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抿唇,微微眯眼,蓝天白云映在她的眼中,映出了云影如画。
她的身边,有蓝色的薰衣草,粉紫的兰花,纯白的百合,它们交错在一起,微风中,轻轻摇曳,美得令人震撼。
“这里真美,好想在这里盖一间房子,看看花,看看日出日落,和你,和清寒,一辈子就这样无惊无险地过去了。”
山间,是这样的安静,宁珂缓缓地说着,她坐在一片花海里,风扬起她的发丝,那沉静的样子美好而宁和。
慕云深低低道:“我宁愿孤独终老。”
宁珂微微一怔,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那般漫不经心,却带来几分试探:“你很怕我会赖你一辈子吗?”
慕云深的眸光,轻轻一闪,言语淡淡,却很伤人:“你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放下荣华富贵,陪你过这粗茶淡饭的日子?”
“怎么,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在侮辱你吗?”
“如果两情相悦,最终都无法相伴一生,那么,你觉得一厢情愿就能修得圆满吗?”
慕云深的目光深深浅浅,落在宁珂的脸上,那微嘲的笑容,那戏谑的语调,都好像在说颜若雪是他此生最珍视的人,她宁珂如何比得上?
不知为何,宁珂心里有点失落,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分明有波澜在眼底浮动,面上却是静若深潭。
她默然转开目光:“我知道,所得是缘,未得也是缘。”
宁珂说的那样轻软,那样淡然,让慕云深的心,深深地难过了一下,可是他还是装作潇洒不羁的样子,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宁珂眸子漆黑深邃,却有一丝黯然,她忽然摊开手,挡住了丝丝的光线,她看着自己的掌心,红得有些透明。
“我为什么要仰慕你?”
慕云深拉下宁珂遮在双眼上的手,俊美无双的脸上,笑容微漾,若朗月清风一般醉人:“喜欢本王不好吗?本王长得风华绝代,不比某人差,还比某人有情趣,最最重要的,本王至今一直未婚。”
连傻子也听的出来,慕云深口中的某人,是在说风清翊,宁珂瞳眸一缩,目光清透,却始终无法把他看穿。
“我对风骚又不要脸的人,没兴趣。”她笑容淡淡,也凌厉伤人,“再说,你不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慕云深只是轻笑一声,那个说要为他穿上凤冠霞帔的女子,已经嫁为人妻,经年若梦,一夕消散,最终只剩下了“心有所属”这四字。
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他们在发丝在风中飞扬,偶尔交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静默中,风清寒醒了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远处有水光闪烁,耀出星辉一般的光芒。
“姐姐,你看,那里有湖,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好。”
幽深宁静的湖面上,波平如镜,一艘竹筏顺水而行。
慕云深手持竹竿,慢慢地划着水,山风之中,衣袂翩然飞扬。
宁珂坐在竹筏上,一双脚白若明玉,她和风清寒一下一下地踢着水,荡开了粼粼的水光。
水花溅起,她“咯咯”地笑。
慕云深抬头,看了她一眼,白衣墨发,纯澈得像个孩子,他的唇角漾着浅浅的笑,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湖上,水色清透,宁珂垂头看着湖中的倒映,那人一身紫衣飘逸,立在竹筏上,俊朗伟岸,像远山一般沉稳。
她看得出神,没发现水中有人影游动,那人猛然探出水面,水花溅得她满身都是,惊怒中,宁珂看见一张面若冠玉的脸。
那人趴在竹筏上,一双凤眸幽深得如这一湖的湖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几人。
“宁珂。”
“李萧白。”
宁珂微怔,一抬脚,又把那人踹进水里。
017 双贝戋合璧
“姐姐,他就是当年在太清池畔,被你劫色未遂的李公子吗?”
山水寂静,风清寒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爬上竹筏的李萧白,闻言差点又摔进水里,他幽怨地看着宁珂,那哀怨的神情就像是曾被宁珂染指过,最后惨遭抛弃的怨男。
宁珂微低着头,凤眸深黑,似有浅淡笑意:“谁告诉你的,太无耻了,他怎么可以骗你呢?”
“一定是你当年少不更事,所以,品味才这么差。”
李萧白凌乱了,他天人之姿,惊鸿之貌,这小鬼不懂得欣赏,就不要乱说话,太打击人了。
宁珂悠闲地坐在竹筏上,看着李萧白:“丑是丑了点,但你怎么可以这么坦白地说出来,这样太没礼貌了。他何尝不知道自己长得丑,不然,他怎么甘心娶丑女为妻?”
“做他的子女一定很可怜,爹娘都这么丑,他以后怎么做人?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我,一定会羞愤地想要上吊自杀,那我会很内疚很内疚的,看来,以后我还是少出门好了。”
要不要这么狠,连他的子女都不放过,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够了。”李萧白面色阴郁,目光冷得犹如雪原上的寒霜,“无缘无故推我下水,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还多番羞辱我,当我死了吗?”
这些名门之后,脾气大肚量小,十岁那年,在太清池,宁珂不过是想看李萧白胸前的那块玉佩,是他小气得要命,活该掉进太清池里。
宁珂歪着头,脸带笑意:“我是推你下水,你又不是废人,不会躲开吗?”
这人实在太无耻了,她何时给过让他躲开的机会了?
李萧白一张俊脸,瞬间沉如黑炭,他不会忘记,是宁珂害得他,不得不娶丑女为妻,断送了一生的幸福。这种嚣张凶悍的人,不是应该遭天谴的吗?为什么还可以嫁给慕云深,有一个美满快乐的将来?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多年不见,你勾引人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李萧白静静开口,陡然狠绝的目光,犹如刀锋一般犀利冰冷,“不过,慕王爷英明神武,你以为他肯娶你,就是屈于你的淫威之下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会娶我,是因为他瞎了眼了?”宁珂指着慕云深,一脸困惑地盯着李萧白。
李萧白浑身一僵,有她这么颠倒是非的吗?
慕云深那双云雾一般让人看不清的黑眸,掠过一抹锐芒,瞬间沉冷如冰。然而,他只是微微地瞥了李萧白一眼,那静然不语的样子,更加地深沉莫测。
李萧白看着浑身散发出冷沉气息的男子,呼吸一顿,他一定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李萧白敢怒不敢言,一边在水面上画圈圈,一边暗叹宁珂是不是太好命,被她勾搭上的,不是皇帝,就是王爷,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波光流转,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宁珂的眉梢微微上挑,隐带冷芒:“我宁珂还要靠男人吗?这世上任何事情,只有我不屑去做的,没有我不敢做的。”
淡淡的语气,狂妄得不可一世。
李萧白一怔,眼前的女子,一袭胜雪白衣,清淡如莲,为何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孤傲,霸气,一点也不像那个无耻荒唐的宁珂公主。
李萧白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宁珂声名狼藉众所周知,她的脸皮厚得厉害,什么话说不出口。
“你胡作非为这么多年,无非是仗着当今皇上宠爱你,可惜啊,如今他立后纳妃,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于你这个没有血亲关系的皇妹,只怕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宠着你了。”
宁珂的目光微微一震,掠过一抹沉痛之色,李萧白的这一番话,狠狠地锤在了她的心上。曾以为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却原来还是会痛,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只要那人是风清翊,始终还是无法放下。
垂眸的瞬间,一抹幽冷的锐芒,从宁珂的眼底闪过,她蓦然起身,竹筏轻微晃动。
李萧白被她身上沉冷的寒意所震撼,惊疑地看着她走近,又一次把他踹进湖里。
宁珂一身冷傲,居高临下地看着湖中的人,她的脸上,没一丝的表情:“不是我宁珂欺负你,是事实证明了,你就是个废人。”
李萧白眸光一沉,她少羞辱他一次,会死吗?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软软的童音,落在耳畔,李萧白眼泛泪光,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了。
宁珂看着风清寒,他一双凤眼乌黑明亮,笑起来像两弯月牙,天真无邪的样子,宁珂在心底叹道,这孩子就是爱卖萌。
风清寒眯起双眼,仰头微笑:“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
李萧白瞬间石化了,他低着头,默默流泪,上了岸。
“李公子,你新婚不久,却一个人外出散心,是不是新娘子真的丑得人神共愤,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丑的人了?”
李萧白身影一晃,谁说眼神纯澈的孩子,一定是个好孩子,真是太瞎扯了。
“娶妻娶贤,美丑根本不重要,你这般对她,真是不道德,你太无耻了。”
天雷滚滚,一声一声,从李萧白的头顶响过。
慕云深眸色渐深,看着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果真是双贱合璧,谁与争锋?
他深邃的眸底,泛起一丝笑意,有一丝丝的魅惑:“李公子,一个人外出散心,实在是孤单了些,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李萧白差点栽倒在地,他惊愕回眸,看见慕云深,长身玉立于山水之间,一袭紫袍随风而动,气度高华,风姿卓然,仿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清华。
李萧白目光一转,下意识地看向宁珂。
宁珂的眼底,有暗流涌动,微风中,满头的发丝,直直地向后飞扬,她目光灼灼,凛然得吓人:“慕云深,你故意的。”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宁珂眉梢微扬,声音清越娇柔,却透着令人生寒的冷意:“你真的要与他结伴同行?”
“就算你们之间真的有过什么,也都过去了,你以为我还会介意吗?”
“慕云深,你够了。”宁珂说的很缓慢,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满是愤懑。
“谣言是谣言,真心是真心,我会分不清吗?你对我一往情深,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去,就不娶你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谁对他一往情深了,他是不是脑袋被门缝给夹了?可偏偏这混蛋一脸情真意切的模样,眼里全是她熟悉的温柔。
宁珂满脑黑线,瞪着慕云深,气愤地上了岸。
李萧白站在那里,笑了笑,看着宁珂朝他走来,笑中隐带挑衅:“慕王爷,我觉得你的提议实在是太好了,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眸光微闪,掠过一丝笑意,是不易觉察的恶意,宁珂顿住脚步,回身看着慕云深:“原来你们彼此喜欢,我再阻挠,那真是枉做小人了。”
这么说着,她伸手拍拍李萧白的肩头,低声笑道:“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冲破世俗的枷锁,白头到老的。”
“你是吃醋了吗?”
“这么独特的口味,我如果不成全,那一定会天打雷劈的。”
后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去天山看雪景,到大漠观日落,还去了白云之巅,那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那里,群峰叠翠,流云环绕,似玉带,环绕在诸峰之间,风起,云来雾去,浩浩荡荡地,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甚是磅礴壮观。
他们看了无数的美景,宁珂曾经希望有一天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携手看尽人间美色,然而,这一年,陪在她身边的,与她一起踏遍锦绣山河的人,却是慕云深和李萧白。
最后,他们到了沧月城。
018 罪人
沧月城高高的城楼上,有男子负手而立,一身墨黑的锦袍神秘莫测,在日光的映照下,拓下一道长长的身影,清寂而孤傲。
他嘴角紧抿,面无波澜地看着宁珂他们,走进了全城最好的客栈,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暗而深邃。
这客栈也算气派,刚进门口,就看见店小二热情的笑脸:“几位客官……”
店小二似是愣住了,话只说了一半,惊讶地看着宁珂几人,突然发疯似地大叫一声,猛然推开他们,冲了出去。
宁珂沉静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她和慕云深面面相觑:“他鬼上身了?”
话音刚落地,蓦地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宁珂回头看着那一幕,张大了嘴巴。她看见客栈里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
那些人,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开了他们的衣袂,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彼此。
宁珂眨了眨眼睛:“真的是鬼上身了。”
李萧白嘴角上扬,深深地看着宁珂:“一定是你的名声太差,把他们都给吓跑了。”
这货是不是脑袋被门缝给夹了,在帝都,尚且有很多的人不认识她,沧月城离帝都十万八千里,一个小小的店小二,又怎么会认出,她就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宁珂公主。
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抹冷光,滑过宁珂深黑的瞳眸,笑意微凉:“你如果没瞎的话,就应该知道,他是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惊惶地跑了出去。”
“我也看到了,是你把他们给吓走的。”风清寒愤怒地瞪着李萧白,“就算我家阿姐是你的情敌,你也不能这么重伤她,心肠不好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
这玉雪可爱的小小少年,分明稚气未脱,然而嘴巴刻薄锋利,虽无恶意,却是十分地护短。
李萧白低下头,笑道:“小鬼,你今年多大了。”
风清寒一脸的认真:“请叫我风公子。”
“风……风公子,哈哈。”李萧白很不给面子地,在风清寒的面前,捧腹大笑。
风清寒双手环胸,鼓着腮帮子,朝李萧白冷哼一声。
宁珂扶额,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两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好,还有个靠谱的。
身侧静得有些不寻常,宁珂抬眸看向慕云深,他神色微冷,盯着街道看了很久。他忽而回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宁珂拉着风清寒,跟在慕云深的身后,举步走到街上。
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寂静得令人窒息,仿若一座空城,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宁珂的心蓦然一沉:“怎么办?”
慕云深不动声色地站着,一双黑如暗夜的眸子,令人无法一眼看透。然而,他又是这般深沉自信,就算现在身陷险地,仍然能目空一切,淡然而立。
慕云深的眼中,锋芒渐冷,他并未回身,却握住了宁珂的手:“不会有事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宁珂的心,微微一动,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身陷险地,这样的人,遇到了,就不要再放手了。
宁珂反手握住了慕云深的手。
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这样的情绪,不知从何而起,却坚定不移。
慕云深回眸,目光复杂,落在宁珂的眉心,极淡极浅地笑了笑。
不知何时,从街尾走来一人,慢慢地,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慕云深上前一步,把宁珂和风清寒护在身后,他背影挺拔,衣袍无风自动,那一身凛然的气度,宛若一个无坚不摧的守护者。
宁珂微微一怔,随即扬起一抹笑容,她忽而觉得温暖安心,好像只要有慕云深在身边,便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宁珂也上前,和慕云深并肩而站,看着他俊朗的眉目,微微一笑:“人家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从今天起,你我一定能成为一段佳话。”
慕云深嘴角轻扯,笑容清润浅淡,如掠过湖面的清风:“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李萧白身形一晃,这个人,真的是慕云深吗?
他是天朝贵胄,权倾天下,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然而,他深沉莫测,不喜女色,只一个颜若雪得他倾慕。
这样的人,就算移情别恋,也该恋一个,才情与美貌并重的人才是。
他到底被宁珂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然,他怎么会对宁珂,露出这样轻柔的笑容。
李萧白惋叹一声:“慕王爷,你还是悬崖勒马吧,所有和宁珂扯上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她是来祸害我们的。”
那些人步步逼近,宁珂目光一紧,没有心情理会李萧白的冷嘲热讽,她深刻地体会到,这些所谓的名门之后,真是靠不住。
那些人,忽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紧紧地盯着他们,然而更多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