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酒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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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酒辞-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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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过一会儿,酒如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晏成蹊的身上。
这回却并不是晏成蹊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吕湛的步伐有点门道。
吕家世代为将,在赵国的地位之烜赫非同一般,吕湛作为这一代吕家的二少爷,从小便是重点栽培的对象,眼下才及弱冠,却已是副将之位,将来定然又是赵国一员股肱大将。
而这样一个英武谋略的达官才俊,和晏成蹊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却始终落后他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爱死了日更的自己【捂脸


☆、吕家的少爷一只比一只傻缺


酒如的小心肝下意识地一抖。
看吕湛和晏成蹊之间相处的模式,应当已经是十分熟络的朋友,理应比肩而行。然而,眼下吕湛却始终保持落后晏成蹊半步的步伐走,不论他是否刻意为之,这种行为就已经体现出,晏成蹊的身份地位必然比他高出不少,而这若即若离的半步之遥,正是在这王朝下礼法森严的贵族做派。
老天,这姓晏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就这么想着,酒如也没注意前面的路,迎头撞上了一副坚硬的脊背。
“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也会走神,你这个毛病还真是改不了。”晏成蹊回头,顺着酒如的目光望向自己与吕湛之间的那一点距离,眸中笑意闪了闪。
酒如把目光收回来,捂着额头讷讷地唔了一唔。
街上人多,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酒如赖在一个卖汤包的摊点前面不肯走,肖沛只好掏钱给她买了一屉,酒如抱着笼屉喜滋滋地啃着,吃得满手的油。
前面的人群忽然分开。
“有官兵来巡查了。”肖沛拉着她的袖子往旁边退。
晏成蹊与吕湛亦退向一旁。
人群分开,原本是要等那些官兵过去,却听得“嗖”的一声破风传来,吕湛下意识地一闪,便将身后的酒如彻底暴露在了那迎面袭来的物体之前,酒如啃着一只包子,浑身陡然僵硬,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银光朝着自己飞速射来。
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晏成蹊微微眯眼,闲闲地一抬手,两指轻轻一夹,那银光稳稳地停在了酒如眉心之前。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晏成蹊将手里的银色短箭扔给青筋暴跳的吕湛,拍了拍酒如僵硬的肩膀:“还好吧?”
刚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的酒如默默地咬下一口包子,艰难地咽下去:“还、还好。”
晏成蹊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抚地一笑,然后顺着吕湛的目光看过去。
那一小队官兵正前方,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一脸爽朗的笑容走过来,在吕湛身前下马,笑嘻嘻地道:“二哥。”
被亲切地唤作“二哥”的吕湛额头青筋又跳了跳,咬牙切齿道:“吕渐,你这打招呼的习惯能不能改改,贵客在这里,若是伤着一毫半点,小心爹扒了你的皮。”
晏成蹊淡淡一笑:“我倒是无妨,只是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未免失礼。”
被唤作“吕渐”的男子对身后停下的一队官兵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去巡逻,自己尔后跟上,官兵走了,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都遗憾地散去。吕渐看向酒如,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姑娘,方才真是对不起,我一见到有客人来就激动,一激动就想和人打招呼,惊吓到姑娘,是在下鲁莽了。”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酒如在肖沛的袖子上揩了揩油腻腻的手,抽了抽嘴角道:“无妨。”
这个阳光俊朗的小伙子,大概就是吕家的三少爷了。短短一天就遇到了晏成蹊并着吕家两个少爷,酒如望了望天,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好日子啊……
吕湛揪着自家三弟的衣领道:“你见到晏公子,不要打招呼的么?”
“招呼不是打过了么?”吕渐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转向晏成蹊,“二公……”说着瞥了一眼酒如等人,立刻改口,“晏公子好啊。”
晏成蹊点点头:“出来巡逻?”
吕渐道:“是啊,爹说大哥二哥游手好闲跑得不见踪影,只有我待在府里斗蛐蛐儿,就打发我出来逛逛了。”
吕湛额头青筋又跳了跳:“拜托,在别人面前好歹给你二哥留点面子……”
吕渐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家二哥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唔,是了是了,现在看来,二哥不是出来游手好闲的,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可要带回家好好招待啊。”说着翻身上马,“我先去巡逻了,晚上记得回去吃饭啊。”
言罢绝尘而去。
吕湛无奈扶额:“夏姑娘别介意,我这个弟弟他就是这样没正经。”
酒如僵硬一笑。
晏成蹊用不知哪里来的纸巾将酒如嘴边的油渍擦干净,道:“走罢,你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于是四人终于顺利地到达了酒如肖沛二人所住的客栈。
肖沛将两只盒子抱上楼来,贼头贼脑地关上了房门。
晏成蹊坐在茶桌旁,打开折扇,悠悠地摇着。
两方锦盒,一个白底青花云纹,一个红底暗金流纹,做工精致,但周围都有些许破损,大抵是很有些年代。
肖沛把锦盒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我们现下手上有两套茶具,一套红梅白瓷,是大宇十三年官窑所产,保存完好无损,除托盘底部有些发黄之外,其余皆光泽如初。还有一套紫砂壶,同为大宇官窑所出,比青花的那一套早五年,材质上乘,但少了一只茶盏,且底盘有两处磕破的痕迹。”肖沛将两套茶具推向吕湛,“请看。”
吕湛小心地托起一只红梅杯盏,用左手的拇指和食中二指扣住边缘,右手的四指和手掌托底,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杯身坯质致密透明,胎薄、质轻,看去极为娇嫩。瓷白清贵,其上绽放点点红梅,清新脱俗,上釉度极高。用指骨节轻轻敲打杯身,音清而韵长。
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罄。
吕湛轻声赞道:“好瓷。”
酒如微笑。
吕湛轻轻放下白瓷盏,转而拿起紫砂壶。
六瓣圆囊紫砂,竹节形把壶,壶身分六浅瓣,配以壶盖,壶嘴及壶把皆起筋纹,以上下两节塑造而在壶肩相接。壶以黝黑紫砂制作,掺以金砂闪点。大约是经前之人手长年抚摩,茶壶表面古雅光亮,紫而不姹,线条富有弹性,身筒极其富有张力。
目光缓缓下挪,落在壶底那一枚“大宇正德八年竹君”八字楷书落款。
竹君,龚竹君。这位安然行走在乱世夹缝之中的僧人,幼年拜师尚觉寺大师门下,法号无衷,一生啸傲林泉,在乱世的烽烟铁蹄之下,身影掠过朝堂、战场,却清静淡然走过百年。无衷大师亲手制作的紫砂壶,堪称世间绝品,几百年来被人以“竹君壶”冠名,寄予无上的仰慕,只可惜成品太少。世人仅知他曾制作了一对鸳鸯吻壶,乃其一生紫砂作品之中的最顶峰,一只赠与了乾封右相慕琉月,一只赠与大宇开国皇帝苏让,其余作品在战乱之中流散各地,都没有流传下来。各国之间有不少商人贩卖古董,皆自称有货真价实的竹君壶,但总有各种破绽,至今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竹君壶。
而现在,这样一只举世难觅的茶壶,就端在自己手中。
吕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触感。
此壶堪称完美,他虽然未曾亲眼见过真的竹君壶,但此时却完全无法否认,这只六瓣圆囊壶当是龚竹君亲手所制。
他惊愕地转过头望向晏成蹊,后者仅仅是安然坐在凳子上,闲闲地看着自己这边,目光莫测,嘴角衔着一丝惯常的笑意,不作任何表示。
酒如一直都在仔细观察吕湛的神色,见他脸色连着变了几变,再加上那向晏成蹊询问的目光,晓得他定然已经动心,心中略一思量,眼中闪着隐隐的光,道:“这六瓣圆囊壶是真是假,想来吕少爷心中自有定论。唔,不过,紫砂的观赏性相比白瓷还是略微逊色几分,你年纪轻轻的,用这个东西也显得老气了些,不如再看看这一套白瓷罢,完好无损的杯盏,拿出去也方便好好撑一番门面么。”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能在八点之前把新章发上来,俺带着电脑去听讲座_(:з」∠)_
最终还是没能写满三千字,这一章少了点【给跪


☆、我就是坑你了你来咬我呀


酒如这番话说得十分的在理,虽然紫砂于茶壶之中自来是首推,然则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收藏所用,年轻人若是平日里用紫砂,难免显得老气。而白瓷则不一样。白瓷茶具一般都上过各色釉彩,观赏性比紫砂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倘若遇到个别不懂得欣赏的人,拿这套茶具出来招待,也是很有面子的。
而且……
“白瓷美观可爱,各种茶叶皆能冲泡,而紫砂坚贞,一生只愿泡好一种茶。”酒如轻声道,“二少爷尚未到达那坚贞不移的年纪,我私以为,还是白瓷更适合一些。”
其实,酒如把这两套茶具都拿上来,便是让吕湛自行挑选,不论他买哪一套,她都不介意。紫砂壶泡茶不走味,贮茶不变色,不夺茶香气,又无熟汤气,壶壁吸附茶气,日久使用空壶里注入沸水也有茶香。毫无疑问,这一套六瓣圆囊紫砂壶虽有破损,价值依旧比白瓷茶盏高上不少,吕湛是个识货的行家,既然钟爱紫砂壶,十有□□就会选择这一套。可酒如总觉得,他和这一套茶壶不大相称。
吕湛听了酒如的口气,眉毛微微一挑,问道:“看来夏姑娘很是不想将这六瓣圆囊壶卖给在下啊,是担心在下出价不够么?”
酒如一噎,她原本只是提提意见,没想到自己作为卖家,此举在吕湛眼里竟衍生出了旁的意思,她定了定神道:“你若是真的想要,凭吕少爷的家世财力,定然不会吝啬这一点钱。我并无轻视公子之意,只不过你尚且年轻俊朗,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兴趣多变,性情活跃而沉稳不足,况且平日里招待客人,也未必能够做到只泡一种茶叶。”肖沛看着酒如的神色觉得有点不对,拉了拉她的袖子。酒如顿了一顿,没理,只定定地看着吕湛,“对生命的觉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得,吕少爷年纪不足,纵然才俊,阅历也不足以沉淀至此。吕少爷想来并不愿意只喝一种茶,倘若只是因为买了这一套紫砂茶具而改变你自己的心意,我觉得没有必要。所以,若是仅仅为了附庸风雅,还望吕少爷将这茶壶留给其他人罢。”
吕湛微怔。
女子的目光坚定而认真,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也不同于寻常生意人对人推销自己货物的谄媚急切。
她只是单纯地在讲道理罢了。
吕湛眼中带着三分惊讶三分好笑并着三分敬意的神色,望了一眼晏成蹊,后者低头喝了一口茶,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的眼睛里,眸光闪了闪。
吕湛望向酒如,唇角衔着笑意:“看来夏姑娘对自己客人的要求很高。”
酒如道:“并非我的要求高,而是每一件古董都需要一位与自己相称的主人。”
尽管不想夺人所爱,但酒如更不愿意看到肖沛师父所珍藏的古董落入不懂得珍爱的人的手里。她之前推销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手上有一套六瓣圆囊紫砂壶可以卖给吕湛,但真正看到这一套茶具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
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不可能延续千百年,而当肉体化为灰飞,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有灵魂的。任何一件东西,一支乾封的毛笔,一把大宇的椅子,只要它们愿意,都能够获得比人更为久远的存在。每一件古董都承载了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时代的灵魂,每一道划痕,每一块破碎,都是历史一点一点的沉淀。它们注视着一切的发生,平静地走到了今天,今后也会继续走下去。酒如不希望她手里的古物遇到无法与之相契的人,任何一件古物,她都要让他们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
一直没说话的晏成蹊摇了摇扇子,眼中漆黑笑意点点:“夏姑娘的经营理念还真是……特别。”
而一边站着的正主儿吕湛,不知是被酒如的话刺激得陷入自己内心世界去了还是在仔细思考究竟要不要买下这一套茶壶,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倘若我就是要买下这紫砂壶呢?”
酒如顿了顿,离锦盒近了一点,警惕地望着吕湛:“还、还带强买的啊?”
仔细想想,这真的不是不可能啊,这人之前在茶馆里头不是已经多次上演过这种戏码了么……看着吕湛那幽幽然的神色,仿佛他的背后都生长出了一片阴影,酒如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个受到过无数次精神摧残摇摇欲坠的茶馆老板,危机感油然而生。
吕湛义愤填膺地道:“你既然不想把这茶壶卖给我,还拿出来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诓我么?”
酒如抱着锦盒,壮着胆子道:“你、你别乱来啊,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说着求救一般地望向晏成蹊,后者仅仅是换了一个清闲的姿势继续摇着扇子微笑,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完全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酒如心里骂了句娘,把心一横,道,“你如果真的这么想要的话,我可以留着这套茶具不卖给别人,三十年后再卖给你,唔,如果到时候我们都还活着的话,而且你的境界已经到达要求,就准备好银票来买……”试探性地瞟他一眼,“行不行?”
吕湛抽着嘴角:“你就不能现在卖给我,我留着三十年后再用么?”
酒如严词拒绝:“不行。”
她绝对不会告诉他,自己其实打算以后碰到合适的人就直接把茶壶卖掉的……三十年呢,别说到时候能不能找到人,连记不记得都是个问题呢。
吕湛道:“那你要怎么才能卖给我?”
酒如道:“不想卖给你了……”
“……”吕湛捂着心口声泪俱下,“你诓我!”
酒如完全无法反驳,只好诚挚地道歉:“我确实诓你了,对不起……哎,那个,为表歉意,我把这白瓷茶盏便宜卖给你如何?”
吕湛继续捂着心口:“多便宜?”
“由客人自己出价,这是我的规矩。”
吕湛竖起三根指头。
酒如疑惑:“三万?”
吕湛道:“三千。”
酒如差一点就把手上的锦盒砸在他的脑门上。
“至少两万。”
“五千。”
“一万八。”
“八千。”
“一万五。”
“我不要了。”
“……”酒如咬牙切齿。
吕湛继续道:“夏姑娘,你要知道,咱们赵国的俸禄并不算太好,本人为官不足五年,为国为民两袖清风,还要养家糊口,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索性就八千给我了,你在逐州逗留的这几日我包吃包住包玩,带你把逐州城好好逛个遍,你看如何?”
“……扯淡!”什么两袖清风养家糊口,这人简直就是个无赖。酒如脸色青黑,“一万二,再少我连这套也不卖了。”
“八千。”吕湛道,“不卖我就连这套也不买了。”
“一万二!”
“八千!”
“一万二!”
“八千!”
“一万二!”
……
这厢讨价还价吵得不可开交,那厢肖沛看着那两个人明显已经吵上劲儿了,站在一旁一面擦拭额上冷汗,一面好好地将两套茶具收拾起来,省得万一这二人吵上火打碎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晏成蹊摇着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二人你来我往寸金不让,目光落在酒如身上,笑意幽深。
那二人继续吵着。
“一万!”酒如做出了让步。
“八千!”吕湛紧咬不放。
“一万!”
“八千!”
“一万!”
“八千!”
“八千!”
“一万!”
“成交!”酒如一拍桌子。
吕湛呆住了。
肖沛捂脸,费尽力气掩住上扬的嘴角,怜悯地看了一眼变成一块木头的吕湛:“被你蠢哭了。”然后摸了摸手上的锦盒,颇为不舍地递给吕湛,“拿钱来。”
“……”吕湛英俊的脸上神色从木然转为抽搐,不可置信地指着酒如,“你坑我!”顿了一顿,“你不仅诓我,你还坑我!”
“真是对不起啊,我坑了你了。”酒如的道歉道得毫无诚意,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愿赌服输,吕二少爷,给钱吧。”
吕湛捂着胸口艰难地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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