲上去,一副要和人轰轰烈烈撕一场的架势,“你敢诬蔑我家主子,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
慕千葵从后门一下子抱住她,双手不偏不倚抓在她的胸部,一下子就把这人的气焰给泄了!
豆芽像蔫了气的豆芽菜,嘴角抽搐道:“主子,你又来这招!”
慕千葵把她拖回来,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位小萍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为了公平起见,那我和你们都不要插手,就让王爷派人去搜怎么样?”
“好主意!”
紫衣翩翩的夏侯烨拍手赞成,邪魅的俊容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用手指勾了勾小萍宫女的下巴,吓得对方面红心跳,魂儿都快跑了!
宫女小萍害羞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瞧这个邪肆的男人,低着脑袋呢喃道:“奴婢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不知道娘娘的意思?”
贾青青微微蹙眉,眼角余光扫过夏侯烨,流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爷了。”
“既然豆芽的嫌疑最重,那就先从她的房间开始搜吧。”
慕千葵主动开口道,其他人没有异议。
夏侯烨派人进去搜屋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旁边瞅着,尤其是宫女小萍,两眼紧紧盯着,生怕他们遗露什么东西。
侍卫们搜了一圈,一无所获,小萍仍然不甘心,反复追问了一句:“柜子里没有吗?”
“没有。”一名侍卫回道。
“不可能啊!”
情急之下,宫女小萍脱口而出。
慕千葵冷冷瞅着她,故意不解道:“小萍姑娘,什么叫不可能啊?你好像知道柜子里早就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小萍自知失言,面如土色,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没有!奴婢的意思是说既然柜子里没有东西,那就是奴婢错怪豆芽妹妹了。”
豆芽闷哼了一声,暗暗咬牙道:“既然要搜,那闭月殿里每个人的房间都应该搜一遍,否则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就是有人故意包庇。”
没错,她的这番话就是针对昭仪娘娘的!
贾青青瞪着自己的宫女小萍,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本宫自然不会包庇任何人,你们既然要搜就好好搜,倘若搜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把这里搞的天翻地覆,那本宫也不会忍气吞声,自然要向皇上讨回公道。”
夏侯烨冷笑了两下,手指弹了弹紫衣上的金丝银线,幽深的凤眸染上一丝狠厉的颜色,挑眉问道:“贾昭仪这是在拿皇兄威胁本王?”
贾青青拢了拢自己的披风,“这里是宫闱禁地,王爷本就不应该踏足这里,又何来威胁一说?”
“本王既然站在这里,自然是皇上应允的。”
“是吗?”
贾青青显然不像其他人那样受他蒙骗,她对夏侯曦的性子也算了解,又和夏侯轩的关系不浅,旁敲侧击对这位兰清王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把皇上请来?”
贾昭仪果然威武!
慕千葵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夏侯烨时的怂样,果然有皇上撑腰就是不一样的,夏侯曦还嫌她怕事,她要是像贾青青这样有了几分颜色,她也能开染房好不好!
“昭仪娘娘息怒,皇上日理万机,咱们就不要叨扰他了!”
慕千葵故意添油加醋了一句。
哪知她说完,贾青青立马就吩咐人道:“来人,去把皇上叫来——”
慕千葵摇头叹气,低着脑袋拿手掩了掩嘴角,夏侯烨瞧得清楚,这个狡猾的女人分明偷偷笑了!
没错,她就是要让贾青青以为她怕皇上过来,反正心虚的人不是她,等到皇上来了,那就更有好戏看了!
夏侯烨也满不在乎地样子,压根不把这闭月殿的主人放在眼里,“既然皇上都要来了,那咱们就接着搜吧!”
贾青青瞪着他,却唤不动那些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各屋里去。
等到夏侯曦过来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侍卫们早就搜出结果来了。
一跨进殿内,就瞅见屋子里的众人,尤其是坐在殿厅里的三个人,对立的局面非常明显,一边是梨花带雨的贾青青,一边是狼狈为奸、满脸贼笑的慕千葵和夏侯烨。
特别是看到后面两个人笑嘻嘻互相恭维,夏侯曦俊俏的眉微微蹙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皇兄来了啊!”
夏侯烨忍不住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就是一对耳坠子吗,也怪这宫女眼皮子浅薄,天天跟在主子身边就眼红了。”
夏侯曦不动声色,挑起俊眉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这里?皇宫内苑,又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知道避嫌吗?”
夏侯烨原本看戏的眸中幽光一闪,有意无意瞅着旁边不动如山的慕千葵,“皇兄这话是说给我听呢?还是说给其他人听呢?”
慕千葵转身看去,目光冷冷瞪着夏侯烨道:“既然皇上来了,那就将偷东西的宫女带上来吧。”
夏侯曦稳稳在主位上落座,一袭团花紫绣银丝九爪龙纹黄袍,在明亮的烛火下熠熠发光,半刻之后,才听到一道幽幽如焦尾鸣筝的声音响起:“人呢——”
小萍被侍卫押上来,颤抖不已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哭诉道:“皇上,奴婢是冤枉的——”
“证据确凿,哪有冤枉一说?”
慕千葵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就凭贾青青在夏侯曦心里的地位,一旦她的人抢先开口,说不定这局势就会逆转了!
夏侯曦经常在闭月殿走动,对小萍也不陌生,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狐疑,“是你偷了贾昭仪的耳坠子?”
“不仅如此,而且妾身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慕千葵的目光掠过嘤嘤低泣的贾青青,声音音尾略拖长,轻渺,她的声音本该极为好听,但是众人却觉得那声音异常的冰冷,仿佛从极为深幽的鬼域迷间里,悄无声息的探出一只诡异冰冷的苍白的鬼手在无人的子夜里轻轻地搁在自己的喉咙上——毛骨悚然。
“小萍私藏了德妃娘娘的百花蜜,应该和德妃娘娘的死脱不了干系。”
言毕,除了满脸悠哉的夏侯烨,众人哗然。
“皇上,这个小瓷坛子根本就不是德妃娘娘的,是主子厚待奴婢,特意赏给奴婢用的——”
小萍想着这小瓷坛子下面没有标记,只要死不承认,对方根本奈何不了她!
“昭仪娘娘,是这样吗?”
“没错,小萍是我的陪嫁丫鬟,伺候我一直尽心尽力,所以我把这百花蜜赏给她用,我贾青青的确是出身微寒受人冷眼,连送下人一瓶膏脂也要受人话柄,没想到反而害她受人诬陷。”
“孤在这里,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你。”
夏侯曦深不见底的瞳仁转了一下,锁住旁边的女子,慕千葵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似笑非笑还不知道收敛下来的夏侯烨身上,轻拨了一下自己的茶盏:“在这里闹腾了大半夜,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证据?”
他城府极深,当然不信闹到现在只是闭月殿里偷东西这样简单,只是明明耍手段的人不止她,但他已经明显偏袒向另一方贾青青了!
慕千葵冷笑不止,吩咐下去:“把陛下口中那个所谓的证据拿上来!”
夏侯曦挑起眉毛,幽幽瞅了她一眼。
很快宫人就把从小萍房里搜出来的百花蜜瓷坛子呈上来,夏侯曦接过去略略看了一遍,“这个是德妃用过的?”
“这是德妃娘娘死前应该在用的那瓶百花蜜,不知为何到了昭仪娘娘手里了。”
慕千葵促狭的眼神骤然变深,意有所指的目光直逼向小萍和她的主子,“而在德妃娘娘那里发现的百花蜜里面添了过量的郁金,根本就不是我原来调制的百花蜜,而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至于是何人动的手脚,除了凶手,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本宫不知道慕侍药在说什么?”
贾青青诡谲一笑,“这瓶百花蜜是我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德妃娘娘的。”
“况且这些瓷坛子都一样,慕侍药凭什么说是我拿了德妃娘娘的?”
夏侯曦轻轻嗯了一下,“的确如此,”
“白天我来看望昭仪娘娘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些瓷坛子底部都印有不同的标记,以花的种类来区分,德妃娘娘是牡丹花,昭仪娘娘是青莲。”
“可是这个瓷坛子底部什么都没有。”
“昭仪娘娘记得真清楚!”
慕千葵故意揶揄了一句。
贾青青脸色微微一僵,自知失言,仍然硬着脸色,“就凭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瓷坛子就想让我认下杀人的罪名?这个瓷坛子根本就不是德妃娘娘用过的!”
“这个自然没有,因为这原本是我自己用的。”
慕千葵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德妃娘娘生前极爱用这百花蜜,她最后一次来找我,可惜我这里已经没有了,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送给她,这件事德妃娘娘的宫女月儿也知道,皇上一问便知。”
“给各位娘娘的都有印花,只有我自己的没有。”
说着,她向夏侯曦讨来这个百花蜜,把里面剩下的膏粉全部倒出来,一眼见底,然后举起来像众人展示,“我的,一直都印在里面,是我最喜欢的话,红色的曼珠沙华。”
果然如她所言,一株妖冶的曼珠沙华如火如血静静绽开在最底部。
“不仅如此,这盖口也是被我自己不小心摔出来的缺口,不仅是豆芽,沉雁阁里的小福子都可以作证。”
等她说完,贾青青已经面如灰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我送给德妃娘娘的百花蜜为何成为昭仪娘娘的了,还请昭仪娘娘给个解释?”
贾青青恍如大悟过来,目光犹如滴血一般,“是你故意诈我?”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慕千葵撇了撇嘴角,“而且那个被动过手脚的百花蜜就是今天我送给昭仪娘娘的那瓶百花蜜,我想昭仪娘娘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底部就是青莲花。”<
说着,只见豆芽大剌剌站出来,手里捧着一瓶百花蜜,“不好意思,我擅自做主让豆芽把它拿来了。”
“皇上请过目。”
夏侯曦慢慢接过去,没有按她说的检查瓷坛底部,但是也没有出言反驳,瞧他的反应,慕千葵猜想他恐怕早就仔细检查过,所以才没有对她的话提出置疑,刚才有此一问,就是瞧出其中的端倪。
“是我,是我做的。”
小萍察觉到情形不妙,这一次的声音里都带了不自觉的颤抖。
一个宫女如何能够悄悄调换德妃的东西,夏侯曦冷冷地垂着眸子,居然头回带姓称呼起贾青青来,“贾昭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青青被他一问反倒不哭了,冷着脸道:“本宫何不问问自己的慕美人究竟搞什么鬼?”
“昭仪娘娘,不是我在搞鬼,您的宫女小萍把偷来的耳坠子藏在这百花蜜的小瓷坛子里,可不是我叫她这样做的。”
慕千葵的声音顿了一顿,但几乎没有明显的间隔,只因为在她心中,这一幕早就预见,“可惜她道行不够,到底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归还是被侍卫搜出来了。”
“你——”
贾青青紧紧扣住自己桌椅上的扶手,就算是当着夏侯曦的脸也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你很好,慕侍药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娘娘过奖了。”
慕千葵瞅着阴恻恻的夏侯曦,故意笑了一下,“这里能够唤得动她的人,恐怕只有昭仪娘娘了!”
“今晚太有趣了!”
夏侯烨顿了顿,懒洋洋却极优雅地拍了拍手,忽然一笑,“慕美人一语中的,步步为营,看来不仅仅是个绣花枕头,再瞧瞧这跪在地上的丫头如此死心塌地的维护主子,也是条忠心耿耿的狗,这宫里都是些有趣的人儿!”
慕千葵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这人根本就是在奚落皇上嘛!
哪知他根本不会收敛,伸手过来,指尖剜了一点百花蜜涂在嘴唇上,犹如染过朱丹的唇角微微勾起,绽开淡淡的笑意,一瞬间衬托得他仿佛眉目生香,勾魂摄魄。
“最有趣的人儿就是贾昭仪了,明明心肠比毒蛇还狠,怎么长得还是这样娇滴滴的模样,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本王。刚才瞧上一眼,还以为是人间的活菩萨呢!”
他喜欢这幽幽的香味,因为这制香的人。
哪怕是慕千葵,都不得不在那样的艳色流离的笑颜中移开目光,才不会被这人迷惑心神,到底是差点儿祸国殃民挑起战争杀戮的男人,的确是不能轻视。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是我做的!”
小萍揽下所有的罪责,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真的吗?”
慕千葵看着她,忽然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知道德妃娘娘是如何中毒死的吗?还有你和德妃娘娘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
“德妃娘娘一直嫉妒我家娘娘,娘娘掉进湖里还落井下石,娘娘的孩子说不定就是因为她那几脚踢没了,主子不和她计较,可是奴婢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