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是被埋在北定河石碑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不得细想,他当即就要下水去救,然双脚在接触到温凉的河水时却退缩了,他不通水性,冒然下去,不止救不到公主,可能连自己都要淹死在河中,他应该去叫通水性的人来救才对,可这样一来会不会来不及救公主?
彼时,在他对面有数个身影急急走来,其中一人还使劲催促道:“殷大夫快些快些,我娘子疼了两天孩子还没出来,快不行了。”
其实不必催殷无垢已经尽量在赶了,偏他还不满意,催促个不停,惹得阿文不悦地道:“胡大牛你催什么催,没见我家公子已经赶得连汗都出来了吗?”
“我,我这不是心急嘛!”被称为胡大牛的男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急就可以催啊?咱们公子一没问你收诊金二没让你雇轿子,你还要怎么样,非要跟个催命鬼一样吗?”阿武一张嘴比阿文还要不饶人,堵得胡大牛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
无垢待要说话,忽听到河中传来的叫声以及落水声,这声音好似朱姑娘。
“公子,你快看,这不是跟在妖……呃,朱姑娘身边的人吗?”阿文指着在水中犹豫不决的凌风。
无垢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早在发现有人落水时便跳入河中,往落水者游去,旁人根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小心。”阿文阿武急地在岸边乱转,偏是他们武艺精湛水性不通,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胡大牛在一旁直拍大腿:“哎哟我说殷大夫这是干嘛呢,我媳妇还等着他去救呢,他却一点都不急尽耽搁时间。人家要跳河就让人家跳呗,一看就是不想活了,还去救啥?!这要是误了我媳妇和肚子里孩子可咋办?”
无垢努力游到河中央,拉住那个已经昏迷的人,朱拂晓,竟是她。
往回游时因为多带了一个人,所以慢了许多,待游到岸边时,翘首以待的凌风赶紧接过他抱在怀中的人,当真是公主!
“把她平放在地。”无垢顾不得全身湿透的自己,让凌风把拂晓平放在地,然后双手使劲挤压她腹部,促使她把喝下去的水吐出。
“殷大夫,人都让你救上来了咱们就快走吧,我媳妇和孩子都等着你呢!”胡大牛从无垢上岸开始就一直唠叨个不停。
无垢知道他挂念家中妻儿,又见拂晓没有生命危险,便随胡大牛急急离开。
昏昧中拂晓听到有人一直在叫自己,轻柔如厮,温暖如厮,竟让漫漫冷凛的心生出一丝安慰来。
清白若透的手指紧紧握住近在咫尺的温暖,不肯放开……死亡从来没有像近几日这般清晰且频繁地一次次与她擦身而过。
活下去,为了母妃和四哥努力活下去,只要他们在,不论路途多么艰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咳,咳咳。”拂晓费力地睁开眼,湿濡的睫毛似雨后蝴蝶翅膀,有沁入心底的柔软,如此姿态何曾在拂晓身上出现过。
“公主您醒了?!”喜悦不加掩饰的出现在凌风脸上。
“是你救了我?”湿发沾于脸上溢发显得脸色苍白。
不是,是殷无垢。
这几个字在瞥见为她所握的那只手时,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在喉间低低转了一圈便重咽回了腹中。
拂晓只当他是默认了,低垂的眼眸中几许温软:“我欠你一份情。”
她以我而非本宫自称,便表示这话是以朱拂晓的身份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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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长兴候(1)
清平公主平安归来的消息在拂晓踏进燕王府大门的同时传遍了整个府邸,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都跑来烟爽阁嘘寒问暖,真心假意姑且不论,表面功夫先做足再说。
除了仅有的几个外,其余拂晓都打发随月他们去应付,自己与朱棣坐在内室,细细将这几天的经历说给他听,这一番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经历听得见惯场面的朱棣也惊叹不已。
他握一握拂晓的手切切道:“幸好,幸好你平安归来。”极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他对这个妹妹所有的关心与怜惜。
拂晓侧目一笑,唤来若雪笔墨侍侯,随即凭着记忆在纸上一笔笔绘下崖底所见之地图,足绘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我若所猜不错,此地图应该是完整的四分之一,只有集齐全部方能指出宝藏所在。”
“这份图,我能绘出,卓克尔同样能绘出,所以有完整谒语的元朝依旧挡在我们前面。”神思有片刻的怔仲,卓克尔……他到底是生是死?
朱棣只当她是忧心不能如期寻得宝藏,宽慰道:“你才刚回来理应多休息才是,别担心这些事,责任若都由你担了,那还要四哥干嘛?把自己逼得太急了只会适得其反。”后面那句他说得意味深长,话中有话。
拂晓微微一愣,眉目轻垂间有眷眷之意,随着笑在唇边绽开,润滑如珠的声音同时响起:“四哥所言甚是,我的心确是有些急燥了。”人在局中,难免有自迷之时,而今被人一言惊醒,磨炼许久的心自是立刻反省过来。
朱棣颔首一笑正待要说,门外有人禀报:“王爷、公主,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随着朱棣的话,从外走进来一个四旬有余,面白体胖的中年人,正是王府总管王泰,他手持一封未写姓名的信封恭谨地道:“启禀王爷公主,适才府外有人递来一封信说要交与公主亲阅。”
“哦?”朱棣与拂晓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迷惑,她来北平不到一月且少有外出之时,怎有人专程送信予她。
朱棣略略一想,并不接信,只叫王泰将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素笺,写着一行字:金生处,生死漠。
拂晓眉心猝然一凛,劈手夺过素笺仔细看了两遍,不会错,是卓克尔的字迹,虽只在无意中见过一次,但她断不会认错,卓克尔还活着!
一时间心中复杂难明,竟分不清是喜是忧。
“他也活下来了!”朱棣阴恻恻的声音惊醒了拂晓,迷茫瞬间消退,卓克尔是帝国与四哥的敌人,仅此而已。
“他遵照约定将第二句偈语送来了。”拂晓静一静声续道:“同时也借此告诉我与他的交易并未取消。”
在他们说话之时,王泰早已知趣地退到了门外,府中当差数十年,不该他听的话是一句也不会听的,否则如何能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
朱棣扫过门外的他时眼角含了几分狠意,厉声道:“王泰。”
王泰身子一抖,隐约意识到不好,忙小跑入内毕恭毕敬地道:“王爷有何吩咐?”
“送信来的人呢?”
“回王爷的话,守门的卫士说他把信一交便走了。”王泰一口气还没喘匀便遭朱棣再度发难:“走了?你这总管是干什么吃的,不查清楚底细便随便将东西拿进来,若是被居心不良者利用来害公主该如何?”刚才他就是防着这一点所以才让王泰拆信。
一句句责问砸得王泰抬不起头来,虽有委屈却不敢在朱棣面前分辨丝毫,唯恐触怒主子。
“奴才知罪,下次决不敢再犯。”肥胖的身体躬如虾米,战战兢兢。
“知罪?你的罪又何止这一样。”朱棣脸色阴沉如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我且问你,守正、守义、守信三个现在何处?”
“他们数日前不知所踪,奴才已经派了人去寻,暂时还没有消息。”虽屋内四处堆冰,但王泰依然汗流浃背。
“不用寻了,本王已经送他们去了阴曹地府!”朱棣怒视道:“你这个总管被蒙古人混入府中尚不自知该当何罪!?”
王泰“啊”的一声骇然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奴才……奴才……有罪,求主子责罚,但奴才敢对天起誓,绝对不知守正他们几个是奸细,奴才当时只是看他们可怜,而府中又缺人手,所以一时稀里糊涂买了回来,奴才打小就跟在主子身边,绝对不敢跟蒙古人有任何牵扯,求主子明察!”
“行了行了。”朱棣阻止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斥,“我若不信你,你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罢了,姑且饶你一次,若是再让奸细混入府中,你知道会怎么样。”
“是是是,奴才一定严加防范,绝不让元朝奸细有机可趁!”王泰忙不迭的应声,随即才在朱棣的默许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一直冷眼观望的拂晓这才摇着八棱宫扇似笑非笑道:“四哥真是宽容,只是一通责骂便罢。”
“到底是无心犯错,提个醒就是了,王泰虽无大才,但忠心还是值得肯定的,自任总管这些年来府中事务打理的也算井井有条。”朱棣收了那副可怖的模样澹然一笑。
刚说几句就见王泰去而复返:“启禀王爷,府外来了两人手持长兴候的信物说要见王爷。”
“耿炳文?”朱棣浓眉一横不解地道:“我与他并不熟,他的人来找我做什么?”
拂晓头也不抬地用指甲轻刮桌布上繁杂的绣线漫不经心道:“洪武年间的武将功臣病的病死的死,至今屹立不倒的也就耿、郭两家。”
“你是说,我该见?”
“为什么不见?”她反问,有吟吟笑意挂在脸上,“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者必是有事相求,若能拉笼一二岂不甚好?”
朱棣垂目片刻,起身道:“也罢,那就见上一见,你好生歇着,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自北定河一事后,拂晓就一直未曾好生歇息过,此刻见朱棣离去,顿时困意上涌,唤来晚蝶为其更衣。
她躺在床上后对还候在床边的晚蝶道:“你下去吧,若有事本宫自会唤你。”
晚蝶连连摇头,“奴婢还是在屋里伺候的好,若是主子热了渴了还能打个扇递个水,若是主子不想瞧见奴婢,那奴婢就站得远些。”
拂晓被她说得发笑,“本宫以往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在跟前侍候。”
晚蝶低头轻笑的同时眼圈却泛起了红:“奴婢只要一想到公主生死未卜的这几天就担心不已,当时奴婢若能跟在公主身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说着说着,竟是掉下了泪,滴在拂晓云锦丝床上瞬间晕染开来,晚蝶赶紧以袖拭泪,以免再弄脏床榻。
拂晓微微蹙眉,此刻晚蝶的表现令她不明白:“为什么哭?”
“奴婢……奴婢……”晚蝶读书不多,一时间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准确表达内心的想法,隔了一会儿才道:“奴婢是高兴公主能够平安归来。”
“本宫待你们并不算好,若本宫不在了,换一个和善的主子不是更好吗?”她从不在意底下人的悲喜哀乐,只在意她们是否做好自己的事,是否遵从自己的意思。
她不在乎他们,他们自然也不必在乎她。何必为她的归来而高兴,为她的生死未卜而担心?
晚蝶连连摇手:“不不不,公主待奴婢们虽然严厉却从不苛刻,赏赐总是宫中头一份的,尤其是公主对奴婢的恩德,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恩德?”丝锦贴在脸上顺滑无比。
“是,公主忘了吗?奴婢有一个姐姐同在宫中为奴,因打碎了王贵人的琉璃盏被罚跪在宫门外暴晒而死,奴婢当时连殓尸的钱都没有,还是公主赏了奴婢十两银子。”
被她这么一提,拂晓模模糊糊有了些印象:“有五六年了吧?你倒还记得。”
“奴婢小的时候娘常教诲说,受人恩果当千年记,所以奴婢一直都记着公主的恩德,从不敢忘。其实不止奴婢,随月她们几个也是一样。”
拂晓瞥一瞥她,翻了个身不再言语,晚蝶见状放下纱帐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
在宫中不论主子奴才个个都跟红顶白、趋炎附势,她不该相信晚蝶的花言巧语,可为何心中依然有暖暖的感觉升起……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长兴候(2)
一觉醒来已是夜色四合,取冰凉井水润了润脸后随意用了几口点心,便让若雪晚蝶两个陪着她至府中花园散步。
彼时月上柳梢,有清淡和雅的光辉洒下,却消不去夜间一丝半点的炎热。
信步走至一座假山处暂歇,坐下不久便闻得假山后有一男一女的声音夹着笑意传来,甚是愉悦的样子。
这声音听着耳熟,逐示意晚蝶两人不要出声,只在一旁仔细听着,直至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方才咳嗽一声。
假山后两人正说得情浓,咋闻动静登时收了声,半晌才探出头来,借着月色约摸能看到两人的脸,分别是朱高炽和他的侍女思远,两人讪讪地向拂晓行了一礼。
“姑姑您还没歇息啊??”沉寂了一阵,朱高炽憋红着脸挤出一句话来。
拂晓摇扇一笑道:“炽儿不也是吗?在与思远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借着明月的清辉,他脸上的红色愈发浓重。
目光扫过思远头上的纹花青玉竿,笑意深深:“这青玉竿的颜色甚好,谁赏的?”一名普通侍女如何能配得起这般名贵的饰物。
思远深自低了头呐呐道:“回公主的话,是……是大公子赏的……”
果然!拂晓心头一动,面上不曾露了分毫,“既是大公子对你的恩赏,那你往后更应该好生服侍才对。”见思远应声她又道:“你先下去吧,本宫与大公子还有话要说。”
“是,奴婢告退。”思远后退数步方才转身,在经过朱高炽身边时飞快地抬一抬眼,复又低下如初。
“你喜欢她?”睨着思远渐行渐远的身影,浅淡的声音仿佛是一盆泼入火中的油,令朱高炽的脸红不已,但纵是这样他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是侍女。”声音骤地变凉,周遭的温度似一下子降了几度,吹在身上的风透衣生冷。
“我知道。”朱高炽腿脚不好,站久了无力,要靠扶着假山才能够支撑不倒,“可我是真心喜欢。”
“但你也是燕王的长公子,区区一个侍女如何配得起你。”嘴角笑意如初,只是凉意更甚。
“姑姑,我是长公子不错,但你看看我这副模样。”他环顾周身涩涩的笑意连耳边都沾满了,“肥头大耳,行动不便,连眼睛都有些问题,若非母亲钟爱,那些奴才能有几个看得起我,饶是如此他们背后也没曾少说。二弟三弟虽然年幼,但是他们骑射工夫样样都胜过我,他们更像是爹的儿子!”
“你自有你的好处,没必要枉自菲薄。”她曾不止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过朱高炽的名字,仁厚善良是他最大的优点,这一点像极了逝去的懿文太子。
“姑姑,你不必安慰我,我清楚自己的份量,我现在只想要思远,您能帮我跟爹说说吗?”他十分清楚这个从宫里来的姑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若她能美言几句,父亲必然不会反对。
“她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这种女子若成为王爷之子的妻子只会成为他人的笑柄,四哥绝不会同意。
朱高炽一听她语气有所软化,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思远说她只要能成为我的侍妾相伴在侧便很满足了。”
拂晓心中冷笑,思远……这个女人若说一点心机都没有真是连鬼都不信,若炽儿不是燕王长子,她绝不会说出这些话。
情爱只是一种借口,攀上高枝才是目的。世人皆是如此,又何止思远一人。
“罢了,既是你喜欢,那我寻个机会跟四哥说说就是了。”微微一叹,终是瞧在四哥的面上应允了。
“多谢姑姑。”朱高炽喜不自胜,拖着酸软的腿连连作揖。
正在这时忽有夜风挟声而来,“要和我说什么啊。”
“四哥?”顺声望去,拂晓意外看到了缓步而来的朱棣,看着心情还不错,玄色长衫系了一条暗金的腰带,低调却不寻常。
朱高炽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头也不敢抬,只低低叫了声爹。
朱棣略一应声便将目光转向了拂晓:“你们适才在说什么,与我有关吗?”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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