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绍荣也清醒过来,颇有兴致:“哦,这是为何?”
“扶着墙去,那是饿的,扶着墙出来嘛……那自然是撑的了。”这下众人都撑不住了,笑了出来,赵如谨甚至咧开了嘴:“妹妹要是那般扶着墙来,扶着墙回去…”众人想到那个穷酸和玉玉婷婷的大姑娘一比对,又笑开了,赵如妙在一旁多次要开口,薛氏这点眼色还有,拉住了,待众人止了笑,方道:“大姑娘有世子爷捧在心尖上,哪里就能落魄到那一步…”见众人都看向她,她顿了一下,心中冷哼:“世子爷今儿用膳得晚,可是奴才伺候的不尽心?”这话问得绿衽一颤,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
“哼,说到这个,母亲,孩儿有事要说呢…今儿下晌我回来就吩咐绿袖把带回来的几篓子小青桃分下去,我晚间回来看到都还没动,只有宁顺那里刚好来了个小丫头,顺便带了回去,我一问,原来绿袖不知去哪儿了,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赵如谨转脸对着老太太:“我过来顺便带了来,老太太也尝尝,是蒋国公府庄子上的,那处庄子有一眼温泉,桃树载在旁边,比别处熟得早,味道也好。”
“我不信,绿袖是娘给你的,哪里敢不送给我!定然是你吩咐不让送的!”赵如妙见他娘似乎无话可说,忙道。赵绍荣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绿袖打十板子,撵出去。”赵如妙还不肯罢休,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老太太招手让她靠近,揽过她道:“妙姐儿,这丫头实在可恶,不过仗着是你们太太赐的,就作威作福目中无人起来,倒叫咱们姐儿受了委屈,不过,有些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老太太慈眉善目,赵如妙无话可说,圆嘟嘟的脸蛋儿满是愤愤,赵绍荣见她如此冥顽,沉了脸:“把那丫头带到崇熙堂来,既然二姑娘还不畅快,就二十板子!”绿衽脖子一缩,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吹来,她壮着胆子看了众人一眼:太太一脸无所谓,二姑娘黑着脸,老太太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二姑娘的背,世子爷是背对着她的,大姑娘看着她的眼神却满是悲悯,似乎挨打的是她一般。
不多时就晓琴就来回绿袖带来了,老太太点点头:“你们也去看着,这就是恶奴欺主的下场!柴妈妈,去看安排两个的婆子,着实打!”柴妈妈就带着下人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的闷响,却不闻绿袖的一点呼喊,打了几下赵如妙才知道明白过来,这是打给她看的,吓得看着薛氏,圆脸涨的通红,薛氏忙道:“不若把孩子们带下去,免得吓坏了。”
老太太沉着脸:“咱们家的孩子,若连责罚个把不听话的奴才就被吓坏了,那也太没出息了,柴来家的,去,把姑娘爷们儿跟前伺候的奴才都带来看着!”柴妈妈去了,薛氏脸上火辣辣的,扭着手帕,还要用眼神安抚赵如妙。
绿袖被打了板子,还要被拖上来训斥;如意看着绿袖:跟绿衽差不多身量,一身水绿的背子,里面是圆领白衫子,本是如嫩葱一般的美人儿,如今奄奄一息,耷拉着身子都跪不起来,头发在挣扎中早乱了,间杂着汗湿了的发贴在脸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湿了胭脂,冲出两条水痕来,粉红的胭脂混着惨白的脸色,如同即将落幕的戏子。她知道自己已经完了,自诩聪慧能左右逢源,却不想,这安乐侯府做主子的,哪有真正良善无害的?一句话就足以定她的生死。她只能趴伏在地上,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
“你可知错?”老太太这才问,薛氏不自然的理理裙裾。
“回老太太…婢子实在不知…不知为何挨了板子…”绿袖断断续续得道,整个人都快瘫软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也无。
“你来说!”老太太指着绿衽,绿衽吓得愣在当场,半晌才讪讪道:“世子爷吩咐把桃子送给各处,绿袖没有送,惹得二姑娘误会了…”绿袖虽说和绿衽有些龃龉,绿衽此时也顾不得落井下石。唇亡齿寒,若是绿袖不在了,太太和世子爷要磋磨的岂不就成了自己?
“绿袖你为何没有送?你做事素来周到……”如意似乎有些不忍心,皱了皱眉头,看着摊成烂泥的绿袖。她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控制住自己止不住的颤抖,她自诩温和仁爱,和这些人都不同,因为她来自自由散漫的现代,可是如今,那个小白领的的模样已经模糊,取而代之的只是站在这厅堂上,冷眼的看客,甚至……是这场闹剧的编剧。她眨眨眼,逼回已然盈眶的泪。
“婢子…婢子冤枉…世子爷说…世子爷说晚饭后才送到各处,因为桃子有些烂掉的要好生选选。”绿袖此时只指望赵如谨能护着她。
“后来宁顺身边的小丫头送鞋子来,我就让小丫头带桃子回去,想着离晚膳还早,就吩咐你挑了好的出来先送给老太太、太太、二姑娘…小丫头来回话说你不在,我就说等你回去再分,别人做事,我不放心。”赵如谨皱眉,很是纳闷的样子,绿袖心中冰凉,赵如谨是一丝儿都不肯替她描补,当时她去找林妈妈了,说赵如谨已怀疑了她,求着林妈妈指条明路,林妈妈又勒逼着她爬上赵如谨的床,生米煮成熟饭……回来赵如谨已经在用晚膳了,她就上前去伺候,伺候到一半就被喊了过来。
“谨哥儿身边就这一个得用的丫头不成,没有绿袖,不拘叫了谁来送果子也就是了,多大点子事情,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看为着一个不尽心的奴才秧子,闹得你二妹妹生了一场好气。”老太太温和地责怪赵如谨,爷们儿姑娘们身边的大丫头拦霸住主子不让小丫头近身的事情是随时都有的,看来这绿袖平日是赵如谨院子里的第一人,其他的都不敢越过她去,这会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该!老太太看着那柔魅魅的绿袖没有一点儿好感,这会儿还觉得打轻了。
“绿袖是太太赏的,做事也细心,孙儿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她看着。”赵如谨解释。这番话恰中老太太的思量,老太太恼薛氏安排了这么个狐媚子去服侍赵如谨,显见没安很么好心,可是这会儿也不能当众下她脸面,也不想听绿袖解释,只得不愠不火的说赵如谨几句:“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我的儿,就是你们太太赏的,你用着不好也回了太太撵出去就是了。这点子主你也是做得的,你们太太也不会为了个目无主子的贱丫头和你生分。”老太太说得薛氏眉眼微跳,忙表态道:“是呀,若是用的不好再换就是,咱们家还缺下人不成。”薛氏暗恨绿袖无能,这般久都没哄得赵如谨服服帖帖,白瞎了那么好的长相!
“好了,既然是这个丫头的错,就撵出去吧,太太,以后给哥儿姐儿身边放人也看着些,他们小孩子哪里知道这刁奴的恶处!”赵绍荣想起如意落水,恶奴袖手的旧事,对薛氏的厌恶之情越盛,板着脸做了结案陈词。薛氏忙应了,就问老太太:“就将这绿袖撵了吧?”老太太刚要点头,如意就道:“老太太,三生不如一熟,绿袖平日做事倒也妥帖,与其劳烦太太还要重新选人,不如就让绿袖养好伤,贬做三等丫头,还跟着哥哥吧。”赵如谨也求情道:“绿袖平日尚好,孙儿用着也还顺手,不如就按照妹妹的意思吧。”老太太想到薛氏的为人,她是正头太太,管少爷院子里的丫头这些事儿是名正言顺的,再送人去也未必是什么好的,便点点头。如意转过头看着赵如妙,赵如妙的打算落了空,心气正不顺,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如意笑笑:“妹妹头上的绢花真漂亮,是宫里的吧?”赵如妙略略得意:“哼,姨母特意给我留的,母亲今儿进宫就拿了回来。”
“哦,皇后娘娘待妹妹真好呢。”如意似羡慕,转头对赵如谨道:“哥哥下次出门,也给宁顺看看,有没有漂亮的珠花钗子吧,我手头的都有些老旧了。”如意说完,果然赵绍荣冷冷的看了一眼薛氏,薛氏愚钝,此时方反映过来,忙说:“娘娘说,这都是小姑娘的玩意儿,我给宁顺做了一套头面,这宫花也不值什么,就没给宁顺送去呢。”赵绍荣听着这话,面色稍霁,老太太道:“眼看选秀将至,确实该给宁顺做些首饰,还是太太想的周到。”薛氏听着这话只觉得心虚气短,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赵如妙忙扶住了,老太太就让吩咐请大夫来,又让赵绍荣送母女两先回晨曦馆去。
绿袖是被人拖着下去的,如意在旁拿着帕子擦擦嘴角,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绿袖俏生生的眉眼看着赵如谨,露出祈求的目光来,赵如谨却并不看她,只看着如意,心想,如意怎么就知道绿袖那会儿刚好不在呢?
☆、第五章 求教
5、求教
安乐侯府里惯用的是仁和堂的徐望成,这次薛氏险些昏厥,也是找了他来看了看,只说是气血有些亏损,多用些当归、枸杞、大枣也就罢了,赵绍荣见无事,就送了徐望成出去,派人来说,今夜歇在书房了。薛氏气苦了一阵,才叫了赵如妙上来。
“你这丫头!做事怎这般冲动,那绿袖是我送给你大哥的,她不好,我首先要吃挂落!好在老太太今儿没追究。”薛氏庆幸。
“你是太太,给他丫头是名正言顺的事儿,丫头不好,和你有什么相干?总是老太太偏心…还有爹爹,你给人家的珠花没给赵如意,他就黑了脸,可是赵如谨的小青桃没给人家,他就只觉得我胡闹……。”赵如妙委屈的嘟囔,薛氏伸手轻轻点她额头:“小气丫头,几个桃子也值得气成这样,就算真是他偏心,不过挨几下不轻不重的责怪罢了,也伤不得他们兄妹分毫,你何苦来着。”林妈妈已经说了,绿袖是来找她了,反正被赵如谨厌弃的丫头,留着也没用,这样走了倒是空出了位置,只是如绿袖这般的都笼络不住赵如谨,那再送丫头又能送怎么样的呢?或许可以问问万夫人,她见多识广…家里的庶子可都被**得服服帖帖的。
赵如妙转身不理她娘:“我若有好办法也不会这样…苏三、夏九都喜欢赵如意,还不是因为赵如谨长得好看,想着讨好未来的小姑子罢了,就我一个……”她说话荤素不忌,薛氏也不以为杵,起身把她揽在怀里:“小孩子浑说的话罢了,我的儿,咱们不气,我已经求了你姨母了,一定让她大大的没脸。”说着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赵如妙听得眼光发亮:“该!嫁个傻子,看她还怎么张狂!”
赵如谨着人抬了绿袖回去,只吩咐了一句:“养好伤再进来。”又让绿衽收拾了绿袖平日积攒的物什赏了来接她的家人。
绿袖的嫂子看着其中有个足金的簪子,怕有几钱重,就悄声折进袖子里,绿袖娘见了,当着绿衽不好说什么,把绿袖抬了回去就让媳妇交出来,她媳妇不肯:“姑奶奶挨了打,多少时日做不得工,请医问药、吃饭喝茶,哪样不要钱,就是这些个东西,怕零头都不够呢。”
“好你个贼婆娘,我还没死呢,没听说过谁家的媳妇能越过婆婆去,你偷盗的名声传出去,看哪个主子敢用你!”绿袖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那劳烦您到处宣传宣传,反正每日的洗衣浆裳,媳妇也累得很,若能就这么卸了差事,跟姑奶奶一样在家里歇个半年一年的…”她媳妇也不惧,绿袖娘气的拿起笤帚就要打媳妇,婆媳娘在外头打的噼里啪啦,绿袖在床上只觉得下半身都没个知觉,喊了半晌也无人来应,心头凄苦,顿觉半世无望。
宁王府的致远堂是定郡王所住的一处大院子,书房就设在东厢,元驹召了几个清客正在商量着昭和十八年,昭和帝亲征南疆之时,军粮贪污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对北边儿蒙古残余用兵的事儿上。
“皇上的意思是赶尽杀绝,将蒙古地区也纳入大燕的版图。”元驹说了皇上的意思,几个清客忙反对。
“蒙古地区气候严寒,地理环境也恶劣,种不得地、养不得牲畜,就是当地的蒙古人在一处过一阵子就要把牛羊赶至别处吃草…更别说是能有商人商业了。”周无涯是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年轻时候曾在各处游历,对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都颇为了解。他去过蒙古一次,就再也不肯去第二次,满地风沙,牛羊腥膻,哪里是人过得日子?
“周兄说的极是,民以食为天,民无商不活,这吃的、用的都欠缺,怕是无人肯迁过去的。”既然无汉人迁入,强占了那些地方又有什么意思,不过白白的劳民伤财罢了。邱胡笙专攻的是经济学,这笔账,他算的清楚得很。
接着又有几人纷纷说了此举欠妥等话,毕竟若是兴兵蒙古,定郡王肯定是要去的,那这京城的繁华可就只能梦里得见了,要知道众人的家小可都在京城。
“道人有何看法?”清客们的理由,就是朝臣反对的理由,元驹就问唯一没有开口的散道人,散道人小眼微睁,这个胖胖的道士扫了同僚一眼,道:“我曾看过太祖写的《四洲图志》,蒙古如今分了四部,占的别处土地整整是四个大燕。虽说地广人稀,但也兵强马壮,尤其是蒙古马…如今火枪营和火枪图纸都不知所踪,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四海升平,国库充盈,若不先下手为强,怕蒙古亡我之心不死,到时候,大燕危矣!”散道人的眼中光芒四射,和他对视的众人纷纷低下头去。有几个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元驹,见元驹带了笑,方了然原来定郡王竟然是支持出兵的!心里就悔叹自己不明上意。
“既然蒙古地域辽阔,那要征服此地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咱们又没有火枪营……”邱胡笙继续捏山羊胡。
“实不相瞒,皇上就是得到消息,火枪制作的材料,就在蒙古一带!”元驹站起来,心头豪迈,若是能找寻到图纸,再配备好材料,定能重塑火枪营的荣光!散道人也想到那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他还记得儿时太祖攻打汴梁,那人高马大的士兵,扛着漆黑铮亮的枪管……
若是大燕恢复了火枪营…众人心头滚烫,就是世故如邱胡笙也点头。
“不过,不管远不远征蒙古残余,郡王也该有个郡王妃……下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大选,郡王若有中意的,不妨找王爷说一说,让留下些好的。”散道人见众人默然,打破沉默,眯眯眼里带着笑意。
刚才阻拦的人暂扫了心头的忧虑,都道:“极是,极是,修真齐家治国……若是有了后嗣,做事也便宜。”元驹听了这话,讪讪的没了话说,拿俊秀的眉眼看了一眼散道人,他仍旧笑眯眯的一幅弥勒佛模样。
这次的选秀,皇上着了薛皇后全权办理。是以,长春宫接到许多勋贵、官员内眷的帖子,长春宫还是把安乐侯夫人薛氏排在前面。
“不是前儿刚来过么?”薛皇后问,薛皇后穿着石榴红的金色撒花马面裙,梳了飞仙髻,别着珍珠红宝石累丝步摇凤钗、垂珠蓝漆含翠侧凤钗,端庄大气,和薛氏三分肖似的面容上带着些倦意。
“娘娘…”薛氏撒娇的喊,薛皇后揉揉眉心:“多大的人了,还做小孩儿模样…你家大姑娘应选的事儿,你可准备妥当了?”
“娘娘,我正要说这事呢,我想着再求求娘娘,你是知道的…世子爷和我素来不亲近,若是大姑娘又…那侯府就没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薛氏揉着眼角,带着悲戚。
薛皇后勾勾嘴角,看着这个蠢顿的亲妹子:“我事先告诉你,就是指望你想通…你终归是那对兄妹的母亲,你不拿出母亲的气度来,别人怎么能尊重你?”
“可是……”薛氏还想说,可是看着威严的皇后,那些混账话怎么也倒不出来。
“你既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