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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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倾城-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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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他随意地挥挥手,显然并不想真去麻烦,他与朱棣虽是亲兄弟,但从未在一起过,见了面跟陌生人似的,反而连拂晓都比不上,“你也是,听说你就快嫁去安南了,我看那个陈相允对你意见很大,你自己当心。”

难得的关心令拂晓心中一暖,笑笑道:“知道了,快去吧,叶老爹该等急了,这一别我们以后恐怕都见不到了,保重。”

“嗯,你也保重。”叶子与她挥手做别后走向等候已久的叶老爹,一起坐上马车往远离京城的方向驶去,也意味着他与皇子的身份越离越远。

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吧,这样母妃在天之灵才会得到安慰……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初雪(1)

第五十八章 初雪(1)

大雪茫茫,人行其中隐隐绰绰。如烟雾又如嬉戏于雪中的精灵,漫漫而行,伞上的雪落了一层又一层,覆住了伞上红白梅花盛开的图案。往日热闹繁华的京城在茫茫雪色掩映下显得有几分寥落与空旷。

逆风中细雪翻飞,吹入伞下钻进随月立起的领中,冰凉的雪一贴近肌肤立刻化为雪水,顺势流下,冷得随月打了个哆嗦,赶紧裹了裹衣领让它包得更严实些。她素来畏寒,一到冬天就冷得发抖,以往冬天在宫中有暖阁又有银炭烧着,而她做为拂晓的近身侍女,并不需要经常外出,何况是这样长时间在外头呆着,虽穿了厚厚棉衣,还是冷的手脚发僵,嘴唇发紫。

她小心地觑一眼徐徐在前面走的拂晓,不敢出声惊扰,更不敢说半句冷,不是怕,而是心疼……

两月来。自碽妃娘娘薨了之后,公主一直呆在永昭宫半步不出,终日沉默寡言,尤其在燕王返回北平后更是沉默,不论怎么宽解都无济于事,她在公主身边伺候十余年,还是头一回见公主这般失常模样,可见碽妃娘娘的离去对她而言是一个多么沉痛的打击。

好不容易今日为了叶子的缘故,公主肯主动走到外面,她巴不得公主多在外面呆会散散心,以免终日沉沦于痛苦之中。只是些许寒冷罢了,她又不是受不住。

这样想着,随月挺直了缩起的背,亦步亦趋跟在拂晓身后。

拂晓仰起头,映入眼睑的是小小一幅伞面,虽小却挡住了视线,令她无法觑见苍茫无垠的天空,明明只要取下伞就可以觑见天空全貌,她却无力为之。

画地为牢,指的就是她这样吧,将自己围困于牢中无法自拔。

伸手于伞外,看飞雪晶莹飘落于掌心,不曾即刻化去,凑近了看甚至能看到雪花的棱角,那种剔透之美令人深深为之心悸,雪落的天空应是极美极美吧?

“公主想看天空吗?”念头才刚刚升起,耳边就传来随月的声音。不待应待,头上的伞已经移开,眼前豁然开朗,扬扬飘雪直接落到身上、脸上,触肌冰凉。

再次仰头,这一回她看到的是白茫茫望不见边的天空,没有遮挡,没有阻拦,一眼千里,雪入眼中,化为一滴无色的水,缓缓自眼角流下,恍如一滴清泪,走出牢笼其实很简单,但是她做不到……

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粉身碎骨!

叹息薄如蝉翼融入雪中无声无息,低头看到在雪中哆嗦的随月,鼻头冻得通红通红。拂晓笑一笑,接过她手中的伞撑开,挡在她头上,温言道:“冷吗?冷的话我们回去吧。”

随月受宠若惊地摇头:“奴婢不冷。公主不用管奴婢。”一边说着一边自拂晓手中接过伞,冻僵的手忙不迭地拍去落在拂晓衣上的雪花。

拂晓看着微湿的手心轻声道:“那好,再陪我走会儿。”

随月点点头,一步一个脚印跟着拂晓走着,在她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深深浅浅,如沉沉浮浮的人生。

这样的静默,在意外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人时被打破,清眸一冷瞬间失了仅有的温度,冷冷注视对面的两人。

陈相允是陪青青出来散心的,在安南时,下雪的日子是青青最喜欢的,自上回被掳去清白受污后,虽然他不嫌弃,青青却过不了自己这关,三番四次寻死,安南虽是番邦,但与中原一样,女子最重名节,受此奇耻大辱,活着比死了更让人痛苦。

正因如此,他才恨极了朱拂晓,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与王位,誓要为青青报此深仇,可惜最终还是被朱拂晓逃过一劫。

本就无情,而今更添了怨恨,他恨她害了青青一生;她恨他逼死了碽妃;彼此皆是俩看俩相厌。

青青看到拂晓时,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往陈相允身后缩去。如一只受惊的白兔,黑白分明的眼眸透着惊惶。

“没事的,不要怕。”陈相允安慰地拍拍她攀在身上的手,青青胆子本来就不大,经此变故更加胆小,此刻见了朱拂晓,不定是又想到当初的事,想及此心中的愤意又深了几分。

“公主好雅兴啊,居然出宫赏雪,怎么,皇上又允许你出宫了吗?”他迎上去,魅惑阴柔的脸庞挂上不经意的笑容,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清眸一扬,对上从陈相允身后张望出来的那双眼,眸光似刀锋寒吓得青青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抓着陈相允的衣服瑟瑟发抖。

默默地生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的笑,素衣素裙随风卷起,与雪齐飞在这片纯白天地间,而她的心早已不可能再有这般纯白之日,“是啊,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王子与青青姑娘,真是巧。王子还不曾回安南吗?”

“快了,等大明皇帝确定了婚约是否依旧后,小王就回安南。”朱元璋曾召见他说要重新考虑两国联姻之事,让他在京中再等一段时间。

“是吗?”她瞥一眼下得愈发紧密的大雪曼声道:“本宫一点都不想取消婚约呢?王子待本宫如此情深意重,本宫又怎么舍得与王子分开呢?”声音温柔的让人毛骨悚然,令人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阴寒之气。

陈相允目光中微有歉意,毕竟逼死碽妃非他所愿,但这丝微弱的歉意在看到受惊的青青时顿时烟消云散。龙有逆鳞,他亦有之,任何胆敢伤害青青的人他都不放过。虽是误害了碽妃,但事已至此。后悔何用,归根结底都是朱拂晓她自己造成的,他只是将实情呈上而已。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他肩膀,纤长手指上是凤仙花汁褪后残留的淡红,轻掸几下为替拂尽落雪,嫣红饱满的绛唇凑到他耳边,将咬牙切齿的恨化为情人之间缱绻的呢喃:“为了不辜负王子对本宫的深情厚意,本宫要一辈子与王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在吟吟浅笑中她移步后退,若无其事地颔首,“本宫不打扰王子与青青姑娘,就此作别。”说罢莲步轻移,款款离去,遗落于人眼中的背影透着深深的冷漠。

随月在经过陈相允身边时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早知这样,公主当初真不该救你,哼,忘恩负义,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小心哪天这把刀掉下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左右是已经得罪了,不若再得罪的深一点,好歹替公主出了一小口气。

望着先后离去的主仆二人陈相允逐渐沉下了脸,青青不安地说道:“王子与公主会弄成这样,都是青青之错……”

“你没错,错的是她。”他冷冷打断了青青的话,“救我?说的真好听,她无非是不想郭家得逞罢了。”他并不知朱拂晓为他挡了一刀的事。

“可是……听公主的意思,好像联姻之事誓在必行,若王子与公主再这般误会下去可怎么是好?不若青青去和公主说,兴许她会谅解一二不定?”青青强行打起精神道。

“你忘了她是怎么害你的?我说过,从今往后再不让你受一点伤害,朱拂晓,就算真在一起又怎样,难道我还会怕她不成!”陈相允心疼地抚着青青削瘦的脸颊,苍白透明,几乎能看到肤下的经络。

青青因他的温柔生出一丝笑意,在他手心蹭了蹭道:“在青青心中。总是王子更重要些,只要王子高兴,青青做什么都甘愿,何况青青已不是……”每每只要稍一想起那事,痛苦就像毒蛇般一点一滴啃噬着她,令她食不知味夜不知眠。

陈相允心疼地拥住她,亲吻着她的额发道:“不要再想那些好吗?在我心中,你永远都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差别。”闭一闭眼又道:“只是若婚事照旧,我便不能立你为正妃了……”

青青捂住他的唇道:“王子不在意青青残花败柳之身,愿意让青青继续留在身边,青青已经很满足了,正妃之位青青从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愿王子心中能永远有青青的立足之地。”

陈相允大为感动,紧了紧双手赦然道:“会,只要我陈相允在这世上一日,心中就会有你一日,无人可替。”纷飞大雪中,两人相拥而立,身与心均紧紧依靠在一起,不离不弃。

与他们相比,拂晓无疑是孤单的,但就在这样的孤单下还有人不肯放过。在处宫门时,拂晓意外从守门的侍卫中得知凌风被关入了天牢,不日之内就要问斩,什么原因他们说不清,拂晓却是心知肚明,朱元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背叛他的人,处斩凌风乃意料中之事。

换了以往,她不会为此费一分神,但而今却踌躇起来,凌风……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他守在了自己身边,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也不曾退缩,这样的他……像极了那个在沙漠中驰骋的人……

在守卫诧异的目光中她决然转身:“走,咱们去天牢。”

阴暗潮湿、虫蚁横行,这是所有牢房的通病,关押重犯的天牢更不例外,小小一盏风灯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一丈的地方,随月紧紧捂了鼻子,尽量少的吸入牢房里难闻的气味。

在穿过一间间狭窄的牢房时,拂晓与一个低声啜泣的年轻女子擦身而过,看其身形仿佛身怀六甲。

待其走远后拂晓睨一睨狱卒,后者当即会意地道:“这是凌风的妻子,自他被关在这里后已经来了好几回了,每一回都是在离开时开始哭,伤心的很,也是呢,丈夫就要被问斩了,做妻子的哪会不伤心,当真是可怜见的。”

说话间已到了凌风关押的那间牢房,看到拂晓到来凌风既惊又喜,待其弯腰走进铺满稻草的牢房后又变得不安起来,忐忑地问道:“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见随月打发狱卒离去,拂晓笑笑坐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瘸腿凳上,“金枝玉叶?别人不知道凌侍卫难道还不清楚吗?”

凌风神色一黯旋即抬起来坚定地道:“不论事实怎样,在属下心中公主就是真正的公主,金枝玉叶,龙子凤孙。”

“这么说来,那日偷听我与叶子说话的果然是你。”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问出,“只是我不明白,当初为何要帮我掩饰,父皇不是一个能随意唬弄的人,今日之处境你当初应该已想到。”

“是,但是公主平安了,这样就够了。”稍稍一动,绑在手脚上的铁链就发出叮铛声,但他的神情却无比欢愉,仿佛坐牢的并不是自己。

拂晓垂眸不语,良久方低低道:“你喜欢我?”小指大的明珠耳铛垂落两侧,于昏暗的牢房中熠熠生辉。

凌风一怔,默然道:“公主是想说属下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吗?”目光眷眷在她绝美的脸庞流恋不舍,是要多么深的沉沦才可以让他连命也舍弃,只为保她一生平安。

拂晓意外的回了他一个唯美的笑容,“人人皆有爱慕之心,我又怎会说你,只是凌侍卫的深情厚意本宫无法回报一二了。”

“不,公主能来这里看属下,属下已经很高兴了,死而无憾。”凌风话音刚落便被拂晓打断,“你死了,那你的父母妻子怎么办?还有未曾出世的孩子怎么办?”

凌风笑容一滞,喃喃道:“公主看到她了?”见其点头不由得仰天长叹,“我知道,这一生是我对不起兰依了,但愿下一世能够补偿一二;至于孩子,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我相信她会将孩子抚养成人。”

“再坚强的女人也希望丈夫能够陪在身边。”她忽地这样说,引来凌风苦笑,“事已至此,岂有回转之余地,不过是凭添烦恼罢了。”

“如果能够离开这里呢?”拂晓忽地迸出这么一句惊人之语来,震的凌风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神道:“公主有办法救属下?”话音刚落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不可能,皇上不可能会答应公主的,反而容易连累公主,公主实不必为属下冒险。”

拂晓笑笑摇头,“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另一个方法。”

凌风听话知音岂有不明之理,神情更加激动,“公主万万不可冒险,属下死不足异,若是害了公主,就是变了鬼也难安心。”

拂晓一拂衣衫起身道:“放心,你和母妃拼了性命来护本宫,我绝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只要你愿意,我自有法子救你出去。”

凌风浑身剧震,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有一线生机没人愿意死,况且他……还想亲眼看一看未出生的孩子。

拂晓走近他,压低声道:“如何想好了吗?虽然要从此隐姓埋名但你可以保全此生,与父母相聚,与妻子相伴到老。”

“真的不会连累公主吗?”凌风凝视她片刻终是问道。

拂晓摇摇头道:“若决定了就将你认为可以信任的人名字告诉我,救你出去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长兴候固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上回在山神庙的事已经引起父皇猜忌,若再牵连进来只怕会害了他们。”无垢……她已经足够对不起他了,又何忍害他与家人蒙难。

“记住,是要信任到能够以性命相托的生死至交,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利。”她补充道,这样的要求无疑是严苛的,生死相托,朋友之间能到这个程度并不容易,凌风思索良久方才断断续续说出三四个人来,这已经很不错了。

拂晓仔细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家宅地址后点点道:“我知道了,我会与他们联系并安排救你出去的事,但愿这些人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

“公主这样为属下劳心,属下不知该如何报答公主。”

在这样的言语中,本已转过身的拂晓回头看着感激涕零的凌风,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微笑“你会知道该如何报答我的。”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初雪(2)

第五十八章 初雪(2)

十二月,戒备森严的天牢半夜起火。火势极其凶狠,虽然已经尽快扑灭,但牢房密集,犯人众多,伤亡在所难免,在清点人数时,发现有两个人被活活烧死,凌风就是其中一个,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难辩,仅能通过头骨及身形来判断其身份。

至于起火原因,负责办理此案的官员在一处烧毁最严重的地方发现一枝烛台以及几个酒壶,认定是有狱卒在看守时喝醉酒,不甚打落烛台,从而引发了大火。

就在大理寺官员将这一切写成奏折呈送给朱元璋时,魂魄完好的凌风在几个朋友的掩护下与妻儿老小悄悄离开京城。

“相公,我们要去哪里?”田氏挺着日渐显眼的肚子依偎在丈夫身边,虽然离开住了多年的家虽有几分可惜,但只要丈夫在身边就足够了,亲人爱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皆为身外物。

凌风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去南昌,离投栈还早着。你休息会儿。”

田氏轻轻点头,闭眼养神,并不曾瞧见凌风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于她来说南昌只是一个普通地方,但于凌风来说并不普通,除了隐姓埋名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外,他还有着另一个目的。

他们走的那一天,为了避开朱元璋耳目,拂晓并没有去送,只是站在宫楼上默默望着南方,她知道凌风一定会按她的话去往南昌,也知道他一定会替自己办成那件事,不论是一年还是十年,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会去做一日!

笑意清冷,蜿蜒上那灿若桃花的脸颊,近两月的调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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