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牵了牵唇角覆上他毫无温度的手依依道:“不忍又如何,我能够抛开圣旨不嫁陈相允吗?你可以赌上全族老小的命与我逃亡吗?不能!”停一停忽又露出一丝异笑,“就算你肯我也不肯,我要嫁给陈相允,我要折磨他一生一世,以偿还他所犯下的错误!”
“这样你会快乐吗?”他的目光愈发哀凉。
默默一笑,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团后放在他的掌心,看他因突如其来的冷缩了一下后道:“冷吗?我的心就跟这团雪一样冷,你如何还能期待我会快乐?”
他静静听着,忽地五指一紧,用力将雪团捏碎,看白雪从指间漏出他抬起头无比认真地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只要你不嫁给陈相允。”
“圣旨已下,婚期已定,我如何能够不嫁。”她话刚说完便听得无垢郑重道:“有,只要我向皇上提出夺情,就有一线希望。”
在明代,有夺情一说,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只要签下生死文书就可以毫无阻拦的见到皇帝,说出所要夺情之事,由皇帝斟酌是否同意其夺情,若不同意便立刻斩杀,反之由给其一个机会,但往往凶险万分,往往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轻易没人敢用夺情这一招。
拂晓神色一震,在有所感觉之前泪已先行落下,毫无预兆而且极其凶猛,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令殷无垢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长泪不息,仿佛要将他对她所有的好都化做泪还给他……
她要报复陈相允,她要他好好活下去,所以无垢,这一生一世,你我明明知道却还不得不错过……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远嫁(2)
第五十九章 远嫁(2)
许久,她止了无声之泪涩涩望向他。“你还不知自己和整个耿家的处境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可知耿家其实已经岌岌可危,你今朝夺情,今夕就是死期,而这正是我今日来见你的目的。”
无垢倏然惊起,顷刻之间已是一头冷汗,“这是何意?”
拂晓拨弄着护手边上的风毛徐徐道:“天牢起火,凌风被烧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事实上凌风不仅没有死而且还逃出了天牢,被烧死的不过是一具死囚尸体罢了,为了瞒天过海掩人耳目。”她从不瞒他任何事。
“是你设的计?”他一下子猜到了这事的幕后,否则她不会特意说起。
“是。”她抿一抿唇道:“你能猜到父皇也能猜到,只是因为此事做的周密未能抓到什么把柄所以才没即刻发作,但迁怒于人却是父皇的拿手好戏,谁与我亲近他一查便知,何况当初山神庙的事整个耿家都牵扯在内,我让随月去问了在勤政殿侍候茶水的小太监话,虽是只言片语,已能听出其意不善,恐怕会步上当初那些功臣的后尘。”
无垢屏息片刻。神色惶然,若只他一个倒是无畏,为她,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父亲还有整个耿家……若因他而覆灭,他如何对得起父亲。
见其已被自己说动,拂晓叹了口气,目光从其脸庞上滑过,“其中利害关系想必你已清楚,你的夺情不过是提前给父皇一个问罪耿家的理由,于事无补。”在静谧如水的眸光中,她抚上他的脸,“我会尽全力保住耿家,但是做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好活下去,千万千万不要比我死的早,好吗?”
“你很残忍。”这是他沉默许久后做出的答案。
拂晓歪一歪头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呵,不残忍就不是你认识的十公主了。”
他笑,寥落如晨星,他的余生都将在思念中度过,直至死去的那一天。
冬日里的白天特别短,往往还没到晚膳时间就已经一片漆黑了,宫中华灯早上,照亮风雪中的皇宫。
御书房外,几个小太监正缩在廊檐下躲避风雪,当看到踏雪而来的拂晓忙不迭站直了请安,待得知拂晓要见朱元璋时不敢怠慢。派了一人进去通传,过不多时,康海出来打了个千儿赔笑道:“启禀公主,皇上发了话,说政务繁忙抽不出空来见公主,请公主回去。”
拂晓早料到会这样,当下笑笑道:“本宫实有要紧事要求见父皇,关系重大拖不得,还望公公再去通传一声。”早有晚蝶知机地递了一碇十两重的金子到康海手中。
“这个恐怕……”康海甚是为难,皇上分明是不想见公主,所以才借故打发,可是这金子……
见其犹豫不决拂晓眼珠子一转干脆道:“就跟皇上说是关于长兴候的事,若父皇执意不见,本宫马上就回,决不再为难公公。”
“那好吧。”见再通传的缘由有了,康海答应一声又进去了,这次时间明显长了些,待出来时,满脸笑意地示意拂晓进去。
移步入内,只见许久未见的老者正端然坐在御案后,见其进来放下手中朱笔抬头冷然道:“长兴候有什么事。要你来面见朕?”
欠身施礼,尚未来得及说话便闻到弥漫在整个御书房的气味,很淡但足以闻出是什么气味。
心下一动,忆起前几日偶然知道的一件事,唇角微勾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意,她垂下头无比恭敬地道:“儿臣斗胆,想请父皇放过长兴候一家。”
开门见山只因拐弯抹角已无任何意义,相信他也不会有兴趣陪她绕弯子。
“哦……”朱元璋微微拖长了语调,“谁告诉你朕要对付耿家了,何况……后宫不许过问前朝政事,单凭刚才那句话你就已经越僭了。”冷漠的口吻中透着一层腻烦,他朱元璋英明一生,却被几个奴才唬弄当成冤大头将不知从哪里抱来的野种当成女儿养了十几年,现在还要装聋作哑,让她继续顶着公主头衔,真是想想都可恶。
一口恶气涌上胸口,不由得咳了起来,取过手帕捂在嘴边止都止不住,直咳的满脸通红方才停下。
见朱元璋将手帕揉成一团放回袖中后,拂晓方扬起嘴角不急不徐地道:“儿臣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对父皇心思多少也猜得出一二。留下耿炳文是为允炆将来登基做打算,他善守不善攻,可守城却掀不起多大风浪,这也是父皇独独留下耿炳文的用意。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帮过儿臣,所以父皇眼中再容不下他。”
朱元璋掷下手中朱笔,起身负手从御案后走至拂晓身边,不无感慨地道:“众多儿女中你是最了解朕心思的那一个,那么你也该知道朕不喜欢聪明过头的人!”
默默浅笑中染了几分伤怀之意。但很快就消失无影,她撕下所有温情假面道:“父皇从来没真心喜欢过儿臣。”
“既明白就该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来要求朕什么,好好做你的公主好好嫁去安南,不要管不该管的事。”言辞中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拂晓轻轻一笑,眼波流动,在瞥过外头浓重的夜色后漫不经心地道:“是,但在此之前儿臣希望父皇恕过耿家。”
“理由呢?”他嗤之以鼻,并不认识拂晓能说出什么让他改变主意的理由。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父皇您有二十多个儿子,封王各地守卫疆土,而今他们固然忠诚于父皇,但是您能保证他们会用同样的忠诚去对待登基后的允炆吗?如果造反,朝中无能征善战的将领,要如何平反谋逆,如何保卫京城。”
这件事正中朱元璋要害,他当初杀戮随同他开国的功臣就是担心将来允炆继位那些人会功高盖主,造反谋逆,允炆无法镇住大局。
为此他将守卫大明帝国的重任交给自己儿子,本以为可以万无一失,但随着时间推移新的问题又来了,众多儿子并不满意他指定的皇太孙,多有怨言,允炆也曾有过担心。一旦他归天……允炆……
“儿臣还想起一事。”她忽地说道:“上回母妃薨逝,四哥来京的时候,曾遇到一个算命先生,聊了几句,他无意中说起三十年前曾有人找他算过命,被算者的生辰八字与四哥一模一样,而且都是脚底有七颗红痣,也就是所谓的脚踏七星!”
陈年旧事被人一朝捅出,任是朱元璋也不禁微有失色,当年朱棣刚出时脚上就有七颗红痣,初时并不在意。但偶尔一次听得人说起,脚踏七星者往往身具反骨,有问鼎天下之志。是以在洪武初年,他特意微服出宫带上朱棣的生辰八字去找京城颇有盛名的神算子算了一卦。
神算子卜出的结果是脚踏七星者者身具将才,是难得的统帅之才,有他在定可保国家安定,但他同样身有反骨,若立其为天子则罢,否则难保不会有造反的那一天。
自此之后,他对朱棣态度渐冷,这也连累了本来颇得宠爱的碽妃,朱棣刚满十一岁便命其就蕃北平,让他远远离开京城。
一直以来他都不放心朱棣,为了朱标和之后的允炆,他曾多次想过要废朱棣,可是二十多个儿子中偏又数他最出色,诚如神算子所说,是难得一见的统帅之才,所以一直没下狠心。
夜幕下,树影幢幢如妖魔乱舞,风穿过树林时有呜呜之声,又如哭泣的女子与婴孩,鹅黄轻罗长裙垂落于地,随着移动的脚步曳过一块又一块金砖,“父皇说儿臣聪明过头,岂不知聪明者可以做成许多庸才一辈子都做不成的事。”
“你在威胁朕?!”自成一方霸主起就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狂妄的话,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子。
拂晓毫无惧意地迎向朱元璋:“是,只要父皇肯放过耿家,儿臣愿即刻嫁往安南,从此不踏入中原半步,不插手四哥之事,这样允炆就可以安心做他的皇帝。”早在碽妃死的那天她就已经抛弃了所有害怕。
“你拿已定之事来和朕谈条件?拂晓,你远远未够资格,朕只要下一道谕旨即刻就能荡平北平!”他从来不是一个肯受威胁的人,否则今时今日也不会是他成为统治天下之主。
在他想来应该惊慌失措的朱拂晓却一下子欺近他身前,劈手夺过他藏在袖中的手帕,在满脸讽刺的笑意中打开。只见帕子上有一块尚未干涸的血渍,“父皇说的没错,只要您一道命令就能毁了四哥辛苦经营的一切,但是您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半年?一年?大军动员需要时间;粮草准备需要时间;大军行进、两军交战都需要时间,父皇您的时间足够支撑吗?没有了您,单凭一个允炆又能压得住这种局面吗?”
朱元璋大愕,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他已经病了很久了,咳血也有一阵子了,但一直被他压住,并无人知道他身体其实已经很差了,可是这个秘密竟然在这里被这个人所揭穿!
一掌击落在桌上,极重极重,摆在笔架上的朱笔跳起又跌落,在还未改完的一本奏折上缓缓滚动,朱砂从笔间渗落至纸上,染红了一片,如朱元璋咳落在帕中的血渍……
洪武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二,*光明媚、草长莺飞的黄道吉日,清平公主朱拂晓与永嘉公主朱如水奉旨远嫁安南,两顶十六人抬的朱顶鸾轿一同从东华门抬出,后面跟了延绵几十里的妆奁,浩浩荡荡,是任何一位公主出嫁时都没有过的显赫,所到之处百姓争相围睹,不少年青男子伸长了脖子往轿中张望,希望可以一睹传言中美艳绝伦的大明公主风姿。
拂晓静静坐在轿中,外头的热闹与她丝毫不相干,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吗?远离故土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彼此相恨的人,她……已无回头之路。
回眸望去,穿过覆于鸾轿四周的大红轿帘她看到了那个人,她知道,他一定会来送自己,一定会!
含泪而望,随着轿子的远去,他的身影与故土一起不断变小再变小,直到消失不见,大明帝国的疆土,从今往后,她是一步再不能跨上了,但是至少……至少保了他平安,这就够了!
正文 第六十章 洞房
第六十章 洞房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京城到安南足足走了一个多月。五月初,*光将尽的时候方才来到安南重镇多邦,离东都还有几日的路程。
明朝一下子嫁了两位公主,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安南国王为示郑重早早命早一步回国准备的陈相允与安南国的丞相在此等候迎接。
正在轿内闭目养神的拂晓感到帘子动了一下,当即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邪魅若妖的脸庞,有普通男子难以企及的阴柔俊美。
“公主,我们又见面了。”他笑,眼眸眯成一条线,仿佛真的很高兴。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要看一辈子的男人,良久亦笑道:“是,又见面了,而且以后都不会分开了。”
陈相允笑笑,转至朱如水所在的鸾轿,闲语几句后只见他一跃而上与朱如水轿而坐,吩咐所有人向东都前进。
虽同为公主,但此次嫁往安南却是一正一侧,陈相允偏偏就上了侧室的鸾轿,这无疑是当众掴了朱拂晓一个耳光。令她难堪。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拂晓泰然自若地放下了轿帘,他会这样做早在意料之中,并无什么好奇怪的,彼此相恨的人又怎会好好相处。
至于如水……早在接到那份圣旨的时候她就明白了父皇的用意,他不让她好过!即使明知她与陈相允有着极深的隔阂依然唯恐不够,还安排自小与她做对的朱如水与她一同嫁给陈相允,以便她与她永无止境的斗下去,直至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三天后抵达东都,并于五月十五日行成亲典礼,陈相允一身暗红滚边喜服,愈发衬得他俊美若天人,站在他身后的拂晓与朱如水一着正红绣金凤喜服,一着次一色的玫瑰红绣银鸾喜服。
在一系列繁复的礼仪过后各自由喜娘搀着下去了,陈相允则在那里陪着所有前来祝贺的人喝酒。
拂晓去的是正妃所居的来仪阁,朱如水则去了东侧的玲珑居,这次安南为着迎娶两位公主做足了功夫,新房内按着中原的传统备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意寓早生贵子,又用金钱彩果撒帐,增添喜庆之意。
原以为陈相允今夜不会过来,未料到刚过三更便闻得门被人重重打开,随即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呛得拂晓一阵咳嗽,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
喜娘服侍着两人喝下合卺酒后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满脸喜色地下去了。
醉眼惺忪的陈相允打了个酒嗝凑过来勾起拂晓光洁如玉的下巴道:“公主……呵,王妃,小王的王妃……”
拂晓仰头避开他粗糙的手指及刺鼻的酒味淡淡道:“王子醉了早点休息吧。”
意欲起身的她尚未站被便被一股大力扯住了宽大华丽的衣裳。一下子摔倒下去正好被他抱了个正着,不待其有所反应,带着辛辣酒味的唇封住了她的口,狠狠地吸吮着,带着报复的快感。
没料到他会这样做的拂晓惊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要推开他,可任她怎么用力都推不开陈相允,无计可施之下狠狠咬向他的下唇。
那应该是疼的,可是他并未松开,反而和着血腥味更加用力地吸吮她的唇,良久才松开,下唇被咬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你做什么?”拂晓惊怒地看向他,嫣红的双唇因他的血更添一抹艳色,极是诱人。
“做什么?”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把钳住她的下巴,让她无从躲避:“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夫妻亲热是很正常的事,你竟然咬我?”说着只手用力将她甩向喜床,随即便整个人扑了上去,像只野兽一样不顾拂晓的挣扎反抗撕开她裹身的衣裳,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不要。走开!不要!”拂晓终是害怕了,这样近乎**的感觉令她害怕。
话音刚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下,“不要?”他停下伸到她衣内的手瞪着布满红血比的眼冷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吗?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要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就算告到天皇老子那里也没错。”
滑腻的唇舌,粗糙的手掌,一切肌肤相触都令她感到厌恶与腻冷,恶心欲呕,这样的神色看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