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端着酒盏,轻轻地放到黄幡面前,刚要收回来,黄幡却忽然反手捉住她的手。
男子力气极大,习武之人的动作相当敏捷,瞬时将桌上人的目光皆吸引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错了,我才是那横刀夺爱之人
酒如一颤。男子力气极大,她的手被捏得生疼,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惧,强笑道:“这位爷有何吩咐?”
黄幡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见那小姑娘低着头,似是十分害怕的模样,脸埋在阴影中让他看不清。捉住她的手缓缓地放松,粗砺的手指在她的手掌上缓缓地抚弄了一遍,似是挑逗,似是试探,然后笑了一声,放开她的手:“小丫头,姿色不错。”那一瞬间黄幡仿佛觉得头顶上一道视线犹如刀锋般刺穿自己的手,蓦地抬头,却见那侍酒的男侍者神色平平,眉眼间没有半点不寻常的神色。
黄幡凝眸。凭他多年刀尖上打滚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才那一道目光,冰冷得饱含杀意。再打量了一遍那吓得发抖的小姑娘,此女手上肌肤滑润,仅有指间握笔磨出的薄茧,没有做过粗活,亦不曾习武,应该是藏珍阁中会一些书画的女子。黄幡一哂,可能是自己太过警惕了。
见黄幡终于将目光挪开,酒如松了一口气,将手收回来,手指却止不住地发抖。她猜不准黄幡方才举动的用意,手上仍残留着那人手掌粗砺的触感,除了晏溪,她极少与男子有过肢体上的接触,而此人令她相当的不舒服。
回过身去接酒的时候,式微低下头来蚊声道:“夫人莫惊,他只是试探你是否习过武。”
酒如点点头,无视桌上几道目光看过来,继续斟酒。
邱清望着黄幡,笑着开口:“可是对这小丫头有兴趣了?”
黄幡端着酒杯,亦笑:“藏珍阁很少有这么小的姑娘,想来必是妈妈藏着的美人儿,恐怕还不能接客呢。”
丰金虞抚着身侧女子的身体,大笑:“若是你看上了,那老鸨还敢藏着掖着么?只要兄弟你一发话,便先让这丫头伺候着,回头再给她们几两银子,不就打发了。”说着瞧向酒如,“小丫头还害羞,不过看着身段肤色,就连封州闺阁中都少有啊。”
耳边听着那污言秽语,式微端着盘子的手几乎青筋暴起,若是不碍于形势,立马就要拔刀将这几人的舌头给割下来。
数道目光令人极不舒服地黏在自己的身上,酒如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斟酒。这席中有四个人是她并未见过的,想来亦是朝中细作,只不过位份不高。
最后一杯酒落下,酒如细声道:“请慢用。”忽然感觉身侧一道视线犹如毒蛇一般黏上来,不由得转眼看去,只见一未曾见过的男子坐在凳子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视线冰冷黏腻,却藏着几分炙热的兴味,酒如心头一颤,迅速垂下眼。
分明未曾见过此人,却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那人目光之炽热,使得她感觉被那人目光扫过的肌肤似乎都烧了起来。那是野兽看着自己掌中猎物的眼神,仅仅被那人看了一眼,便觉得身陷囹圄,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斟完了酒,式微便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了,酒如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后者犹豫了半晌,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收起托盘退了出去。
酒如垂首候在一旁。
那始终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终于挪开,一桌的男男女女继续谈笑着。
“……世子离开封州必然已有不短的时日,现在赵王几乎病入膏肓,若是他还不回来,这赵国朝廷,便由我们接管罢。”邱清喝了一口酒,道。
黄幡道:“兵部有意派兵前往边境,若是让他们现在派兵过去,对我们大大不利。”
“重点是我们根本不清楚世子在外面做什么。”另一人道,“世子是此番战局中最大的变数,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必须掌握,但我们丝毫没有探寻到他的行踪。军中之人也加紧查探,却并未找到任何世子的行迹,基本上可以肯定,世子此时不在军中。”
“有人查到,他曾在邱罂出现。”是之前一直盯着酒如看的那个人。
酒如微微蹙眉。此人声音低沉沙哑,但她能够听得出来,此人似乎刻意地改变了声线。
桌上几人皆皱眉。
“邱罂?”
“世子潜入了齐境?”
众人神色凝重。
唯独那说话的男子面色不变:“虽然去过邱罂,但未必潜入了齐境。晏溪此人城府深沉,即便在邱罂走漏了行迹,也未必在邱罂做了什么事。”
一边的酒如莫名地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不由得抬起头看了那人几眼。
这席上都是在赵国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言语中却似乎对此人极为信任,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根本想不出这人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罢了。”那人忽然轻笑一声,“对于晏溪的行踪,旁人恐怕要比我们了解得更多。”
酒如微微皱眉,这话听起来怎么……
正一筹莫展间,却见那男人转过脸来,对着自己一勾手:“你,过来。”
酒如僵住。
再一次被那种目光锁定,酒如背后冷汗渗出来,好半晌才挪动腿,低着头,慢慢地走到那人身边:“这位爷有何吩咐?”
“吩咐?”那人忽然伸出手,拉住酒如的胳膊,将她一扯,扯入自己怀中,“今日兴致正好,烦请姑娘好好伺候。”
柳远兮大声笑道:“原来大人也看上了这姑娘。黄大人,看来你可要拱手割爱了。”
黄幡一笑:“能被大人看上,可是这丫头的福气。我一个粗莽之人,便不横刀夺爱了。”
“今日兴致起了,不谈国事。”那男子感觉到怀中女子的挣扎,用力将她双手反剪制住,低下头去,鼻端触碰她的白皙修长的脖颈,感受着她强自压抑的颤抖,轻笑一声,在她耳边轻轻吐气,“不过,黄大人说错了,我才是那横刀夺爱之人。”
酒如心头巨震。
这语气,这感觉……
当日在酒楼之中被那人强行制住之时,也是这般……
酒如蓦地睁大眼睛,目光落入那男子炽热含笑的眼眸——
尹千寻!
酒如当即感到不妙,偏生此时环境不利,挣扎起来又不能太露痕迹,否则被其他人发现就完了。
尹千寻不可能认不出她,但他此时似乎暂时没有戳穿她身份的意思,但是……
男子吐息温热,拨开她颈上的发丝,沿着她纤细的脖颈一寸一寸地挪上来,嘴唇触碰到她的耳垂,然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酒如心神一颤,蓦地挣开。恰逢尹千寻手上劲力一松,她一下子挣脱开来,撞在桌上,碰翻了酒杯。
黄帆等人面色不善。
一人面色沉下来,道:“你这小丫头当真不知好歹,大人宠幸你,竟然还——”
黄幡见尹千寻面色并无任何不豫,晓得后者正在兴头上,抬手制止了那人的喝斥,笑了几声,道:“看来还是个雏儿,这藏珍阁的妈妈真是会藏,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也能藏着掖着不让咱们看见。”
酒如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掩饰,众人皆看到了她的脸。原本谈笑着的众人都停下来望着她,就连陪酒的青楼女子也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尹千寻易容之后,虽然样貌改变了,但那一身的气质却丝毫未变,一双桃花眼分明是笑着,却让人感到寒冷,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酒如,见她从脖颈红到了耳根,笑了一声:“是雏儿。”然后在桌上扫视一圈,“这姑娘我看上了,你们聊着,我得顺一顺这丫头的棱角。”说着一把扯过酒如的胳膊,勾过她的腰,旋身坐在了里间侧面的长椅上,长指一勾,金色厚重的帘帐便落下,彻底隔开了二人与外间。
酒如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被他迅速勾住按在了腿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放开我!”
尹千寻低低地笑了一声,轻声道:“看来我说的没错,这房中,果然有人比我更清楚晏溪的行踪。”
酒如咬着牙道:“你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行踪,那你就失算了。他的去处连我都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尹千寻看了她片刻,似乎在辨别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忽然一笑:“酒如,你还是太单纯了,对于我来说,你意味的,可不仅仅是一条情报这么简单。”嘴唇触碰到她的耳后,余光瞥见怀中的姑娘脸色发白,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着,继续道,“没想到那个叫式微的如此有本事,将我在赵国朝中埋下的暗桩全部挖了出来,不过,能将你送到我的面前来,我是不是该赏赐他一番呢?”
酒如只觉得心中惊惧不能抑。上一次尹千寻潜入封州,有晏溪在她的身边,可是这次,晏溪尚未回来,式微和瑾娘在外面根本无法知道里面的情况,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你竟然还敢来封州。”酒如不断地挣扎着,感受到尹千寻咬住她的耳垂,男子近在咫尺的炽热气息让她浑身发抖,“晏溪的暗部就在外面,你若是敢乱来,必然踏不出藏珍阁一步。”
尹千寻捏住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桃花眼中笑意张狂,是满满的自信:“我既然能来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同样的,上一次晏溪没能在封州杀了我,这一次,他照样不能。”他一口咬上酒如纤细的脖颈,“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封州,是晏溪一生所犯的最大失误。”
一股大力将自己翻身按在长椅上,男子的身躯欺身压上,酒如脑袋撞在长椅的边角上,只觉得脑后一阵钝痛,却丝毫顾不上去挡,用手抵住尹千寻压下来的身躯,呼吸手指皆在颤抖:“尹千寻,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却蓦地被咬住嘴唇。
男子炽热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从唇齿间传来,嘴唇被重重地碾磨着,酒如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他继续侵入,他便咬着她磨着她逼着她,迫她张口。
男子的力气极大,不论酒如如何踢打都无法反抗,腰间系带眼看就要被解开,酒如脑子乱成一团,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顺着眼角流下来。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里间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尹千寻力道一松,酒如立即一把将他推开。
来人似乎对于自己的所见相当震惊,怔在了原地。
尹千寻面色阴沉:“藏珍阁的丫头也如此不知礼数,不知道进来要先通报么?”
进来的那个姑娘似乎回过了神来,低着头连声道“奴该死”,然后快步走过来,将手上的托盘放下,拉起长椅上的酒如,佯怒道:“你这丫头真不懂事,妈妈只不过叫你上来送个茶水,你就耽搁了这么久,小心挨鞭子。”
酒如惊魂未定地将脸上的泪擦掉,霎时怔住,这声音……是瑾娘!
蓦地抬头,易容后的瑾娘给她使了个眼色,酒如皱眉。他们此番出来并未带上人皮面具,瑾娘这张脸是……
尹千寻并不识得瑾娘的声音,但也晓得此人必然是来给酒如解围的,眼眸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低地笑开:“这丫头我要了,你回去给你们妈妈说一声,要多少金,我双倍给她。”
感觉到酒如拉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瑾娘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这丫头年纪还小,规矩没教好,恐冒犯了公子。况且她本就是从其他客人那儿借出来的,若是出来久了,怕那位爷也要生气的。公子就当体谅体谅咱们藏珍阁的生意,这两边,咱们可是都得罪不起的。”
尹千寻看也不看瑾娘一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酒如,如刀锋般锋利,那眼眸深处却隐藏着犹如野兽一般的侵略性。
“罢了。”尹千寻忽然摆摆手,“没趣,带走吧。”
瑾娘行了礼,然后拿起托盘,扯了扯酒如的袖子,带着她匆匆走出里间,越过那些正吃喝玩乐的大人们,无视那些人忽然停下来怪异的脸色,迅速将酒如带出了房门。
房中陪酒的姑娘们见那些大人不说话了,也纷纷识相地噤声。
邱清问道:“公子,那丫头……”
尹千寻面色已经如常,桃花眼中神色深邃,舔了舔嘴唇上被咬破的血迹,道:“无妨,只不过年纪太小,甚没趣,便打发她走了。”
邱清等人恍然:“无妨无妨,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而已,公子这等身份,要什么美人没有?来来来,喝酒喝酒。”
尹千寻一笑,垂下的额发掩住了眸中的冷光,坐下来,接过女子端来的酒,仰脖饮尽。
一旁的黄幡见此眸光微闪,起身对尹千寻道:“公子,下官饮过了酒,先去更衣,去去就回。”
尹千寻看了他一眼:“去罢。”
门外,瑾娘飞快将手上的托盘塞给酒如,握住她仍旧在发抖的手,急急问道:“那人是谁?”
“尹千寻。”
瑾娘怔住。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瑾娘道:“你先别问这么多,端着这个托盘去三楼右手边的第三个雅间,有人接应你。”拍了拍她的背,“记住,一定要低头,别再出岔子。去罢”
酒如点点头,端着装了酒壶的托盘低下头小步快走。
就在酒如拐上三楼转角的那一刻,黄幡从房间里出来,目光如鹰,锐利地扫过整个二楼长廊,望见楼梯处一片秋香色的一角一闪而逝,只犹豫了片刻,便飞快地跟了上去。
酒如照着瑾娘所说飞快地走着,半分不敢抬头,连续撞到了几个人也片刻不停,只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追着自己,心中焦虑不能自抑,只管闷着头往前走,在路过第三间房时,房门忽然打开,一双手臂忽然将她扯进房间,大手捂住她的嘴巴,门立即关上。酒如心中大骇,胳膊肘飞快向后顶去,却被来人轻易制住,一把搂进怀里。
酒如刚要反抗,一股熟悉的气息侵入她所有的感官,让她一瞬间卸下一切防备。
几乎是立刻,泪水夺眶而出。
“晏溪……”
作者有话要说:
☆、你做得很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房间里不曾点灯,极暗。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上,身后的男子抱着她,慢慢地松开她,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在。”
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酒如哭得更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一旁的烛火被点燃,房中亮起来。
式微立在一边,沉默不语。
酒如哭得什么都看不清,不断地用袖子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去看晏溪的脸,抽抽噎噎:“你回来了。”
“嗯。”晏溪抱着她,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回来了。”
时隔一年,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面庞,熟悉的人,终是再得。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酒如一惊,连忙道:“你知道这里的事情么?有人跟踪我……”
晏溪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仔细听。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仅仅一门之隔,近在咫尺。酒如不知道那究竟是谁,但无疑是尹千寻那一桌宴席上的其中之一。
那人抬手敲了敲门:“敢问房中是否有人?”
酒如抓紧了晏溪的袖子。那是黄幡的声音。
晏溪自然也认得出此人,然而未应。
破风之声骤然响起,黄幡一声怒喝,然后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晏溪搂着酒如在桌边坐下,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穿上,瞪了她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然后对式微道,“把人放进来。”
式微上前开门,黄幡手脚皆被绑住,嘴巴上堵了破布,被人扔了进来。
晏溪冷冷地看着他。
侍卫上前将黄幡嘴上的布拿掉,他却依旧说不出话来。看着晏溪犹如看见鬼一般,再看着他身边的那个姑娘,眼睛瞬间瞪大。
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世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封州,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而且恰好出现在他们议事的地方,这是要……一网打尽!
黄幡面色惨白。
望向酒如,震惊地道:“你、你是……”
晏溪冷笑:“黄校尉,倘若你没认出她来,我或许还能放你一马,可你如此不识相,那便怪不得本世子不能留你了。”
黄幡手脚皆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