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数秒。水朵朵按捺不住,绽开两个小小的酒窝,问道:“我的颜照哥哥怎么了,痴痴呆呆的,你慌慌张张是要到哪里去呢,说好过来帮忙,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哦,朵朵,我~颜照哥哥现在有事,所以没办法,必须回去处理一下。”颜照将军吞吞吐吐地找出一个理由,敛了敛眉。
“那你处理完事,什么时候过来?”水朵朵动着眼睛问。
“朵朵,你很希望颜照哥哥来?”
“当然希望了,不过我觉得阿妍应该也很欢喜吧!”
“她,也会欢喜?”颜照冷笑,心里却在想,迟早都要摘掉她的面具的,现在先忍着吧!
“颜照哥哥,你可真奇怪,按道理来说,最高兴的应该是你吧。不过奉劝你,别追阿妍了,她才是个小姑娘,已经和皇后的弟弟私定终身了。何况你这么老,她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我,喜欢阿妍,那个女孩子?”
“是啊,上一次在客栈,阿妍解手,你不也马上跟去了么。哦,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放心,放心,朵朵的嘴巴很严的,很严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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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上风头全出尽
颜照将军还是走了,只不过是大笑着走的。他简直认为自己听到的是个笑话,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会误以为自己喜欢着一个小姑娘,这怎么都让自己想不到,也气不出来。
于是抖抖战甲,这便走了。此事就此划上句号,他也许久没有再次出门去找兰姑,再次与三人见面,一切平常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水朵朵每每问起那日颜照哥哥为什么突然离开的时候,阿妍只在一旁偷乐,笑得让人生疑时,兰姑便会斜眸看去,冷哼几声。当然几声冷哼,主公千面和水朵朵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的,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
直到那一日的到来,才有了其他的事情让几人忙起来。
八月初二,千秋节,大齐沐皇后的生辰。
此时芜喜院,微风和煦,艳阳高照,莺啼鸟啭,霎是一派好风光。
高楼屋宇,鳞次栉比,八宝楼屋檐之角各有红灯笼悬挂,院落看台之上,均为雅座,是这皇家贵胄所坐,看台之下的座位是朝中大臣,公子王孙所坐。
皇家礼仪威严,可见一斑。热热闹闹的芜喜院,其左其右其前其后被围得‘水泄不通’,百里之外,禁卫军羽林军持枪守卫,看台之中,乐舞司仪纷纷着衣静默,只等皇后圣上等各嫔妃就坐,才敢拨动琴弦。
四周不少公公丫鬟手端菜肴从芜喜院外进来,频频走至方桌,有礼地将茶杯放在各个达官贵族的身旁桌子上,又纷纷垂头拱首地出去。千面坐于看台之上,兰姑阿妍分侍左右,一派庄重肃穆之态。
千面对面坐着的是伤刚刚养好,但面色仍然苍白的太子齐鄢,其右是清妃齐雨泠之子齐恪,是个王爷,他面色柔和,微微泛着笑意。身旁是他的教书先生公孙子言,斑白的青丝,斑白的胡须。严肃恭谨的神采。一看,就知道是个严师,所以必然出了个好徒齐恪公子。
随着一身红衣官服太监的如公鸡打鸣的吆喝,沐皇后,圣上齐天傲乃至诸宫六院那些当摆设的娘娘均艳妆而来。清妃齐雨泠为送大礼,迟迟没有现身。
“兰姑,朵朵呢?”千面眼望四周,见自己的小徒儿水朵朵不见了,便低声问道,不免心生怀疑,猜测着说,“是不是今晨你忘了叫她起床,给耽搁了?”
“主公,你看,朵朵不是在那后面么?”阿妍指着阁楼上的一个小角落,大声回道。
千面抬头望去,蓦地瞧见一个桃红色的小小身影,拿着酥饼,伸着脖子正往水榭处望着,脸上露出两个小小酒窝,正自聚精会神地望着底下朱红桌子上的美食。嘴边还掉着口水,眼睛如猎物般闪闪发光。他乐了,对身后的兰姑笑着说:“兰姑,朵朵好像一向好吃点,你说若是以后总这个脾性,谁还敢娶她,这可让主公有点揪心啊!”
兰姑愣了一瞬,不知如何回答,阿妍随自己也差不多跟了他好几年,他怎么从来没想过阿妍的亲事,倒是这个不过数月所收的小徒儿,他却上心得紧。一时间,她突然感到莫名地担忧和气愤。所以傻傻站着,望着楼阁处的身影,开始了细细的打量。
那只是一个小孩子啊,跟他不过数月的小孩子啊。
“好无聊啊,非常非常无聊啊,师父让我进宫就是来看别人吃东西的么?”站在楼阁处的水朵朵连着叹了三口气,又猛地咀嚼起自己手上的酥饼,一口接着一口,然后再叹几口气。
“朵朵妹妹,你怎么不下去呢,下面一会儿可热闹了,难道不想去看一看嘛?”丫鬟小红恰巧从旁经过,看着叹气的水朵朵问。
“哎哎哎,小红姐姐,有什么热闹的,只不过是我们看着他们吃好吃的!”水朵朵指着楼阁下的那些人,很没心情地说。
“朵朵妹妹,这次是皇后生辰,我们做下人的除了眼巴巴望着,还能怎么样,难不成为了吃,就去死么,何况我们谁敢呢,不过,这次我们倒有眼福了,清妃娘娘说是要跳当年大齐公主跳的倾城舞曲。叫什么‘轻灵鹤’来着,难道你不去瞧瞧么?”丫鬟小红先是一脸无可奈何,随后眼睛却大放异彩,说起一件秘事来,“你不知道吧,当年我们公主十三岁跳这舞曲时,可是五湖四海都称道的,我听爷爷说起,心里面还感慨自己晚生了呢。好了,朵朵妹妹,姐姐先走了。”
说罢,丫鬟小红匆匆忙忙地离了楼阁。
轻灵鹤,是个什么舞?嗯,我得去看看。水朵朵一边想着,一边屁颠颠地窜下了楼阁。
一路手持一根柳枝摇着从楼阁处下来,蹦到了师父千面的身边,见到了阿妍,捂着嘴惊奇道:“阿妍,你穿的我们汉人服装呢,快说说,怎么想的啊,你不是一向都喜欢穿胡衣的么?”
阿妍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揉着鼻子说:“上一次,似乎皇后娘娘就不太喜欢我。这一次,兰姑分析,可能是我这一身衣服的原因。所以就拿了一套汉人服装来穿。何况我可不想被皇后认作肉中钉骨中刺,那样的话多可怜啊。”
“嘻嘻,其实,阿妍穿汉人服装可比那胡衣好看多了,跟个小公主一样。”水朵朵打量了阿妍好一会儿,拍着马屁笑着说。
“喂,朵朵,你别光说我。你看看你,怎么从来都不换衣服的,天天都是这桃花裙,也不嫌腻得慌。”阿妍啧啧舌,盯着水朵朵的衣裳。
水朵朵目露凶光,完全没有顾忌这是芜喜院,也完全没有顾忌这一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她张着‘血盆大口’,尖叫着对阿妍吼道:“你才不爱干净呢,阿妍,你明明知道朵朵每天都洗了澡的,每天都换了衣服的,虽然你看见得,朵朵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相同的,可~可那只不过是因为阿珍姨娘给我做的一样的而已,哼!”
刚刚大叫着说完,却见看台上下几百双眼睛狠狠地向她扫来,年长者摸着胡须笑,年轻者便将视线定在她的身上,细眼斜长地瞪着。还有的瞠目结舌,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生气可爱的孩子。粉嘟嘟的脸蛋透着一股野野的稚气,这是与皇宫大院那些小公主小公子完全不同的。一来谁也不敢那么野蛮,不顾自身矜持,对着别人大喊;二来谁也不会两手叉腰,嘴里把那些不太光彩的语言挂在嘴上,而且还是无所顾忌地在皇后娘娘的生辰之上。
水朵朵一下子急了,看着包括他师父千面送来的探究目光,她决定还是掩耳盗铃地把自己的眼睛用手掌遮起来,这样别人虽然看得见,可自己看不见他们,心里的恐慌与害羞也减了一大半。
她正感慨着眼前黑乎乎的,就听见四周响起一声一声的大笑来,她拨开小指,留着缝看去,却觉得那笑声更大了。
“千面大人,这女娃可着实有趣!”台下一名大臣指着水朵朵,夸赞道。
“小徒让大人见笑了!”千面微微对着台下大人拱了拱手,似有一个还望包涵的意思。
“皇后,你昨日告诉我,你的小弟妹就是那个孩子么?”圣上齐天傲低声问着身旁的沐皇后,笑着问。
沐皇后定着那个桃红色的身影,反问圣上齐天傲:“圣上难道不觉得那个小孩子挺单纯可爱的么?”
圣上齐天傲会心地点了点头,他看中的小徒儿,当然要可爱了。这还需要问么?眼神交接处,正是对面坐着的千面大人。
千面移脸过去,对着圣上齐天傲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回转,看着不好意思的徒儿水朵朵。
蓦然踌躇间,看台中央管弦乐器之声登时响起,萦绕在芜喜院中,一穿着金丝黄色百雀羽衣的女子从阁楼处越来,头上倒并未绾成发髻,数万青丝犹如瀑布垂落,滴落至腰间,脸上略施胭脂,神情怏然。圣上齐天傲一见,嘴角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眼神只停留在那跳舞女子身上。看台之下,众人见那娇俏身姿,已然心驰神往。不想司仪拨弦奏乐,女子扭动着的曼妙舞姿,更是让技艺高超的艺人雅士称颂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乃舞中一大较高的境界再现。
当然,二十年前曾经目睹过大齐公主齐雨泠轻灵鹤舞曲之人,再见这舞姿时,除了回忆往昔岁月,更是感慨现下女子的高超舞技,竟将公主一舞模仿得出神入化,恍若出自一人之手。
女子面纱拉开,正是得到圣上齐天傲独宠的清妃。只是座下朝中大臣都不免露出鄙夷之色,自从这位皇妃的舞姬身份曝光之后,连着有人不悦,感叹其出身卑微。可是哪里有人知道,这站在面前,恍若天仙的妃子就是当年那在疆场之上,与齐二公子并肩对敌的公主齐雨泠。
只有圣上身旁的皇后明白,现在在看台中央技压群芳的可人儿正是名副其实的大齐公主,而非什么醉春楼的艺技月姬,当年对于初见清妃时,眼神里的睥睨众生,以及骨子里的高贵气质,已经让她惊为天人,就是到了如今这个年龄,也没有几个能与之比较的,更别说自己的容颜有何貌美了。沐皇后的脸上露出难堪之色,眼神中也是几多失望,这么多年,她费尽心机,除了让众人以为宫中的清妃是舞姬这一卑贱的身份之外,却没有得到其他什么,譬如面前这一国天子的心。
当然在一旁关注着沐皇后变化,却是那办事细致入微的千面大人,见皇后脸色异常,已然会意半分,又见她愁眉叹气,更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不过,他也知道,其实身旁的那位天子,比他更加谨慎。
清妃齐雨泠优美地飘起,又优美地跃下。那种前后翻动的姿态却让千面身后的水朵朵看得呆了,那舞姿她大部分都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亲自见谁跳过,并且舞到最心动处,她也要翩翩起舞起来。是的,她想起了水月谷的阿娘,小时候她阿娘就盼着她成为凤凰,琴棋书画全部教她,只是当时性子太野,不受管教,除了贪玩还是贪玩,每每娘亲做示范时,她除了在一旁欣赏,就没有其他想法。好在看过数遍,里面比较美丽地姿态她也学会了两三分。
眼看着看台中央的清妃齐雨泠正跳到美妙处,水朵朵穿插过去,和她一起舞了起来。本来二人从未见过面,可是大概是因为都熟悉此舞的原因,所以配合得天衣无缝,十分有默契。一金黄色的身影,婀娜多姿,一桃红色的小身影虽然娇小,但是舞姿却丝毫没有笨拙之意,反而灵巧得很,看得台下众人唏嘘时又纷纷称赞。
但圣上齐天傲,却总觉得那小人像极了一个人的影子,可是搜索多久,脑海里只蹦出了一个女子的笑颜,那女子便是醉春楼,名动江南的舞姬,便是水朵朵的阿娘月姬。只是月姬自坠入水月谷,就自改名字为梅,与水月谷主成为夫妻之后,也从未与月姬自称。所以水朵朵只道她阿娘叫水梅,她阿爹叫水冰。同姓罢了。
圣上齐天傲愣了好半晌,但也不敢多问。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但是清妃齐雨泠却是吓坏了,如果眼前的小姑娘太过聪明,一眼就学会了自己的舞姿,那么在怎么厉害,也该略显生疏,可她为何半点没有,反而灵动如波,真真是那孰能生巧可以说明得。这小孩子究竟是何人,她的舞姿究竟从何而来。想自己贵为大齐公子,几十年来从未收过徒弟,怎么她会这轻灵鹤?一来二去,清妃齐雨泠倒显得错愕木然了,不明白地看向太师椅上的二哥,摇了摇头。齐天傲也颇觉疑惑地摇了摇头,但是脸面上却忽地浮现出愧疚之色,想起曾经为了自己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而自己残忍冷漠对待的月姬,心里面骤然飘起多年的梦魇,可不,如今铁蹄践踏,他与丫头的情意绵绵却终究被其他的女子横插一杠,再不似当年那样快活。这可不就是报应么?
一舞终了,沐皇后拍手赞赏,脸上多多少少的笑意均来自那个累得满头大汗的桃花身影。是啊,这个她爹沐天哲挑选的弟妹可真是特别得很,没想到连公主的轻灵鹤都轻而易举地将其学会了,是多么厉害的小人物啊。当然了,沐皇后也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包括她的阿娘就是那名动江南在醉春楼大受欢迎,以飞灵鹤得名的舞姬,最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后返入大齐报仇被众人迫害无果的水月谷主夫人月姬。
“圣上可对臣妾家的弟妹满意,没想到大齐公主的轻灵鹤都可以模仿得出神入化,哎,看来清妃也没有费多大功夫来练习大齐公主的轻灵鹤么?”沐皇后格格娇笑两声,掩着袖子,挑衅地看向一旁的齐天傲,等到看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眉角略显厌恶,她才暗暗松口不再继续。心里却隐隐念道,怎么,齐天傲,你也会心痛么,你也会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不得澄清你心上人的身份苦恼么,哼,我就是要让你痛,就是要让你肝肠寸断,说不出一丝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我要你后悔,后悔伤害我儿子的错。
原来,沐皇后深恨的不过是误认为圣上齐天傲派人刺杀自己已坐上太子之位的齐鄢,加之身为皇后,却似独处冷宫的寂寞,孤单和持久的心痛,让昔日也单纯地沐凤凰也心狠手辣起来。报复清妃齐雨泠就是她的棋子,她的第一步。实际上圣上齐天傲也误认为是皇后不顾孩子性命,想要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后位。实际上,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两人都不知道。但正如清妃齐雨泠所言,那幕后黑手的目的也无非是为了挑起圣上和皇后的争端,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姐姐今日生辰,妹妹冒犯大齐公主之姿,跳上一舞,还望姐姐喜欢!”清妃齐雨泠嘴中说着祝福语,心里却暗自苦笑,明明自己就是大齐公主,明明是所跳自己的舞,明明是眼前这位主儿的迫害,才导致自己成了众位朝中大人的鄙视的对象。自己明明居她之上,却偏要站在这里替她庆贺,替她祝福,当真是愚蠢至极。
“妹妹的舞姿可是数一数二的,姐姐当然欢喜。快快上前就座吧!”说着自己起身,下来搀扶清妃入座。朝中大臣看去,纷纷觉得皇后贤良淑德,待各位妃子为亲生姐妹,真可谓母仪天下。可是这世上的人往往喜欢从人言行举止来推断此人是否心善,却往往忽略了坏人照样可以依葫芦画瓢,把自己伪装成好人,然后供人传唱。
水朵朵就是其中一位,从她澄澈的双目中得出,她心里也在暗暗高兴,有这样善解人意的皇后。倘若日后阿妍嫁进沐家,还会受到优待呢,多好啊。想着便转头看向了身后着着汉服的阿妍,微微笑了笑,挤了挤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