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俊美的面容明明看似陌生,让让她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为何,他明明是先生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他看着她的眸光却又如此温柔似水?
轩辕恒
tang也低着头,深沉的眸光定定地注视着她。
这个女人,曾对他语笑嫣然,依恋顺从,也曾对他怒目冷对,恨之入骨,可如今,她忘记了对他的一切爱与恨,只余困惑与惘然。
若然可以,他希望她永远如此惘然而单纯,让他有机会用尽此生去弥补她,怜爱她……
黄昏的山风轻轻吹拂着,拂动了两人的发丝与衣袂。
树上的枝叶也被晚风吹得窸窣作响,只有湖边树下两人修长的身影,始终一动不动地相拥而立,久久静默对视,一言不发。
对面湖边另一株柳树下,落寞地倚在树干上的轩辕诺,心痛地闭了一下桃花眸,再也无法直视那足以打动世人心扉的情深一幕。
他轻轻地转过身,漫无目的地,信步朝山下走去。
其实,他根本无须放轻脚步。他知道,向来警觉的皇兄,今日或许因为过于投入,根本便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他能感受到自己破碎的心痛意阵阵。
她终是不能属于他的!
在她入宫之前,他本对她唾手可得。他只需向皇兄提一句,皇兄没有理由反对。因为那时她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皇兄与他布局在前朝后宫的众多棋子中的一枚。
在她真正成为皇兄的女人之前,他本也可以努力得到她。因为那时她的心仍然属于他,他只须下定决心放下一切,毅然带她离开……
然而,他终是没有那样做,以致她最终在皇兄那里失了身,随后更失了心。
从那个时刻开始,无论他如何地追悔莫及,一切都已经无力挽回。即使他后来意识到,他愿意为了她一次次地不顾性命,甚至愿意为了她,抛弃自己与生俱来的一切……
当他以为皇兄再一次放弃她之时,他本欲极力弥补,奋力挽回以往的错失。
可是,当他今日在索桥对面看到突然出现的皇兄,他便知道自己彻底地败了。
只要皇兄对她仍有一丝心意,她便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
看着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的她,在高高的索桥之上,一步一步毫无惧意、毫不迟疑地向皇兄走去之时,他便于极度的痛苦之中彻底明白,皇兄早已住进了她的心里。
而自己在她的心中,早已消失无踪。
她说,她记得她一直在等一个人,等那个她最爱的人,如约前来迎娶她。
他本惊喜万分地以为,她想起了他们的童年之约。他本满怀期待地以为,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自己。
如今,他才痛极顿悟。错过的终是错过,永远不可能再次挽回。
他早已错失了她,而她的心中,早已是另外一个人。
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原来竟是皇兄。即使她如今丧失记忆忘怀了一切,她也仍然在等着皇兄!
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痛心的领悟?可是,即使他十二万分不愿承认,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月华初上。
今日又是十五月圆之夜,月光明净如水,将远处苍茫起伏的山影也映照得清晰可辨。
轩辕诺静静地坐在远离他们住处的一个山岗上,满目伤痛地呆望着苍茫的夜色。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一滴泪水,可他的泪水全在心底流淌,如同汹涌江流,最终汇入汪洋大海……
他不知道自己在夜晚山岗的凉风中独坐了多久,直至突然意识到身子坐得有些僵直了,他才稍稍动了动,伸手从怀中摸出了那只铜哨子。
愿意信谁
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铜哨子,只为她急需他帮助之时,他可以及时地赶到她的身旁。
那铜哨子落入凌漠雪之手后,又被漫舞帮他取了回来。
他原本想着,慕容映霜日后不再需要它,因为自己将会日夜守护在她的身边。
可是如今……他脸上,露出了今夜的首次轻笑,带着自嘲之意。
她日后确实不再需要它,但他却不能再守护在她身边。而这只铜哨子,永远不会再回到她手上了妲。
一手举起铜哨子,他在月色下仔细地辨着那个“诺”字。
他原本暗暗希望,她能记住他的名字,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将自己的名字刻入她的心中窀。
父皇与母后为他取名一个“诺”字,便是取那“承诺”之本意。
只可惜,他与她,终是无缘成为守诺的两个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些童年久远的声音与映影,本已日渐清晰地回到他的脑海之中,却终是要随风散去的。
将铜哨子缓缓举至唇边,他轻轻地吹了起来。
哨声寂寥、伤感、无奈,宛如他此刻的心情。
乐曲一声接着一声,皆是他随着心意而出的旋律,带着无人能解的悲伤与失落,犹如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风声,在月色下的山间的久久缥缈回荡。
这铜哨子曾跟在她身边许久,将那微凉的铜哨子放在唇间,他仿佛仍能感受她留在那上面的气息,只是那气息是如此缥缈虚无,以致他根本无法捕捉。
他从来不曾像皇兄那样拥有过她,他在她面前也始终保持着分寸,从来不敢有任何非份之举,他又如何能懂得她气息的滋味?
独坐在山岗上吹奏了许久许久。
他是那样的哀伤,他将所有心痛的感觉皆细致地化作哨声,以致他竟然没有听到走上山岗的轻盈脚步声,直到他听到了她略还惊喜的声音:“诺,你果然在这里!”
仿佛天外仙乐,如此美好而动听的声音。
她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轩辕诺停下口中吹奏,惘然回首。
皎洁月光下,她一身纯白,还外披一件纯白貂毛披风,仿佛一名不染凡尘的天界仙子,一双波光盈动的水眸专注地看着他:“我晚上找不见你,在住处寻了许久。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里!”
她绝美的脸与她的美眸一般,在月色下散发着动人的光采。可是,或许是连她与皇兄皆不知晓,那脸上的光华与眸中的波光,皆是从皇兄出现的那刻起,才开始在她身上焕发的吧?
“你怎么会寻到这里来了?”轩辕诺惘然问道。
“诺,你忘了么?你前两日还带我到这里来,说此处景色最好,你最喜欢这里!”慕容映霜说着,璨然一笑,“寻不到你,我便往这边来了。”
“你为何要寻我?”轩辕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不是正与皇兄在一起吗?情意正浓,皇兄又如何舍得放开她?
别过脸去,他不能再看她的容颜,也不愿想像她与皇兄在一起的情境。
“你不在住处,我放心不下。”
说着,慕容映霜抬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我往这边走来,便听到了奇特的乐声,走近才发现是你在吹,这是什么?”
轩辕诺低首,望着手中的铜哨子,语声落寞:“这是一只铜哨子。”
“铜哨子?多好听的名字!”慕容映霜惊喜道,“能给我看看吗?”
说着,她已抬手,将那只铜哨子从轩辕诺手中拿了过去。将它举至眼前,她在明亮的月色下仔细端详着。
看了老半天,她转首看着轩辕诺道:“做工很精致呢?上面还有你的名字……这是谁给你的?”
轩辕诺收起眸中的痛意,淡淡说道:“是我做的。”
“你做的?”慕容映霜满目震惊,“你真厉害!最奇特的,是它还能发出那样特别的乐声,就如风声一般。它有什么用?”
轩辕诺定定地望着她纯真的双眸。
这铜哨子曾属于她,并一次次将他召唤到她的身旁。可是,她如今却完全不记得了。
“也没有什么用。”轩辕诺一声轻笑,转脸望向月色下的远山,不敢再看她天真疑问的脸,“也不过是无聊的时候,吹一吹而已!”
“无聊?诺,你今夜不开心,为什么?”慕容映霜认真问道。
“我没有不开心!我其实……应该挺开心的,替你开心!”轩辕诺内心苦笑道。
是啊,他应该完全抛开自己,替她与皇兄开心。
她爱皇兄,皇兄也是爱她的。对于她来说,那不是世间最完美之事么?尽管他们的前景仍要皇兄去做出许多努力与抉择。
可是此刻,他应该替她感到开心。
既然他为了她,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可以舍弃自己与生俱来的王爷身份,为何不能舍弃自己的开心呢?
既然死都不怕,为了她忍受痛苦、孤独与寂寞,又有何惧?
“你为何要替我开心?我今天一点儿也不开心,我正在四处找你。”慕容映霜带着一丝气恼道。
“你找我做什么?”轩辕诺转过脸来,表情淡然。
“那个人,他到底是谁?”慕容映霜严肃地盯着他,“他是你的兄长么?”
轩辕诺心中一沉:“他说他是谁?”
“他承认他是你的兄长。他竟然是东昊的皇帝,轩辕恒!”
轩辕诺心头一震,随即了然。看来皇兄并不想在她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或许,若要她留在皇兄身边,那也是无法隐瞒得了的吧!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竟然说,他才是我的未婚夫!”慕容映霜眸中满是疑惑,“可是,你也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他也说是我的未婚夫,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你宁愿相信谁?”轩辕诺淡淡地说着,突然又是自嘲般轻轻一笑,“我说的,你不是一直不相信么?”
“嗯……我觉得,你是一直故意在说笑逗我呢!”慕容映霜想了想道,“可是,我又总觉得,你一定不会真正骗我的。你总是对我那么好!”
说着,她竟自信而得意地瞧着他,开心地笑了。
轩辕诺怔怔地盯着她,心头酸涩万分。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问道:“那么,你相信他是你的未婚夫吗?”
“我不知道。”慕容映霜苦恼道,“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可是,我又不敢相信他。我的未婚夫,怎么可能是皇上呢?”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轩辕诺故意不去理会心头伤痛的感觉,落寞说道,“你也不要以为,谁就一定不会骗你。任何人都有可能对你说假话,包括我。因此,你只用相信你所感觉到的一切,而不要相信别人对你所说的一切。”
“你这话,我听不懂。”慕容映霜迷茫道。
“你愿意相信谁,便信谁吧!”轩辕诺万分无奈地说完,再次转头看她,“懂了么?”
“懂了。”慕容映霜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轩辕诺,轩辕恒,还有先生,她到底愿意相信谁呢?
“懂了,那么我们便回去吧!夜已深了。”说着,轩辕诺已率先从山岗上站了起来。
待慕容映霜也站起身后,他便带着她沿来路走回去。
月色柔媚,山色苍茫。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一人的距离,默然不语地一起回到山中的住处。
两人均怀着各自的心事。
轩辕诺无法去抚平心中的伤痛。他其实多想与她走得更近?无奈,他明白两人之间的沟壑。她始终把他当作一位值得依赖信任的朋友,他必须保持着这分寸,否则不仅会让自己伤得更甚,更会彻底毁掉她对他的这层依赖与信任。
而慕容映霜,则一路都在纠结着轩辕诺说过的那句话。
愿意相信谁便信谁。那么,她愿意相信谁呢?
想起今日在索桥上自己想也不想便朝那陌生的轩辕恒伸手走去,想起他傍晚时分,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热切亲吻……那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让她禁不住脸颊微热,心头发颤。想到若要信他,却是纠结不已!
“早些安歇吧!”
站在门口,目送着慕容映霜进入屋子并将房门关上,轩辕诺才落寞地转过身。抬眸瞥见不远处屋前站着的白色伟岸身影,他没有停留片刻,大步地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皇兄终是将她当作自己的独占所有物一般,紧紧盯防守护着,不容他人指染。而他,既无须解释也无意解释,此时更是绝不想在皇兄面前,暴露哪怕是一丝的落寞伤痛。
瞒着什么
慕容映霜这一夜冥思苦想,辗转反侧,并没有睡好。这一天对于她来说,经历了太多的事。
她见到了东昊皇帝轩辕恒,并鬼使神差地在索桥上向他走去;甚至,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拥入怀中,他不由分说的热切亲吻,仿佛宣告着她本便是属于他……
而她,一下子变得更加糊涂。轩辕恒、轩辕诺两兄弟,皆与她仿佛熟谂,皆自称是她的未婚夫,而她,到底又是谁?
这个她自问了千万遍却寻不到答案的问题,一遍遍地在她脑中反复回旋,久久不去妲。
先生,诺,还有那个奇怪的轩辕恒,为什么都不肯告诉她?这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么?
直到翌日上午醒来,慕容映霜感觉自己只熟睡了一小阵。她头痛欲裂,却不愿在房内多呆。
推开房门,抬步向轩辕恒入住的那间主屋走去,她要亲自问问那个人,到底她与他是什么关系。
她猜测,虽然同称是她的未婚夫,但轩辕恒与她的关系肯定是更深一层的。否则,她为何总对他有种特别的感觉,而他,又为何轻易对她做出超过一般关系的亲密热切之举窀?
走近房门,她却忽生怯意,怕他今日又要突然对她作出令她窘迫不已的冲动之举。她不禁轻轻地放慢了脚步,却仿佛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
环首四顾,轩辕恒的随从手下均驻扎围守在他们的住处四周。而这房屋前后,竟是空无一人。那么,房内又是谁在与他说话呢?
下意识地,她使出先生教过她的屏气抬步功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控住气息呼吸不想屋内之人发现自己的到来。
“那么,皇兄打算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心头一震,她听到了轩辕诺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与在意。
“……难道,皇兄以为她会一辈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么?若然她想起他曾经对她以及她的父母兄弟,还有族人做过之事,皇兄能保证她不会再次怀着仇恨离开你?”轩辕诺继续质问道。
“你一直在为她用药调理身子么?世间,可有让人忘记一切,而又不损伤身子的药物?”轩辕恒淡然的声音轻轻响起。
“让人失去记忆的药物,必定会损伤人的身体与智力。臣弟绝不会给她用这样的药!”轩辕诺坚毅的声音响起,“难道为了她不让继续仇恨你,皇兄竟也有如此想法,用药让她彻底失去关于过往的记忆?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又是多么的可悲!”
轩辕恒沉默了一阵,慨然低语道:“她忘记了对朕的恨,自然也会忘记对朕的情……朕自是不忍那样做!只是,忘记过往,却是她能留在朕身边的惟一可能。”
“即使她不恨皇兄了。可是前朝与后宫的那么多人呢?以她那样的身份,他们如何能容许她继续留在皇兄身边?”轩辕诺的声音也由适才的决然变得无奈,“因此,臣弟原本想着,带着她隐姓埋名藏身于乡野之间。这应是她最好的归宿!”
慕容映霜越听越觉心寒,甚至连轻按在门上的手指都禁不住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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