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掩口轻笑,弯身俯视于她温柔无比地道:“淑仪,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说罢附耳到哭声稍小些的柳青青耳边,一字一句道:“金屏为什么会死在府外,这件事仪贵妃好奇,本宫也很好奇,所以说派人去查了查,你猜怎么着?”
柳青青身子狠狠地瑟缩了一下,拂晓脸上的笑意同时加深了几分,继续道:“原来金屏死的附近那座宅子是从前的二王子的,里面住了一个少年,听说也姓柳,和淑仪同一个姓呢,你说巧不巧?而最巧的是他也在那一天死了,从此那座宅子就成了空宅。”
柳青青紧紧蜷起冷汗涔涔的双手勉力道:“天下同名同姓的都有,何况是一个姓氏,有何奇怪的,也许只是巧合。”
拂晓直起身冷然道:“是啊,又是巧合,看来天底下的巧合事儿全都让淑仪一个人给碰到了。”
说罢转过身敛一敛袖道:“好了,夜已深了,本宫不打扰淑仪休息了,淑仪怀着龙胎可要好生休息。”说到这儿她回头诡异地朝跪在地上的柳青青笑道:“平日没事多念念佛烧烧香,鬼神之说不可不信,淑仪好自为之吧,希望能早日为王上诞下王裔而非……怪物!”
在她即将走到门槛时,身后突然响起冰冷彻骨的声音,“娘娘其实并不想青青生下这个孩子吧?”
拂晓回过头来看着她虽依旧布满泪痕但明显与刚才柔弱无依神情不同的脸庞,侧头一笑,声如银铃,“淑仪这个模样倒是很陌生呢,这才是真正的淑仪吗?可真是与先前大不相同呢!”
“娘娘还没回答青青的话呢。”她自顾自起身,言词也不再自称臣妾。目光比之声音更加冰冷百倍。
拂晓点着嫣红的唇畔摇头貌似真诚地道:“怎么会呢,本宫巴不得淑仪为王上再生一个王子,意儿也不至于一人寂寞,只是那些死在淑仪手中的冤魂怕是不会乐意呢!”
恨意第一次不加掩饰地从她眼中**而出,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若目光能杀人的话拂晓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她就预料到这个名为朱拂晓的女子可能会成为她的劲敌,所以她不惜一切甚至赌上她的清白,只为了陈相允与她反目,事实上她也做到了,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碽妃死了,朱拂晓与陈相允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不断超出她的预料,先是陈天意的出生,然后是先王下不得废后的遗旨,再然后就是现在,竟被她寻到机会将自己逼迫到这个地步。但是她不会干休的,她一定要将朱拂晓踩在脚底下,永永远远让她一辈子也休想再爬起来。
“娘娘以为自己能够一直赢下去吗?”她冷冷望向背对自己的朱拂晓,言词中有深切入骨的恨意。
“本宫不能,难道淑仪你就能吗?”这一次拂晓甚至连头也不回,因为柳青青已经不值得她再看一眼,她永远都不可能从慧心宫出去了。
我一定会赢你,到时候将会是你匍匐在我脚下哀求!柳青青在心中回答,深沉如夜的眼眸中浮起夹杂着疯狂的寒意。
拂晓离开了,柳青青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眠,不知怎的一回事,她曾说过的话反覆出现在脑海中,冤魂,这世上真的有冤魂吗?外面夜风将树枝刮的咯咯作响,睁眼望去只见窗纱上树影晃动,似如鬼魅伸长的手臂,青青本是从不信鬼神的,这可一回却瑟缩了一下,头缩在棉被中不敢再看。
睡觉!睡觉!睡着了就没事了。她在心中不断这样对自己说着,可却想睡着头脑却越清醒,甚至于耳边隐隐约约开始出现女子呜咽的哭声,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声音越来越真实,而且……声音听着竟有些像金屏!
柳青青头皮一阵阵发麻,真的有冤魂吗?不,不可能,一切都是朱拂晓编出来吓自己的,别当真就行,没事的没事的。
女子幽幽的哭声逐渐变粗变低沉,听着像是男子的哭声,似乎……似乎是柳叶!背后寒气直冒,不论怎么将被子裹紧都无法阻挡那股寒气。
哭声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又像男女一起在哭,阴森可怖,直穿耳膜,柳青青的手开始哆嗦,即使用另一只手压住也无济于事,因为她全身都在哆嗦,根本止不住。
“来人啊!来人啊!”恐惧像无底洞一样不断加深,简直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一般,柳青青惶然大叫。
不多时,两个睡眼睲松的宫女疾步走了进来,燃起灭掉的烛火,掀起帐帘急切地问道:“淑仪主子出什么事了?”此刻的柳青青已经没有了被称为娘娘的资格。
柳青青紧紧攥着被子骇然指着外面道:“有人……有人在哭。”
哭?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皆茫然摇头,其中一人道:“奴婢们没听到有人在哭啊,淑仪主子怕是听错了吧。”
“不可能,明明有人在哭。”说话间哭声变本加厉,简直好像在耳边一样,柳青青大声说道:“你们再仔细听听。”
两人侧耳倾听了一阵,依然没有听到,柳青青惶然摇头,可不论她怎么问,两个的回答都一样,没有听到。
怎么会这样?明明有人在哭,为何她们就是听不到,难道……难道真的是鬼魂在哭?不,不会的,世上根本没有鬼。
柳青青猛然掀开棉被下床,甚至来不及披衣快步开门走出去,朝着哭声来的方向走去,两个宫女急急忙忙跟在外面,唯恐她有什么意外。
在哪里?在哪里?!柳青青快步走到院中,哭声明明在耳边,可就是找不到。草木石树在夜色中变得极为诡异,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吓了柳青青一大跳,慌忙回头,只见其中一个宫女倒在地上另一个也是手脚发软,“怎么了?”
宫女颤抖地伸出手指着某一处结结巴巴道:“鬼……有鬼……”
柳青青目光一闪,旋即喝道:“不许胡说,这世上哪有鬼!”
另一个宫女也一脸骇色地道:“奴婢,奴婢也看到了,真有鬼,穿着一身白衣服从那里飘过去了。”
腹部隐隐作痛,柳青青深吸一口气,平了平那丝痛意以及心中的恐惧,移步朝宫女所指的方向走去,色厉内茬地道:“哼,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她走到宫女口中白影飘过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宫女又叫了起来,两人抱在一起没命的叫,甚至于柳青青的喝斥也不能令她们安静下来。
在宫女一次次地惊叫声中,柳青青眉眼有深深的惊惶骇意,不敢再做停留急匆匆回到了寝宫,把自己包得紧紧地缩在床角,浑身发抖,哭声还在继续,任凭她怎么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止声音的传入。
鬼!这世间真的有鬼!他们来找自己报仇了!好怕,她好怕!
在这样疑神疑鬼的恐惧中柳青青惶惶不可终日,孕妇本不能受惊吓,而今她连番受惊终令一向稳固的胎息都出现异样,虽太医尽力保全,但医病难医心,情况终是一日比一日差,之后连陈相允都被惊动了,有心去探望但想着拂晓之前所说的话终是忍住了,只叫太医一定要保住孩子。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产
第九十四章 小产
远在昭阳殿的拂晓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然一笑,耳下米珠坠子摇曳生光,手中针线不停,一幅秋雁高飞图逐渐在素锦上成形,大雁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在秋阳下泛起淡淡的光泽,给人一种灵动的生机感。
彼时朱如水也在,她对刺绣没什么兴趣,只在一旁捧着刚泡好的定云雾茶闲坐,自联手除掉柳青青后,两人不再那么生疏,兼之天意又特别喜欢这位仪母妃,所以倒是常有走动,关系逐渐改善。
彼时已是七月时节,骄阳似火,树木花草一个个皆被烈日烤得耷拉下来全无精神,唯有阴凉处的还好些。外面热浪滚滚里面则阴凉无比,六块大冰盛在银盆中分别放在大殿各处,又有风车不断将凉气吹向中间,令得在里面的人一些也不觉得热。
“咱们那位淑仪主子最近过得不太顺心呢,王上看着着急但又不方便去探望,姐姐身为王后不过去关心一下吗?”她今日着一身粉色含烟描花宫装,娇娇滴滴,瞧着比实际年龄小许多。
拂晓唇角抿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一次就够了,去多了反而容易惹人闲话,本宫可不想惹火烧身。”
朱如水掩唇一笑,“火明明就是姐姐你放的,现在却撇得一干二净,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不过我喜欢。”
彼时拂晓已经绣完了大雁翅膀上的最后几针,打了个结后用小银剪剪断了丝线,闻言抬起头笑容似天边流云,“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而咱们那位柳淑仪却是亏心事做太多,稍稍动一点手脚她便以为真的有冤鬼来向她索命。”
“是啊,世上本无鬼,所谓鬼都是人心滋生出来的。”抿一口热茶轻笑道:“不过姐姐这一招可真是高,让我这做妹妹的想不佩服都不行。”
拂晓取过几个丝线对着外面的阳光比了比,口中说道:“也不全是本宫的功劳,宁福也出了很大的力,若非他夜夜潜入慧心宫扮成冤鬼哭泣,柳青青也不会信以为真。”太监声音本就尖细,学起女人来自然不在话下,倒是男子的哭声让宁福费了好长时间才学象样。
朱如水点一点头旋即又浮起几分不解之色,“不过有一事妹妹很好奇,为何宁福的哭声只有柳青青一人听到,其他几个宫女都半点不闻。”
拂晓将丝线重新穿入针尾后并没有立刻再绣,而是将针往素锦上一插,取过帕子拭了拭手心的汗道:“此刻的慧心宫如同冷宫,有谁会心甘情愿在里面呆一辈子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经她这么一点拨如水立刻明白过来,恍然道:“原来如此,姐姐不光让宁福假扮成鬼魂还买通了柳青青身边的宫人,让她们故作不闻从而令柳青青对冤魂之事深信不疑。”
垂眸落于捧在杯中的清茶,一片片茶叶在沸水中伸展,翠绿生姿,似如在水中起舞的女子,“若她不曾杀过人害过命,又何必怕什么冤魂呢!”
朱如水仰一仰头,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姐姐猜她还能撑多久,十天还是半月?上回太医跟王上回禀的时候我也在场,可是听说连烧艾之法都用上了,可见其胎像有多不稳。”
“谁知道呢,她的孩子怎样都好,总之一切与我们无关。”拂晓淡淡地回了一句,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这段时间你避着些,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点事,万一正撞枪口上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看似平常的叮嘱却令朱如水心中一暖,王室之间最缺乏的就是平常二字。她借低头抿茶的动作掩饰眼中的感动,“我知道。”停了停她又道:“姐姐上回说从慧心宫出来的时候撞见了襄妃?”
“正是。”那夜从慧心宫出来没走几步便这么凑巧的撞到了襄妃,看着有些形色匆匆,只是行了个礼便急急走了,她也不及多问几句,这事她与朱如水提过,只不知她此刻问起是何意思。
朱如水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逐答道:“姐姐尚不知道吧,昨夜、前夜还有再前一夜,王上翻的都是襄妃的牌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襄妃,她不是已经失宠数月了吗,怎么王上现在又临幸起她来?”拂晓近日因身子有些不便所以一直在昭阳殿中,不曾出去,也不晓得这些。
“呵,姐姐也觉得奇怪吗?其实只要知道个中缘由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她顿一顿又道:“咱们都知王上之所以宠爱襄妃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身具奇香,令人闻之心醉,半年前香味开始消失,她所得的宠爱也就日渐稀薄,到后来几乎一月也不见王上召她一回。”
拂晓眉眼一动,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襄妃的香味又回来了?”
“正是,就在数日前她本已几乎无味的体香又浓了,而且更盛于往昔,往常我要走到院中方能闻到从隔壁传来的香气,而今即使是在屋中坐着只要开着窗就照样能闻到。”她稍稍坐直了身子道:“这个变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姐姐在慧心宫外遇到她之后出现的,姐姐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怀疑襄妃的异香与柳青青有关?这可能吗?”她的联系过于勉强了些,令拂晓不太确信。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有可能罢了,咱们一直以为襄妃性子孤冷不喜与人来往,也许不是呢?也许一直以来她与柳青青都有联系,上回姐姐在慧心宫外遇到她,说不定就是她偷偷溜入慧心宫见完柳青青出来。”
这么一说倒令拂晓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杨美人的襄妃,她对自己态度极为不善,当时不以为意只当是她性子寡淡,眼下想来确是有点奇怪,若她与柳青青是同盟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说襄妃身具异香一事是出自柳青青的手笔?”拂晓问,心中依然不是十分肯定。
朱如水微一摇头道:“是也不是,依我猜测,襄妃确是天生异香,但香味并不浓郁,柳青青用药物或其他办法加强她的香味,令她可以深得王上喜爱。半年前为什么会断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一次肯定与柳青青有关。”
拂晓沉沉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眸中有冷光,“再好的同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柳青青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许她当初想弃了襄妃这颗棋子,可惜风水轮流转,她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光靠自己复起是困难的,必须要有人助她,而襄妃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至于襄妃,没了香味也就等于没了得宠的本钱,她急须要柳青青手上的东西,自然不会拒绝。”
“襄妃到底有没有见过柳青青,这事姐姐问一问她身边的宫女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只要我们能证明此事,就可以彻底断了她们的后路。”
轻轻拿起插在素锦上的针,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尖锐的锋芒,手一动,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针尖狠狠穿过锦缎,口中却是温软如常的语调,“不急,一件一件的来,时间总是有的。”
这样的话音落下才几天功夫,慧心宫便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柳青青小产了!
怀胎六月有余,孩子已然成形,此时小产其痛苦不亚于临盆,而更可怕的是,伴着这个孩子的小产柳青青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燕飞香
第九十五章 燕飞香
当太医将这个消息告诉在外面等候的陈相允时。他身子晃了一下,神情是深深的痛苦,拂晓就站在他旁边,默默握住他的手,陈相允下意识抓紧她伸出的手,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遇到唯一一块浮木。
那一夜他看完昏睡的柳青青出来对拂晓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孤是不是错了?若孤没有将青青囚禁在慧心宫中不闻不问,青青也许就不会小产。”
拂晓温柔地抚着他的肩安慰于他,“不关王上的事是柳淑仪自己犯了错,王上惩处她是应该的,其实王上对柳淑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她不知感恩,反而还心有怨言,郁郁寡欢,从而令得孩子不保,一切皆是她自己所做的孽,如何能怨王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陈相允抹了把脸摇头道:“早有宫人向孤禀报过青青最近心绪不宁,似为鬼魅所扰,太医也说她胎像不稳,孤当时应该去看她的。可是孤没去,所以……”
“王上没有错。”拂晓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优美若兰花的手指在他垂落的发间穿过,带着温柔的抚慰,“世间本无鬼魅,不过是人心妄想出来的,若柳淑仪当真为鬼魅所扰,那也是她内心有愧,非关他人。”他的自责会成为柳青青的救命符,所以一定要阻止。
“内心有愧?”陈相允下意识地摇头,“不会的,青青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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