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父王……他是在安排后事了。”
曾几何时,她一心一意要破坏陈相允继位,要令陈相允在这场夺位之争中失利,一无所有。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伴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她开始一天天的茫然起来,陈相允于她究竟是什么?她的报复又该怎办?
“国王何必要这么麻烦的绕圈子呢,直接将二位殿下抓起来就是了,省得他们图谋不轨。”若雪在旁边插了一句,她是个直肠子的人,怎么简单就怎么样,从来不会绕弯弯。
“傻丫头,朝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何况……”冬日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小半张脸。让人于寒冷的冬天感到那么一丝暖意,“父王是绝对不忍对他们下手的,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
即使他曾经为了王位残杀过自己的兄弟,即使他曾无数次落下屠刀夺去许许多多的人命,即使……再多的即使也不能泯灭父子亲情,他只得这三个儿子而已。
“对了,银炭的事追查的如何了?”此刻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有余。
杨全低了头道:“奴才严刑讯问过看守外库房的毛珠,她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信吗?”拂晓转过身来殷殷地望着他。
“奴才不信,但为了能引蛇出洞,奴才已经将她放了,暗中命岚风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她。”说到这儿他双膝一屈跪下道:“请主子恕奴才自作主张之罪。”
拂晓一笑颔首道:“你做的很好,不需本宫恕罪,起来吧,现在咱们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只要有破绽就一定会露出来。”
数日后果然让岚风抓到毛珠偷偷摸摸在处理剩下的麝香,她也怕闻多了那玩艺会让自己今后不孕,不敢焚烧,趁天黑悄悄潜到后院挖坑准备埋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让岚风抓了个正着,这下子无从诋赖,连拖带攥地被岚风拉到了拂晓面前。
目光落在那包麝香时倏然阴沉下来,连带着原本暖烘烘的屋子仿佛也跟着冷了下来,毛珠缩在一边害怕的直哆嗦,压根儿不敢抬头。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她问,言词狠厉无一丝还转之余地,她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于伤害孩子的人。
“奴……奴婢……婢……不……”她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实在是害怕到了极点,纵使人赃俱获她依然不肯承认,不说可能会很惨,但说了就一定没有好下场。
拂晓岂会与她客气,刚听到一个“不”字,右脚就狠狠踩住了毛珠撑地的手,听着她像杀猪一样的嚎叫冷冷道:“说!是谁?再敢嘴硬本宫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踩断!”
恨极之下如何还会有手下留情之说,那张脸还是极美极美的,唯独眼中出现的狰狞之色是杨全等人从未见过的。皆知她是动了大怒。
毛珠不是硬骨头,所以在拂晓加了几分力道后禁不住痛将事情全招了,非关柳青青,非关朱如水,而是曹美人!
自上回被迫跪地迎接王美人又被禁足后,曹美人便恨死了朱拂晓,在屋中扎小人钉钉子还不够,竟想出了在银炭加麝香的阴损招数,一心一意要朱拂晓一尸两命。为此她潜入药材房偷出了麝香,为此她倾尽多年珍藏的珠宝收买毛珠让她替自己卖命。
至此,银炭一事真相大白,当拂晓将毛珠以及她的证词摆到陈相允面前时,陈相允大怒,当即下令以谋害王嗣之罪对毛珠斩立决,连她家人也未能幸免,一个个全被发配充军。一时贪心换得这样一个结果,不知毛珠到了阴曹地府是否会后悔莫及。
曹美人,陈相允没有姑息这个幕后元凶,命其自尽,曹美人在死之前极尽所能以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拂晓不得好死,但她终归是死了,而拂晓还好好的活着。
虽没找到真凭实据证明李美人与此事有关,然她与曹美人走得素来近,此事一被捅出来自然难逃干系,总算陈相允开恩,饶了她一命,只是赶出府去了,可是被娘家嫌弃的她无处可去,最后流落街头沦为乞丐。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冬逝(3)
第八十三章 冬逝(3)
也就在拂晓追查此事的时候。一直惴惴不安的朱如水亦、迎来了她最不愿听的消息,失踪多日的金屏被人发现死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死因系被人扭断脖子,至于是谁杀了她则全无头绪,因身上钱财皆不见了,所以初步断定是劫杀。
那一夜下着很冷很冷的雨,有雪子夹在里头,打在窗纱上沙沙作响,朱如水缓步踱出玲珑阁,任由冷意伴着雨雪袭上身,从头顶一直泼洒到脚底,过度的冷令她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感觉。
金屏走了,陪了她十多年的金屏走了,宫中是富贵之地亦是无情之地,她是父皇众多儿女中的一个;是母妃努力系住父王恩宠的一根绳索;是兄弟姐妹互相倾轧的对象;目的――身边每一个至亲之人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并不是真心爱护她。
锦衣华服下她其实很孤独,唯有金屏与银屏十余年如一日陪在她身边,这一点点温暖在孤独下显得格外珍贵。
她……其实真的很羡慕朱拂晓,无关永昭宫,无关朱元璋,只是因为她有一个打从心底爱她。可以为她牺牲一切的母妃;在漫漫长夜中,这种羡慕变成了妒恨,令她有一种毁灭朱拂晓的冲动,而一直以来她也是这样在做的,不论大明,不论安南,从未停止……
雨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她湮灭在这片浓墨般的夜色中,然下一刻,打在脸上的雨雪戛然而止。仰头看到了一把油纸伞,与茫茫夜空比起来真的一点都不起眼,可就是这样一片小小的伞面,保护她不受雨打风吹。
“公主小心淋病了。”银屏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和以往每一次,只要她稍有什么事,银屏和金屏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但是,以后再没有金屏了。
恻目,她在银屏脸上看到了不知是雨还是泪的痕迹,怔怔地看了许久才从她手中接过伞默然道:“以后,我身边只得你一个了。”
银屏死死咬住嘴唇哽咽道:“公主,奴婢不相信,不相信金屏真的死于劫杀,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我也不相信。”握着伞柄的手倏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的颜色,“金屏是我派去监视柳青青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出府。定然与柳青青有关。”
“是什么事要让柳妃杀了金屏,究竟是什么事要她杀人灭口,呜……”她尖锐的痛哭似无所依凭之孤魂野鬼的哀嚎,听得人打从心底发凉。
朱如水抚着她暴露在雨中冰凉的背脊许久许久,眼中没有泪却有极痛过后的极恨,“银屏,你信本宫吗?”
很久了,银屏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她自称过本宫了,自嫁到安南后因王府侧妃不得自称本宫的规矩,朱如水摒弃用了十多年的自称。这一次她突然这样的自称意味着什么银屏不明白,但话却听明白了,想也不想便回答:“信!”
“很好。”她闭眼,忍下眼眶中的灼热刺痛,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的目光,“你记着,本宫会替金屏讨回公道,但不是现在,所以,本宫要忍你也要忍!”
银屏也好,金屏也罢。从来不是无所依凭的孤魂野鬼,她们有她这个主子,没有人可以这样欺负到她头上!
翌日她们见到了金屏的尸体,与之前描述的一致,颈骨折断而死,身上无其他伤痕,一击致命,是高手所为,非一般地痞强盗能办到的。
朱如水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中,闻听此事特意赶来的柳青青唏嘘不已,掩面不忍再看,“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下此毒手,若是为财抢走也就罢了,何必要人命呢?真是可怜了金屏,还这样年轻,逝者已矣,妹妹还要节哀才是。”
朱如水明澈一笑,扬起唇角道:“瞧姐姐这话说的,只是一个婢女罢了,死就死了有什么可节哀的,况且她还偷过我东西。”
青青长叹道:“话虽如此,但到底是跟在你身边十几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妹妹若是心中不痛快尽可跟姐姐说,千万别憋着伤了身体。”染得绯红的手指轻轻抚上朱如水削廋的肩膀,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试探,指尖透过锦衣仔细感受她身体的反应。
朱如水不相信她,她何尝又相信过朱如水。早就怀疑金屏是朱如水刻意贬到柴房的,就为了能够监视她,只是故作不知罢了。而今金屏死了,朱如水有没有怀疑到她,面上也许看不出来,但身体一定会有细微的反应泄露。
如水笑着摇头道:“我都说了没事,姐姐怎的就是不相信呢,区区一个丫头算得了什么,死就死了,归根结底只能说她运气不好。”
手在她肩上停留许久,始终没感觉到衣下的身子有任何紧绷或僵硬,仿佛一切皆是发自内心,青青微一沉思,放下手温言说了一句,“妹妹能这样想自是最好。”
因着金屏是犯过错的婢女身份,在安南又无亲人,朱如水也不管她,所以她的身后事很是草率,杜松原想卷一卷席子直接扔到乱葬岗了事。终还是青青赏了她一口薄棺下葬,不至于曝尸荒野。
从头至尾朱如水都是冷眼旁观,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半点表示,仿佛金屏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这样的她令青青一点一滴安下心。
这一年的冬天是多事的。就在正月过完后没多久,缠绵病榻许久的国王终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于一个深夜里走完到了人生尽头,离开的时候身边只有几个大臣和宦官,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的他走时应是感到寂寞的吧。
远隔二十多年后,王宫再一次鸣响了七七四十九记丧钟,举国同悼,与此同时,几位临终受命的顾命大臣终于宣读了老国王的遗诏,悬疑多时的继位人选终于有了定论,果如拂晓所猜的那般是三王子陈相允。
等大王子和二王子一从通天阁回来一从边关回来时。陈相允已经正式登基,成为了安南的新任国王,大局已定,他们已是无力回天,纵使恨得眼出血也唯有忍耐,识实务者为俊杰,同样的,在朝政中识实务者才能活下去。有命在尚能图谋今后,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明白,陈相允自然也明白,所以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两个好哥哥,即使不杀也要确保他们以后无法兴风作浪,而圈禁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此刻他为王,要找出几个圈禁的理由来并不难。
一切,似乎皆已尘埃落定,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最终是陈相允笑到了最后,成为了安南新任国王,定年号为永德,于次年启用。
做为元配妻子的拂晓自是王后无疑,同为侧妃的朱如水与柳青青分别被册为仪贵妃与慧贵妃,在陈相允心中自是偏爱青青更多些,但也不能不顾着大明的面子,何况现在只是过渡而已,他真正想给青青的并不是所谓的贵妃之位。
九风苑中仅有的两位美人王氏与杨氏分别被册为成妃与襄妃,其余几位侍妾与选侍也分别给予了册封,在国丧过后又分别选取才貌双全知书达礼的官家女子入宫以充内庭。
昭阳殿,在三殿九宫的安南王宫中是供王后居住的殿宇,也是唯一一处女子可以住的殿宇,与国王所居的乾明殿遥遥而望。
拂晓亲自抱了天意一步步踏过朱红锦毯来到昭阳殿,看着比来仪阁富丽堂皇百倍的昭阳殿,她只是问了怀里尚不会说话的陈天意一句,“意儿,喜欢这里吗?”
“咯咯咯。”陈天意以笑作答,两只小手一个劲地抓着拂晓颊边的步摇,拂晓浅浅一笑。亲了亲他粉嫩的脸颊轻轻道:“喜欢是吗?那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一直一直地住下去,没有人可以抢走。”
她不能原谅陈相允害死母妃,但为了意儿,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与他作对;可是青青……对她,她没有任何放过的理由。
不是青青,陈相允不会当着朱元璋的面指证她;不是青青,母妃不会死;不是青青,她不会与陈相允如见仇人;不是青青,她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所以,她绝不会让青青如愿,安南王国的王后之位,她要永远把握在手中,让青青一生一世都只能看得见摸不着!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废后(1)
第八十四章 废后(1)
刚登上大位的陈相允是很忙的。忙着处理积压的政务,忙着料理那两个不安份的哥哥,忙着与大臣磨合。
这一年的春天在忙碌中度过,等他忙完的时候,夏日已经悄然到来,又是一年盛夏,而陈相允也想起了他一直没来得及做的事。
“内藏库现在有多少银子?”他问宫中的内务总管齐允,内藏库不同于国库,其钱财是完全独立的,可以由陈相允任意支配,待闻得还有八万七千两银子时,沉吟片刻道:“取一万两出来在京城以外寻一处富庶的地方买田地,能买多少是多少,另外再取两万两备着,孤有用。”
齐允闻言面有难色地道:“启禀王上,这内藏库的银两本来就不多,现在一下子取出三万两,只怕会影响宫中用度。”
陈相允想了想道:“那就暂时紧紧宫中的用度,总之这三万两一分都不能少,明白吗?”
见其心意已决,齐允知道自己再说出无用。只得苦着脸答应,回去盘算着该怎么削减用度,以撑到下一回银子进帐。
当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已经站稳脚跟的陈相允做出一个令满文武震惊的――废后!
百官们都明白他这么做的打算,是要改立新后,也即是已被尊为慧贵妃的柳青青,但柳青青出身低贱,忝居贵妃之位已是莫大的开恩,王后之位,她如何担得起?当下上折的上折,进言的进言,无一例外皆是反对之言,这些早在陈相允意料之中,一应折子全部留中不发,看样子是势在必行。
“青青,孤终于能给你孤曾应承过的一切。”这一夜缠绵他拥着柳青青如是说道。
青青像一只温顺的猫,贴着他火热的身躯软言道:“王上,青青很不安。”
“为什么这样说?”陈相允不料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微微吃惊地勾起青青地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回答。
青青怯怯道:“王后是大明公主,身份尊贵远胜于青青,而她又是小殿下的生母,王上实在不应该废后,其实只要王上心中有青青,青青就很满足了,实在没必要再为青青做到这个地步。王后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其实心很好的,还请王上不要废她。”
陈相允贴着她的额头感慨道:“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为人着想就是不为自己着想。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六年了,你跟在孤身边六年就委屈了六年,以前是因为父王反对没办法,现在父王不在了,再没有人能反对孤,孤要补偿你,青青,孤要补偿你!”他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神色无比认真。
青青动情地吻上他的眉与眼,在泪落之前紧紧闭起眼,她并没有爱错人呢,为了他,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包括亲手杀了她唯一的亲弟弟。
“可是王后该怎么办?在冷宫中老死吗?青青不忍心。”陈相允默默地抚着她的头发,目光透过微敞的长窗看向了远方,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道:“你放心,孤自会安置她。”
原本闭着眼的青青突然想到一事,眉心猝地一跳,埋在他肩窝中的眼眸猛然张开闪过一丝戾色,声音依旧是软软糯糯。“嗯,离天亮还早,王上再睡会儿吧。”
陈相允应了应,闭目睡觉,不多时身边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青青却半点睡意也无,一直睁眼到天亮。在送陈相允去上朝后,她派人将内务总管齐允叫来。
齐允一听得召唤不敢怠慢,当即放下手边的事来见这位正当红的妃子,一见柳青青他立刻跪下规规矩矩请安道:“奴才给慧贵妃请安,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青和颜悦色地示意他起来,又命人赐座,把齐允弄得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坐下道:“不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