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山有木兮没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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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宅斗-山有木兮没有枝-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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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地一声,李谦安的膝盖狠狠撞在了地上。他还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盯死我,眼眶彻底红了,泫然欲滴。
我本也不喜饮茶,当即扣下茶杯问话:“你可知错?”
“我没错。”李谦安梗着脖子,仰着头,愤愤不平地吼道。
“那你便跪着好了,直到你知错为止。”我回头叮嘱冬野,“吩咐下去,大少爷被本宫罚跪,他一个时辰不知错,那就跪一个时辰,一日不知错就跪一日,直到他认错为止,谁也不得偷送吃食或水。”
冬野施礼应道:“是,王妃。”
“王妃这话可是特意说与哀家听的。”也不知太妃自何时起站在了外头,听去了多少,言辞却是半点不留情面,说了话,慢慢吞吞地让良辰扶着现身,再悠悠地进屋,款款落座,仪态万千。
视线淡淡地从跪在地上的李谦安移到我身上,刻意地缓下步调,时辰好似都被拖慢了几分。
“臣媳见过太妃。”我屈膝行礼,自是没得到应声。
太妃目光在我身上停了良久,又转回李谦安,眼眸之中的疼宠显而易见,对着我话里的锋芒消散殆尽,变得柔软而慈祥:“小安,过来太妃这边。”
李谦安偏头看了看我,咬了咬自己的唇,然后默默地摇头,低垂下脑袋,如何委屈二字了得。
太妃当即心头怒火烧得更旺了,抬手重重地敲在了桌案上,惊得茶盏杯盏好一通蹦跶:“王妃倒是能耐,才嫁进渊王府,就要把持全府不成。哀家这太妃是不是见着你,还要给你行礼。”
“臣媳不敢。”
我赶紧跪了在地,额头抵地,不敢抬起。想我也真是可笑,在宫里虽不如意,却是谁也不曾跪过,一出宫,跪完这个跪那个。当真是宫里三年将我养得太过好,嘴里嚷嚷着自己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可没半点草民做派。如今也不过是全补了回去。
太妃干脆砸了茶杯过来,茶杯撞在我肩上,茶水尽数洒了,还是我适才让冬野新沏的,滚烫。我尽力维持平和,身子还是抖了抖。我只庆幸不是砸在脸上,我唯恐没了这张脸,日后下地狱见着阜家谁,他们认不出过,我也不能腆着脸凑上去了。
“不敢?哀家看你是敢得很。良辰,李良怎么还没来,总不会是人老了,腿都短了吧。”
良辰躬身侧立,嗓音轻柔如风,很好听,她回话说:“回太妃,李总管道是府上汇总账册皆在王爷书房,他过去取了,一会儿就过来。”
账册?
我算是预感极准的,此时搬出账册,我定讨不着半点好。渊王府建府十几年,账册厚的不成样子,我来渊王府还不足月,更是没看到近月账册的部分。现下出事,怕是一早在那里等着我了。
太妃哼了一声,再次让李谦安起身,适才李谦安见我被太妃责难还得意地偷眼给我,分明是故意不肯起身,算计着让太妃折腾我,只是没料到太妃竟然会拿杯盏砸我,一张脸都僵硬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算计旁人,竟是想着自伤,想挑衅我给我下马威,却在见着我蒙难,悔不当初。
李谦安迅速站了起来,快步过去太妃身边,未待张嘴请求,李良匆匆而来,出言施礼,硬是没让他说成话。
李良呈了账册上去,施礼道:“见过太妃娘娘,府上账册一并取来了。适才比对过,确实出了足一百两的漏缺。”
太妃没看账本,反而问道:“王爷现在何处?”
“回太妃,王爷正在书房里看兵书,我说是王妃要送整理好的账册给太妃,就将账册带出来了。”
这是事先断了我的退路,足足一百两银子,民间一个青壮年一年尚且只能得个十几二十两银子,我一管账,就是这么大的纰漏,不找我开刀都说不过去。
“说说吧,这银子你都花在哪儿了?渊王府是亏着你吃还是亏着你用了,执掌全府,就是让你满足私欲,中饱私囊!”
“太妃明鉴,臣媳断无此想法。不过臣媳愚钝,尚未能全数看明白府上账册,更是近月账册来不及翻看,是臣媳疏漏,臣媳干脆受罚。”
这银子还指不定是谁做得手脚,我最多算个疏漏,没道理替人顶罪。一百两银子不算少,动手之人定不是一次拿的。何况看样子是才知道的对不上账,就急吼吼地过来拿我问罪,疑点不可谓不多。
太妃哼声冷笑道:“愚钝?疏漏?先帝都曾出言夸赞,道是阜苍晟之女难能聪敏,不比男儿差
之分毫。王妃这话,是觉着哀家才是愚钝吧。”
“臣媳惶恐。”
我深知此刻我多说多错,只赶紧想着能想出端倪来。我之前一直是太妃执掌渊王府,账册未曾出事,一百两不少,那人定是等着账册移交到我手里开始动手,正好趁了我还不熟悉渊王府事务的空子。
渊王府里到底是没一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祸起萧墙(三)


听闻每个出阁的姑娘,娘亲皆会教导去了夫家该如何持家,如何相夫教子,如何伺候公婆。我娘最是不喜我纠缠在皇家侯门里,但愿我一辈子碌碌无为,生有父母欢喜,死有夫君、子孙悲切。
最是可笑的,我前半生陷在帝位之争里,后半生又在渊王府这个最深的侯门里沉浮,我竟是过得比世间多数男子跌宕。
恍若此时,别家的许是妻子洗手做羹汤,一豆烛火,满桌欢颜。而我跪伏在地,肩头是滚烫茶水浸染后的湿热,头顶之上是太妃训诫,堂屋之外是下人躬身侧耳,偷笑的不乏其数。
大概我太过恭谨,太妃越发火气上头,直接甩了账本过来,又是砸在我被茶水才烫过的肩头,准头十分好,言辞不善道:“王妃还是自己瞧清楚为好,省得以为哀家刻意冤了王妃,府上王妃最是金贵,哀家亦是唯恐不及。”
太妃虽比不得皇后,到底是在宫里混出头之人,要堵死一个人,话里话外也就不会给人留一星半点的空子。我若捡了账册来看,就是认了太妃的话,怀疑是刻意冤枉,不捡就是对太妃不敬,与之分庭抗礼,传扬出去,我这王妃更是跋扈。此言一出,我却也只能苦笑着捡了账本来看。
我翻了翻账册上七月自我嫁进渊王府起的琐碎条目,看着无半点异样,可月末汇总竟是整整缺了一百两银子,凭空对不上账目,这般一来,想不怀疑是我动的手脚都难。
合上账册,我朗声道:“我会尽快查清楚,尽快给太妃一个交代。”
“查清楚?”
太妃哼了一声,仪态端庄,只面上漏了些嫌恶的神情道,“王妃是想怎么个查法,倘若是监守自盗,又如何查得清楚,莫不是遥遥无期地去查,那王妃在渊王府日后当如何服众?”
我挺直脊背,目光平和看着座上的太妃,淡淡道:“我自请一十军棍,求太妃容我三日内查清楚。”
“要是三日未曾查清楚呢?”太妃端了良辰新送上来的茶,用杯盖刮去蒸腾上来的氤氲热气,一举一动,深覆典雅。
我轻声笑,眉目舒畅。想来她不想为难我,不过是瞧不惯我不将她奉在心上,视之于她是为挑衅,也就来杀一杀我的锐气,莫忘了这渊王府当以谁为尊。这样是最好,我怕的是她执意要折杀我,我尚未替阜家讨回名声,我爹一生最重声名,他死了,我为他讨回来之前绝不能死了。
“我当自领五十军棍。”
屋外几声暗暗的抽气声,很轻,我也算半个习武之人,比不得李渊一,也算不错,落在我耳朵里,甚是清晰。
李渊一是军功出身,渊王府上亦是有军中做派,但凡府上上下谁落了不好,要责罚,一向是军棍加身。五十军棍,一个壮年汉子也不一定能撑着,要堵悠悠之口绰绰有余。
太妃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然后凑近唇边,轻呷了一口,缓缓搁下茶杯,视线落在我面上,只看着我并不言语。
我会意,朗声道:“王爷那儿,我自会言明。”
“好。”
太妃沉吟良久,施施然点头,“王妃聪慧,三日定不是难事,哀家也不插手府上之事,这三日府上还是由王妃执掌,王妃这回可要看清楚了,莫再出事才好。渊儿朝中政务颇多,府上不宁,如何也是不好。”
“是,谢太妃教诲。”
我垂首,账册被我捏在手里。其实想想于我并无亏或是不亏,查得出是最好,倘若查不出,不过区区六十军棍,挨过去便是。反正烂命一条,变成半条,亦无不可。
太妃让良辰扶着起身,想让李谦安跟着去她那屋里坐坐,李谦安道是功课不曾做好,又说了些贴心的话,也就将太妃哄得欢心,施施然出门,自是不忘交代一句:“行了,王妃也莫跪着,去领了一十军棍,早些查清楚。”
“是。”我起身,屈膝施礼道,“恭送太妃。”
李良没走,他是太妃的人,自然留下负责我挨军棍一事。
书房的李渊一迟迟未曾出现,定是叫李良安排下的人拦下了,可看李良尽管面上平和,可安排人准备长凳和打军棍之人时不时扫向回廊拐角的眼风也知拖不住多久。
未免李渊一搅和进来,事情更为烦乱,我吩咐冬野道:“冬野,你去书房与王爷说一声,让王爷写几张字帖于本宫,慢着写,本宫亲自下厨,晚膳会传地晚些,先写了字帖。”
冬野点头应下,疾步而去。
李良抬眼看我,又迅速收敛下眉眼,不动声色,见着执行军棍之人准备妥当,抬手示意我趴到长凳上:“请王妃上长凳。”
我走过去,趴好,双手在颈边攀附住长凳边角,使了十分气力,指尖扣出不少木屑,脑中飞速想着军棍之后一身的伤该如何应对李渊一,想得疲惫了,大概也就不觉得如何疼了。
李良道:“打。”
第一棍贴上屁股,皮肉连着骨头疼,唯恐几棍下来,我的骨头也就碎了干净,需要捡吧捡吧,凑成一堆。我捱过不少刀伤剑上,却不曾被棍棒加身过,只觉得一棍接着一棍,上一棍的疼还不曾褪去,下一棍已然到了皮肉上,连绵地疼,涕泗横流。
身后忽的停下动作,我的耳里轰鸣着,打军棍的下人也说得含糊,听不太清晰。李良站在我前头,声音也沉稳,我倒是听清楚了,他说:“继续。”
军棍再次落在身上,力道却是减了不少。
我有些觉着好笑,这打军棍之人第一棍怕是照着平日里打下人的力道打的,可两三棍下来,见我哭得凄惨,才惊觉我是王妃,一句话,他的小命怕是不保,于是吓得不敢再打,向李良求助。
军棍还是要打的,不过存了讨好我之心,也就卸掉了几分力气。
可还是疼得要死。
我死死咬着唇把所有要冲出来的喊叫都咬死在嘴里,闷声哼着。我可以哭,但不能叫,那太难看了。何况我怕只一张口,会不由分说就威胁所有人,到时岂不是功亏一篑,前头的军棍也就白挨了。
李谦安原是站在屋门口的,忽然噔噔噔几步跑到我面前,站着他已经比长凳高了,恰好能俯瞰我。
我只觉得眼前落下大块阴影。
然后阴影下移,李谦安跪在了我面前,我抬眼看他,额上汗水太多滑进我的眼睛,视野朦胧成片,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他一双盯着我的眼睛,明亮如星辰。我想着倘若有日连星辰都染上了阴鹜,该是如何的可惜。
“抱歉……”
李谦安张开嘴,我没听见他的声音,不过我曾为李淳风练过读唇语,如何疲惫,我也能不错漏半个唇形。这个死小孩儿,庭院里人这般多,怎么能开口说这些事,脏事我们关起门来说才是。
我抬手,不太准,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挪了挪才捂住了他的嘴,我想冲他嘘上一声,张口后却是伴随着最后一下军棍落下的惨叫,太过凄厉竟是吓着了我自己,直接从长凳上翻了下去。
我只看到远处回廊拐角处一闪而过的明黄色衣摆,下一瞬是我重重砸在了地上。头顶上大块大块的阴影,随后耳边有人疾步而来,多出的阴影俯下身来,是凉风。
我冲她嘘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凉风不停地晃着我的身子,晃动牵扯着我混沌的脑袋,还有屁股上大概血肉模糊的伤厮磨着粗糙的地面,疼得更厉害了,我也就疼醒了。
我看见凉风松了口气,我冲她虚弱地笑,她从阜家覆灭来我身边的第一日,我便与她交代过,日后无论为何,我若要晕过去,定要将我摇晃醒。
彼时,这般叮嘱她,是怕在宫里一旦遭遇不测,晕过去了,也就没机会醒过来指认谁是凶手,所以想着晃醒了,能在死前交代一番。本是存着自己不得好死,也不叫别人活着的念头。
李良在旁边吩咐下去:“传太医。”
凉风接过话头道:“传书太医,王妃之前的身子一向是书太医照看,王妃身子有点什么小毛病,书太医都知道。”
我想我真当培养些亲信才好,好比凉风这般的,毕竟凉风不能每每恰好在场,例如找太医一事,倘若来的不是书太医,我要是被弄死了,是冤还是不冤。
李渊一来得很快。
我那一声叫得太惨,书房虽要拐过一个长廊,到底是在一个院子里。李渊一又是习武之人,耳力本就好,若不是有人故意牵制,他也不至于听不到半点动静。
他在我面前停住步子,低着头看被凉风半抱起来的我,勾唇笑道:“王妃,本王今儿的晚膳是血污王妃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祸起萧墙(四)

我是被身上的伤疼醒的。
屋里黑着,只点在门廊口的一盏红灯笼顺着大敞的窗棂投了些光亮进来,那盏灯笼自我入府就没一晚不是点着的。这是自宫里延来的规矩,李渊一晚上歇在谁的屋里,灯笼就要点在门廊上。
府上前几日还有太妃身边的老嬷嬷特来提点我,道是不能独霸着李渊一的宠幸,身为王妃当分好李渊一去各房侧室的天数。我倒是想,无奈在这方面,李渊一简直冥顽不灵,如何晚归,总也要搂着我一道睡。
即便白日里我伤得这般重,还是被李渊一箍在怀里,挪动不得半分,只觉得手脚木木的,一动,如蚁虫噬咬般麻痒。
我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李渊一依旧呼吸平稳,偏头瞧过去,是半张被漏进来的灯笼光照亮的脸上是紧蹙的眉目。这个王爷倒真是古怪,喜怒好恶都写在脸上,当真是“傻子王爷”,白日里倘若不是我晕得快,估计对上他的怒火,保不齐再添些新伤。
伸手轻轻拎起李渊一搁在我肩头的手臂上的袖子一角,背着手力道不太好掂量,只能试着一点点感觉着,慢慢将他的手臂往他自己那边丢,然后一寸一寸的往床内侧移挪动身子,尽力轻手轻脚,不至于惊醒了李渊一。
我好不容易移到靠墙的位置,已然一身的薄汗,趴着歇了会儿,人醒着,更觉脖子梗着难受,稍稍仰起些,转头,然后顿住了动作。
李渊一睁着眼定定地看着我,身上却是半分未曾动过,连手臂都是我丢出去之后的姿势。见我终于注意到他,淡漠着开口道:“移好了?”
我僵着没动,即便隔着浓重夜色,他情绪不善我也能清晰地分辨出来,我没必要将渊王府里最后一道护着我的屏障都给撤了,我想活着,所以我不能杀傻,尽力委婉措辞道:“你手重,被压着,我睡得不太安稳。”
李渊一纹丝不动下,沉默更显。良久,他直接移到我身侧,近了的面目上神情越发渗人,他也不吭声,干脆抬手伸过来。我本着不还手的心思,本能眯了眼,皱了鼻,岂料落在头上的是轻柔的揉噌,耳边是李渊一脱口而出的轻笑。
我睁眼,回眼过去。
头上揉噌的力道增大,倒是有些疼,李渊一嗔怪道:“这就知道怕了,白日里领一十军棍的时候怎不知道怕。”
随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手指使力,我头皮都被揉疼了,他说,“你傻的么,只说是我拿了银子,谁敢再多说一字半句。”
“倘若再出这世出事呢?”
我回问他,我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深受先帝宠爱,自是不懂这些个银子的去处会有如何的影响。
李渊一随口道:“渊王府不缺那点银子。”
我想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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