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你能对哀家下手,又何必放不下宁珂?”
风清翊是真的哀伤,他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苏太后的脸上,一道道,交织着万般复杂的情绪:“不是谁都可以像母后那样,可以对至亲至爱的人狠心绝情。”
苏太后的语气,依旧淡漠冰凉,然而,淡漠中难掩悲凉,眸中的晦涩几番流转:“你小的时候不是问过哀家,为何你父皇有那么多的嫔妃,除了你已死的妹妹,就只有你一个子嗣吗?”
风清翊这才想起,他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却无缘无故地夭折了,当时他虽然伤心,但更觉得孤单。
“哀家知道,你一直以为是哀家毒害了你的那些兄弟姐妹。”苏太后哀哀一笑,“因为这样,从小大到你和哀家一直都不是很亲厚。可事实上,你父皇真的只有你一个儿子。”
苏太后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又骤然凌厉起来,过往岁月每每想起,都觉得有针芒扎在心上,她眼中的恨意,是那么明显清晰:“因为自从他喜欢上那个女人以后,他再也不愿意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风清翊眉目黯然,低低说道:“母后,你恨了父皇一辈子,也恨了紫云公主一辈子,如今,大半辈子已过,你还是不明白,恨一个人其实是很痛苦的。”
听闻她们说起过去,宁珂浑身一震,落在苏太后身上的目光,寒芒灿灿,冷厉得令人心惊:“我娘是不是紫云公主,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苏太后只是冷笑,今日,她一定要让她这个儿子学会怎样去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因为帝王从来都是孤单的,不需要亲人朋友,也不需要爱情,他只要让他的臣民敬畏他,惧怕他,就可以了。
苏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冷肃之色,杀机尽现:“你这么想知道,就到阴曹地府,自己去问她。”
在苏临风扼紧宁珂脖子的那一瞬间,风清翊整个人如遭雷击,几乎是脱口而出:“母后,宁珂是你的女儿,亲生女儿。”
046 太后甍逝
“不可能。”
“不可能。”
宁珂和苏太后亦是惊怔得脱口而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荒诞的事情。
风清翊知道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当初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虽然不愿面对,却改变不了。
他迎上宁珂惊疑不定的目光,敛下那一刻心里涌起的慌乱,迟疑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你找秦叔叔之前,我已经找过他了。是他告诉我,当年,紫云公主的女儿不幸夭折,父皇担心她万念俱灰之下会伤害自己,所以,狠心把你们调包了。后来,紫云公主身亡,你便回到了母后的身边。父皇一方面因为紫云公主的死,怪罪母后,另一方面又觉得愧对母后,所以,从未对母后提起。”
苏太后眼中涌现的波澜汹涌得有如惊涛骇浪,她努力定了定神,犀利如刀的目光透着一丝轻蔑,深沉地看向风清翊:“你为了救她,竟然可以编出这般可笑的谎言。”
“是谎话,再天衣无缝,都有被人拆穿的一天。可血脉之情,是再大的谎言,都无法阻断的。”
“如果,她真是哀家的女儿,为什么和紫云长得一模一样?”
提起紫云公主,苏太后眼中阴沉之色骤浓,她似乎一直都无法忘记对她的恨意,即使有时候,她觉得累,却终究不愿意放下。
“紫云公主和父皇是孪生兄妹,宁珂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也是情理之中。”
好像真的再无从怀疑,苏太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忽然望向正被苏临风挟持着的女子,笑得有些癫狂,然而笑容过后,神色之间,是无尽的哀伤:“哀家恨了一辈子的人,要置之死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先帝,你果真是恨透了哀家,若你在天有灵,是不是正在冷冷地嘲笑哀家。”
宁珂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怔怔地望着他们,目光空茫,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你冷酷无情,算计了我这么多年,甚至还派人暗杀我,你哪里是一个娘亲,又哪里配做我的娘亲?”
“哀家那么讨厌你,知道为何又纵容你喜欢翊儿吗?”苏太后陷在往事里,微微低首,她的脸便隐在一片暗影里,一时间看不出情绪,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心里的愤恨,“是因为哀家要让紫云的女儿,也尝一尝爱而不得的那种痛苦,紫云亏欠哀家的,哀家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可为什么你会是哀家的女儿,哀家宁愿十几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风清翊面露悲伤,他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他不知道对苏太后和宁珂而言,接受这个事实,她们又需要多少时间。
“十几年前,皇妹夭折之时,母后你肝肠寸断,今时今日,她就站在你的面前,为何你又不认她?”
苏太后眼中的光芒渐次暗了下来,她心如死灰,声音晦涩而暗哑:“先帝设了一个这么大的局来折磨哀家,哀家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只是想被所爱之人疼惜呵护,为何他从未对哀家有过任何的温言软语,还要这样对我,昔日之事,我纵然有错,又何至于让他这般憎恨?”
有清泪滑过她的眼角,清凉如霜,是真的哀痛,才会在多年以后,那颗坚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心,有了最深沉的疼痛。悲痛中,苏太后哀极攻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风清翊心中大惊,焦灼得飞奔到苏太后的面前,抬手擦去她嘴角腥红的血迹:“母后,昔日之情,早已是过眼云烟,你又何苦放不下。”
苏太后哀哀一笑,看得宁珂眼睫轻轻一颤,心底生出不忍:“你不是很恨我吗?恨一个人,怎会哀伤入骨,自伤其身?”
日光下,苏太后的面色越加的苍白,当局者迷,她永远都不可能再解脱出来。
“我是憎恨你,可后来的很多年,我都很怀念小时侯的你,单纯干净的笑脸,抓着我的衣袖,仰起头,软软地喊我一声皇后姨娘。”
“哀家以为自己很恨你,到头来,却只是讨厌你,现在连这份讨厌都失去了资格,人生何苦过得像个笑话。”
苏太后忽而钩动嘴角,露出似悲似讽的一个笑容,在她们都不注意的瞬间,她猛然拔下插在发鬓里的金步摇,对着心口狠狠一刺,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身上的锦绣华服。
“太后。”
“母后。”
“姑姑。”
惊呼声中,宁珂推开了苏临风,跪在苏太后的身边,眼神慌乱:“你可以不爱我,不认我,但你怎么可以扔下我和清翊。”
苏太后心潮涌动,竟觉得有几分开心。
“这么多年来,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要铲除对方,今天,你竟然为我的死而伤心难过,我很开心。”她抓着宁珂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但我不会认你,你是先帝留给我最深最痛的一根刺,我不想带着苦痛上路。”
宁珂心里哀痛,眼泪无声滑落,滴在苏太后的手背上,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就是这样一个她憎恨已久的人,当她快死了,她还是会舍不得她。
苏太后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外面吹拂而来的微风,很是飘渺:“这一生,哀家被困在这重重高墙之内,有太多太多的怨恨,所以,从未与人为善,事到如今,才有这样的报应。”
“哀家掌控这半壁江山,以为事事都能如我若愿,可原来连我们自己的命运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论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少,都只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人生无常,时有变故,不能把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就好像风清翊从来没有想过会背叛苏太后,可他到底还是这么做了,他以为他还要陪伴着她度过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却间接逼死了她。
他的神色是难以描绘的哀痛,内疚和悔痛交织在他的眼底,他抿了抿唇,低声问道:“母后,你曾说,你最想要的,从来没有得到过,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苏太后的目光有些迷离,大概是因为将要永别,她望着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应有的慈爱。
“翊儿,是母后对不起你,母后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连多给你一点母子亲情,都做不到。如今,母后要走了,唯有奉劝你一句,你父皇的老路,你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风清翊心中又惊又痛,一滴泪凝在眼眶:“母后,忘记对父皇的恨吧。”
苏太后的目光愈加地散乱:“时月说的没错,哀家这样恨先帝,若有来世,不再见便是最大的幸运。翊儿,哀家死后,无需和先帝葬在一起,生不能相守,死了,又何必再有牵扯,如果有来生,山高水长,永不相逢。”
“母后,不管是爱是恨,下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苏太后淡淡一笑,却觉得越来越累,她又紧紧的握着宁珂的手:“翊儿为了你,杀死了自己的孩子,逼死了自己的舅舅,与哀家反目。宁珂,是你让他不仁不孝,你若不能为他守住这片江山,哀家就算身在无间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宁珂惊怔,还来不及回神,就感觉手上的力道消失了,苏太后的手从她手背上缓缓地垂落下来,连同那微弱的呼吸都消散殆尽。
这一刻,天地沉寂,却响起了宁珂那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047 良缘美眷
那一日,慕云深凯旋归来,听闻宁珂在清瑶宫和风清寒风清翊做莲子糕,盔甲未脱就进宫了。他扔下兵符,一把拉过宁珂的手,把她牵在身旁:“如今苏党已除,已再无大患,我曾答应过宁珂,会和她一起走遍这万里河山,所以,朝中政务就不能再为你分忧了。”
不愧是天潢贵胄,天生倔傲冷漠,无礼得很。
风清翊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僵,宁珂心里也有一丝的震惊,她以为他不过是随口说说,想不到他真的要和她携手共赏河山。
宁珂和风清翊无声地对望了一眼。
风清寒惊得霍然起身,嘴里的莲子糕还未咽下,急急喊道:“我也要去。”
慕云深仿若叹息般地抚额,薄薄的微笑浮在唇角:“小混蛋,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厚脸皮。”
风清寒一身的凛然正气,那些掩也掩不住的怨气和愤怒,一点一点地都落在他的身上:“你可以没有这种美德,但是,你不可以霸占我家阿姐。”
慕云深嘴角微抽,平日里,霸道难伺候的傲娇小皇子竟然跟他说美德,真的是很新鲜。
“她是我的王妃。”
风清寒低头,蹙了蹙眉头,嘟囔着腮帮子,万分委屈:“阿姐,老混蛋欺负我没有自己的王妃。”
慕云深差点吐血,这小混蛋最会撒泼耍赖,无下限,欺负完他了,还要倒打一耙。
某人郁闷,在这边感叹人生好忧伤,宁珂却是扬起唇角,笑容明媚:“清寒,你以前说谁家的公子风流潇洒,温柔多情?”
慕云深张大嘴巴,一口心血堵在胸口,更郁闷了。
风清寒眼中一亮,眸底犹有璀璨波光耀出万千光芒,对于宁珂能重新祸害帝都的万千美男感到兴奋,脑子里快速地闪过那些名门贵公子的样貌品性。
“现在好多士族公子都是这样的,很适合你。”
慕云深面色一沉,冷如千年寒玉,这一生中,能把他气得吐血,又舍不得报复的人,恐怕只有宁珂和风清寒了。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他心尖上的人。
宁珂看了他一眼,盈盈笑意在她眼底蔓延:“我前段时间听说楚国公的孙女性格温婉,又美貌动人,是一品镇宅夫人。”
“适合我吗?”
“好适合的。”
“那你选驸马,我选王妃,好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慕云深是真的要吐血了。
他那双春水一般潋滟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宁珂:“娘子,你的驸马不就在这里吗,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人,转瞬之间就沉下脸色:“慕王府不是养不起闲人吗,现在你都辞官了,更养不起了,阿姐善解人意,当然不能再让你雪上加霜了。”
宁珂的眼中流光溢彩,隐隐有笑意,却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清寒说的对,和离以后,我会让清翊为你和颜若雪赐婚,颜府家大业大,多养一个人,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风清翊也是眉眼含笑,闪过一丝洞悉之色:“朕和若雪绝无私情,她至今都是完璧之身,你不必介怀。”
慕云深凌乱了,如今她们几个是血脉至亲的兄弟姐妹,他这个外人势单力薄,是斗不过她们的。
“皇上,臣知罪,臣不该把这一大堆的烂摊子,让皇上一个人收拾,臣明天一定会来上朝的。”
“慕王爷不是要游山玩水吗?”
慕云深忧伤得蹙紧眉头,他堂堂一个王爷,多少女子对他心生爱慕,竟然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给休了。
慕云深墨玉一般的黑眸,若有云雾迷蒙,泪汪汪得抹了抹眼角:“臣要养家。”
风清翊摸了摸下巴,竭力忍住笑意:“朕突然想起,太后甍逝,宁珂和清寒还需为太后守孝,不宜婚嫁,选驸马王妃一事,三年后再议。”
于是,差点惨遭被休弃的某人,眉眼一弯,仿若雨过天晴,笑容璀璨生辉:“娘子,风公子,我们回家吧。”
“好啊。”
从此以后,在南昭国,流行着一句至理名言,不懂得爱屋及乌的驸马,不是好驸马。
风清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明亮无忧的笑容,日光笼罩在她们的身上,耀出淡淡的金光。他想,宁珂想要的幸福,终于,有人能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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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天,宁珂和云深终于能心无旁骛地一起终老,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它本身就是一个短篇,很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喜欢和支持,也希望大家都能如宁珂那般,找到属于自己的云深(*^__^*)
//。。 。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