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那群大臣为讨好皇帝而不依不挠地提议,而轩辕恒却毫不领情地在奏折上甩下狠话,慕容映霜不禁掩嘴一笑,转而又暗暗摇头。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溜须谄媚、见风使舵、忠忠奸奸……如此纷繁复杂,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为帝为王者省心!
轩辕恒手中已换了另一道奏折。他低头思索一阵,专注地批阅起来。
慕容映霜盯着他舞动的笔尖,看得入了神。
正所谓字如其人。他的字,无论是此刻工整严谨的小楷,抑或是适才发泄怒意的狂草大字,皆力透纸背,俊逸非凡,随意一笔一画,便是一副绝佳的书法作品。
心中赞赏不已,慕容映霜侧首看着,忽然便想到从小便听闻坊间关于皇上与赵王的传颂:先烈帝即轩辕恒的祖父,是东昊知名的书画家,而轩辕氏皇族之中,只有当今皇上轩辕恒极好地继承了先帝的这一才华,书法与画作皆极佳;而赵王轩辕诺则承继了卫太后的音律才艺,擅作词曲,吹拉弹唱更是样样出色!
此刻,慕容映霜亲眼目睹了轩辕恒的非凡书法,自是相信关于他的传闻不假!
只是轩辕诺,自己倒从不曾有机会听过他弹唱,然而想起他昨夜送她的铜哨子竟是他亲手所作,便知他的音乐才华不可小觑!
侧首凝神想着,她脸上竟不禁泛起淡淡笑意。
“慕容容华在笑什么?”一直不曾理会她的轩辕恒,竟突然停下手中之笔,抬首冷然问道。
慕容映霜一时回过神来,不免夸赞道:“皇上的书法才华,果然名不虚传!”
轩辕恒奇怪地看她一眼,淡然道:“朕在批阅奏折,可不是在写书法!”
“从批注字迹,便可见皇上书*力非凡!”慕容映霜中肯地说道。
轩辕恒突然一笑,眯着俊眸别有意味地瞧着她:“慕容容华这是在夸赞朕么?在朕记忆之中,这好像是第一次?”
“臣妾说的是实话。臣妾早便听闻皇上乃书画大家,今日得见皇上字迹,果真称得上‘大家’二字!至于画作,臣妾虽仍未有机会见识,却心向往之。”慕容映霜极真诚地说道。
轩辕恒眯眸看着她,突然从书案上抽出一张绢纸,用手中毛笔,似是随意勾勒了一阵,便递到了她面前:“慕容容华点评一番?”
绢纸之上,只用墨笔随意白描了几下,一位清雅脱俗、顾盼生姿的绝色宫装美人便跃然纸上。
那女子的五官虽然没有很细致地描画出来,但慕容映霜一看便知道他画的是自己,尤其是那独属于她的气质神韵,竟几笔简炼白描,便已表现得栩栩如生!
慕容映霜心中喜欢,笑意也便溢到了脸上:“皇上画得极好!臣妾谢过皇上!”
将近十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画像。
“朕可不是白画的。慕容容华鉴评几句吧?说得好,此画像便送给你了。”
他将她画了出来,难道竟没想着要送给她的么?慕容映霜暗忖。
见他仍盯着她,等待着她的评价,她看了几眼奏折上的字迹,又细细看了看手中的画像,谨慎地点评道:“皇上的书法与画作,皆有一共同之处。”
“说来听听?”轩辕恒颇有兴致地说道。
“这共同之处便是:笔法看似极为严谨,其实内里却肆意挥洒,完全不受规矩所限!”
轩辕恒听完,原本殷切的眸光竟渐变冷沉:“你的意思是说,朕表面看起来有规矩,其实没有规矩?”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慕容映霜听出自己的点评并不合他的心意,只好解释吹捧道,“臣妾的意思是,皇上的书画已不受笔法陈规所缚。臣妾想,这应是书画技艺的至高境界吧!”
“哼,说得不好!从未有人如此评价朕的书画。”说着,轩辕恒从座上站起,从慕容映霜手中取过那幅画像,一边以手将其卷成一轴,一边走到御书房内侧的书架旁,轻轻一掷,将其投进了画瓶之中,“这幅画慕容容华带不走了,便暂留此处吧!”
慕容映霜略感遗憾。
她没想到,自己说轩辕恒内心不受规矩所限,他竟然老大不高兴,甚至连她的画像都不送给她了。
难道,只有说他是个循规蹈矩的好皇帝,他才会龙颜大悦么?
心中腹诽着,轩辕恒已重新走回她身边。
“霜儿在想些什么?难道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轩辕恒用两只手指将她俏美的下巴轻轻捏了起来,低眸注视着她的如水美眸,对她的称呼也变得亲切而暧昧。
“没有,臣妾怎会生皇上的气?”
她怎敢生他的气?若说生气,昨日也明明是他对着她龙颜大怒吧?
“没有么?”轩辕恒低语问着,微眯的俊眸审视着这个对他表面顺从,实在内心腹诽的“宠妃”。
突然,他一低首,含住了她的娇唇。
仿佛报仇雪恨般,他狠狠地补偿着这几日对她这唇上滋味的渴盼与思念,也狠狠发泄着对她这两日违逆圣意之举的愤怒!
慕容映霜被他突然亲热的之举弄得气息急乱,手足无措。这种时候,她在他的桎梏之下,总是如此无能为力,任人宰割……
直到轩辕恒满意地放开了她,她才有机会一边微喘着,一边轻声劝道:“皇上请不要这样,这里可是御书房!”
“御书房,又怎么了?”轩辕恒笑问,神色暧昧,眸光炙热。
“御书房是皇上批阅奏章,处理军政大事的地方,还请皇上……”
“请朕怎样?”轩辕恒说着,与她的身子贴得更近,并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肢,情态言语极为亲昵宠溺,“霜儿不是说朕不受规矩所限么?谁说了在御书房只能批阅奏章?”
“皇上,他们都在外面侍候着呢!随时都会进来的,若让人看到……”慕容映霜急道。她害怕他会如那日在乾元殿中一般,光天化日之下要她侍寑……他如此暧昧的样子,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让人看到又如何?霜儿是朕的宠妃,侍服君王是你职责所在!”他步步紧逼,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皇上,赵王在御书房外求见!”
甘公公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更是将慕容映霜吓了一跳。
“皇上?赵王来了!请皇上放开臣妾,此地实在不合适侍奉君王……”
“那么何处合适?霜儿的华碧苑么?”轩辕恒笑问。
“正是。”慕容映霜连忙点头。
轩辕恒略一思索,放开了他:“好!慕容容华今夜在华碧苑候驾!”
“臣妾遵旨!”松了口气的慕容映霜,连忙屈膝行礼接旨。
“退下吧!”轩辕恒重新坐回座上,神色与声音皆恢复了威严清冷,“你若不想在此处见到他,可从侧门离开。”
“是,臣妾告退!”慕容映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次行了一礼,转身从侧门退出了御书房。
此刻,轩辕诺便候在正门之外,她如何好意思在此时此地见到他呢!
“甘藉,请赵王进来吧!”轩辕恒坐在房内轻声吩咐着甘公公,脸上却不自觉地浮起了笑意。
今夜,他终于又要名正言顺地去含章殿华碧苑宠幸他的“宠妃”了。
“赵王,请!”
随着甘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轩辕诺俊逸的蓝色身影已从房外跨了进来。
“皇兄正在忙什么?为何甘公公拦着不让臣弟进来?”轩辕诺笑着坐到了轩辕恒的对面。
“朕原以为你下午才来,你为何此时便跑来了?”轩辕恒问道。
“臣弟果然来的不是时候?难道是坏了皇兄的什么好事?”望着轩辕恒略有些不悦的表情,轩辕诺道,“臣弟早朝后去南宫拜见了父皇母后,便顺道到御书房来见皇兄了。果然来得不是时候,还请皇兄恕罪才是!”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想着适才甘公公的紧张拦阻,此刻又看着轩辕恒的不悦神色,也便把事情估了个六七分。
只是他无法得知,被他召到御书房来的妃子,会是她吗?
轩辕诺想着,口中说着“请罪”的话,神思却不禁落莫飘远。
“罢了!”轩辕恒摆了摆手,“你可知朕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臣弟不知!难道是为了昨日之事,要追究臣弟的罪责了?”轩辕诺努力收回神思,想继续跟皇兄开个玩笑。
其实,不过是逗自己抒怀一笑而已。
“朕让你来,便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梦儿的婚事。”轩辕恒并不理会他的插科打浑,严肃地直入主题,“你今日去见过父皇母后,他们没有提及梦儿的婚事么?”
“如何没有提及?梦儿已经十六岁,母后说,她再不嫁出去,便要变成老姑娘了。咱们这位无忧长公主的婚事,可真是轩辕氏皇族的老大难问题。”
“因此,朕今日便找你来一起解决。”轩辕恒道,“朕仍然有意撮合她与慕容华鉴。华鉴是太尉次子,无论家世年纪、才华相貌均是最合适不过,而且他自小对梦儿更是情有独钟?”
“他情有独钟又有何用?依臣弟看,梦儿并看不上他!”轩辕诺否决道。
“连他她也看不上,那她眼睛长到天上去了?这洛都的官家子弟,有哪一个比得上华鉴的?”轩辕恒不悦说道,“既然她谁都看不上,不如嫁个最般配的。再说,如今慕容太尉初初成为‘三公’之首,有些朝臣仍不服他。让他再攀上一桩皇亲,他在朝中地位也可更加稳固。”
“皇兄当初有空穴来风之说,如今是决意完全信任他了么?”轩辕诺道,“我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有查出他有什么问题。看来当初那些传言,应是高如岿有意放出的烟幕弹。”
“没错,他们相争相伤已很多年了,高如岿如何不想中伤他?我们又怎能真的因为那奸人而错怪忠臣?”轩辕恒神色坚定,“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既已决意重用慕容太尉,又怎能继续无端怀疑他?梦儿那里,便请你去劝服她吧!”
“感情之事,我如何能劝服得了。”轩辕诺低眸说着,有如在自言自语,“臣弟可以尽力一试。不过臣弟以为,她若不满意,我们也无须逼她。她的婚事,若是可能,能否不再与前朝密切相关?”
“我知道你们或在怪朕。可你们身为皇族子孙,怎能不为家国分担一些?”轩辕恒道,“如今东昊以北,正与北国延绵苦战不休;而西南边境的西越又日趋强大,对我东昊虎视耽耽。东昊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我们怎能不尽快稳固朝堂内政,以共同应对种种外侵?”
“皇兄所言极是!为稳固东昊朝堂上下,慕容太尉的权威必须树立。”轩辕诺笑了笑道,“臣弟非常赞赏皇兄这亲上加亲的做法……”
生辰惊喜
这一夜,轩辕恒果然来到了华碧苑。
只是,他并非如往日般,一入夜便大张旗鼓摆驾而来。由于西北边关传来战报,他一直在御书房中,与朝中重臣商议到夜深。
待他一人于夜色中轻步踏进华碧苑时,慕容映霜已在庭苑中等侍了许久。
因为不知皇上何时才到,陪同候驾的宫人皆已退了开去,慕容映霜一人站在庭苑之中,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想起娘亲,不禁思绪万千。
再过三日便是三月二十七,一个对于她来说,特别的日子。她想,就算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这个日子了,娘亲也一定会记得的。
“霜儿在想什么?锎”
帝皇带着天生威严的声音在耳畔温柔响起,慕容映霜感觉自己随即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轩辕恒从身后轻轻地拢住了她,俯首在她额发旁轻问:“让朕猜猜……霜儿在想念娘亲,是么?”
慕容映霜讶然回头,仰望着他。
他是怎么猜到的?
望着她星空下漆黑流光的美眸,轩辕恒轻笑一声道:“朕一定猜对了。”
慕容映霜轻轻地点了点头。轩辕恒两手再次伸到她腰前,将她搂紧,低首轻轻吻着她的额发。
今日御书房中的自然相处,仿佛已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些猜疑与顾虑,悉数抹走。他们又回复到往日的宠溺与顺从之中,轩辕恒对此感到很满意。
“朕不仅猜到霜儿在想念娘亲,朕还猜到,三日之后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轩辕恒柔声说道。
慕容映霜更加讶异地望向他。
作为宫妃,宫中管事之人知道她的生辰并不奇怪。
可因为此前没有任何人提起此事,她便以为宫中没有人会在意,轩辕恒也不可能再安排任何庆祝之举。
对此,她原本丝毫不在意,可如今这帝皇居然独独提起,却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再过三日,霜儿便十七岁了。这可是霜儿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朕该如何为你庆祝呢?”轩辕恒抬头思索着,“在濯龙园中大摆宫宴,可是必不可少的……”
“皇上,真的不必了。”慕容映霜连忙劝阻道,“臣妾向来害怕这些热闹!”
“害怕?”轩辕恒略显讶异。
慕容映霜点了点头:“生辰之日,自己与亲人开心快乐便好。以往十六年,臣妾的生辰向来都是与娘亲二人一起度过的。如今皇上要为臣妾在宫中大摆宴席,臣妾却害怕如此隆重大场面!”
若说是害怕,还不如说她是极为不喜!
与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一起庆祝自己的生辰,别人笑得虚假,而自己更要坐在风口浪尖之上,引发他人的嫉妒与惦记。为免祸害,她宁愿在轩辕恒面前承认,自己根本便适应不了如此场面。
“霜儿的性子果真清冷!”轩辕恒宠溺笑道,“既然霜儿不喜欢大场面,我们便小小地庆祝一下吧!”
“我们?如何小小地庆祝?”慕容映霜竟略有些感动,为这一句话。
只有他们两人,小小地庆祝一下。
“霜儿只需静静地等着,朕会给你惊喜!”轩辕恒亲昵地再次轻吻她的额发,却不肯言明。
三月二十七日生辰之日,很快便到了。慕容映霜尚未等到轩辕恒所谓的惊喜,便先等到了前朝重臣与后宫众妃纷纷遣人送来的贵重贺礼。
虽然不想收下,她却知道自己作为皇上“宠妃”,若是婉拒这些贺礼,必然会惹人记恨,也会为自己和慕容家招惹是非。因此,她也便只有吩咐轻歌与漫舞,将那些贺礼一一记载下来,再一一择机还礼。
毫无例外地,慕容府也派人送来了重礼和家书。而送贺礼与家书前来的,仍然有慕容府中的萍娘。
当慕容映霜从满脸笑意的萍娘手中,接过娘亲的亲笔信函和亲手缝制的一套深衣时,她感到了深深的暖意!
在这冷漠无依的深宫之中,虽然帝王的宠爱,以及身边宫女的侍奉,早与她如影随行,却均不能给她完全的安全温暖之感。
而家人这联着血肉亲情的丝丝温暖,终是让她感到了如此的独特与难得!
“这衣裳的花样,可都是惜夫人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萍娘笑着介绍道,“这些珍稀玉器,也皆是太尉大人与两位公子亲自挑选的……”
“二公子还让奴婢向娘娘带一句话!”
“什么话?”慕容映霜疑道。她想不到,二哥慕容华鉴还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跟她说。
“二公子说,”萍娘掩嘴神秘说着,左右顾盼了一下,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才道,“听闻皇上即将为无忧长公主挑选长附马,二公子向来对无忧长公主一往情深,因此恳请容华娘娘若有机会,便替二公子在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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