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雪自是猜到了,从她进听雨轩那一日起,她就成了怀疑的对象,就以柔姬的身份,用三个丫鬟也太抬举了罢?而且这丫头还正好是东苑来的。
只是,猜到了又能如何,明知对方是刻意的栽赃嫁祸,必然是人证物证俱在,昨日还有偷窃玉簪的机会,楚亦雪一时间也未能想出法子应对。
四目相对,以彩萍的落败而告终,她立马就把头低了下去,避开楚亦雪那波光潋滟,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心里七上八下如同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
这万一王爷回来知晓了今日之事,勃然大怒,王妃或许能借着身份躲过一劫,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王妃做事向来干净利落,雷厉风行,也许在王爷回府之前就把楚亦雪给弄死了,到时候他若要彻查,就给他来个死无对证,他又能查出些什么呢?
如此想着,彩萍便再次抬眸,但楚亦雪却是早已收回了目光,心中已然有了个主意,只是不知那人是否肯帮忙。
没过一会儿,楚亦雪的寝室之中便传来了梨绣和可心的声音,似在吵架,楚亦雪暗自叹了口气,怕是真的在她屋里搜出了那赃物。
轻移莲步,楚亦雪径自往寝室走去,还未进屋便听到可心在大声辩解,“这东西我连瞧都不曾瞧见过,绝非我们拿回来的,必定是你刚刚趁我不注意偷放在这里,然后又假装找了出来。”
楚亦雪闻声闪入,见梨绣手中拈着一根玉簪立在她的*前,*上用来盖的被褥扔在窗前,垫的那*则被掀开一角。
可心立在梨绣的对面,正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瞧着她,见楚亦雪进来了也不曾迎上前来。
屋子里凳子东倒西歪,箱子里的衣服胡乱的扔在地上,凌乱的像是刚刚遭到了一场大洗劫一般。可这,也不过是做给她们看的一场戏罢了。
可人尾随楚亦雪而入,看着梨绣手中的玉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里竟是惊骇之色,“真……真的在我们这找到了。”
她如今倒真的有幸瞧见这宫里赏赐之物,可惜接下来要面临的,却是偷窃王妃稀世珍宝之罪,怕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这楚亦雪还真是颗丧门星,自打跟了她,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在楚王府的时候处处被嫡小姐楚亦霜压制欺辱,后又被打发到无色庵吃斋念佛。
虽然因此躲过了牢狱之灾,却在夹带私逃之际还被蔺慕凡给撞了个正着,从此成了清王府受人欺凌的丫鬟。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若是也能像梨绣一样跟了个有钱有势的正经主子,那还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么?这次若能逃过一劫,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专惹祸端的丧门星。
楚亦雪缓步走到梨绣的面前,淡淡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簪,眼中波澜不惊,话语清浅的问道,“你是在何处找到的?”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逃不开也躲不掉,唯一能做的,便是坦然面对了罢?她既要找人帮她脱罪,首先得弄清楚这玉簪是先被人藏在这里,还是梨绣今天才带来的。
梨绣眼睛一横,鼻子里哼着气,“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就在您的被褥下面呢,藏得倒是挺隐秘的,不过,奴婢平日里也喜欢往这藏东西呢,找起来不会太难。”
在被褥下面?楚亦雪想了想,这要是再梳妆台上找到的,她可以立刻认定是梨绣今日搜寻之时夹带进来偷放进去的,因为每天早上可心都会整理梳妆台。
但是*上的被褥么,盖的倒是每天都会整理,垫在下面的则是只会在搬出去晒的时候才整理一次。*这么大,若是真的有东西臧在角落里,她也发现不了。
为了进一步确定,楚亦雪把可心拉到了一旁,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跟她进来可有仔细瞧着她,搜查的时候她可曾动过手脚?”
可心细若蚊吟的回道,“奴婢也怕她趁机往这藏赃物,便一直贴身跟着她,连东西被翻乱了都不曾及时整理,但她却是没有做手脚,奴婢看的真真切切,她被褥一掀就露出了玉簪,显然是事先就藏好了的。”
“她是一到*畔就直接掀的被褥么?”楚亦雪当真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的,她把上面的被褥往地上一扔,而后就掀开了下面的被褥,看上去就像是知道东西臧在那里似得。”可心将当时的情形描述的清清楚楚。
“好,我知道了,接下来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找机会去一趟西苑,把今日之事告知淑妃娘娘。若是她不见你,你就再去找钟文山,他应该会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楚亦雪话音未落,梨绣就走了过来。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莫不是在商议要如何为自己辩解?”梨绣握紧了手中的玉簪,幸灾乐祸的盯着楚亦雪。
长得美又如何,如今没有王爷的庇护,再美的脸都抵不过王妃娘娘那一呼百应的权势,这便是当今世道。
楚亦雪和可心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话,梨绣自说自话也没多大意思,便出门去把另外三人喊了进来,而后对楚亦雪道,“王姬,请随奴婢去一趟东苑吧。”
“好。”楚亦雪没有丝毫的犹豫,朝可心使了个眼色,抬腿就往外走去。
在这种情形之下,就算她不走,早晚也得被那两名家丁押着去东苑,到时候人来人往的,岂不更丢人?她向来都知道审时度势,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梨绣本来还想趁机对她发难,给她点教训的,不料她竟是如此的配合,倒没有机会下手了,只得也跟了出去。
可人早已呆在原地不得动弹,浑身颤抖像是筛糠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楚亦雪从跟前走过,踏出了屋子。
可心暗骂一声,“真没出息。”随后便跟着出了门,预备把楚亦雪送到院门口再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若非楚亦雪对她有要事交代,她说什么也要跟上去的,只是如今事出有因,她自知跟着去东苑也绝帮不上忙,倒不如等梨绣走了,她去西苑找淑妃求助。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淑妃,见到之后淑妃又是否会帮楚亦雪脱罪,说来淑妃与楚亦雪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这事儿想想还真是玄乎。
梨绣前面带路,领着楚亦雪走出听雨轩,走了几步见可心没有跟上来,心里便觉有异,听闻可心向来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楚亦雪,乃是她最忠心不二的侍婢,此时主子出事,她怎的也临阵脱逃了?
难道传言有虚,她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梨绣一边走一边暗自想着,突然眼前一亮,立刻站住脚步,喝止后面的几人,“先停一下。”
俗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刚刚楚亦雪跟可心嘀咕了些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听清楚。
王爷这般*溺楚亦雪,说不定临走前在府里安排了什么人暗中护卫着楚亦雪,就等着可心去通风报信好暗中相助呢。
几人闻声停下,楚亦雪正欲开口问出了何事,只见梨绣已经转过身,绕过他们又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了。
可心还呆呆的倚着门框看着楚亦雪,见梨绣又突然回来了,便没好气的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家主子又丢了东西不成?”
梨绣冷冷笑了起来,“你倒是挺牙尖嘴利的,事到临头还这般凌厉。上次王姬去东苑是你陪着的,所以你也逃不了干系,必须跟着走一趟才行。”
“你说什么?”可心闻言立刻慌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否则还能趁着刚刚那会儿功夫把楚亦雪的交代的事移交给可人处理。
她焦急的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可人估计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已经从楚亦雪的寝室出来,朝院子里的王嬷嬷和琴儿走去。
“看你这慌里慌张的样子,是想去给什么人报信么?可惜晚了,哼!”梨绣原本还只打算带可心一人前去的,如今见可心一个劲的往里瞧,立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伸手将院门口的可心推开,往里走了两步,对着里面的可人琴儿和王嬷嬷命令道,“你们几个也过来,随本姑娘去一趟东苑,王妃或许要问话的。”
可人闻言浑身一颤,眼圈止不住的就红了起来。
以前是日夜盼着能去东苑瞧瞧,甚至还痴心妄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里面伺候着,今天如愿以偿的可以一饱眼福了,她却吓得双腿直发软。
琴儿本来还没多害怕的,见平日里对她大呼小喝的可人姑娘都吓得面色惨白,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扯着王嬷嬷的袖子,“嬷嬷,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不要去东苑啊。”
王嬷嬷在王府里待的时间虽长。但几十年来都只是粗使的三等侍婢,又何曾见过什么大场面,自己都早已吓得冷汗淋漓,哪还有心思理会琴儿。
“你不想去,难道我就想去了么?也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让我这辈子为奴为婢也就算是,还被迫跟了这么个没用的主儿。”王嬷嬷怨声载道,言语间尽是对楚亦雪的埋汰。
梨绣见院里的三个丫鬟一个个都杵在原地不动,便扬声喝道。“你们还杵着作甚,就不怕王妃娘娘等急了要你们小命?”
可人一听,身子立刻晃了一下,暗道这次是死定了,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楚亦雪的,所以这辈子要用命来给她抵债。
三人心中虽然害怕,却不敢有任何的耽误。立刻抬腿往前走,明明是想快点的,免得多挨责罚。可不知怎的,双腿此时竟像是灌了铅似得,重的抬都抬不起来,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
☆、078:为时已晚(求订阅)
“快点快点,娘娘还等着呢。”待三人走到院门处,梨绣一边厉声呵斥。一边伸手把可心往前推,“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跟上去啊。”
楚亦雪回头看着可心四人都被带出了听雨轩,心里蓦地一沉,如今竟是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了,那就算是自己当真被冤死了怕也是没有人知晓罢?介岁叉亡。
梨绣带着可心四人追上来,而后便催促楚亦雪赶紧走,一行人快步往东苑走去。
恍惚间,楚亦雪似乎有看到路边的一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青衣丫鬟,当他们被梨绣催着走的时候,她也悄悄跟在了后面,而且还一路跟到了东苑外。
走进东苑的那一刻,楚亦雪回头,便看到那青衣丫鬟已经往东苑的角门处去了,看来本就是东苑的人。不禁暗笑自己,还以为她是有意跟着自己的,不料人家只是顺路而已。
梨绣轻车熟路的把她们主仆五人带到了正堂,一进门就看到宁瑾珊高高端坐在主位之上,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盛气凌人模样。
她那些个丫鬟,曼荷,梁静,云霞和雨若四人如同护法般的立在她的身侧,脸上都是一副袖手旁观,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梨绣捧着玉簪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宁瑾珊的跟前,“主子,奴婢在王姬的屋里找到了您的玉簪,就按照主子的吩咐,把她们给带回东苑交予主子处理了。”
宁瑾珊抬起虽然白希却因为从小习武,以至于指上留下了不少厚茧的手,接过玉簪装腔作势的瞧了个仔细,而后便一拍手边的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一跳。
她大喝一声,“楚亦雪,你好大的胆子,本王妃好意邀你来东苑喝茶下棋,你竟趁机将太后赏赐给本王妃的簪子窃去,你可知罪?”
楚亦雪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的对上宁瑾珊凌厉而歹毒的眸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妃想要栽赃嫁祸,又何必过多演戏,这里不都是您自己个儿的奴才么?”
宁瑾珊闻言气息为之一窒,原来她这么快就看穿了这场把戏啊,脑子倒还不笨。指上,看穿了又如何,她有玉簪为物证,梨绣为人证,还有昨天那场请君入瓮的好戏为在场证据,她还怕什么?
楚亦雪说她栽赃嫁祸,有什么证据?是有人看到柔姬往她屋子藏簪,还是有人证明昨日她前来东苑没有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这院里昨日除了可心之外,可都是她的人,谁会为楚亦雪证明,又如何证明呢?当时楚亦雪与可心可是单独待在她寝室的外室呢。
宁瑾珊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冷笑,“楚亦雪,你莫要狡辩,本王妃的玉簪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你来了之后就不见了。王府这么大,别的地方都找不到,最后却在你的屋里寻得,这还不能说明事情的真相么?”
楚亦雪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自认为从不曾碰过你的玉簪,在梨绣姑娘拿出来之前,我甚至都不曾见过,又何来的偷窃之说?再者说,我若是真的偷了东西,也不会笨到就近藏于自己的被褥之下,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藏起来。”
宁瑾珊冷哼,“你那院子也就屁大点的地方,能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听雨轩虽小,但真要藏匿一支小小的玉簪,也不是难事,最简单的莫过于就地挖个洞掩埋了,王妃还能把整个院子掘地三尺翻过来不成?”楚亦雪不卑不亢的回道。
宁瑾珊有点不耐烦了,“你嘴还挺硬的,可听雨轩住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若是动了土,难免被别人看见,你这是欲盖拟彰。”
楚亦雪依旧气定神闲,“夜半三更,连狗都累得睡着了,何况是忙碌了一天的人?挖个洞埋点东西,又有谁能看到?”
可心闻言也不顾身份的插了一句,“王妃娘娘,我们家主子可以随意进入湖心小筑,就算听雨轩真的没有安全的地方,难道还不能藏到湖心小筑去么?”
楚亦雪可以随意进入湖心小筑的事,连可人都不知道,闻言不禁惊讶的看向楚亦雪,暗道她还真的是够偏心,这么重要的事也只肯告诉可心。而实际上,可心也是昨日晌午才知道罢了。
她本是想借机提醒宁瑾珊,楚亦雪的身份虽然只是王姬,比王妃低了好几等,可在王爷的心里却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从而让宁瑾珊投鼠忌器。
不料此言一出,却适得其反,立时就把宁瑾珊惹恼了,怒喝一声道:“哪来的贱婢,没规没距的,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来人,把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且慢。”楚亦雪慌忙阻拦,“可心是我的陪嫁丫鬟,她即便犯错也自有我来责罚,就不劳王妃动手了。”
“你管教不严,本王妃身为王府的女主人,有权代你管教!来人。拖出去!”宁瑾珊厉声下令,立刻有两个家丁进来把可心拖了出去。
楚亦雪也连忙扔下宁瑾珊跟了出去,刚走出房门就看到可心趴在地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扬起板子往可心身上打去。
可心抬眸看到楚亦雪往这边走来。立刻紧咬牙关,任凭板子如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连再疼都不哼一声。
宁瑾珊见楚亦雪走了,很快也带着人出来了,连可人和琴儿王嬷嬷都一并到了院子里。
昨天下过雨,今天也没有太阳,地上还是湿的,可心趴在地上,前胸贴着地面。又冷又硬,忍着不痛呼出声,却忍不住眼眶中那温热的眼泪。
宁瑾珊被丫鬟家丁簇拥着走向楚亦雪,冷声问道,“楚亦雪,你因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首饰,便对太后钦赐的玉簪起了贪念。从而趁着前来东苑下棋的机会,将其偷窃而且,你可认罪?”
楚亦雪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微微泛起了愤然之色,义正言辞道,“我楚亦雪行的正坐得直,不曾拿你东苑的一针一线,有何罪可认?”
曼荷闻言鄙夷的看了楚亦雪一眼,嘲讽道。“你当然没有拿一针一线,你拿的那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东西!”
楚亦雪眼神一凛,冷冷的盯着曼荷,“这位姑娘,我与王妃说话,有你一个侍婢什么事?”言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