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朵朵捉住夜婉的手腕,“你是什么人,你同兰姑是什么关系?”夜婉甩开,愤愤道:“水朵朵,你难道不清楚么,这件事大齐传得沸沸扬扬。有关千大人的事谁不清楚。你不知道,只是因为你有个能干的夫君,处在这样一个四周毫无危险,一眼只能望见重叠山峦的地方,你还能听到什么?朵朵,当时在大街上你连个孩子都不让我救,是不是你觉得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才重要,别人家的孩子就不重要了。”扭头落泪,苦笑不语。
水朵朵误以为自己冤枉了夜婉,不得不平缓语气:“我不知道这事,你别生气。只是近日庄中各事太过古怪,所以…”夜婉道:“所以你就怀疑到我的身上?朵朵,那簪子即便你有,我也没冤枉你,就因为我会武,你就认为爷爷是我杀的。你跟他们一样,总信自己的直觉。”夜婉哭泣着跑开,情意发自肺腑,倒令水朵朵看不出真假。
不过当时兰姑孩子流掉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她是真的不知。也许,就如夜婉说的,在林宇风的保护下,没人敢找她的麻烦。
“簪子?”水朵朵一急,转念想道,“这簪子怎么又同我的那支一样?不行,我得再去看看。”疾步回房,从妆匣里找了许久,都不见得那支簪子。实际上,这支簪子不翼而飞却是山庄最为诡异的事。
当然,这时的水朵朵已经完全吓到了,如果不是有人一心想要捣鼓,怎会接二连三发生发簪杀人事件?水朵朵想不明白,可心里也越加糊涂。
夜婉回房也是糊涂不已,想了许久都猜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除了她以外,没有谁知道水朵朵买过那样的发簪?
而实际表明,水朵朵心中油然而生的愤怒正是对她怀疑的开始。
“究竟是谁想要制我于死地呢?”桌上的竖笛砰一身从袖中滑出来。她的面色霎那惨白,双手抖了抖,怨毒的眼睛炯炯有神,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心中黯然神伤。
床幔里卧着的夜婉蒙在被褥里,嘴里不停地嚷着。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会的,不会的!”
不可能?不会的?其实,很多时候,她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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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心协力拦楚皇
“可见效了?”兰姑抚着一支簪子,气定神闲地坐在酒肆里。墨夷便服旁坐,端了个笑容:“熹枫山庄现下可是乱作一团,这簪子杀人事件一桩连着一桩,可不麻烦么?凝妹,只是…你这样筹谋她不会发现罢?”
兰姑眼中含笑:“楚太子这个人平素心狠手辣,你觉得他会如此在乎一个女人?想来那魏如莲自个儿也明白这一层。她向来疑心颇重,越是简单的越会往复杂了想。”点明续道:“所以这些针对于她的东西,你说她会怨着谁?”墨夷道:“凝妹,看来魏如莲没有多少好日子了。”兰姑摇头笑道:“不,即便处在悬崖的边缘,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倒霉的只怕是水朵朵一个,也好,也好,我心里日积月累的这口气多少也该出出了。”暗自欢喜了会儿,正经道,“墨哥哥,我想着去一个地方,改日得空你陪我去。”
“什么地方?”墨夷笑道。
兰姑道:“一个有关王上的地方,醉春楼。墨哥哥,你可能不知道,那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可让当今皇后纠着不放?他们大齐的宫中秘事可要比我们晋国多得多。”
千面因得了君上齐天傲的密旨,几日以来也不敢懈怠于事,兰姑偶然瞥见所查之事,便不由得想起千面曾经说叨之人。当然往年发生在月姬这个人身上的事,她一个晚辈又怎能得知。不过沐皇后为对付清妃百般挑起此事,也是希望大齐公主的身份水落石出。
其实,争来争去原不过是为一个无法牢牢抓住的宠。可是在她们的眼里,便禁锢地连良知都没有了。
“这事我只知个半,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那么在意此事,我也不能干瞧着不管。无论他欢喜与否,我都算是他的妻子,若是做得不好,君上怪罪,治我们个灭九族的大罪可不好了。”
墨夷反驳道:“千大人跟着君上那么多年,应该不会施以罪罚罢?”兰姑含泪直笑:“谁知道呢,不过墨哥哥,所谓伴君如伴虎,谁晓得君上什么时候顾念旧情,什么时候又全然不顾呢?”墨夷想想也对,遂点了点头。
而前往楚地的林芸萱和林宇风两人身处险地,两人却不知道。经林芸萱深谋远虑,终想着于烟火小居暂住。
这一日,朗空万里,彩霞落坐了半边天,层层绕了又绕。
楚市皆为繁华,叫卖音闹哄哄地,令人心烦意乱。
“二弟,你来楚地的次数多于大哥,今日你有什么想法?”林芸萱背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倾头望向身后,却见得林宇风手中捻着一支发簪,神情恍惚不安。林芸萱细细瞧了一会儿,眸子凝聚成一个焦点。
“没想到这一模一样的发簪到处都是。二弟,这年头杀人利器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林宇风只是含笑,继而心生担忧:“是啊,大哥说得对。陈叔被这劳什子刺死一事也没查个水落石出?不知道朵朵怎么样了。”
林芸萱打趣笑道:“分别不过几天,何以如此难过呢?”说罢,给了林宇风胸膛一掌,“这么想见朵朵的话,我们也要多多努力一下了,这大仇不报,想你也不是身心都在朵朵那里。”
林宇风应承:“大哥说得是,二弟定会想到个好办法早早了了此事,我们也就能早早回去见朵朵和大嫂了。”林芸萱嗔笑:“少来,还不知道你。明明是想解决了此事,早点回去见娇妻!”林宇风眼睛一扫,也道:“你说得是,朵朵是娇妻,那大嫂是什么?”
“好啊,你个臭小子。敢开你大哥的玩笑。”
两兄弟你追我赶,好似回到了往昔二人幸福的半个童年。若不是小时出了灭九族的大事,也许幸福地便是整个童年。兴许少年,或者青年。然而,林宇风觉得还算幸运,至少在背负着家族大仇的他能够遇上欢喜并陪他一生的女人。在情爱一事上,他自认为比大哥幸运。
得报大仇,不知是痴心妄想,还是顺遂人愿。
五日之后,楚皇携后宫妃妾入怀斯院,据说是拜佛祈求平安。私心想想,拜佛这等事后宫皇后等妃皆可,何以入得了一代君上的眼睛。可是无人知晓这其中的秘事。
怀斯院坐落在荒郊的林外,那里人烟稀少。楚皇楚疑在此盖院时,所有不明的墓碑之地都被掘弃。仅有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被其保留下来。拨了一众女婢,悉心除草,沿着那坟墓四周栽种了五颜六色花卉,无论春夏秋冬,凡风起,必可闻见各处散溢的芳香,时浓时淡。到此地拜佛者均身心舒畅,即便荒芜森森,却也欢兴。
其实,这地方之所以令楚毅大费周章地加以保护,原只在于楚毅做公子之时一场谈虎色变的情事。之所以这生说,是有很大的缘由的。简而言之,便是这地方有些独特,那无墓碑的坟墓里安葬着楚毅爱慕的女子的骨灰。最为动人心魄地,还在于这女子是楚地二公子楚祁的心上人。两位亲兄弟没有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那只能说明二人淡定的能力相当得好。
几日后,怀斯院。
“你也来了?”楚毅屏退随身保护的侍卫,独自站在坟墓一侧,蹲下正要饮酒,便觉身后一人的影子笔挺挺地照在地上,侧了身,楚毅摘下一支花来,“我说过,二哥。你每次摘一支花放在这里的法子还不如我在这四周植些花草,相比之下,这要省事得多。”
楚祁冷声否定他:“不,这意义是不一样的。”坐下仰面喝了一盅,固执道,“你种的便是你送的,而我种的便只是我种的。”楚毅叹了口气,厉声道:“二哥,你说得对。倘若送给斯灵的花有你一份,我肯定也不大高兴。我的心里原本就不希望有你!”楚祁抚额道:“是,所以这一辈子我都不同你抢。即便是这君王的位置,我都没曾觊觎过。我心里在乎的只她一人而已,不过你也没让我失望。”望了楚毅一眼,楚祁笑得更加凄惋,“怀斯院?这个名字甚得二哥欢喜。三弟,偌大的怀斯院,你不同嫔妃一起,单单选了这个地方,是因为什么?罢了,罢了。二哥说这些又有何用?”
楚祁举步离去,一如当年的冷傲。四周又恢复凄清之貌。楚毅心下念道:“今日的怀斯院越发的冷清!”
刚想着,十里之外吵吵嚷嚷,妃嫔之间叫喊声声凄厉。楚毅快步赶至,却看见两个蒙面黑衣人疾步刺来。彼时,此地轰轰,聒噪地聒噪,逃跑地逃跑,大嚷地大嚷,拔刀挥剑的侍卫捕风捉影严阵以待。
“快,快护驾!”一将军大叫道。
哪能想见两位蒙面人挺剑挥向楚毅。就在剑尖快要没进闪避不及的胸膛时。
不知从哪儿窜出两个人来。定睛一看,恰恰是那林宇风和林芸萱兄弟俩。不难猜测,这刺客上马,及时救驾的把戏其实就是二人商量,自编自演的。当然,关于这点,也只是为了更快的见到楚皇。
“朕游览怪斯院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刺客?”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楚毅不可能连这点把戏都看不出来。但正眼瞧这林芸萱和林宇风兄弟俩,一表人才,年龄与自己的儿子相差无几,便忖度是有什么大事。于是也不治其隐瞒不告之罪将二人带到了皇宫。
自然,林宇风和林芸萱兄弟俩自会带着证据到得楚毅身边,悉数禀告太子楚夫易当年的罪行。
宫室楼宇重重高耸,玉楼叠翠交相互映。天暗了,星子出来了。
“大哥,事隔三天。楚皇才于今夜召见我们。现下就让二弟去赴此宴。”林宇风愁眉苦脸,心里隐隐不安,“当日我们在怀斯院导出那事儿,不见得圣上不知。所以……”
“好,大哥答应你。这些证据你我各执一半。”林芸萱答应地如此爽快,仅仅在于他早就下了决定。
林宇风的酒杯里加入了他早时买好的迷药。当然,林宇风武艺颇高,被人下药自能晓得。然而,这酒是大哥林芸萱所赠,防范之心寥寥无几。
“大哥,你……”林宇风摇了摇头,把住椅子道,“大哥,大哥,你不能,你不能一个人去。不是说过么,这次让给二弟么?”
“浑话。大哥是长兄,长兄如父,你没听过么?”言罢,眼角滴下泪来,拂袖拭去,交代道,“二弟,你我都不清楚君上脾气。万一他误认为我们胡言乱语,那……当如何?大哥这次前去,不求别的。只望给我们家族报仇。若是回来,自当别论。若是不能回来,二弟,你要先行放下复仇的念头,尽快赶回大齐。你记住,大哥的妻子,你的妻子都要由你…由你照顾!”
话毕,林宇风迷迷糊糊地倒下椅子。
是夜,唤来随行的属下墨离和子鹰将林宇风送出了宫外,仍然暂避于烟火小居。
林芸萱穿戴好,大步行走在抄手回廊处。
夜里的每一盏宫灯,通过外面罩子透出的淡影,凉凉地飘在他的脸上。而那一双如墨的慧眼正燃烧着如火的希望……
“夫人!”一旁的属下瞧着日渐消瘦的水朵朵,不忍唤道,“回房休息会儿罢!”
水朵朵摇了摇手,心情着实沉重。几日以来,不但为着去楚的大哥和夫君担忧,而且还为府中亲人离奇的死亡事件绞尽脑汁。
一来二去,毫无头目的水朵朵便略显得心力交瘁。
“我要出庄走走!”她体力不支地晃出了熹枫山庄。
果然,有许多平民对着他指指点点。她细细听了一遍,确是有关兰姑一事。但那些说三道四的婆子也只是小声嘀咕。因着水朵朵是千面徒儿,熹枫山庄庄主林宇风的夫人,双重身份自是令旁人畏惧。所以也不好将水朵朵一干人等的私事拿出来说叨。毕竟谁都清楚兰姑的孩子确是不小心流掉的,尽管与水朵朵有着直接的联系。关于夜婉口中大齐谁都知晓此事的话皆是胡语。原只不过是夜婉一人的打抱不平,义愤填膺。其实,若是一些识得千大人与其妻兰姑的达观子弟,偶然窜到集市,碰见了这所谓的水夫人,那么对朵朵评头论足倒是显而易见,俯拾皆是。
不过夜婉揣的是何心思,水朵朵并没参明白,所以对夜婉的话深信不疑。
“没想到那件事真的传得沸沸扬扬。”水朵朵苦笑两声,将衣服裹了裹。似乎有点冷,她哈气吹了吹手,直到走过小摊,瞅见了昔日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发簪。刺进爷爷胸口的簪子,一支漂亮的发簪。
她正盯地出神,有人已从她眼前拿过。
“这支簪子我要了。”熟悉的嗓音掠过耳畔,水朵朵怔了怔。那人食指钳着簪子递到水朵朵的手上。簪影自眼前晃了晃,朦朦胧胧间听得小摊老板称道:“公子好眼光,这支簪子很配夫人!”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仅是将簪子放到水朵朵的掌心,十指合拢间,只感到指尖触碰的温热。
“这簪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一点点都不喜欢。我的眼里心里都讨厌它,看着它直觉得恶心至极!”说着将簪子扔至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捂住双耳跑了开去。
簪上珠子落,珠身也陷进了土里。
“她恨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支簪子也不要你的。”齐子萧玩味似地笑。后发现千面蹲地拾起那支簪子怅然的神情,才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哎,你别听我胡言乱语。适才那小丫头明摆着心里有事儿。所以压根同你没在一个调上。兴许,兴许不知道是你给她买的簪子。”
“这位公子啊,你家夫人晕在我家医馆的门口。”一老者捋着胡须对千面说道。
“晕倒?朵朵她……”千面一急,跨步走到医馆外。那医馆老者把了把水朵朵的手腕,慨叹道,“看夫人这面色,怕是近日劳累心焦,所以才无故晕倒。”齐子萧趁机劝道:“看来我刚才猜得不错,她呀,不是不乐意理你。”手指往太阳穴一点,“而是她这里有问题,兴许她心里装了很多事。”
千面伏首想要去搀扶,却见水朵朵半阖的眼睛微微睁开,晃了晃头,喃喃道:“我怎么坐在这儿。”拍了拍额,撑手起身,“看来这几日我真的没睡好。”
“朵朵。”千面唤了声。她强睁着眼睛瞅了瞅,语气平和安宁,却有些哑涩:“师父,适才我并不是有心要拂了你的好意。若是在以前,我肯定觉得那簪子不错。可惜啊,现在它却是一件杀人工具。”声音极低,恍惚只是说与自己听的。言罢,她作势要走。
“你就是朵朵?”齐子萧拦身在前。腰前只别着那支竹萧。水朵朵打量一番,瞥见这点,菀然笑道:“你就是大齐鼎鼎有名的醉意公子?”齐子萧眨眼,不禁一惊:“你竟识得我?”
“都说醉意公子嗜乐,平素又最爱吹萧。”水朵朵微微抬高了头,瞥了眼千面,“何况师父也提过你,朵朵自然不曾忘记。”
齐子萧因月姬一事记恨千面。可是如今看他为情所困,不免心软。这时又瞧见他神色黯然,便想着替他留住心上人。
“你要不要去我长依居坐坐?”
“不用了。”水朵朵道。齐子萧再次截不住她,语气里掩饰不住挽留之意。
“其实,这个时候回去也挺没意思的。”她擦掉莫名流下的泪水,禁不住苦笑起来,“齐公子,你说这方圆十几里有没有甚么比较热闹的地方。”
“你对长依居就那么不感兴趣?”齐子萧抱臂不乐。水朵朵淡然答道:“你说得对,我不感兴趣。”眼睛扫过身后隐忍不发的千面,“你与师父朋友,我水朵朵自该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