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她气急了,真的,真的!”
平素锦衣玉食,倍受宠爱的晋国小姐,为了千面,成了一位谦卑有礼的女仆。
如今又为了爱情,成了一位毫无尊严的少妇。
恍惚看去,脸上的胭脂水粉混着满目的泪水滚滚淌下。
她可以什么也不要,她可以什么都抛却,唯独不能失去千面的爱。若让她没了爱,她该怎样活下去,那比让她死还要痛苦!
“兰姑,你别这样!快起来!”千面惊诧不已,蹲下身子,准备搀扶她起来。哪知兰姑直哭不止,直拽着千面的胳膊不放。
“相公,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兰姑不是……不是真想杀了她。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千面心知,兰姑对自己情意深重。既然她嫁了自己,那便是妻。万万不能狠心辜负的。
“我知道,相公知道。娘子不是有意的。”千面抱着兰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劝慰着焦躁不安的兰姑。
他想,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妻。
无论如何,她都为了自己付出了许多。
“师父!朵朵……”水朵朵推门而入,见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然地上相拥而坐的人中,千面也很不是滋味。
只见他轻轻抽离自己的胳膊,发慌地站了起来。声音如蚊喃喃:“朵朵,师父我……”似乎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又觉得十分滑稽。自己和娘子抱在一块儿,十分正常。同一个徒儿解释,那又算是什么呢?
水朵朵垂了眸,转身退出了房。并好心好意地替两人关了门。
千面不禁好笑,多年来处之泰然的性子竟然在这种时刻慌乱地不像话。
见水朵朵一言不发,退出房门,心里也会失望。一个女孩子,他怎么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点吃醋的痕迹了。
只那么轻微地叹息,却也落在了一旁沉默抽泣的兰姑手里。
“相公,你若是欢喜,可以纳妾?”兰姑低声道,“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
“你说什么?”千面大惊。
兰姑顿了顿,放大了声音,又道:“你可以娶朵朵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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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逢熟人赴楚地
千面很自然地走向窗边,他也不明白,自己内心是怎样的翻江倒海,于是淡淡地吐了一句:“兰姑,你别总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该知道,我不爱听。”说罢,迈脚转身出了房屋,只听得呼啸的冬风拍打着窗沿,发出近似狂吼的声响。
兰姑坐在地上,一阵大笑,接着双手支地,望着屋外,喃喃自语:“其实事实是怎样,你自己很清楚,不是么,你还掩饰些什么了?”
千面的背影现在对面阁楼深处,正面而对的湖水,隔断了兰姑自怨自艾的伤愁。
当居者迷,旁观者清。很多事实往往是身在此中,所以看不真切。
水朵朵以前爱笑,可因阿妍的去世,师父与兰姑的成亲,彻彻底底冲破了她内心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她以往享受到的幸福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轰然倒塌。
阿妍,兰姑,水朵朵,千面,那相依为命的四人,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
有的成了夫妻,有的成了仇人,有的成了对手。
失去了信任,失去了忠诚,失去了温馨,抛却了承诺,抛却了亲情,抛却了所有。留下的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即将分崩离析的团体。
水朵朵出走的那天,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或许觉得那样做不好,所以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一纸书信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黑字。
是出游,而不是离家!她想,有时间有机会冲破对师父千面那种特有的情愫了吧,有机会理解兰姑对阿妍的冷酷无情了吧,有机会找到自己为此努力的方向了吧!
“你要离家出走?”颜照将军登时从椅子上立起来,大吃一惊道,“有什么事情非得离家出走不可,说出来一起解决不是很好么,朵朵?”
“嘘,颜照哥哥,你小声一点。”水朵朵低头玩弄着手指道,“我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只是出去玩一玩,缓解一下心情而已。我……最近不知怎么了,一来害怕见到师父,二来害怕见到兰姑。我……我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了。”随后一抬眸,莫名其妙地把话题转移到颜照将军的身上,“颜照哥哥,你……你没事儿吧?”
其实,水朵朵之前一直都明白颜照对兰姑的爱意。只是兰姑一门心思在师父千面身上,并未注意到她身旁的男人。所以无论颜照将军付出多少,兰姑也全然不知。
“我……我还好。她嫁给了自己的所爱。朵朵,你说,我不是应该为她感到高兴么?”颜照将军苦笑一声,问道。
水朵朵咿呀一小声,默默点了点头。或许,她该祝福兰姑和师父千面白头到老,恩恩爱爱。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感到高兴呢?
“朵朵,此次你出去,是要去哪儿?”颜照将军问,“需要我派两个羽林军陪同吗?”
水朵朵两手一摆,慌慌张张地拒绝道:“不用,不用。多谢颜照哥哥的好意,可是朵朵是想一个人走走,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什么。”
那一天,和颜照将军彻夜长谈。
第二天一大早,水朵朵便离开了。
她没有旁的地方可去,除了自己的家,在水月谷的家。于是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拾掇一点碎银,买了一匹良驹。
犹记得,那时候,她不大识路,被阿爹阿娘送出谷去阿珍姨娘家的时候,心里面还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惊奇。
可是如今倒应了狗蛋子水穆白哥哥的话,外面的花花世界固然很好,可真要一个人耐住寂寞,忍受尔虞我诈,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她不是后悔认识师父,认识兰姑,认识阿妍,认识谷外的人,她只是有点愧疚,有点不习惯,有点伤心。
那么多本不该有的事情,她却没能阻止。
出了大齐城门,戴着斗笠一路南行。
那是一条通往楚国的大道。
水朵朵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大路,仿佛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置身于宽阔明亮的天地间,没有谁死,没有谁恨,没有谁怨?一切又回到了当初。回到了那个花样的年纪。那个还未初尝男女恋情的时刻。
水朵朵,好像很欢喜当初。
于是一拉马僵,彻马狂奔,前行在大道之上。
这一程,对水朵朵来说,不知是不是一个劫数?不过,又有谁知道呢?
四周的风有点冷瑟,待到正午,大地才迎来了稍微柔和的日光。水朵朵脱去斗笠,手心手背互相来回搓了搓,呵了两口气,便跨下马来歇了歇。
驾驾驾……一阵马蹄声响呼呼传了过来。
水朵朵定睛一看,却见一个身披貂裘,戴着毡帽的男人,骑着一黑色宝马在大道上穿行,身后数名身穿战衣盔甲的男子,他们的腰间配着大刀,手上握着的一半是长枪,一半是弓弩。
他们是敌非友,这一点,水朵朵看得很真切。因为从一开始,后面的那些人对着前面的男子就紧追不舍,而且手中射向那名男子的长箭就有数十支。若不是仇家,有谁那么心狠?
不过,那男子身形矫健,不但能避开向他射去的凶器,而且还能反客为主,将凶器重新转头,射向那些个凶神恶煞的男子。
这样的男人,武功很好。
水朵朵出神地看着。他越马,跨马,闪避等动作,游刃自如。仿佛武艺已经达到了无人匹敌的地步。
忽然,那男子勒僵停下,掉转马头,怒斥身后几人,道:“你们是想死么,本公子可没有什么耐心?”眼神向众人扫了一扫,示意别再继续干那愚蠢的事。
那几个身穿战衣盔甲的人面面相觑,惶恐不安地望了望大道上躺着的几个同伴,顿时知趣地停在对面,不敢近前。
那头戴毡帽的男子笑意更浓,伸手一挥,骑着大马正局促不安的一名男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当场死去。
其他几人纷纷望着那名男子,吓得乱了阵脚,吵吵嚷嚷地围成了一个圈。看样子是怕面前的男人再使用什么秘密利器,杀死他们当中的一个同伴。有的你推我嗓,指着那男子,颤抖着身体说:“你去,你去!”
当然,争论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前,反而噼里啪啦掉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后面的男人噗嗤一声,乐了。摇着僵绳大声对着奔腾的几人喊:“下次再见啦!记得回去告诉你们将军,光想着美人是会失策的,要抓我,除非忘了美人,否则得了相思病,就更抓不到我啦!”
站在大道旁观看此情此景的水朵朵也逗乐了,手臂一扬,咧嘴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起劲,捂着肚子笑翻了天。那戴着毡帽的男人听见怪音,扭头看向水朵朵,并不纳闷,反而嘟着嘴问:“刚才那一幕,你看见了啦?”
水朵朵点了点头,拉着身边马儿走近那男子。“这……真有那么好笑么,你刚笑那么大声?”那男人挠了挠头,随即又问。
水朵朵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呵呵,好笑就好笑吧,能让你高兴也是不错?”那男人反而不怒,配合着水朵朵也笑了起来。
水朵朵纳闷地望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你认识我?”
那男人愣了一瞬,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水朵朵道:“你猜呀!”说着身子一倾,倒转头来,两眼瞪着水朵朵。
一头油黑青丝直泻下来,飘荡在空中,毡帽掉在地上,滚了老远。
水朵朵吓坏了,退了两步,然后站定,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你……你是谁?”
那男人两脚一晃,立在地上,看着水朵朵道:“喂,你不记得我了么,朵朵?当日舟中赏莲,我们可还说过话?”
记忆忽转,水朵朵才明白眼前所为何人,这男子温柔的举止,眯起来,眼睛就像小月牙一般。
水朵朵踮了踮脚,笑道:“林宇风,你……你长高啦!”“哈哈,真的么?”林宇风俯身望着水朵朵,摸着她的头,笑着道,“不过,朵朵,你……你好像都没长呢。”
“谁说的?我可长了一岁了,是女人了。”水朵朵自傲地笑笑,将手中斗笠往林宇风头上一套,道,“小心,长得太漂亮,会被女人踩死的!”
“呵呵,朵朵,我长得漂亮这是事实,不用你说我也清楚。倒是你,说是个女人,我却不信,否则……”林宇风蹲下,手指往水朵朵胸前一指,坏坏地笑了笑。
水朵朵环抱于胸,尴尬地扭过头去,道:“你正常一点好不好,那时候还觉得你人挺好的。怎么能讥笑别人呢!”
“呵呵,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那日,本还想着让你去我林庄玩一玩,结果你倒销声匿迹,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也没见着你?”林宇风取下斗笠,往水朵朵头上一放,道:“这个,还是朵朵用吧!”说着往后一移,俯身捡起了毡帽,道,“我呀,还有这个!”
“你戴地帽子真有趣!”水朵朵垂头,小声嘀咕道,“跟阿妍的帽子一样有趣。”
“你说什么?”林宇风探头近距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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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君负家族仇
“哦?没……没什么?”水朵朵忙掩饰着,牵着马儿退了退步,想了想,问道,“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跟那些人打架做什么?”
林宇风大概觉得这问话挺别致,摇头笑着道,“哈哈,那些走狗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朵朵,适才听你说到阿妍,莫不是那日和你同乘一骑的姑娘。我说,她去哪儿了?”林宇风将头上毡帽理正了点,拍了拍马背上的微雪,问道,“那日见你同她那等亲密的样子,怎么说,今日都不可能没有她呀?”盯了盯朵朵的四周,又续道,“哎,你看你,孤独一人的样子。真叫人不放心啊!”
水朵朵不由自主地哭泣上来,拥在林宇风的怀里,低声喃喃道:“她死了。”
林宇风听了不解,愣了一瞬,忽问:“朵朵这话是怎的意思?”
立时,水朵朵哭得更加厉害了,全身发软地拽着林宇风胸前的衣裳,更加完整地补了一句:“阿妍死了,是阿妍……她死了。她死得好惨,朵朵……我都还没来得及救她。”说着又重重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是我没用,是我没用。要是早一点去,她就不会死了。”
原来水朵朵那日见到受阿妍所托的非尔达达,心里面恨意重重,一时半会儿生着闷气,也不愿意立即去见阿妍。
等到非尔达达一番“为主申冤”的话,才恍然觉得不对,寻到马驹,到达城门。
得知阿妍被杀,为时已晚。因而一说起阿妍,心里面难免愧疚自责,无法原谅当日因犹豫不决酿成的大祸。
林宇风不知其中原委,看着伤心不已的水朵朵,也只得拍手安慰,让朵朵宽心。
毕竟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努力活下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水朵朵的哭声在呼呼的寒风中消失殆尽。
“不好意思,我……”痛哭的水朵朵醒悟过来,发现林宇风胸前的衣服被自己的泪水润湿,又是尴尬,又是无奈,随即退了半步,向林宇风道了道歉。
“哈哈,你看看你,都成大花猫了。咯,我的衣服也成大花衣了哎。”林宇风故作夸张,扯起胸前被打湿的衣服,道,“为了报答本公子‘不计较’的大恩,给你一个选择。嘿嘿,陪我去个地方,如何?”
当然,林宇风不清楚水朵朵是个好热闹的性子,所以此话一出,水朵朵便拍着胸膛,乐道:“好啊,我同意了。你想让我陪你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说完,水朵朵翻身上马,做出即将出发的准备姿势。
林宇风挠着脑袋,疑惑了半天,小声嘀咕着:“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同意啦!哎,女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你还不走么?”水朵朵扬手催促,“再不上马,朵朵就反悔啦!”
林宇风呆了半晌,然后跨将上马,同水朵朵一起。
“去哪儿?”水朵朵笑着看向林宇风,“你要考虑清楚,要是去的地方不清楚,可别瞎走。否则迷了路,朵朵可是帮不上忙的。”
林宇风咿呀了半天,抖出一句:“你……你是个路痴?”
水朵朵小嘴一噘,眨着眼睛笑着道:“其实,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那便出发吧!”林宇风说完,驾着马往楚邑而去,水朵朵于身后唤道:“什么地方?”林宇风向后摆了摆手,道:“楚国王都。”
楚国王都,所有的故事刚刚从这里拉开。
到底楚地时,已是傍晚。
两人先到烟火居小吃了一顿。
烟火居共有三楼,两楼均经营着,楼上楼下都是客人。但第三楼,却很反常,因为空间很大,房间众多,却没有一人。
上得第三楼,水朵朵越觉纳闷,拽着林宇风的袖子道:“喂,这怎的一个人也没有?是不是闹鬼啦!”
林宇风拿手轻弹了一下朵朵的额头,道:“朵朵,我可有名字的。下次可别喂来喂去。再则,不得不说叨说叨你,整日都在想什么?”说着捂着肚子,续道,“即便有鬼,也是糊里糊涂的饿死鬼!”
没来由地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水朵朵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林宇风,他饿了。
到得一屋,室内宽敞明亮,除了在靠桌处置了一画着五马翻腾的屏风和一连串的金色挂珠,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
“林宇风,你瞧,我们亏了。”水朵朵两手一摊,无奈地撑着右腮。
“亏了?我们亏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