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故事竟成真
大道之处,四马掠风疾行。
林宇风等几人自山庄出发已有三个时辰。这次出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寻回二十几年前救了他们兄弟俩性命的恩人。
水朵朵只大概清楚那人的身份,是当年公孙老将军的得力心腹刘淄霖。
夜晚,漫山漆黑暗淡,唯余的光影只是蒙蒙远山中映照的层峦叠雪。这明明已经入春,可山中厚积的银雪透出的寒意却是一层一层笼罩着全身,使前行在山道中的四人不得不增添衣物以御严寒。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水朵朵迎着夜风和林宇风并肩而行,轻淡的雪光轻柔光洁,如一段剪碎的白烟,盈然飘落,万般虚幻,却又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
马蹄踏在枯草之上,踩着碎雪披就的地面,咿呀碎响回荡不断。
摊开手掌,接着漫天飞落的雪花,手心微凉,一寸一寸延至心头。
“小风,我来过这儿。”水朵朵侧眸笑了笑,“这雪还是如当日那般清凉,甚至这风……也有点刺骨。”
三人皆是惊讶,水朵朵一笑,又道,“如果你们是什么探子,肯定会为发现这条路高兴。”自顾自地呵呵两笑,跳将下马,“从这里到达大齐边塞,这是必经之路。”
“哦,竟是如此。”林宇风也跳将下马,眼睛扫过不远银白飞雪,冷声一笑,“如果我爷爷不曾被大楚君主定罪,我们公孙一族也不曾被灭门。我想今次这条路对我而言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东西。”
水朵朵啧了啧舌道:“要是如此。我定不会和你相识。也许,你我还会成为敌人!”
林宇风笑道:“那我可该好好感谢老天,给我一个站在朵朵一起的机会。”
“可不是么?”水朵朵笑,“你真是有自知之明。”
“朵朵,你……”听着此话,林宇风又怒又气,却也温柔地笑了笑。
五更时分,篝火然然,夹杂在重山叠雪的白亮,淡黄色的光照将围坐一圈的几人的身影映照在地上。
“小风,若是爷爷不愿与我们走怎么办?”水朵朵想了想,“昨日陈叔也说过,爷爷这人心有顾忌,如果我们不能找到充分的理由,即便同他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庄主,水姑娘说得是,这个情况我们总该早早想到。”墨离忙从旁点破。
“属下觉得应该找一个最为合适的理由。或者庄中该发生一件大事。”盘腿而坐的属下子鹰提醒。
“那我们庄中该发生什么一件重要的事好呢?”林宇风拿着树枝拨弄着枯草陷入沉思。
“属下……属下有一个想法!”晃眼之间,墨离已起身站定,垂头拱首。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墨离将视线移到水朵朵的身上,犹豫一番道:“不知水姑娘……愿不愿意?”
林宇风见墨离的神色怪异,知其意思,忙扬手阻断他。
“这个办法行不通,墨离,莫再提了!”眼神一片犀利。
水朵朵不明其意,着急问道:“墨离,什么事情?”
“属下想让水姑娘嫁给庄主。”一眼觑到水朵朵森冷的双眸,想了想,再道,“水姑娘,只是……只是陪庄主演一回戏!”
墨离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恐是觉得提出的问题强人所难,心中有愧。
水朵朵双目闪烁不定,好似有难言之隐,林宇风略为平静地扬了扬手。
“墨离,此事休要再提。”话音刚落,寂静里只听得一声。
“我,我答应。”几人错愕间,从红红火光中瞥见了水朵朵明亮光洁的双目。
她的神色犹如冬日未曾冻结的冰水,伴着清凉的风,由高处直下,一股一股汇聚,成其为雄伟壮观的瀑布。
这是很坚定的眼神。
他看得一清二楚,也在那清清楚楚的火光中看尽了她的隐忍。
水朵朵心有顾虑,可是她也很真诚。
“墨离这个想法真的挺不错。小风,此番爷爷定是要准时出席的。不然他就是不在乎你们。”她倔强地仰起下颚,以此分析她的想法,“按陈叔的说法,爷爷定是十分在乎你们的,既然如此,你们的幸福,他又岂有推托之理。否则倒显得他不懂事了。”
“是么?”林宇风望着她,轻声出口。
“是,一定是的,绝对是的!”她冲他笑了笑,表情淡然却又总有心思。
子鹰墨离两位属下早已看破二人尴尬,心思分明,并不道破。
几人打了个小盹儿,于晨时出发。
远处山巅的朝阳微如米栗又在四人的视线中渐渐放大。
几匹瘦马迎着金阳卖力地前行着,而四周却有声音浑不清明。
“我记得翻过这个山坡会有一个小镇?”
骑着马儿的水朵朵眺望着山后那抹金色的光,有看得见的,也有望不见的。
素手于风中忽窜,她前后俯仰近乎兴奋。眼睛里盈盈闪烁的光忽地定在一处,林宇风高举了手悬在身前。只听得雄厚温柔地声音道:“朵朵,喝水!”
她几经尴尬,掩面而过,“我,我还不渴!”
话音一闪即逝,手背处盈盈感到些许暖意,垂眸间心潮伏动如万千流水。
林宇风已执上她的手,将水壶塞进了她的手心。
她不知如何摆脱几人视线,只颤动着手指握紧水壶,抬高时仰面喝下,恐急了几分,若有若无间,脸上已呛得通红,仅带着的是止不住的咳嗽和微喘。
他扬手轻拍她的背,她却至始至终没有抬头往侧一觑。
低哑的声音轻轻吐出。
“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手臂一滞,团指只停在水朵朵的背心,能明显感觉到所谓的拒绝和犹疑。
曾经只觉得水朵朵只是对师父千面的依恋,而今才知道,依恋的尽头便成其为爱恋。爱恋刻在一个女子身上就再也挣脱不出。
女人的心他不理解。
不过他这个大男人的心真的很痛,如同不小心嚼碎一支红辣椒,隐隐约约颇为厉害。
又是温柔地从她手中执过那个重量减轻的水壶,递到身后紧跟的属下墨离手上。哪知两位属下早已知趣地随在身后遥远的彼端。
不言而喻,悬空的水壶在无任何接纳的东西中哐当一声坠在大道的碎石上。
两人反射性地跃将下马,她最先碰到那水壶,他却覆手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目的拾水壶,他的目的也是拾水壶。可老天爷如此决断地让他晚了一步覆上水朵朵的手而不是水壶,可见也是上天注定。
她欲脱手而出,却被紧裹住的大力压制。
她嗯嗯两声暗示,恍若未闻的林宇风终于有了几丝理智,他情急中抽手回身。
水朵朵拎着那水壶左瞧右看,感叹连连:“可惜,可惜这水壶了,早知道我就自己拽着不放了。”她两手执着水壶,伸至他的胸前停住,“咯。你看,坏了罢!小风,你要负全责。”
他垂首眯眼细细往那水壶瞧去,眸子迷离瞪着那水壶被碎石碰坏的壶身,笑意至唇。“坏了就坏了罢,我堂堂一个庄主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小小水壶纠缠不清么?”一番大话说得实实在在,水朵朵倒并不能反驳。
“朵朵,知道你犯了什么大错么?”
水朵朵大张着嘴,还未细问时。已见得林宇风的眉毛挑动,笑道:“说得好听点,你这叫幸灾乐祸,说得不好听点,你这叫推托罪责以保全自身。”他也学着她的口吻,重又将水壶递到身前,“哪,这摔壶一事需得我们一起担。”
水朵朵猛眨眼。
“小风,你真是一点男人风度都没有?就这事还要拉我垫背。”
因二人同是在说笑,所以其中的点点滴滴都多不在意。这便你演我来看,我演你来看,最后一融合,都恰恰成了戏中人。
“墨离,子鹰!”林宇风大声唤道,语气中甚似责备。墨离与子鹰听见策马奔来,于一丈处停下。
“昨日陈叔说的地方在哪里?”
马上两人颔眉低首。
“青木河镇。”
水朵朵眼皮一跳,兴奋道:“我们这次要寻的人是个大夫?它开的是留一守医馆?”
子鹰挠头与墨离彼此一视。
“水姑娘怎知道情况?你所说的与陈叔告诉我们的竟然一模一样?”
“所以说我们今次要找的就是梁爷爷?”她的眼睛死死瞪着马上三人,在四周惊疑不定的揣测中早已拍手言笑道:“是了,当日他给我的讲的故事我还记忆犹新呢。”小声嘀咕几句,“以前我只道爷爷讲的动听,殊不知是他的亲身经历。”摇头叹气,神色中有激动,又有伤悲。
“朵朵,你见过?”林宇风抓耳挠腮,走近道,“他在何处?身体可还康健?”
“日子已经这般久了。”水朵朵望着远方,“上一次见他,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这一次不知道……”拧身对着林宇风道,“小风,我们加紧马力,尽快赶到青木河镇。早一时到,也可以早点接了爷爷赶回山庄。”
马上林宇风点了点头,勒马之时,眉目轻抬,近到水朵朵身前,扬臂一放,皱眉道:“朵朵,上马!”
手指轻轻一拨,指腹相触,一回身,两人同乘一骑。
红日西垂,山中清淡白雪慢慢消散。
青木河镇外。
放情后云天茫茫,一座九曲桥下,白鹭挨着明镜一般的水面扶摇而飞。
不知从哪处高楼传来阵阵婉转的竹笛声。越往青木河镇移动,越能听到那笛声的幽怨。
时间一久,物是人非。青木河镇不再是当日见到那般,随时随地都能闻见腐菜和残汁余酒传出的恶臭味。
如今的青木河镇,街边连片民宅,灯火重重。恍若正悠闲地散步在都城闹市。
水朵朵随手拦住一个负着背篓的老婆婆询问情况,却见那老婆婆面目扭曲地微笑道:“青木河镇可不能拿来比啦。当今圣上派亲属到得我们这里进行了整顿,如今青木河呀,不仅安居乐业,还人烟旺盛。”说着垂首闭眼庄重地谢恩,“有这样一个好君上,真乃大齐之福啊!”绕过水朵朵和林宇风,笑着离去。
望着眼前佝偻的身影,嘴角漾出一抹笑意。
师父,若不是你当日细心关注,这些穷困潦倒的平民怎能被身处繁荣都城的圣上安置?又怎能一世无忧,幸福安康?
“在想什么?这般认真?”不知何时,林宇风移至身后。
“只是有点欣慰。”水朵朵幸福地望着周遭一切,“没想到这个地方真的改善了。”
林宇风背手附和道:“人人都说大齐君上仁慈天下,今次一见,果真如此!”
水朵朵笑道:“在统治者的眼里,若是连百姓都不哄高兴了。那么也只有亡国这一条路了。所以……要做好一个君王,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眼珠子一转,觑着墨离和子鹰两人道,打趣笑道,“咯,你们来说说,小风平日里有没有亏待你们啊,比如及时分发银子之类的。”边说,她边兴致勃勃的比划。
两人慌张退后,齐道:“水姑娘,庄主不曾亏待过属下!”脑袋时不时抬起往一旁冷眼笑看的林宇风身上。
“呵呵……”水朵朵止不住地笑,“看清楚了么,他们很怕你。想来你平日定是十分地亏待他们了。”
“我真有那么吓人,你们那么怕我?”林宇风欲哭无泪地拉长了脸。
正在此时,一顶竹轿咿呀从九曲桥穿过,擦身而过的一瞬,微风卷起,能看见里间女子娇美的容颜。如同漫漫深夜咫尺逼近的一朵凄艳的花。
香气窜出,林宇风不由抬头,只见得那女子双目格外地明亮鬼魅,仿佛暗夜尽头飘然而至的灵魂。
真是摄人心魄的女子,林宇风心中暗暗一滞,却瞧见水朵朵眼不离地瞪着那笛声忧曳的高楼。
隐在其后的会是些什么呢?
“朵朵,我们走罢!”林宇风推了推,对着身后两手下道,“墨离,子鹰,你二人快找地把马拴好!”
两人微一点头,牵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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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追杀令人惊
水朵朵瞪着头顶上方的坐着的那女子,高楼檐顶上的琉璃灯笼,透出明黄的亮光。女子手中的青玉长笛在灯光中泛着幽幽的碧光。她紧贴身前的手指一刻突如其来的拽紧。
林宇风伸手握住了那冰凉浸透的手,不着痕迹地拨指在水朵朵的掌心按了按。片刻惊疑,她凝眸望着身畔的林宇风。
“我们,我们快走罢!”微微一笑,两人提步过桥,似有些许疑惑。她打趣笑他:“说实在的,小风。你定力不错!”
他反此一笑:“何以见得?”闭眸闻了闻桥上萦绕而起的花香,视线也紧瞪着那个远远离去的竹轿影子。他一时语塞:“你,你都看见了?”
水朵朵慨然一笑:“当然看见了,而且你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手扬起指着高楼,“虽说我是三心二意。可也意地恰到好处!”
绷紧的眉头却异常清晰,他觑着那竹轿,愁肠百转。那幽灵的目光荡在林宇风的心头,使他神色紧张,无法释然。驻足良久,他也叫她:“朵朵,我们走罢!”水朵朵点点头。
转入狭窄的街巷,首先到达了曾经露宿几日的客栈。与林宇风对视两眼,四人举步走了进去。那老掌柜记性不错,见着水朵朵,灵台清明,神采焕发之际又敲着身前的柜面。
只听见他粗声应口:“女娃娃,你,你就是那个女娃娃?”走出柜来,上下打量了水朵朵周身,“那次你娘伤得不轻,现在怎么样,还有事么?你爹跟娘关系不错,那次受伤,他可是无微不至地守在床前照顾啊。”
当日前往大齐边塞的路上,兰姑为救师父千面受了重伤,到得这客栈养伤时,不想老掌柜错认兰姑和千面,认为其二人是夫妻。当时水朵朵和阿妍尚小,不懂男女情爱,所以并不说穿。
可如今水朵朵心系师父千面,听见此话,不免触景伤情。又想起当初四人在一块儿的感情,心里更是无限悲凉。愣了好一刻,却又只能心不在焉地转移话题。
魂不守舍地辞了掌柜,火急火燎地赶出酒肆外。沉沉吸了口气,望着暗黑的天穹。
“朵朵,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水朵朵慌张掩饰,笑着回应。“能有什么心事?”凑近两步,上前附耳埋怨,“小风,有没有觉得刚刚那掌柜很啰嗦啊!”吐出话来天真无邪,似是悠悠流水萦绕心间。立时,面颊又浮现出些许愁意。
“也不知爷爷如何了?”
“我也这般想着,多少年了,怕是认不出我这个模样的。”林宇风浅笑,低沉落寞的嗓音中夹着欢喜,“不过能再见到爷爷,也算是大哥和我的福气了。少时若不是他费力解救,恐怕我林宇风也只是屠刀下的一缕亡魂。哪里还有如今的盛华光景。”
“小风,你说得是。爷爷他确实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水朵朵低声感叹,“他给我说起那些事,我还感动地一踏糊涂。全然不知那都是他一些亲身经历。”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去罢!早一点劝动他,也好早一点回庄。庄中诸多大小事还等着我去解决。”
水朵朵对他点了点头。
穿巷往东直走,绕过大小街市。
终于来到一间尘垢盈面的土房。门阶的一块残破的牌匾斜插进土里,牌上字迹如在雨水里浸泡过,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石阶处不乏青青野草,因入春没几个月,那草长得也颇慢,只有尖尖的嫩芽在风中摇曳。
门檐上一竹灯笼左摇右摆,里间蜡烛燃尽,还有剩余的黑色线芯。
水朵朵捋袖往门上大锁轻轻触了一把,直觉手上灰渍不断。显而易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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