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坏了你的好事?”
宁珂一怔,眼里明明清淡如水,却骤然冰冷犀利了许多:“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看起来明明能够如愿以偿,可最终只能徒留遗憾。”
就好比慕云深和颜若雪,差一点就能携手白头,却生生变成了陌路。
此时,头顶上方的星辰月辉,耀出一片璀璨华光,可在慕云深的眼里,只觉得凄凉无限。
他敛下眼中的黯然,又变回了深沉莫测的慕王爷。
眼下,看着风平浪静。
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平静之下,暗藏的腥风血雨。
“那日,你要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慕云深言语之中,透着深沉的寒意,可见当年之事,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宁珂的心不由紧了又紧:“如何?”
“紫云公主与先帝是一母同胞,出生那天,天呈异象,视为不吉。满月当天被送到沧月城,十岁那年,被接回帝都,十五岁的时候,下嫁沧月城城主夜痕为妻,后来不知何因,夜痕举兵谋反,战败后,夫妻二人双双葬身火海。”
很长一段时间,宁珂静然出神,因为夜痕叛变,紫云公主死后不能入天家皇陵,然而,先帝念在与她的兄妹之谊,偷偷为她立下无字碑,葬在皇陵,认她归宗。
可是,她却从未听人提起这段过往,亦从未听任何人,提起有关紫云公主的一切。
宁珂不由眉头紧蹙。
慕云深默默看她:“想到了什么?”
“以前,我和先帝到皇陵祭拜先祖,每次他都要我为紫云公主上一炷香,却从来不告诉我原因,说明他不想我知道。可是,秦叔叔在他死之前,忽然告诉我,无字碑是为紫云公主而立的,这太奇怪了。”
“我也很奇怪,你是先帝故人之女,每年却能随先帝到皇陵祭拜皇家先祖。”
慕云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得云淡风轻,然而,在宁珂看来,他所说的话,似乎又蕴含着另一层的深意。
她的娘亲是坠崖而亡的,紫云公主却是和夜痕葬身火海,她和紫云公主素未相识,先帝此举又是为何?
宁珂敛目深思,呼吸骤然一滞,猛地抬眸看向慕云深。
然而,她心中所想的,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宁珂听见慕云深对她说道:“以你我二人之力,想要彻底扳倒苏太后,着实是吃力,如今,我们必须借助皇上的力量。”
宁珂心中惊疑:“苏太后是他母后,你要他背弃苏太后,他不会的。”
慕云深笑了起来,负手立在月色下,目光冷得犹如笼上了层层寒霜:“苏太后把持朝政在前,又令他不能立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这样的两母子,不用我从中挑拨,他们迟早也会反目为仇。”
说着,慕云深忽然回过头来,定定地凝视着宁珂。
宁珂心中一惊,迎上他的目光也不由地变得冷锐。
慕云深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几乎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一刻他却已经了若指掌,可是,他为何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
宁珂怔怔地,只觉得有一股无法遏制的寒意,涌遍全身。
慕云深这话,似乎真的另有深意,他是何等深沉之人,既然能答应与她合作,自然已经调查过她了。
所以,慕云深的心里,其实是知道她曾和风清翊心意相倾。
暗夜里,宁珂的双眸灼亮逼人,扯出一抹冷笑:“你似乎特别憎恨苏太后,我恨她,是因为她毁我声名,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慕云深目光一顿,没想到宁珂会这么问,瞬间又神色如常:“有机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珂笑而不语,夜色寂静,只剩下夜风吹起两人衣袂的声音。
夜,凉如水,深如墨。
当时,宁珂和慕云深月下对饮,而凤瑶宫中,苏太后立在一片冷月清辉之中,目光看向苏临风:“宁珂真的去了慕王府?”
“听说慕云深这几天病了。”
“是心病吧。”苏太后忽而一笑,清清冷冷地,比月色还冷。
颜若雪被册封为后,不日便是立后大典,慕云深在这个时候旧疾复发,大多数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借故躲避,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
苏临风素来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波澜:“姑姑,慕云深这两天秘密调查紫云公主的事情。”
苏太后负手,看着外间深沉的夜色,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临风,你不妨帮她一把,也该让世人知道,这皇家原有一位紫云公主。”
苏临风迷惑:“姑姑,为何?”
苏太后一身冷寂,寒如冰霜:“当年的事情,哀家不敢说自己一定清白无过,但如果哀家真的罪无可恕,先帝又怎么会留哀家活到今天?”
苏临风淡淡垂目,低声道:“姑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天光微露,云霞绚烂,然而,重重朝云之下,又悄无声息地蕴着一场更大的风雨。
015 一起私奔
宁珂从慕王府回来,刚到自己的宫门口,就看见有人影一闪而过,鬼鬼祟祟地从她的清瑶宫出来,她心下一凛,悄悄尾随,一路走到一片竹林中。
这里,幽深静谧,翠竹成片,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这个地方,她第一次来,不由地心下一紧,她在这宫里十几年,当然知道,这里是禁地。
宁珂驻足不前,脚下的青石小径蜿蜒曲折,它的尽头是一片木廊,亦是蜿蜒曲折,一路通向湖中心。
廊下有风铃随风而动,叮叮当当地,发出清越的响声,那声音干净纯澈,一声声,却像是在蛊惑人心。
宁珂默然许久,循着风铃声,缓缓地迈开了步子。
木廊的尽头,是一间小屋,她推门而进,里面干净整洁,像是有人常来打扫。
这里不是禁地吗,怎么还会有人前来打扫?宁珂眉头一蹙,很快就被墙上的一副画像吸引。
画中人白衣素袍,眉目如画,站在一片翠竹中,巧笑倩兮。
宁珂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画中的女子,目光顿时变得迷惑,渐渐地,又凌厉起来。
那是一个极美好的女子,宁珂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她一时无法接受,在这世上还有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的一副画像,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会有怎么样的玄机?
宁珂的目光缓缓地下移,看见下方有一小行题字,最后写有“紫云”二字。
一时间如遭雷击,她的心底,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和紫云公主到底有何渊源?娘亲为何会坠崖,又为何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爹是谁?
宁珂的脑子里混乱不堪,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当她回神的时候,她在慕王府。
她在日光下,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才和慕云深说起画像的事情,最后她缓缓说道:“我要去沧月城。”
“我抱恙在身不宜远行,就不陪你去送死了。”慕云深慵懒说道,然后闭上眼睛。
他沉静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风华,那雕刻般的五官英俊不凡,笼在一片淡淡的光晕里,那么迷幻,美若谪仙,和深沉冷傲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宁珂觉得慕云深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她眼底的清光渐渐沉寂,变得讳莫如深。
“你真舍得让我一个人去送死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淡,落在耳畔,仿若蕴满了委屈。
慕云深缓缓睁开眼睛,薄红的唇微微一动,扬起一抹魅惑的笑意:“你死了,帝都就少了一害,整个世界都变美好了,这不好吗?”
这一刻,万籁寂静,连身侧的风,忽然也沉寂不动了,宁珂眼中的微光几番变换,最终冷寂下来:“你想置身事外,好,我告诉你,难了。”
对于宁珂表露出来的不悦,慕云深只是微微一笑:“要我和你一起去私奔也行,我有什么好处?”
宁珂以手扶额,这人也太市侩了吧!他刚才说了什么,私奔?好像有一道雷劈下,宁珂瞬间就凌乱了。
她怒瞪着慕云深,他仍是一脸的浅笑:“要不,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倒洗脚水吧。”
“你想都不要想。”
日光耀目,映着宁珂愤怒的神情,给他倒洗脚水,亏他想的出来。
慕云深黑眸幽深,却仿若凝着一湖的春水,轻轻软软地说道:“你以后做了我的王妃,总归是要帮我倒洗脚水的,早点习惯也好。”
就是这淡淡的一言一语,宁珂差点就要崩溃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货原来这么地不要脸,两人相处的越久,这人脸皮就越厚?
“本宫不会休了你吗?本宫堂堂一国公主,美貌与智慧并重,才不会在你这棵烂树上吊死。”
微风吹动慕云深的发丝,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某个地方,不轻不淡地说道:“是吗?大门在那边,不送了。”
宁珂面色沉郁,额上青筋暴跳,却是动也不动,就那样牙咬切齿地看着慕云深。
“你不走,就是答应为本王倒洗脚水了?宁珂,你对本王还真是情深意重。”
耳畔是慕云深低沉清越的笑声,宁珂一张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你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
慕云深余光一瞥,见宁珂面色冷凝,他唇边的笑意,忽然加深了几分:“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很多人都想为本王做牛做马,他们未必有这样的福气。”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他能让她帮他倒洗脚水,是天大的恩赐,无上的光荣,是这个意思吗?
眼前的人,一身紫衣清华高贵,犹如芝兰玉树,宁珂却忽然很想把他暴打一顿:“慕云深,你真是无耻。”
慕云深忽然走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慕云深盯着她微抿的双唇,笑容暧昧:“你可以叫我云深,或者是小云云也可以,这样比较符合我们的关系。”
宁珂欲哭无泪,她能和他有什么不良的关系?
“我走了。”她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慕云深忽然拉着宁珂的手,那样自然,那样亲昵,让宁珂一时恍惚,面上浮起一丝红晕。
“我们一起走。”
“去哪里?”
“市集。”
“去市集干嘛?”
“既然是游山玩水,当然要多准备一些衣服鞋袜了。”慕云深忽然低头看着宁珂,“我们先去万花城,然后经过澜川十八州,最后上琼花江,坐船到沧月城。”
宁珂的眉头蹙得很深,再没有刚才的脸红心跳,她轻轻转开了目光,透过慕云深的肩膀,看见一片云影天光,身侧微风煦暖,桃花灼灼,当真是游山玩水的好时节。
宁珂敛神,眸光变得深沉如海:“我什么时候,说我们去游山玩水了?”
“反正你都和你娘失散十八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宁珂用力地甩开慕云深的手,看着他的目光,那样得平静,却让人觉得寒凉:“你是不是有病?”
此刻,两人站在王府的大门外,街道上的行人纷纷看着他们俩,一阵窃窃私语。
“慕王爷不是拒绝宁珂公主了吗?怎么又勾搭上了?”
“看宁珂公主那么生气的样子,一定是劫色未遂。”
“慕王爷真是可怜,刚失所爱,又被宁珂公主死缠,这一生大概就毁了。”
宁珂看着路人,一时愤恨,一时惋惜,一时痛心的表情,和慕云深面面相觑,见他眉头微皱,她低下头,轻声说:“我以后会尽量在半夜来王府找你。”
一副做错事情,痛心悔改的样子。
慕云深怔然了片刻,俯下身,双唇贴着宁珂的耳边,笑道:“三更半夜来找我,你想干什么吗?”
他的呼吸那样轻,带着他独有的气息,轻易地,让宁珂的心一阵荡漾,她痴痴地看着慕云深。
他已身在人群里,回眸看她一眼,那样一个浅淡的笑容,仿佛敛尽了万千的风华。
他说:“出游的时候,最好带上清寒,人多热闹。”
宁珂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那抹身影,怔怔地出神,慕云深最后一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016 装聋作哑
风清翊大婚的那一日,宁珂和慕云深离开了帝都。
马车中,宁珂和风清寒并肩而坐,带上清寒,真像是去游山玩水的样子。不得不说,慕云深心思缜密,筹谋周全,不像她鲁莽冲动,所以才害死了秦时月。
她见过他太多不同的样子,优雅的,病弱的,无赖的,不论他是什么样子,在宁珂看来,慕云深都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慕云深慵懒地靠在窗边,手里拿着本书,他宽大的袖袍随风而动,袖袍上的祥云暗纹,用金线勾勒出来,在薄透的晨光中,耀出夺目的光辉。
风清寒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一张粉嫩的小脸,故作清冷:“我知道,我家阿姐先前轻薄你,逼你嫁给她,是她的不对。但既然你都肯陪她出来游山玩水,说明了,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只是好色了一点,没其他的缺点,你也不要这么不情不愿的样子,我家阿姐喜欢爱笑的人。”
慕云深微微一怔,抬眸看了清寒一眼后,又垂眸看书。
宁珂眼角一抽,连清寒也觉得,娶她,委屈慕云深了?
风清寒的目光,在宁珂和慕云深两人的身上流转,见两人一派的云淡风轻,看书的看书,看风景的看风景。
于是,他粉雕玉琢的小脸,一点一点地沉下来,对慕云深说道:“我都和你说了,我家阿姐喜欢什么样的人,你怎么不笑一下,你这样以后是会被她休弃的。”
慕云深的身体微微一晃,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书翻过一页,这一次,却是连眉头也没有抬一下。
马车里仍然一片寂静。
风清寒黑溜溜的眸子里,闪动着愤怒的光芒,这两人竟然在他面前装死,到底有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他那软软的童音一下子冷硬起来:“你别在这里装聋子,我知道你都听见了,你笑啊,你怎么不笑,你笑啊,笑啊。”
这一声声,抑扬顿挫,看架势,只差在一旁捶胸顿足了,宁珂满脑子的黑线,她把一碟莲子糕递到清寒的面前,笑道:“莲子糕很好吃,清寒,你吃莲子糕,好不好。”
风清寒眉头一蹙:“我牙疼。”
“牙拔了,就不疼了。”
风清寒看着宁珂那双笑意清浅的眸子,那神情活脱脱就是诱骗小孩子的坏人,赶紧用双手捂住嘴,目光幽怨地瞪着她。
宁珂伸手捏着清寒肉嘟嘟的小脸,笑得像朵花:“这孩子悟性高,将来定有大好前途。”
风清寒忽然拉着慕云深的衣袖,小脸微扬,认真道:“我也觉得将来我一定是要封侯拜相的,姐夫,我以后跟你学习为官之道,好不好?”
慕云深的身体,再一次晃了晃,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清寒:“我不一定是要娶宁珂公主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姐夫?”
“谁让你一直在那里装聋作哑。”
这两人不愧是两姐弟,如果哪一天真的要娶宁珂为妻,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慕云深打了个寒颤,猛然看见宁珂唇角一勾,笑容戏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下一瞬,在他的眼底,宁珂嘴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了,同时,慕云深也听到风清寒又说了一句:“我家阿姐不喜欢装模作样的人。”
风清寒一直都在跟他强调,宁珂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难道他是在担心,他真的会被宁珂休掉吗?
慕云深脑门上挂着一颗大冷汗,转头看向窗外,日光落在他幽深的黑眸之中,泛起一片流光溢彩。
他眸光忽而一亮:“清寒,你看,那里好美。”
风清寒也探出窗外,看着外面的景色,略带稚气的小脸,满是欣喜之色,双手拍打着窗框:“快停车,停车。”
窗外,是一片五彩斑斓的花海,唯美的仿若是人间仙境。
风清寒一跳下马车,就像是一匹小野马,在花海中奔跑,跑的累了,便仰面躺在花海之中,不一会儿呼吸渐沉,竟然睡着了。
山间,弥漫着清淡宁静的香气。
宁珂莞尔一笑,在风清寒的身边坐下来,她侧头,看见慕云深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天上的云,默然不语。
宁珂抿唇,微微眯眼,蓝天白云映在她的眼中,映出了云影如画。
她的身边,有蓝色的薰衣草,粉紫的兰花,纯白的百合,它们交错在一起,微风中,轻轻摇曳,美得令人震撼。
“这里真美,好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