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做的真好”芸儿拍着手说:“该二小姐了”
“我就来首《品菊》吧”馨悠想了想,吟到:“无边落木笑金蕊,摇曳身姿伴秋风。问君何来铮铮情?唯有痴痴女儿心!”
“妙!好个“摇曳身姿伴秋风”——一句道尽了顾盼神飞中的决然与坚持”秦明点点头,赞叹到:“但愿秋风解花语呀——心儿该你了”
“我可没有悠儿和兰妹妹有才——只好作一首粗浅的,让你们见笑了”文心看着秦明温柔的眼神,念起来:“百卉须臾尽,晚艳傲然立。风疾摧蟹爪,空余浅残香。”
““浅残香”虽用的好,可意境有些悲凉。如此热闹的场面配这诗,似乎有些不妥”馨悠皱皱眉头,转而笑着问到:“你们说该不该罚?”
“该罚”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正好吃了蟹,喝点花雕暖暖胃!”
“横竖都说不过你们”文心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心啊——我可放马过来了”秦明站起身,开起玩笑:“我就来首闹中取静的《念菊》:金蕊盏盏立寒秋,冷香阵阵映娇颜。料尽百花身后事,留得芳名动人间。”
“好——不愧是京城七公子所作”众人无不点头称赞:““料尽百花身后事,留得芳名动人间”一句悲中透着从容大气——实在是妙!”
“小姐公子们的诗听起来都是字字珠玑”筝儿笑了笑,请求到:“我们平时荒疏惯了,只怕对起诗来错二落三,扰了大家的兴致。能不能念些以前读过诗充数?”
“我这行令官本就是摆样子”馨媛假装生气地说:“姑且就饶你们三个一次——不过可要挑些好诗让大家听听”。
“是——筝儿得令”筝儿想了想念到:“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果然是好诗——此乃晋代东篱先生的佳作,一句“怀此贞秀姿”道出了冷香的高洁”秦明不禁大声较好。
“我这诗可谓脍炙人口,乃太宗皇帝的《赋得残菊》”杏儿起身,认真地念起来:“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
“亏了这蹄子——还记得此诗”馨悠抿了口花雕,笑着对众人说:“还是从前我当小姐时教她的,没想到今个儿竟派上了用处。那时年纪都小,不理解其中的意境,如今倒都明白了——也罢,回去再好好赏你!改芸儿了吧——”
“我念什么呢?”芸儿挠挠头,想了想,不急不慢地说:“就那首《菊花》吧: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你们有的寻菊、品菊,有的念菊——个个才思敏捷”馨媛感叹到:“把我的好词都占了去——也罢,就作一首《赞菊》,给这酒令续个蛇尾吧:年年秋风萧萧下,岁岁冷香阵阵飘。待到金蕊遍长安,来年更是后庭花。”
“如此妙言,怎是蛇尾”馨兰笑着说:“大姐又谦虚了!”
“对呀”文心认真地说:“借着“来年更是后庭花”,我们就此约定,明年再来持蟹赏菊——可好?”
“当然了,到时候可要自己带拿手好菜来”馨媛顿了顿,转身吩咐到:“吴媪媪去把白兰绿豆面子拿来让大家净净手吧”
“是”吴媪媪小心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端着雕花檀木盖盒、岫玉荷叶托盘走了过来。那盖子刚一揭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便飘了出来: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馨媛的独家香饼!众人接过饼子,慢慢涂着,说来也奇怪——秋蟹的腥味竟然去的无影无踪!
“养好肚子了,就去赏美景吧”馨媛招呼到:“我们去静玉亭看看,那里的百日红是悠儿出嫁时才追的肥,如今开得更盛了!”
“好啊——品蟹、说菊、赏美景——真是不枉此行啊”众人边说边走,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真是:年少总多情,偏为密林阻。心中细思量,好比双丝网。
突然,馨悠瞥见远处小叶榕下有一瘦削的身影,便向馨媛说到:“姐姐,你们先走吧,我过去瞧瞧就来”。
第四十四章 慧佳人玲珑平八面
临近傍晚,馨悠还是不得不在姐妹好友一干人的不舍中离开娘家,如同来时的热热闹闹一样,乘车带辇地回到了静王府。
杏儿扶着主子刚进东景苑,便利索地吩咐粗使人把带回的绸缎布料摆放妥当。馨悠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微微一笑:这丫头可真是长大了!眼见众人收拾的差不多了,馨悠不急不慢地说到:“今个儿辛苦你们了,每人一调小钱,拿去喝喝酒,吃吃茶吧。”
“是,奴才们谢过王妃”众人低头领了赏,便知趣地退下。
馨悠看看他们的背影,转过身来,笑着说:“这一趟下来还真有些累。去告诉厨房——晚饭不用准备了,时候也不早了让他们早些歇着吧。我们就在这苑子里吃点峨眉豆花罢了。”
“小姐总是为别人着想”杏儿调皮地说:“杏儿当然听您的——这就去趟厨房,顺便再看看春桃姐姐”
“真是养不家的小蹄子,还没几天呢,竟惦记起旁的姐姐”馨悠打趣到,却见杏儿早已一溜烟地跑出了苑门。
“奴婢是春桃,请问王妃在吗?”一阵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别站在外面说话啊”馨悠连忙出门,拉着春桃进了屋,边走边说:“刚才杏儿还在念你呢——怎么路上没看见她?”
“兴许我们走叉了”春桃有些遗憾地说:“王妃娘家可好?”
“都到了“懵懵懂懂思幕春”的年纪”馨悠感叹到:“府里可好?”
“还算平静”春桃认真地说:“只是不知香夫人从哪儿找来一只玉镯,正闹着呢!”
“看样子她又要唱戏了”馨悠若有所思地说:“王爷木鱼的案子断的怎么样了?”
“今个儿一天还没见着王爷的影子呢,早上带着岳翎、锗契出门时说可能会回来的晚些,让王妃不必担心”春桃笑着回到。
“原来如此”馨悠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春桃来到绸缎布料前,拿起一匹彩锦,笑笑说:“看我这记性,上了心地带礼物,见到人竟忘了——前些天见妹妹穿件浅绿色深衣煞是好看。这次回家便寻了些,好给妹妹补补短——照顾王爷那么辛苦,定是没有功夫闲逛裁布,它留在妹妹身边也好顶个急用”
“奴婢谢过王妃”春桃感激地福身道谢:“如此挂念奴婢!”
“快起来”馨悠连忙扶起春桃,正色到:“妹妹若是真的谢我,以后没人的时候只管叫我“姐姐”,可好?”
“这——”春桃缓缓抬起头,看着馨悠诚恳的眼神,轻轻地喊到:“姐姐”
“这就对了”馨悠高兴地说:“王府里都知道家君做着布料的营生。此次的这些锦缎便是他们的新货,听说很是奇特:那上面的颜色都是浑然天成,不加任何染料的。妹妹的这匹最特别,是在桑树周围种了绿花秋石斛、绿杜鹃、黄蜀葵,蚕儿吃了这样的桑叶,便吐出浅绿浅绿带着药草香的丝来,用这些丝就可以织出彩锦中的翠玉锦。还有念夫人的海棠锦,是将桑树嫁接在开暗红色花的海棠树上,蚕儿吃了这样的桑叶,便吐出红色的丝来,多了就可以织成海棠锦。香夫人的紫云锦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将嫁接的树换作紫花文冠果,再一步一步织出料子来。”
“姐姐想的真周到”春桃不由得感叹起来:“连每位夫人喜好的颜色也念及到——她们见着一定很喜欢”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见杏儿气喘吁吁地回来,馨悠佯装生气地说:“要什么时候才有个姑娘样!”
“杏儿怕小姐饿坏了”杏儿朝春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低头解释到:“所以走的快了些。”
“快坐下缓缓气,歇一会儿再吃饭”馨悠心疼地说罢,便转过身问春桃:“妹妹可曾用过?”
“来之前刚吃过”春桃笑着说:“姐姐刚回来也累了,改天再找你们聊天,顺便取那翠玉锦。杏儿可要腾开时间啊”
“好啊”杏儿高兴地应到:“我送送姐姐”
不一会儿就见杏儿端着一个青瓷金瓜式汤碗、两枚青釉海棠式碗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杏儿刚热了这豆花,小姐尝尝还是不是家里那个味儿”
“原来杏儿也会如此心细”馨悠颇有感触地说。
“小姐,刚才我路过西厢苑的时候,听两个小丫头在门口说香夫人好像要给您送什么东西”杏儿舀了一勺豆花,吞下去,擦擦嘴回到。
“哦——有这等事”馨悠尝了一口豆花,沉思到……
“到底是什么,也没听真切”杏儿不好意思地说:“只听见“碧玉”两个字”
“她还会看上碧玉”馨悠突然想起李大夫的话,有些惊讶地说。
主仆二人正疑惑着,就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悠儿回来了”。馨悠连忙放下碗,急急地来到了门口,却只是扶着雕花门框站在那里,面露娇羞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杏儿见状,连忙将自己的碗收起,重新换上新碗。福身到:“奴婢参见王爷”。
“起来吧”静王和气地说:“在吃什么,如此香?”
“回王爷,是王妃从娘家带的峨眉豆花”春桃认真地说:“因为回来的有些晚了,王妃便吩咐不必打扰厨房,只用些这个就行了”。
“竟是这样”静王点点头,满意地看着馨悠说到。
“回王爷,奴婢还要收拾王妃带回来的物件,就先退下了”春桃高兴地看看馨悠,垂下头说到。
“悠儿辛苦了”静王看着杏儿的背影,转过身,对馨悠说到:“我们进屋吧。”
“是”馨悠跟着静王来到八脚镂花紫檀圆桌前,有些担心地问:“不知五郎木鱼的案子办的如何?”
“本来以为是木鱼里藏的东西引来了此人”静王顿了顿接着说:“谁知我问了明月寺的圆通主持、金般寺的慧能主持,他们都说木鱼里平时是不放东西的”
“这——该如何是好?”馨悠喃喃地说:“还有其他线索吗?”
“悠儿不必担心”静王看看馨悠安慰道:“本来想看看这两家佛寺的物品入户账册,也好知道木鱼是从哪个工坊进的。不料圆通寺前几日着了火,正好把要找的册子烧了。而金般寺管理账册的师傅正好外出化缘,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不过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因由,只要发生了,一定都会留下线索!”
“如此一来——从入户查不了,只有在木鱼身上找线索了”馨悠若有所思地说。
“悠儿说的正是”静王不急不慢地说:“经过昨天的分析,我发现首先这些木鱼都是各个寺里大雄宝殿所用之物。其次虽然制作木鱼的材料有很多种,但这些木鱼都是取的檀木,料想这京城里用得起檀木的工坊并不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雕工,虽然四个木鱼浮雕图案不一,但花叶、树干处的刀法都是吃木深活、走刀平缓、剔地灵活——明显是反口圆刀。鉴于后面两点,我已派岳翎暗中查访,如果顺利的话,明日便可有结果。”
“五郎真是思虑缜密”馨悠看着静王,感叹道:“不愧是我朝断案审判的第一人。”
“真的吗?”静王突然转了话题,深究似的打量着馨悠。
“嗯”馨悠点点头,不知怎地,脸颊竟一阵发烫:如此深邃的智慧仿佛夜空里夺目的星辰,吸引着自己想去接近。如若能化作一缕清风长伴于他——该有多好!
第四十五章 静心人解困失心人
“昨晚五郎睡的可好?”馨悠一边给静王整理领口一边关心地问。
“良辰美景怎会不好?”静王探究地看着馨悠,意味深长地说。
“五郎——又取笑悠儿”馨悠抬起头害羞地回到。
“昨天回来的晚了,竟忘了问泰山身体是否安好”静王正色到。
“还是同从前一样”馨悠脸上顿时没了笑意,幽幽地说:“只是姐姐似乎跟行仁堂的周大夫很是投缘,但父亲是万万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真担心最后姐姐会走娘亲的路!”
“馨媛是个刚烈之人,应该不会”静王心疼地看着馨悠,转开话题:“这岳翎现在还没来,看来今天难得清闲一下。要不然为夫陪悠儿上街转转,看看那周大夫到底如何,顺便也好听听风声。”
“好啊”馨悠高兴地说:“辛苦五郎了。悠儿这就去换衣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馨悠便头戴小团窠锦介帻,身穿淡兰色彩锦圆领袍衫并蜀锦长裤,脚登祥云银缎靴走了出来。
见到如此装扮的馨悠,静王不禁大吃一惊:“悠儿果然有男儿气概,只是俊俏了些!”
夫妻两人一路走一路看,静王不动神色地听着街上的议论,馨悠则细细观察行人的动作,生怕被人认出女儿身。谁知路过“春月楼”时,还是被一个人撞了下腰。静王连忙扶起馨悠,正要说话。却听楼那边传来一阵怒骂:“没钱也敢来找女人,还专挑贵的要!隔三差五来我们春月楼搅局,今个儿给我狠狠地打,打出了人命我负责,料他也不是个正主——还敢说是虞国舅的公子。我呸——国舅爷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儿子!打,狠狠地打!”
听到这里,静王连忙对馨悠说:“悠儿——快去府里叫辆车,带到这里,我去去就来!”
馨悠不明就里地点点头转身回到静王府,叫上车夫并着车辇,直奔春月楼。这边静王拨开人群,厉声喝道:“住手!他欠你们多少钱?”
“这——他每次喊了姑娘也不近身,就坐在旁边看——这不成心搅局吗?”一位面堂黝黑的大汉喃喃地说到。
“行了,这是二两纹银,赶快收拾东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静王说罢,便把银子丢了过去,扶起地上的男子,进了车辇。
刚上车就听那人喃喃地说:“永昌不在了,蝉儿也找不到——我就要丢人现眼,就是要丢他的人——”
馨悠疑惑地打量着眼下之人,只见他:面色苍白,眼含泪水却忍而未发,虽招羞辱但神色决然,身着淡紫色小团窠锦圆领袍衫——如若换作平时定是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为何现在落的如此地步?馨悠想从静王那里寻到答案,扭头一看,静王眼里竟满是不忍。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那人说:“你这是何苦——公主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如此作贱自己只会让她更不安心!”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静的可以听见街上人的欢声笑语。终于到了国舅府。闻讯赶来的国舅夫人早已是泣不成声地谢到:“哎——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每次明心这样都劳烦王爷送回来,真是——”
“老夫人快不要这样”静王连忙拉住国舅夫人说:“我也是偶然路过。还是快些扶公子回屋歇歇吧。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唉——本来该好好谢谢二位,可这不争气的孩子——老身就不远送了”国舅夫人感激地看着静王二人走远,才转过身吩咐丫鬟准备茯苓、白术、神曲、甘草、半夏、辰砂、陈皮、砂仁,熬压惊汤。
馨悠跟着静王出了虞府,看着他凝重的脸色,不知该如何安慰。倒是静王先打破沉默,说到:“本来是陪悠儿散散心的,不想遇到这事。”
“不碍事的”馨悠小心地问:“他——真的是虞国舅的公子吗?”
“哎——也许明心不生在这样的家会很幸福!”静王看了看馨悠,陷入沉思:“那年听说父皇赐婚永昌妹妹和明心,我们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生怕虞国舅对公主不好。谁知后来见了几次她们夫妇二人竟都是举案齐眉,我暗地里派人打听,传回来的话也说驸马待公主很好,我们这才放了心。不料“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