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从镜里看到反射的苏冽的样子,明显神色落寞。他挥退了侍衣的宫女,将衣袖伸到苏冽的眼前,示意她来服侍。苏冽低着头上前帮他捋衣袖上的褶皱,一只手却突然将她的下巴抬起,面无喜色的表情落入秦东临的眼里,他眉头一皱,用醇厚的嗓音道,“今日本殿大婚,你不开心?”
她要如何开心?苏冽在心底想,面上却因为他这一问,忙反应过来换了一张笑颜,“主子大婚,属下怎么会不开心呢。”她这么一掩饰,便将下巴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开,脸偏向一边。
秦东临冷眼看她的别扭。他的心里,清楚的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偶尔对她有一种相互依靠的感觉,让她产生了错觉,让她莫名就对他这个主子产生了好感。这种事,他也对其他女子做过,而他对她,除了好好利用完最后一点价值,应该就没有别的了。况且,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霸业里没有女人。要有,也是利用。
“今日你就不必来服侍了,本殿大婚让你忙了许久,现在赐你一个清闲。下去吧。”秦东临将衣袖放下来,冷声对苏冽道。
苏冽自小就有一丝倔强,以前都没显出来,现在倒突然就用起来了,还用得极好。她听见秦东临语气不好地回她,礼都没施就退了下去,不管不顾丝毫不像她的作风了。秦东临虽然也有些不爽,但看见苏冽气冲冲地生气模样,心里突然就有些想要发笑,但看着她的背影他还是只淡淡地抿了抿嘴。
*
他就要娶司空雪了,她这个做属下的本该替他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她就是笑不出来……她以前也会装腔作势,现在随便站在那个婢子奴才面前也能让他们大气也不敢出,为何她还是学不会在秦东临面前掩饰情绪?
“奴才,奴婢拜见苏公公。”苏冽一出殿就一大堆的奴才行礼,让她烦上加烦。她快步想穿过他们,远离这些尘世俗礼,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让她顿住脚步,停在一个身材瘦削的宫女身前。
那名宫女见苏冽突然站在了她的面前,将头埋得更低,脚直打哆嗦。
苏冽早已习惯了东宫的奴才在她面前这个样子,直接忽略,沉声问道,“你身量如何?”
那宫女不知道为什么苏公公要问她这个,只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身量六尺。”
六尺,那自己与她差不多高,应该也是六尺。苏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你等会给本公公送一套六尺的女子衣裙来吧。”苏冽说完便离开,留下那个宫女呆呆地在原地,不知道苏公公要女子的衣裙干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大婚(3)
偌大的正殿里宾客满座,笙歌不绝,群臣之间交杯换盏,谈笑声不绝于耳,一派喜气融融。
秦国太子也是唯一的皇子成婚,岂能不举国欢庆,况且太子勤政爱民,广受赞誉,许多臣子都携家眷入宫,说是为了替太子庆贺,可实在里都知道,这些大臣们所携皆是自家即将出阁的小姐,哪个不是期盼太子成婚之时被多瞧一眼,好让自家女儿即便做不成太子妃也可博个眼缘,以后若是能做太子侧妃也不错。
所以殿中极为热闹,喧闹声嗡嗡地传到耳朵里,坐在首位的皇帝精力显得不佳,眉间隐有倦色,只不过因是太子大婚,还是强撑了几丝笑意。皇后坐在皇帝的身边,也是笑着的,只是她满头华贵的金饰再配合着她浅浅的笑,让她看起来笑得别有意味。
“礼始。”滴漏又落下一滴,这看似平常的一滴却让持礼的公公意识到时辰已到,尖着嗓子主持太子大婚。
乐声随着持礼公公的那一声被奏响,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皆转向大殿正门,等待着太子及太子妃相携而入。
这一万众瞩目的一刻彷佛被凝滞,所有人都好像被定格了一样。而不被人注意到的大殿右边高柱后,突然隐现出带着粉色的衣裙一角,灯光倾投在她光洁的脸上,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眼睛清亮而锐利,正与其他人一样,紧紧地盯着大殿正门。她殷红的嘴抿着,看上去心情很差。
而在她的左边,却坐着一个和她一样心情沮丧的人,而他,是唯一一个不把目光放在大殿正门,而把视线投在正对他着的一个着绿色罗裙扎双髻的女子身上的人。萧齐手里转动着酒杯,两只眼已经开始犯迷糊,眼前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好多个绿色的重影。萧郡王就坐在他的身侧,看见他这个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声气,也就由着他借酒浇愁。
萧齐在心里嘲笑自己,现在自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却又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相望,这种感觉,真是痛不可言……
“太子、太子妃到。”又是尖声尖气地一声。
众人纷纷屏息,待看到两个身着紫色喜服的新人踏进殿来,都惧是一惊,眼珠瞪得都要掉下来了,这自古,几时有新人以紫服成婚的?乐声也像受到了惊吓了一样,突然就在太子及太子妃出现的那一刻停止了,整个殿内寂静下来,但马上群臣又低声耳语起来,纷纷议论这太子不着红色的喜服而着紫色的喜服是何意图。
“额,这……”持礼太监面有难色地望向皇后,皇后瞥了他一眼,示意婚礼继续。他这才得令敢让乐师继续奏乐。殿内又响起欢快的乐声,太子一扫众人惊讶的目光,脸上没有半分异色,牵着司空雪进了殿,缓缓地从众人眼前悠然地走到皇帝和皇后座前。
躲在朱柱后面的苏冽心下也是疑惑,明明早上她还替太子整理过喜服,怎么太子突然就换了喜服了?一旁的萧齐正喝得脑袋晃悠,眼一瞥就看见面前一团紫色走过,与周围像血一样的红色相差甚大,手里握着的酒杯都不受控制地啪嗒一声落到了桌子上。
苏冽眼睁睁地看着司空雪被秦东临牵着款款走过,姿态雍容华贵,气质自出,走起路来昂首挺胸,非常自信,心里顿时就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愁闷,不由得就眯起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等着看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临儿,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帝的话里隐有怒意,座下的众人背脊皆是一凉。难道今日这大喜之日要见刀光了吗?
“父皇,儿臣今日大婚,有何不妥的?”太子反问道,余下的人听了只觉得背脊上的凉意直要漫到了脖颈了。敢这么堂而皇之和皇上说话的,恐怕也只有太子一人了,虽然太子失忆这一年性子变了不少,可这直来直去不怕死的风格,倒是一点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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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4)
一旁的皇后看到皇帝被太子这一句噎住了又因为今日太子大婚不好发怒,被气得又白又青,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就勾了一丝笑,她细眼一挑,看向下首的秦东临和司空雪道,“临儿,你难道不知,这自古,朱为正色,而紫为间色之好者吗?”
“儿臣自然知道。”
“那你这大喜之日不着正统朱衣而着紫服,莫非是在暗指本朝既非正统皇朝之意?!”皇后的话不温不火,却足以在顷刻间掀起狂风暴雨。
听到皇后的话,所有人背后的衣衫都已被汗浸湿。苏冽从朱柱后探出半张脸来,只见秦东临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她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皇帝看到秦东临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整个人就要发作,而在一旁站了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太子妃,此刻却突然开口,
“父皇可曾听过‘紫气东来’一词?”她的声音就如同她那动听的歌声一样婉转动人,听起来令人感觉很舒服。
“‘紫气东来’?”皇帝反问。
“是,雪儿得知父皇近日来龙体微恙,而今日又是雪儿与殿下大婚,若是借的‘紫气东来’这一祥瑞之兆,定能为父皇祈福安康,为天下百姓谋一份福祉。”司空雪抬起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直让人看了怜惜不已。她接着道,“所以,雪儿这才央着殿下与雪儿同着紫服,虽知道这样做可能会令父皇误解,但是为了父皇的龙体、天下百姓的福祉,雪儿和殿下还是觉得应当如此,如果父皇要有什么怪罪的话,雪儿愿意一人承担,请父皇不要怪罪殿下……”她刚说完,眼里就盈了眼泪,泫然欲泣。秦东临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表演,心里对她不由得就赞赏有加,暗暗地奇怪为何昔日跋扈嚣张的司空小姐今日会突然变得这么乖巧聪慧,还懂得配合他了?
“噢,原来临儿与雪儿还有这样一番心思,哈哈哈哈,朕倒是错怪你们了!好好好,朕这媳妇儿倒没娶错,对朕真是格外有孝心啊,司空丞相——”皇帝原本沉郁的脸色一下子就被司空雪的话哄得明朗起来,连连称太子和太子妃有孝心,还将司空丞相从座位上喊了起来。司空丞相原本就坐得离皇帝很近,刚才被皇后那一番“暗指本朝既非正统皇朝的”话吓得脚软,生怕自己这个新替的女儿捅出什么篓子祸及全家,又乍一听她的解释,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听见皇帝的呼唤,整个人一起身就有些头重脚轻,连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应道,“微臣在。”
“司空可养了个好女儿啊,兰心蕙质,体恤百姓,堪当未来国母之材啊。与太子真是一对天造璧人呀!”
“多谢皇上夸奖,雪儿……自幼便呆在深闺,都是些小女儿家的见识。还望皇上多多宽待。”司空丞相拱手道。
“司空你真是太谦虚了!临儿,你可娶了个贤妻,日后要好好待雪儿啊!”
“雪儿惶恐,父皇将雪儿说得太好了,雪儿都不好意思了。”司空雪有些害羞地说道,皇帝见了哈哈大笑,而太子看着司空雪,眼里意味深长,“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司空雪也迎向他的目光,两人就像一对相爱的情人一样,彼此传递着心意,可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之间,不过只是一场戏。
“哈哈,皇后你瞧瞧他们,真是恩爱!哎呀,说了这么多,可别耽搁了大婚的时辰,来啊,婚礼继续!”皇上急切地吩咐道,声音里听得出对这对新人是多么认可。
持礼太监马上高声,声音拖了老长,“请新人参拜天地。”
群臣也纷纷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欢天喜地地祝贺太子及太子妃新婚,彷佛庆贺刚刚死里逃生一样。
而此间,神色落寞者三人,隐在欢乐的人群里正独自惆怅。其一为最活泼好动的花溆郡主,她早就注意到了在一旁喝着闷酒的萧齐,已经快要忘记了的他的那些不堪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也不是不喜欢他,可是她受不了一个她将托付终身的人做出那种卑劣的事,所以故意不去看他,默默地承受他投在自己身上炽热的目光。
其二的萧齐,见众人皆乐只余他一人独醉,索性从喜宴后方退出了热热闹闹的大殿,一个人裹着周身的黑夜,独品自个儿的落寞彷徨。
其三者,自然就归到了苏冽的身上。她背抵在朱柱上,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句话——“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方才太子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彷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呵,是啊,到底他们才是夫妻,才是要共度一生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下属,是他的工具,根本不配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她应该要做的事情是想想怎么才能报自己的深仇,而不为这些儿女情长所羁绊住……
她原本只想要来看一看太子大婚会是个怎样的场景。
上次太子多番让她打听司空雪已让她奇怪,这次想要来证实太子其实根本就不重视那个司空雪,却没想到这次来不仅没让她有什么开心的事,反而心口痛上加痛。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粉红色的纱裙,那是她从未穿过的女子服饰,她本想在人群中让他看见给他一个惊喜,但现在看来,他的心里应该只有司空雪,眼睛应该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美了吧。
苏冽也一脸疲态,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她抬步想要远离这个喧嚣的地方,柱后的正殿里却突然传来一个狂妄无比的声音,“我京北苏家之子——苏冽,今日来取你这狗皇帝的命!”
她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京北苏家……苏冽?她?
大婚(5)
苏冽一脸疲态,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她抬步想要远离这个喧嚣的地方,柱后的正殿里却突然传来一个狂妄无比的声音,“我京北苏家之子——苏冽,今日来取你这狗皇帝的命!”
她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京北苏家……苏冽?她?
苏冽的呼吸一滞,银光在她光洁的面上一现,回头再看时眼角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掠过,剑尖直指坐在首位的皇帝。
“有刺客,有刺客!”殿里瞬间就乱成一团,禁卫军慌忙从外面赶来。谁也料不到,今日这太子喜宴,竟会是这么跌宕起伏,比戏台子上的戏还要惊心动魄。
“狗皇帝,拿命来!”黑衣人的轻功了得,一瞬间便到了太子与太子妃所站的地方,司空雪被吓得躲在太子的身后,而太子站在原地眸色深沉,沉静地问那黑衣人,“你是苏冽?”
那黑衣人没想到看起来纤瘦的太子不是害怕他而是向他开口问出这一句,原本直刺皇帝的剑向他转来,蒙着面的声音透出嚣张,“原来还有个小的。那今日我先杀小的,再杀老的!”
不是苏冽的声音。秦东临放下心来,原来不是她……他全身透出一股肃然之气,瞳孔反射出一把银剑由远及近的缩影,当剑即将缩成一个圆点时,他突然侧身,手生生扣住了黑衣人手里的剑。力道之大,劲力之重,让黑衣人想抽剑再刺也不行。
司空雪眼见那个蒙面人的剑直直地向太子刺过来,而太子开始没有任何想要阻挡的动作后面才突然制住了那个黑衣人的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太子衣袍的后袍,语气担忧而焦急,“殿下……”
“快抓刺客!”禁卫军一拥而上冲上前殿来,黑衣人快速地反应过来太子的武艺不容小觑,闪身丢下剑,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来,飞身快速地转向自己此行真正的目标——皇帝。
皇帝这时还坐在首位上,上殿上退无可退,老皇帝害怕地背紧紧地抵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睛紧盯着黑衣人的尖刀,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黑衣人隔在黑布下的嘴角向上勾起,狗皇帝,你活得够久了!
“哧。”利器刺破布帛进入肉体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禁提起了气,司空雪离得最近,张大了嘴惊呼一声,“殿下!”
被刺的秦东临低头看着那把刺入自己身体的刀,血从他的胸口透出来,他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就被卸去,整个人登时就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那个黑衣人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个小子也能反应过来以身挡刀救下这狗皇帝,不禁在心底啧啧佩服。
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禁卫军的肃杀,不再想取皇帝的命,而是伺机逃跑。禁卫军全部手持大刀靠近他,准备一举擒拿他,而他却脚一蹬轻易地从那些禁卫军的头上面飞了出去,脚只轻点了几下地就已经到了殿门口,把在门边准备逃生的几个大臣吓得屁滚尿流,忙退得远远的。只听他在门口豪放地大笑一声,笑声在整座殿里回响,“我京北苏冽,会再来取你这狗皇帝的命的!”说完,他飞快地消失在了殿外。
苏冽站在门边的朱柱旁,眼见那个自称“苏冽”的人逃走,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殿中被刺伤倒在地上的秦东临,发现一旁的司空雪早已上前将他扶起,满脸都是心痛之色。苏冽的心里说不出是赌气还是想追上那个刺客问个明白,提起裙摆看也不看受伤的秦东临,就跑进了茫茫夜色里。
皇后发现刺客逃走,从凤座上下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无事。果断地将一番惊吓马上就发泄到了禁卫军的身上,“还不快追,抓不到刺客,你们就都别活了!”
皇帝也赶紧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