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宁珂。
慕云深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看着宁珂的时候却是扯了扯唇角,朝她露出盈盈笑意,笑容之下,暗暗隐藏着一分惆怅和无奈:“我们不说她了,好不好?”
宁珂想释怀,可心里又有一些怅然,唇畔泛起一丝冷意:“云深,日后你若是后悔,一定要记得,不是我不救,我给过你机会的。”
“宁珂。”慕云深执起她的手,牵在手心里,“我不要你管这些事情,是不想你为难,不想你为了我,为了若雪,而亏欠风清翊。”
昔日之情,宁珂早已放下,不想却成了慕云深心头的一根隐刺,他每每提起,她都觉得风清翊是多么的无辜。
月色笼在她的身上,犹如覆上了一层白霜,她表情淡漠:“有些事情我想帮你分担,是因为我也不想亏欠你太多。”
“我们是夫妻,哪里会一样。”
夜风掠过,扬起两人的发丝,她们靠得那么近,发丝便交缠在一起,远远看过去,缠绵而动人。
宁珂迟疑了一下,终是扬起唇角,泛起一抹微凉的冷笑,她说的那样认真:“我们之间利用多过爱,哪里会不一样,还是算清楚一点的好。”
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伤害,像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划过慕云深的心口。他眼中的震惊那么清晰,有痛色掠过眼底,凝成一道伤痛。
然而,事实上,这并不是宁珂的本意,她是真心想要为他分担一点。前半生,他有太多的负累,爹娘的死,身上的寒毒,颜若雪的付出。他不说,可她知道他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活得太累了。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亏欠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自古以来,欠债要还,只不过这一次要还的,是情债。
听到宁珂那冰凉无温的声音,慕云深心头一滞,眼中的光芒渐暗,露出了很深很深的忧伤:“对我,你又何尝不是太过绝情。”
宁珂的心头也痛了一下,仿佛有钝刀从心头蜿蜒划过,她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刻,慕云深眼中略带哀凉的黯然。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连同她的心也乱了。
她低下头,便有泪珠从眼角滚落,隐在发丝之中,只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转瞬即逝。
“找你合作之前,我有想过,等事情一了,我们各自幸福,互不相干。从沧月城回来以后,我也有想过,如果真嫁给你了,我们一定要一世相守,并蒂如花。可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云深握紧了她的手,那样用力,几乎弄疼了她:“你我相伴多年,为何你对我还有这样的误会,竟以为我是无情之人。虽然我对若雪没有男女之情,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她这般为我,我又怎会扔下她不管不顾?”
她们本该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他却在这一刻指责她对他的不信任,却忘记了,他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从未告诉过她,他的想法,她从来都无从而知。
这一刻,夜雾弥漫,微凉似水。
隐藏好心里的酸涩,宁珂抬眸望向慕云深,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看到他黑如深潭的眸底慢慢淡漠了那些冷冷的指责,却换上了难以忽视的失望。
宁珂心里落寞,慕云深终究还是不了解她。眼里的怅惘和复杂慢慢敛下,转开目光,遥望夜空,似是想起了什么:“记得有一次,清翊知道我非要嫁给你,还上门逼婚,我们第一次吵架,他问我,如果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信任,那么,我和你呢?当时,我在想,我和你有没有信任,有什么关系。”
宁珂顿了一下,抿唇苦笑,突然又觉得悲伤起来:“如果,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傻。”
相伴多年,仿佛从未了解过彼此,她们是这样的相似,都在心底积压了太多太多的心事。
也许是宁珂脸上的悲伤太过浓烈,慕云深目光一软,满是怜惜:“宁珂,就算你是个傻子,我也不会嫌弃你,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那颜若雪呢,她要怎么办?”
“风清翊已经答应等废后的诏书一公布天下,就会放若雪出宫。”
宁珂怔忡了片刻,她眉目清淡,弯唇浅笑:“这样也好,你欠她的,终于有机会补偿了。”
眼睫轻微颤动,慕云深怔然地松开了原本紧握的手,眼底的哀戚翻涌如潮,瞬间淹没了他。
“如果日后你得偿所愿,会和我和离吗?”
不知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想法,却从不敢问出口,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这么卑微,仿佛要低到尘埃里。
宁珂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站在夜色中,看到他眼中若隐若现的伤痛,有一瞬间心酸得想要再次落泪。
慕云深的心里很慌乱:“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你说,这一生,从生到死,你都会陪我走完的,你不能骗我。”
宁珂的眼底变得灼热,有水雾氤氲开来,心头被什么牵动着,她想要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蓦然听到有声响临空而来,清冷的长街尽头,有人匆匆而来,竟是风清翊身边的太监总管。夜半十分,他的出现,他脸上沉凝的神情,都告诉她们,又有大事发生了。
宁珂和慕云深对望一眼,两人都皱紧了眉头。
尽管心里焦灼着急,面上仍是沉着淡然,太监总管恭谨地对两人行礼,声音平稳:“慕王爷,皇上急召你进宫商议。”
“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将军拥兵自重,率十万大军回帝都,怕是要反了。”
044 出宫
宁珂和慕云深一起进宫。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们商讨对策,如何部署。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年轻帝王俊朗不凡的侧脸,那么刚毅,不同于往日的柔弱温润,现在,他拥有了一个帝王真正的气度和气魄。
宁珂垂眸,看着茶盏里浮动的茶叶,想着刚才一路走来,多了很多侍卫,而且全是陌生的脸,风清翊他终于学会了运筹帷幄。
可是,和自己的母后为敌,他为自己挑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再次抬眸,宁珂看向窗外,殿外,木兰花开的很好,层层叠叠的花瓣间,是微淡的天光。
慕云深和风清翊一夜未眠,天光微露,又去上早朝。宁珂从未央宫出来,看见颜若雪进了凤瑶宫,她心里一沉,有一丝惊疑,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一掠而过,很快又捕捉不到。
她出了宫门,回慕王府。
凤瑶宫中,颜若雪一身华衣素雅,还是当年选妃宴上的装扮。浅金色的日光中,她的裙角逸风而扬,露出了用金线绣着的几朵牡丹,清雅又不是华贵,一头染墨青丝用一支白玉芙蓉簪轻轻挽起,玉容娇媚如月,却是未施粉黛。她盈盈走到苏太后的面前,仍然如当年那般高华绰然。
“若雪进宫多年,得太后悉心照料,却不能为太后所用,是若雪无能。”
颜若雪低首敛目,姿容楚楚动人,当真有几分愧疚。
苏太后神色冷淡,声音同样淡漠无温:“哀家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亦从未对你期盼过什么,如今你要走了,哀家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你心里愧疚的那个人。”
颜若雪有片刻的沉默,她抬起眼眸,目光与苏太后对视:“太后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苏太后微微眯眼,眸光流转的瞬间,冷锐逼人:“颜小姐是觉得今时今日得以出宫,便无需再顾忌自身的荣宠,所以就可以胡言乱语了吗?”
颜若雪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在日光的映照下,是那么地灼目耀眼:“这条路,再等下去就是一条死路,太后要保全母子之情,那苏氏一族那么多人的性命,当真比不上一个怀有异心的儿子吗?”
苏太后缓缓钩起唇角,深沉不语,颜若雪只觉得她眼中寒芒闪动,格外慑人。
静默之中,玉嬷嬷似笑非笑,凝眸看向颜若雪,沉静的眼底有着和苏太后相似的深沉冷光:“若雪姑娘,护国公等你一家团聚,已经等了太久,你蕙质兰心,一定不会让你的家人再为你担心。”
颜若雪面色微变,玉嬷嬷不愧是宫中的老人,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轻易得让她心生顾虑,难怪那么得苏太后倚重和信任。
颜若雪眼中原有的柔弱慢慢淡去,她虽然面带微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皇上要废掉的,不仅仅是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还有苏氏一族,包括太后你。”
苏太后坐在一片日光中,金黄色的光线在她的身上投下一层暖暖的光晕,依然有深沉的冷意从她的冷瞳深处弥漫开来。
“始终是翊儿亏欠你,你心有怨恨,哀家不怪你,但哀家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谁无母子之情,血脉至亲。”
颜若雪心中浮起一丝冷笑,冷血无情的苏太后,她重视的,怎么会是骨肉亲情呢。
“太后和皇上之间的隔阂,又岂是骨肉亲情能化解得了的?太后为皇上,为百姓付出了那么多,如今百姓安定,江山如画,皇上可曾对你心存感激,他只会觉得是太后你恋栈权术。”
苏太后呼吸一滞,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的波澜,微抿的唇角轻轻一扯,浮起一抹淡薄的冷笑:“既然要离开这里,又何苦无风起浪,你残害皇家子嗣,罪可当诛。如今你非但可以安然出宫,连你爹都仍位列三公之首,你还要再自寻死路吗?”
淡漠的神情,隐有凌厉狠绝,颜若雪不动声色地现在苏太后的面前,字字坚韧有力:“若雪想要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相信太后也是一样。”
“你真是冥顽不灵。”
在苏太后深深的眸光里,颜若雪只看到了冷嘲和厌恶,于是,她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她微微攥紧的手心里:“若雪今日便要出宫,如果太后还愿意相信若雪,可让虎符随我一起出宫,再加上我爹手中的兵权,我们未必会输。”
苏太后重重一震,她原以为颜若雪只是在教唆她与风清翊决裂,没想到她竟然赌上颜氏满族的名誉和性命。
仇恨果真能让人变得疯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本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尊荣万千,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苏太后的眸光冷冷地掠过颜若雪的脸上,唇角扬起的弧度似在冷笑,又似在嘲讽:“你觉得哀家会为了你这个外人,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反目吗?”
“他砍了苏丞相,流放苏尚书,现在又拿苏将军开刀,他折断太后的羽翼,太后还对他抱有幻想吗?”颜若雪顿了顿,眼底波光闪烁,如同一汪幽冷的潭水,深不可测,“太后辅助皇上多年,谁能比你更懂为君之道,与其等到有一天一无所有,何不取而代之?”
苏太后一怔,没想到一个在女人堆里败下来的废后,竟然有此等远见和谋略。在这之前,她还真的就小看了她。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爹都主意?”
“爹爹一生效忠太后,能为太后排忧解难,是爹爹应尽的本分。”
苏太后看了她良久,终于露出一个寒凉凌厉的微笑:“哀家凭什么相信你?”
“能伤我们至深的,往往是亲情和爱情,然而,权势和荣华却能让我们随心所欲,求仁得仁。”
苏太后眯眼看向远处,重重宫闱之中,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是最没用的东西。风清翊想要摆脱她的掌控,而她还想掌控这个天下,或许,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如若她登基为帝,到时便能凌驾于万人之上,没有人能忤逆她。
思虑良久,最终,虎符随颜若雪一起出宫。
045 揭晓身世
自从那夜进宫,一连几日,慕云深都未再回过慕王府,宁珂心中不安,也进宫去了,却在宫门口遇到一个人,一个失踪许久的故人。
那人金冠玉带,衣着华贵,棱角分明的脸上,凤目如星,却深沉清冷,衬着那身墨黑锦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深厚的震慑感。
一如初见。
宁珂异常惊讶,心中的不安越发地强烈:“夜孤城。”
那墨黑锦袍的男子,云淡风轻地站在她的面前,俊朗的面容尽是冷硬的神情:“宁珂,我是临风,苏临风。”
宁珂身形一晃,那些久远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动,展现。小的时候,她,风清翊,还有苏临风一起跟着秦时月读书习字。那时,他总是跟在她的身后,不爱说话,也不和她们玩,后来不知为何却再也没有见过他,原来是被苏太后安插在沧月城。
原来,是敌非友。
宁珂的心里很难过,而更让她难过的,是苏临风挟持了她。
“宁珂,对不起。”
声音并不大,却让宁珂的心骤然一缩,她对他真心以待,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这最没用的三个字。
什么夜痕在帝都,全是他和苏太后的阴谋,这一路,她们像傻瓜一样地被他牵着鼻子走,现在,他还要挟持她对付风清翊。
因为苏太后败了,因为颜若雪把虎符交给了风清翊。
那场宫变,没有血流成河,一切都那么安静,仿佛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可当御林军包围了凤瑶宫,风清翊站在苏太后的面前,告诉她,颜若雪把虎符带出宫,确确实实是去调兵了,只不过是去镇压苏将军的叛军,现在,恐怕已经被慕云深斩杀殆尽了。
苏太后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了颤,面上再平静,可紧紧攥紧的双手,早已泄漏了她的震惊和惶恐,淡淡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映亮了她骤然苍白的脸颊。
原来,所谓的废后是做给她看的,借着苏家失势,鼓吹她自立为帝,骗取她的虎符。颜若雪和风清翊早就有了约定,她助他重掌皇权,他就借废后一事,让她出宫。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慕云深在背后操控,从宁珂上门逼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了和风清翊的合作。
苏太后心如死灰,又觉得有些开心,这个她并不看好的儿子,终于,让她看到了他的气魄和决心。
许久许久,苏太后静然端坐,一如往昔那般雍容华贵,冷漠淡然。
“你不愧是你父皇的好儿子,你和他一模一样,同样是哀家至亲至爱之人,同样伤哀家至深,从前哀家欠先帝的,今日一并还给你了。”
风清翊站在几步之外,眼睛里的微光沉浮不定,缓缓说道:“母后,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还会走这条旧路吗?”
苏太后淡淡一笑,眉眼之间凝着深沉的冷意,事到如今,她大势已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悟。因为,在她心里,成败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能是那个骄傲的女子,即便输了,也不能向现实妥协半分。
“哀家这一生是做了很多错事,但如果,人注定了会求而不得,倒不如用那一点点的恨,来维护自己的自尊。”
人在局中,因为太执着,难免会有所迷失。
“母后,一个人再强大,也有一败涂地的时候。”
“一败涂地的,未必会是哀家。”
苏太后忽然看向门口,笑得高深莫测,笑得深冷万分。风清翊微微蹙眉,微微侧身,看到了让他血液倒流的一幕。他看见苏临风挟持着宁珂,一步步走到苏太后的身边。
风清翊面色大变,连瞳眸亦是猛地紧缩,他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母后,你放过她吧。”
苏太后目光一掠,透出幽深凌厉的寒芒:“你会放过哀家吗?”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大殿中,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微风吹动檐下风铃的铛铛声,看到风清翊沉默,苏太后再次冷笑:“你不会,不是吗?”
风清翊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会,母后,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你是我的母后,和宁珂一样,都是我最亲的人。”
一丝失望的神色,凝在苏太后的眼底,千军万马都抵不过一个宁珂,风清翊终究还是太过妇仁之仁。生在帝王之家,注定不能有情,不能有弱点,他不愿懂的,她会让他再无所逃避。
苏太后唇角一动,便是言辞犀利,字字如刀:“在这世上,有人优柔寡断,最后错失先机,有人莽撞无脑,终究难成大事。翊儿,人生若棋,局局新,只有才智双全,又心狠手辣的人,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你能对哀家下手,又何必放不下宁珂?”
风清翊是真的哀伤,他所有的目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