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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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花劫-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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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队等候的人群皆因受伤的兰姑散去,倒也无任何怨言。
  好似谁都认识那位昏厥不知事的女人,大齐千面公子的夫人!
  然而正是在这当口下,屋中的人儿却如刀绞般呆立在地。良久,水朵朵才起手叮嘱道:“子鹰,你替我去师父那里传个口信儿?”
  “不必了!”半掩的大门忽地被迫推开,风声中,有人身着厚厚铠甲拂袖进来。黑影突然罩住水朵朵的目光。
  他……师父?
  她几乎叫不出来。抬首望他,黑瞳间神采不再,冷冷目光从头顶打量至脚尖。直到停在她胸膛染就的鲜血上。
  “她呢?”汗渍层层的额角青筋突起,手抚头盔,漠然上前,拽住水朵朵的手臂:“你师娘呢,你把你师娘究竟如何了?”力气之大,水朵朵容颜失色,正找词道歉,却咿呀张唇道不出话来。
  她发抖的两手被大力带走,整个人都被拂到门沿处。额头没来由地撞得砰砰一响。
  子鹰大惊,长剑正想举起,却突然瞧见水朵朵仓皇的愧色。手臂垂下,伏身望她:“夫人,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救她?”
  “不,都是我,是我害了兰姑的孩子,子鹰,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子鹰按下水朵朵狂拍脑袋的头,安慰道:“夫人,千公子定会明白的,今日纯粹只是个意外,是有人要加害她,是你救了她!”低泣声渐止,迷茫神色怔住。
  她的目光定着身后。
  那岿然不动的男子。
  “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千面眼中闪过无法直视的光忙,怒火之下承载着一个父亲的惶恐和伤悲,“你怎么可以伤害她。纵然她有千般的不是,你只朝着师父出气便可,何苦去为难她?你不清楚么,兰姑马上快临盆了?”
  水朵朵焦急立起,语无伦次道:“师父,我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如果……如果我不推她,兰姑……兰姑就会……”
  死寂的馆内一声怒吼,水朵朵的双腿都被震得发疼。
  “够了!”
  大夫匆匆出来,满目愁色:“大人,夫人她出血过多,恐怕……恐怕小的无能为力!”屋中三人皆惊,水朵朵脸上呈现怖色。正自六神无主,千面已然回屋抱了伤重的兰姑回府。
  被处理过伤口的兰姑安然睡着,身子渐渐冰凉,只是被他拥在怀里,贴在火热的胸口上,还犹自看得出几丝活力。
  “子鹰,大夫……大夫说了什么?”
  水朵朵把着门沿,不太相信。子鹰缄默,不回一句。他想,看夫人这个模样,恐怕受了很大的刺激。
  果不其然,握住门沿的双手忽然松开。身子骇然欲倒地一倾,她踉踉跄跄地冲进大道里,追随着疾驰而去的车影。
  似听见声声夜雨,血红的暮色覆盖了湛蓝的天穹,残阳里,那女人迈步而去。
  热心善良的举止,终究未能得到老天的垂怜。
  不公,不明,交缠,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请支持!

  ☆、笑话一场受人害

  她紧然跟随的脚步终于停在了千面府邸。
  飞檐不同以往坠了一个又一个琉璃灯笼,只是白日尚且没有人去将它们纷纷点起。天青色的墙壁上多出些不知出自哪位名家手中的宝图。
  千面抱着兰姑从马车里疾步走出。
  她还没来得及近前,就瞧见师父的身影转进了府邸。
  水朵朵露面出来,小心翼翼却又倍感珍惜地自袖中取出一物,细细看去,竟是一方七彩瓷瓶。眼角一冷,迟疑站定,抬步走上石阶。
  府门左右的侍卫是两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她的脚顿了一刻,正打算近前说话,身周却被两位侍卫拦在府外。
  “你们……没见过我?”她心神慌张以致语无伦次,“我……我有紧急的事要同你们大人说……”还未酌词酌句,已有一人打断她:“姑娘,主子吩咐过,什么人也不见!”
  头顶似有一盆凉水泼下。主子?她喃喃低语,这所谓的主子不正是她的师父千面么?
  “原来他已经如此讨厌我了,就连一个理由都不肯……都不肯听我解释?”水朵朵喃喃低语,微风撩起她的发丝,嫩白掌心摊过,目光近似呆滞:“给,这药很有功效,你们将它交给……交给师……千大人?”
  终究师父这一称呼怎么也叫不出来。
  正欲离去,府内却惊慌一片。约莫片刻,旌旗摇展间,已有大队人马突至,围向了她的身后。一惊觉,水朵朵瞥眼看去,为首正中的便是身着红衣铠甲的颜照。盔甲已经摘下,汗渍颗颗从前额青丝中盈溢而下,噼啪一声,噼啪两声。
  颜照望向伫立阶前的水朵朵,目中惊疑,神思慌张勒马下来。
  “朵朵,你怎的在这里?”
  流星划破夜空,希望自心一瞬点燃。
  她拽住颜照将军的衣袖,焦灼万分:“颜哥哥,我求求你,带我一起进去罢,兰姑生命垂危,朵朵……朵朵真的好担心!”
  话毕,颜照神色一紧,慌张对身后众人摆手。马蹄声声传开,一大队人马已有人勇当先锋率众离了府邸。
  四周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走,朵朵!”颜照先一步上了台阶,走至门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眸望向朵朵。语气却谦恭生疏:“林夫人,倘若见到兰姑,我希望你不要说话刺激她,更不要对主公……”
  水朵朵应口制止他,语气也同样坚决,“颜哥哥,你放心,我水朵朵已嫁为熹枫山庄庄主林宇风为妻,自是懂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果断应声的话令颜照将军一瞬彷徨,也安然放心迈步进门。水朵朵俏手一摊,一侍卫知趣地将适才接过的药瓶放到她的手心。身形一闪,她便随着颜照而去。
  园子里的树草多数已被剪裁,绽开的五颜六色的花瓣已尽数被人摘去。院中还有人专门搭置了秋千,夏风拂尽,树叶沙沙飞响,穿过衣角,漫在脸上。
  可她的心情却如颠荡而起的秋千,两手稍稍一松,整个人便会摔得头破血流。
  兰姑的房门紧闭,来往家丁女婢持物连续不断地进入屋内。可这些人她却置若罔闻,唯独视线汇聚在一形单影只的背影上。他的大拇指上依然戴着不曾拿下的翡翠扳指,青丝被一玉带高高挽成了一个鬓。背手而立的高大影子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主公!”颜照走近,拱手作揖,“兰姑怎么样了?”
  千面轻轻转过头来,手兀自抚上颜照将军的肩膀,声音低沉好似愧疚,“孩子流掉了。”
  两肩一颤,颜照退了几步,怒色深重令人凛然。
  “主公,你早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她!”
  水朵朵的两脚没来由地退了几步。
  千面垂了眼睑,极力强忍着伤悲,抬头时已无尽沧桑:“对不起,我不该因着自己心情激动忘却兰姑怀了身孕,还带着她……”眸子突然望向了站立已久的水朵朵,“带着兰姑溜……马!”声音低得慌然不清。
  可颜照将军却紧锁眉头,扬言苦笑:“主公,某些时候我真不明白兰姑在你的心里究竟算些什么?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你依然会费劲心思护着另外一个女人!你只是比我多走那么一刻,何来时间溜马?”
  “你是在质问我?”千面目光犀利瞥过犹如利剑的锋芒。
  “属下不敢!”颜照拱手答道,可语气里的生硬却如冰寒冷。
  水朵朵皱皱眉,咬了咬唇,在二人觉察不到的情况下,迈步走上前来。
  “颜哥哥,你不用责备师父,都是我水朵朵的错!”
  “你的错,是你害了兰姑的孩子?”颜照的神色有些痴绝的疯狂,声音高高低低,完全忽略平日里地位尊贵的主子,只抓起水朵朵的手臂,心痛质问,“朵朵,你为什么要害兰姑的孩子?你知道,她已经没有再要求别的什么,也没有企图再去干扰你的生活,既是如此,你何必再狠心去害了她的孩子?你难道不清楚,对于一个快做母亲的人来说,失去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颜照将军之所以这般又气又恼,为兰姑打抱不平的原因,不仅在于他欢喜她。更在于几个月以前兰姑放弃了让他对付水朵朵的计策。如今佳人反倒被水朵朵伤害,怎能不心痛自责,由此诸多怨气也不分时候地发泄在水朵朵一人身上。
  然而他不清楚,远在两个月之前,兰姑已然和楚太子妃魏如莲合作,并且一起策划阻拦水朵朵和林宇风,引得林宇风重伤,并激起二人结为了夫妇。
  “颜哥哥,你怎这般说?我几时想要害她,你只凭个人猜想便即污蔑我,又算什么呢?”眼角泪渍点点,哽咽低语,“在闹市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那么多。你不知道,当时……当时确实有一柄长剑指向兰姑。我一时担忧,所以……所以护住她,全然……全然没有想到兰姑怀了身孕会不会……”她望着两手,十指张开,瞅了瞅,突然愧疚,“都怪我,都怪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背后的门突然一开,一提着药箱的大夫急急而出,额角大汗,手上还残留着血渍。跨出门沿时,三人迎上去,急切询问。
  大夫拧眉,神色昏暗,可朗声开口却令在场三人心惊胆颤。
  失血过多?水朵朵脑中嗡地一响,刹那空白一片。思绪回转,身前两人早已跨入房门。
  “主公,这次由我来!”颜照将军语气已经和缓谦逊,“适才属下急昏了头,主公莫怪!”千面拍上颜照的脊背,一口否决:“不,颜照,我不能让你这样做。兰姑是我妻子,献血也该由我来!”
  水朵朵饶有理智地走近,拨开二人,插口道:“你们当是什么?大夫都说了,究竟谁最适合还不知晓,你们便吵吵嚷嚷成什么样子?”望了一眼颜照,又望了一眼千面,耐心分析,“师父,颜将军,此时兰姑危在旦夕,朵朵知道你们二人心急,可是此时此刻我们还是得听从大夫,耐心等待结果为好?”言罢二人敛眉松开生拉硬拽的手。
  房间里燃起好几股檀香,氤氲的香气暂时让焦急等待结果的三人定住了浮躁的心神。
  一个钟头以后,大夫拿着药单挪步回来,突转脚步时,神色分明:“大人,符合夫人的只有姑娘一人。”说着转身朝向水朵朵。
  颜照将军恳求神色,千面大人脸上怖色犹疑不定。
  两人僵持终没有人说话。
  “大夫,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开始罢!”水朵朵撩开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你们先别担心!”转身对着大夫一躬身,侧坐在朱红色的圆木凳上,手肘微抬,放至桌面。
  “我要怎么做?”她疑惑看向身旁大夫。
  那人微一拱手,取出一把细长的尖刀。其刃锋利无比,微微晃过,不禁晃了晃水朵朵的视线。大夫的刀试探性地移上手臂,顺着突起的血管,正欲划下。
  站立身后的千面突然握住那大夫的手臂,急问道:“我们二人的血都不符合?”那人微微点头,应了个是。
  “师父,我……我没事!你放心。”她一咬牙齿,瞥过脸去。
  刀尖滑过,手臂不受任何阻碍地淌出血来,只见得那大夫手脚利落干脆,大拇指缝处还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疤痕。
  千面瞪着他的瞳孔异常大,困惑不由自主地袭上心头。
  “你的伤怎么来的?”
  那大夫听罢,握刀的手轻轻一颤,随即镇定自若。
  “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钻心的疼痛自臂上蔓延,水朵朵闷哼两声。
  颜照将军也对着那大夫急道:“你……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那大夫额角汗水直落,手上功夫仍是不歇。由屋外的女婢递上的小碗已经一个接着一个送至。底下人看这架势,怎么也瞧不懂这大夫奇怪的治法?如此献血,可不比把人给弄死了,直接放血强?
  血液不断流至小碗,片刻,颜照将军和千面对视两眼,满目冷色。“你在何处当职?”
  “奴才是与宫里的同伴一起出来的。”大夫颔首低眉,问牛答马。
  “你怎知道夫人今日受伤?”颜照将军也试探问道。
  大夫顿了很久,慌不择言道:“路上听说的!”
  千面猛一扬手,踢开刀柄,怒道:“哼,路上听说的。我从医馆赶出来,唤的随从最快也要一刻钟。可到得府邸,你便立刻跳了出来。呵,不是早先准备好的?”颜照也拔下腰间长剑,指着那大夫:“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男子突然大笑,手上利器掷出,跳出房门,逃脱而去。颜照出门扬手吩咐,派同府中一众抓那贼人。
  桌上鲜血漫溢,几个雪白空碗也坠了一地,到处是残渣碎片。
  千面震惊又惶恐,忙凭着桌上药物抑制。望着桌上零乱的药剂。眼底突然生出层层水雾,禁不住抽噎而泣:“以往我一向冷静,可今次我却十分难过。朵朵,师父对不起你。若不是因着你师娘急糊涂了,我也不会这般马虎。”
  桌上的人艰难地直起身来,声音又哑又涩,毫无气力,“师父……你说的……朵朵明白。师娘会变成这样,本就是我的过错。如今我被人陷害,也算……惩罚。何况,就这小半碗血,你们不是及时制止了么?”
  水朵朵试图站起来,可过度的流血只让她头昏疲乏,一直身,往后坠落,再未醒转。
  府邸灯光明灿,熠然跳跃的烛光穿透房中淡粉的琉璃灯罩。暗夜,拂面冷风吹起园中幽竹,绰绰树影自房内光亮映上窗棂。
  二更已过,水朵朵醒转。撑肘起身,眼望身上被褥,不觉疑惑:“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不知道么,这里是大人府邸。因为姑娘失血太多,所以昏了过去。好在大人及时请了宫中大夫来。”一个着身紫裙的丫鬟侃侃道来,面上禁不住笑。
  “你们夫人好些了么?”
  “姑娘,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我们夫人虽然孩子流掉了,但身体却着实没有到那种无药可救的地步。也不知道是谁想害夫人,竟然派一个刺客。今次若是再狠点,只怕姑娘你就……”这丫鬟是非分明,眼角缩就了浓浓的恨意,望着水朵朵被包扎的极是笨重的手臂,咬牙愤愤不平道。
  “若再狠点,我只怕没命了。你是不是想说这个?”水朵朵苦笑一声,甩袖抹起眼泪,“呵,刺客,竟然是这样独特的刺客。”言罢起身,穿鞋立起,面上毫无血色。
  “妹妹,烦请你告诉你家大人。就说天色太晚,我水朵朵不便久待,这便告辞了。”
  水朵朵跌跌撞撞地跨过门沿,恰撞上一冰冷的,僵硬的怀抱。
  头上那人绷紧了眉,面上泛红,显是不悦。
  “你此时非回去不可,已经这么久了,待得一晚又有什么?”语气薄怒,却又掺杂着层层的关心。
  水朵朵后退出去,抽离千面的怀抱,态度坚定决绝:“师父莫要担心,徒儿这点伤势还挨得住。何况我相公良药甚多。养它一个月,准能痊愈。”
  她目中攒了许久的笑意,侧眸凝思一会儿,便强忍着痛伸了手出去:“师父,希望你能好好待兰姑。她真的很需要你!”转过千面,举步出去。
  只觉宽袖在面上轻轻一拂,她重心不稳地撞上拦阻的手臂。
  “朵朵,你这个样子,师父不放心!”水朵朵莫名地惊了一下,抿唇低声道:“那师父究竟要怎样?”
  冷漠的声音柔软如棉,他倾身走近,握上她冰凉的手:“师父我亲自送你回去!”
  水朵朵凄然一笑,缓缓移动了被紧握的手,终于孤身一人跨到了门外。
  “师父,朵朵现在是有夫之妇!”顿了一瞬,她望着幽幽夜色,“你这一生只会有兰姑一个女人。你忘记曾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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