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上一股清淡的雅香传入鼻端,酒如蓦地被他收在怀中,身上除了贴身的织锦衣裤便再没有其他的衣物,他的手掌没有任何阻碍地贴上她腰背部的肌肤,温暖的体温从紧贴的胸膛处传过来,几乎将酒如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她却打了个抖。
并非因为潭水太凉,而是头一回同他如此接触,脑中有短暂一瞬的空白,身体一个激灵将她的神思从震荡边缘拉了回来。
酒如一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在他怀中默默地点了点头:“冷。”
晏成蹊将她抱得更紧:“你一个人大晚上的乱跑,也不知道别人会担心。”
酒如闷闷地道:“你跟踪我。”
晏成蹊垂眸笑看她一眼:“是,我跟踪你。”
“你、你还偷看。”
“是,真是对不住。”
“你……”听着这毫无诚意的道歉,酒如顿时觉得愤然又委屈,“竟然死不悔改!”
“阿酒,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触手间女子细腻的肌肤似乎有些烫,晏成蹊眼中笑意更深,“我们是夫妻,有些事情,迟早是要做的。”
酒如一僵,蓦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他:“……你这个禽兽!”
晏成蹊挑眉:“禽兽?唔,你竟然这么快就有感触了,委实难得。”说着那搁在她后背的手缓缓往下滑了一寸,然后往她身前轻轻挪动,“眼下也是个难得的好时机,不如,让你体会一下么。”
酒如一颤,被他抚过的肌肤顿时犹如火烧,伸出手想要用力拨开他那只挪动的手,腰上那只手臂却将她锁得更紧,酒如从未同男子如此亲密,顿时推着他的胸膛挣扎起来。
“你你你、你放手。”
晏成蹊轻而易举制住她的双手,怀中女子的身躯却仍旧扭动挣扎着,男子眸色渐深,用力将她锁入怀中,沉声道:“别动。”
“你……”酒如再挣了一下,忽然察觉到某种不太对头的因素,蓦地红了脸,双手被他松开,也慢慢地,轻轻地环住他的背,在晏成蹊怀中小心地蹭了蹭,然后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不敢再动。
二人在水潭中相拥,晏成蹊抱着她,半晌叹了一声:“阿酒,你还是太小了。”
酒如抬起头,刚好蹭到他的下巴,脸上红晕尚未褪去,却在水中虚浮地踮起脚尖,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在男子那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捂了捂脸,不等他说话便道:“水里好冷,我们上去吧。我先上去,你背过身不准偷看。”
晏成蹊眼眸漆黑如墨,看了她良久,然后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无奈道:“好。”然后真的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听着身后哗啦啦一阵,酒如上了岸,然后窸窸窣窣穿好衣服,直到她说可以了,才转过身去,自己也上了岸。
二人皆湿了一身,好在外衣都还是干的。晏成蹊绕到酒如背后,为她把湿漉漉的长发拧干,让她随意披着。酒如上岸便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晏成蹊将自己的外衣也披在她身上,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乱来。”
酒如摸摸鼻子,抱着他的手臂讨好地蹭了蹭,然后就着温凉的月色,二人一同漫步回了宿营地。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这一轮严打,读者审阅实在凶残,俺都担心这一章算不算脖子以下的亲热了……
☆、讼息但长啸,宾来或解颐
翌日一大早,晏成蹊便带着众人出发了。
这一日他挑选的路线倒是极为的坦荡,没有为了避开追兵而极力走艰难险阻的地段,但队伍中的暗卫个个耳聪目明,能够在碰见哨兵的时候飞快隐匿然后利落地取人性命。因此,从他们动身之后的短短两个时辰中便遇见了三队小股哨兵,却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将信号发出去。
对此,酒如以为,此刻不论杀不杀人,对于跟在这些哨兵后面的死士都是一个信号,因为主力部队就尾随其后,迟早也会碰上这些人的尸体或者直接就碰上他们。而晏成蹊表示,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些人活着罢了。
对于晏成蹊的决定,酒如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他的打算,她也大概懂得。今日之所以挑了这么明显的一条路,是因为经过了昨日的赶路,他们再有一日便能够出这山脉,而前往山下的伏兵此时也早就发现上当受骗而立即折返来寻找他们的行迹,因此不论走什么路,他们最终都会遇上这一批人。而且,他有吕濛正带着五千轻骑飞速赶往此处,以晏成蹊所计算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在与这一批人火拼的当口全身而退。
此时他们在山林之中跋涉,而树林的茂密程度已经远远不如前几日在山腹中流离时所见,虽然放眼望去依旧不见人烟,却明显已是快要出山的情境了。
肖沛带着小白,望着前面虽说并未同晏成蹊牵着手,却紧紧地跟在他后头寸步不离的酒如,目光忧郁且颓废,连带着跟在其脚边爬行的小白那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也不是那么有神。
天热,酒如背着个空竹篓,拿着晏成蹊的扇子自个儿扇着,偶尔会凑过去看晏成蹊是不是流汗了,也帮他扇一扇,但晏成蹊本身内功深厚,其身体对外界的温度变化不是特别敏感,那额头上一点汗都不见出,不仅他一个人是这样,那身边跟着的式微水崇水骏也都是这样,酒如自讨没趣,于是落下两步来,同肖沛走在一块儿,给已经汗流浃背的师兄扇风。肖沛的神色很快好了一点,水姓兄弟双双脸色古怪猛往后面瞄,而晏成蹊也仅仅是回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便不做任何反应。
小白不愿意自己费劲跟着爬,便缠着酒如的腿要爬进竹篓里去让她背着走,酒如费了好大力气将它扒拉下来,表示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你昨天又缠着肖沛要吃烧鸡,到现在肚子还没鼓着,在你减肥成功之前,一切免谈。”
小白抗议地咝咝了两声,在发现抗议无效后委委屈屈地换了一边爬到肖沛脚边默默地继续自个儿爬。
酒如一面走着一面摇着晏成蹊的折扇,觉得这个扇子同自己的风格不是很搭,但确实是一柄很能吸引人的扇子。她摸了摸扇面,是赵王室的天织云锦。她同晏成蹊相处这半年来,看见他换了无数柄扇子,但清一色皆为天织云锦所制,这样稀罕的东西,在他手中既能扇凉又能做武器,是一年四季皆不离身。她第一次注意到他手中的扇子,还是在商洛,因这材料和那一幅绝妙的山水扇面而怀疑起他的身份。谁知道,当时她眼中的大家笔法,竟然是晏成蹊自个儿闲暇时候信手描的丹青。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八岁以前的事情,先时尚未想起来,也不觉得缺了什么,眼下想起来了,倒是有趣得很。从前在赵王宫里,虽说年纪都还小,但那时候的晏溪便已经在丹青之术上崭露头角,他们二人在琉璃殿和紫竹轩之间走动,晏溪常常会让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玩,然后摆一张小桌,自个儿在一旁看着她,静静地作画,一年又一年,二人都慢慢地长大,画上的人也慢慢地长大,琉璃殿和紫竹轩里都放满了画作,一如他们曾经一同走过的时光。
酒如不禁望了望前面晏成蹊的背影。不知那些画作,如今是否还在。
一旁的肖沛看见酒如那眼神,心里又忍不住冒酸水,用胳膊肘捅捅她,打断她的念想:“走路还出神,小心碰见伏兵都来不及闪。”
酒如顶嘴:“走路还教训人,小心碰见伏兵都来不及把嘴闭上。”
这一会儿他们正走出密林,视野开阔起来。
肖沛毫不示弱:“你以为,除了小白,还有谁像你一样嘴巴闭不上啊。”
小白抗议地咝咝了两声。
“你……”
“小心!”水骏猛然出声。
晏成蹊骤然将酒如一拉收入怀中,水骏拔出佩剑斩断破空而来的一支羽箭。
兵刃纷纷出鞘。
远处的山头上,一声清晰的大喝传来:“射!”
成百上千支羽箭顿时朝他们射来,晏成蹊抱着酒如飞快闪身,暗卫纷纷动手,刀光剑影交织,将飞射而来的羽箭斩断拦在外面。
一个个人影从山头山坳中冒出来,显然已经在此埋伏许久。随着一大拨羽箭射下却未能伤到队伍中的任何人,四支伏兵队伍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涌来,带着森然的杀气,顿时兵刃相接。
山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所有的伏兵聚集在此处,呈合围之势,似是打定主意要取晏成蹊等人的性命。
死士虽难对付,但晏成蹊手下二十一名暗卫取人性命的本事更是炉火纯青,招招利落至极,只是此时车轮战一般的场面却由不得这些人要风度了,个个出手狠辣无比,完全不似之前杀人那般收敛,手中兵器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割断死士的脖子,送进别人的胸膛,血色飞溅,极致残忍肃杀。
晏成蹊稳稳地护着酒如,腰间系着佩剑却并不拔出,仅以手中天织云锦折扇为兵刃,虽招招见血,却并未沾污扇面,其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酒如一不小心瞥见小白凭借扁平的身高优势以一种绝妙且高超的爬行轨迹在混乱的人群中,险险避过森白刀锋,见一个咬一个,心下抖了一抖。白眉蝮蛇的毒可不是吹出来的,人体血液流速越快,毒素发作的速度也就越快,凭这些死士拔刀奋战的姿态,被小白咬了一口,刀刃尚且未落在它的身上便已经抽搐着倒地身亡了。而混乱之中又无人有那闲心对付一条蛇,因此小白趁乱咬人竟然还起了不小的作用。
暗卫杀人的手法太过血腥,酒如几乎想要捂着眼睛不看,却陡然反应过来,这些人之所以用如此不择手段的方法杀人,是为了震慑。酒如望向周围那些死士,原本满载着杀气而来的气势,在暗卫们恐怖骇人的杀人手法之下已经明显减弱,毕竟没有人想要自己是以犹如五马分尸一般的模样死去的,渐渐在外围围成一个圈,却极少人敢再上前。
晏成蹊冷笑一声,忽的运起内力,清淡冷然的嗓音传遍整片山头:“钟明君,你有胆子勾结外人在此伏击我,竟然没那个胆子站出来么?”
首领被点名嘲笑,死士们瞬时停住上前的攻势,虎视眈眈地望着被围困在中央的晏成蹊等人。
一阵长笑陡然传来,酒如动了动,这正是先前指令伏兵射箭进攻的那个人。
“二公子好厉害的本事,被围困在山中,竟还能知道是我带人来取您的性命。”
语声带着笑却无端的让人觉得阴冷而满含杀意,正前方的死士们犹如潮水一般分开,露出一个缓缓走来的人影。
式微等人皆面容肃杀,严阵以待。
似是忌惮晏成蹊等人的手段,那嚣张走上前来的中年男子并未太过靠近,步伐停在了距离晏成蹊六尺之外的地方,目光阴鸷,笑意森冷。
“二公子,枉你一世英名,今日栽在我手上,做我们世子上位的垫脚石,也算是此生不虚。”
“一个小小的提督罢了,也敢在本公子面前自称‘我’?”晏成蹊轻嗤一声,“我那位大哥还真是不成器,手下原本便没几个人了,竟然还舍得将你派来送死。”
“哼,究竟是谁送死,您自己心里清楚。”钟明君目光阴冷,却忽然一笑,目光落在酒如身上,“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第一公主’,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只可惜……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中午把前面被屏蔽的章节都伪更了一遍,暂时不会被屏蔽了。
俺滴娘诶,这审核太凶残了,劳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写清水文的好嘛!
☆、今天没吃药感觉自己萌萌哒
那目光极为的让人不舒服,酒如拉着晏成蹊袖子的手紧了紧。
晏成蹊握住酒如的手,淡淡一笑,目光冷然:“钟提督说的不错,能见到‘第一公主’,确实是你三生有幸,而你,的确很快就看不到她了。”
言下之意,是钟明君马上就要死了,所以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酒如默默地在心中比对了一番,觉得这男人一旦说起话来,比从前在王宫中听见父王的那些如夫人讲话还要难对付。
钟明君听见这个话,脸色青了一青,不怒反笑:“上面有令,不得伤及九公主性命,却务必将您留在这山中,二公子何必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还是看看我手下三千精兵,愿不愿让您走出这大山罢。”
酒如默默地在心中吐槽:您这三千精兵此时只剩下两千五了。
“看来是有人觊觎我晏溪的夫人,此事涉及赵姜两国,钟提督难道想做完事情便杀人灭口?”晏成蹊目光在那周围虎视眈眈的围兵扫了一圈,笑意不改,“唔,算起来,这要灭的口,似乎委实多了一些。”
此言落下,周围原本稳稳地持刀相对的人马明显骚动起来。
钟明君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喝道:“还不都给我上!取了公子溪的性命,世子定然保他做千夫长,一世荣华。要是你们今日把他放跑了,来日也必然是死路一条!”
周围的死士听见此言,激烈地权衡利弊之后纷纷目露凶光,正欲抄家伙扑上来,然而——
“——谁敢!”
一道大喝如雷霆般划破整片山头,钟明君浑身一抖,惊恐地发现,那声音居然来自自己兵马的后方。
晏成蹊一声轻笑。
马蹄声和弓弩上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整齐地传来。
“什么人?!”钟明君蓦地转过头搜寻,却陡然见外围山丘满满地围上了另一批兵马,整片山头的人顿时落入包围。这批人骑着骏马,一身黑色轻甲,手中皆整齐划一地端着弓弩,剑弩森冷的利头对准钟明君的人马。
是赵国的正规军!
钟明君顿时被吓得手脚冰凉。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么大一批人马,竟然避开了所有的眼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远在天边的封州来到了这里!唯一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都城有变!
钟明君蓦地转头,阴毒地望向晏成蹊,语气肯定而愤恨:“你对世子下手!”
晏成蹊淡淡一笑,道:“并非我对他下手。大哥的所作所为不小心传到了父王耳中,父王已经以残杀手足、图谋不轨的罪名夺了他的兵权,将他软禁了。”
靠山倒台,不论晏成蹊所说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此时都足以让陷入反包围的伏兵彻底丧失士气。
钟明君目光阴鸷地瞪着那一道大喝声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个黑色人影穿着一身黑色甲胄,骑着高头骏马站上了另一片山头的顶端。
钟明君面色陡变:“吕濛!是你!”
“钟明君,你助纣为虐,勾结外贼,意图对本朝世子不轨,有不臣之心。”骑在骏马之上的吕濛面色严正,目光锐利如鹰,虽然隔得远,却让人无端地瞧出几分其父吕梁在沙场上的赫赫英姿来,“本将奉王上与世子之令,将尔等逆贼,就地斩杀!”
男子的声音回荡在山中,其中蕴含的信息,不啻于数道惊雷。
“你、你说什么?!”钟明君一脸的不可置信,面色陡然狰狞起来,看向晏成蹊,“他?!世子?!”
“大公子晏渊残害手足,与外贼勾结,意图对我赵国江山不利,已被王上废除世子之位。二公子晏溪人品贵重,文武双全,多年来功绩赫赫,乃赵国上下有目共睹,臣民众望所归,已加封世子。”吕濛摇摇地对晏成蹊拱手行了一个下臣之礼,望着钟明君的目光锐利无情,“逆臣钟明君,还不束手就擒!”
被晏成蹊揽在怀中的酒如抬头望了一眼晏成蹊,然后低下头捂了捂脸:“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
“你们的公子溪就在本官兵马包围之下,你们若是敢射箭,就不怕乱箭之中让你们的公子溪一同陪葬!”钟明君的神色变得疯狂起来,对自己身边的手下大喝道,“横竖是死路一条,害得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就在眼前,你们还不杀了他们!”
晏成蹊看着那已经陷入疯狂的钟明君,冷笑一声:“本公子的亲卫准头如何,也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连云骑听令,放箭!”
外围山头上的连云骑接到命令,顿时整齐划一的一声大喝,震天的响:“是!”
漫天的箭雨朝着此方倏然射来,哀号惨叫声顿时充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