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他深思而决然的眼神看出,他定会加重“忘忧药”份量,势必让她彻底忘掉过往的一切,才肯罢休。
想起上月喝下三道药醒来之后自己的茫然无知,她恐惧得身子都轻轻地颤了起来,却不得不着力掩饰着,不想凌漠云看出自己的这种恐惧。
“既然是妙极之招,为何不用?”凌漠云淡淡笑着,不为她眸中的讥讽与怒意所动。
洛都皇宫御书房内,轩辕恒与霍萧寒正在商议军政之事。
俊美的帝皇,冷厉的眼神中有着常人分辨不出的落寞。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荒凉与伤痛。然而,他还是极认真地听霍萧寒禀报着边关的情形。
禀报完毕,临近告退之时,霍萧寒忽又道:“皇上,关于西南边关两国军防布局与地形,末将已将完整图册绘出,请允许末将为皇上奉上。”
“拿上来吧!”轩辕恒的声音仍是如常的冰冷平淡。
“是!”霍萧寒转身走到御书房门口,对着房外喊道,“霍琛,将图册奉上来!”
徐公公将房门打开,一名年轻的将军府侍卫便捧着一卷图册,低首抬步走了进来。
轩辕恒漠然地看着那侍卫将图册放到面前案上,恭敬地展开。然而,他的眸光却在无意间扫过那侍卫的脸时,掩不住几分惊诧:“他是……”
“回禀皇上,这是末将的贴身侍卫,姓霍名琛。”霍萧寒平静回道。
“霍琛?从此便姓霍了……”轩辕恒心中了然,轻轻自语。
“正是,皇上。那日众官兵将他从绝顶上抬回了大将军府,无忧长公主见他可怜,便亲手为他治好了伤。他康复之后,便说极想留在末将身边,此生愿作一名忠心耿耿的侍卫。末将也认为,他做一名大将军府侍卫极是合适。跟在末将身边,此后再也没有人,会想起他到底是谁。”
“好,朕知道了!”轩辕恒轻轻点了点头,黯然长叹,随即又道,“你们退下吧!”
想起那个越来越将他的一颗心占得满满的女子,他的心底再次隐隐地痛了起来。
每每这个时候,他便再不想见任何人,只想独自静一静,回味着她的音容笑貌,甚至缕一缕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尽管这样做会让他的心再次痛得滴血,可是他无法让自己忘记她。
有人说,时间是消灭一切痛苦创伤的良药。
可是他为何对她,她离去的日子愈增,他对她的思念却是浓烈一分?而那痛苦也更鲜明一分?
“末将告退!”霍萧寒说着,便想带着那侍卫霍琛离去。
霍琛恭敬地面向着轩辕恒后退了几步,却突然跪在地上,用力地叩了一个响头,然后又在轩辕恒与霍萧寒略显惊愕的眸光中抬起头,大胆说道:“皇上宽厚仁慈,如此明君实是东昊百姓之福。霍琛跪谢皇上不杀之恩,也跪谢皇上放过慕容氏九族无辜妇孺!五姐若是知道皇上的大恩大德,定然也会感激不尽!”
“朕当日当众射你一箭,欲夺你性命,你竟然不恨朕么?”轩辕恒眯眸看着跪在下方之人,冷冷问道。
“霍琛不敢恨皇上!霍琛身为逆臣之子,即使被皇上一箭射死,也是命该如此。可是皇上的箭并没有射中要害,霍琛感激皇上有意饶过小的一命!”霍琛一张稚嫩英俊的脸上,满是的诚恳与激动。
“你不必感激朕。是否有意饶你一命,便连朕都也说不清楚……”轩辕恒似是又再陷入了沉思之中,“既然你中了朕这一箭也未死,便是你命大!往事你不必再提,从此世间再无慕容华琛,只有大将军府的侍卫霍琛了……”
“是,谢皇上隆恩!”霍琛再次磕头谢恩,与霍萧寒一起退了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留下轩辕恒一人独坐沉思,那英伟的背影更显得落寞孤清。
慕容华琛说,她若是知道他为了她所做的一切,定会对他感激不尽。
真的会是如此吗?轩辕恒并不敢确信。
即使她未死,他有机会对她解释一些真相,她也仍会恨他的吧?
他虽没有亲手杀她娘亲,可是她娘亲却因这场变乱而死,怎能说与他无关?
他虽没有射死慕容华琛,甚至事后还让霍萧寒派人将他接回大将军府,甚至以一个帝皇最仁厚之心,留下了罪臣九族众多人命。
可是,当初他那支银色羽箭狠狠射入她亲弟胸膛之时,也深深地射伤了她的心吧?那些曾经的伤痛,又岂能轻易抚平?
这一个月来,他无法控制地日夜思念她,为她的生死未卜寑食难安。
他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过错来。一开始,他确实生气她不懂领他的情,可是如今,他已追悔莫及。
当初,他处心积虑,以极大的耐心等待时机,只为了让她有机会摆脱慕容家女儿的身份。他精心为她铺了一条与慕容嵩彻底决裂,甚至可是站上后位与他并肩一生的路。
他以为,他对她的爱,已深得足以令自己惊讶,也深得足够让她感受得到。
可是她却并不领情,她宁愿选择死,也不肯走他精心铺好的路。
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这一个多月里,他日夜痛苦追问,反复求索,直到他终于恍然大悟。
他以为自己算计好了一切,却独独没有算计到她的心!
她若然不愿背弃族人,不愿背叛亲情,即使他对她的爱再是深沉诱人,她也也不能要吧?
那日在绝顶之上,他这样逼她二选其一,是否太过残酷,也太过冷硬?
有时他甚至会想,若然她侥幸未死,可以重新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感谢上苍眷顾,甚至不顾一切地向她承认自己的过错,恳求她的原谅。
尽管,他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是他身为帝王所必须做的。但是,他愿意向她道歉,只要她能活着回来。
又听哨声
魏芷依在大将军府下人的引领下走在回廊中,远远地看见了正领着一众随从回府的霍大将军。
无意中看见紧跟在霍大将军身后的年少侍卫,她不禁神情一愣。
那少年怎地看着有点面善?难道……莫非……
魏芷依愣了愣神,加快脚步往大将军夫人、无忧长公主轩辕梦儿的住处走去。
轩辕梦儿正坐在房内。见魏芷依一面皱眉沉思一面快步走了进来,她连忙站起身来,将侍女们唤了出去,又拉着魏芷依的手坐了下来:
“今日怎么又是愁眉不展的?是不是又为你那诺哥哥伤心气恼了?窀”
“伤心,那是免不了的……气恼,那也是白费功夫!”魏芷依在自己的好友面前,微微噘起小嘴,既是伤感又是委屈地嗟怨道。
忽又想起在回廊处见到的年少侍卫,她不禁好奇问道,“对了,霍大将军身边有个小侍卫,是不是姓慕容……”
“你胡说什么?他姓霍,是大将军新收的心腹!”
轩辕梦儿用眼神制止她再说下去,“我告诉你,你今后若是看到了什么,便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你若想到了什么,便让它烂在肚子里……此事,千万不能瞎说,知道么?”
望着轩辕梦儿认真警告的眼神,魏芷依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便是见了你姐姐,你也不能跟她提起此事,知道么?”轩辕梦儿又不放心地提醒道。
“好了,我明白了。”魏芷依应着,再次变得神情落寞,“她果然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不仅皇上愿意为她做许多的事,便连诺哥哥……也是如此。”
“你还是认为,我三王兄不是去云游四海,而是去寻找慕容映霜去了?”轩辕梦儿问道。
魏芷依轻轻点了点头,忽又伤心说道:“可是,他给皇上、太上皇与太后都写了信函,为何偏偏一个字都不肯留给我?即使他是去找她,不管是实话想告,还是同样编个理由骗我,都可以啊!可是,他却一个字都没有留给我……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泪水早已随着逐渐哽咽的声音扑簌而下,魏芷依悲伤得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别哭啦!”
轩辕梦儿一边急急帮她抹着泪,一边心疼地安慰道,“我那三王兄,就是个坏蛋!不仅是个坏蛋,还是个蠢蛋,放着这么好个姑娘不懂得心疼,真是让人生气!可怜的依依,怎么一说到这事儿就哭呢?其实,我觉得三王兄也不是不想给你留信,他是不好意思说假话骗你……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吧!”
“怎会不知道?他随便留个字,将我遣回家不就省事儿了吗?”平日活泼开朗的魏芷依,此刻在好友面前哭得没完没了。
“他真的将你遣回家,你愿意走么?”
“不走,我死也不会离开赵王府的!”魏芷依赌气道,“再说,我是皇上亲赐给他的,哪里由得他想遣便遣?”
“那不就是了?他也知道他遣不了你,自然不会留什么字,你说你说什么气话呢!”
“难道,他留字便只能是遣我么?难道,他便不能说点别的?”魏芷依凝着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轩辕梦儿。
“那你还想他说什么?难道是要他好心安慰你,心疼你,劝你耐心等着他回来?既然他是去找慕容映霜,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轩辕梦儿有些无情地提醒道。
魏芷依怔怔地盯着轩辕梦儿,心中终是明白自己流再多泪水,也不可能打动诺哥哥的心,只好气恼地将泪水擦干,停止了哭泣。
“唉!三王兄也真是魔怔了,始终对那慕容映霜不能忘情!”轩辕梦儿无奈感叹,“不过,那慕容映霜,以往我觉得她是奸臣之女,总是对她怀有偏见,也不明白皇兄为何对她情有独钟,甚至给她万千宠爱,但是如今……”
“慕容昭仪姿仪如仙,是个值得天子男人倾心的女子,我从来便如此认为。”魏芷依低声道。
“我对她改观,倒不是因为她姿仪出众,而是因为她身为奸臣之女,却能将宫中奸细与朝中叛臣的名单悉数交了出来,更因为在绝顶之上,面对后位与死的抉择,她竟然选择了死!听闻此事之后,我便知道,我以往仅仅将她看作一位奸臣之女,实在是不对的!”
“嗯,她的大义灭亲,宁死守志,确实不得不令人佩服。试想天下男子,面对如此女子,怎会不动心,又怎会不难以忘情呢?”魏芷依真诚地说着,可想到诺哥哥对慕容映霜的情深,却又难掩伤感无奈。
轩辕诺带着漫舞一直向西追寻,到了东昊与西越两国边关,甚至越过两国边关潜入西越军营中查探数番,也没有找到凌漠云与慕容映霜的踪迹。
在确认凌漠云根本便没有回过西越之后,他再次带着漫舞回到东昊,一路向东折回,沿途细细查找。
“公子,我们已经追了一个多月,却连凌漠云的影子都找不到,难道他插翼飞上天了?”一身年少随从打扮的漫舞,骑在马上问道。
“他应是在东昊找了一个偏僻之处藏起来了,或许又有什么不轨图谋?”轩辕诺淡淡说着,不禁冷笑了一下,“因此经过深山老林,我们更要一寸一寸找遍。越是没有人烟的地方,便越有可能是他藏身之所。”
“可是深山老林那么多,一寸一寸找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完?”漫舞不禁愁道。
“你找得不耐烦了么?”轩辕诺声音仍是轻淡,“若果你找得不想找了,可以不必再跟着我,自己回洛都去吧!”
“公子,你说什么呢?漫舞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回去?公子去哪里,漫舞便心甘情愿地跟去哪里。只要能陪着公子身边,漫舞便是开心的。”
“我们找不到她,你也能开心么?”轩辕诺神色有些黯然。这么久没有慕容映霜的信息,想到凌氏兄弟已不知对她做了些什么,他怎能不心中焦虑?
“公子开心,漫舞便开心。公子不开心,漫舞当然不开心了。”漫舞看着轩辕诺的神情,小心说道。
“凌氏兄弟向来随从甚多。他们虽擅躲藏,但目标也颇大,其实也并不难找!”轩辕诺笃实般说着,却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对对,我们一定会很快找到他们的。”
漫舞点头赞同,见轩辕诺仍是一脸忧色,便想找些话消解他的忧愁,“公子,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我总觉得我以前去过西越一般?”
“胡说,你自小便跟在我身边,甚至没有离开洛都半步,怎会去过西越?”
“那么,我便是在梦中去过么?”漫舞笑道,“要不我为何觉得那些边关城墙,都似曾相识?”
轩辕诺奇怪地看向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凛,凝神静听起来,双眸也不自觉地望向了密林深处。
“公子,你听到了什么?”漫舞见他神色有异,不觉小声问道。
“下马,小声点,随我来!”轩辕诺说着已翻身下马,施展轻功往密林深处奔去。他尽量不触碰树木枝叶,以免发出声响。
此刻,他的心因惊喜和激动而快速地跳动起来。他分明听到了,那铜哨子的声音。
难道,又是霜儿吹响铜哨子在向他求救?
穿过密林,爬上山坡,那铜哨子的声音分明便在眼前了。
轩辕诺紧张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一块岩石上望去。
铜哨子的声音随即停了下来。
而当轩辕诺抬眸撞见岩石上那俏妙的女子身影时,不禁一惊:“凌漠雪?怎会是你?你手中,怎会有那铜哨子?”
原本坐在岩石上吹哨子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石下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俊魅男子,怔怔说道:“我本想试一试,吹响这哨子,是不是便真的可以看见你。却原来,果然是真的!这哨子上刻的,果然是你的名字……”
“我在问你,这铜哨子怎会在你手上?”轩辕诺神色冷厉,“你们到底将她怎样了?”
冷厉的神色之下,却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感知的内心恐惧。
慕容映霜的铜哨子落入凌漠雪之手,那么她人呢?是否还活在世上?
“她是谁?”凌漠雪明知故问,神色却是哀伤,“这铜哨子,难道是你们的定情之物么?”
请相信我
“别再废话,我们公子问你,铜哨子的主人在哪里!”漫舞大声斥道。
“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凌漠雪冷淡说道。
“那便把铜哨子还来。”漫舞显然被她冷淡的话语激恼了,飞身一跃上了岩石顶上,伸手便去夺那铜哨子。
原本神色悲伤的凌漠雪也再顾不得悲伤,一边躲闪一边抽出身上的长剑。
一时,两人便在岩石顶上对打起来妲。
轩辕诺已察看过四周,见并无他人,便也飞身到了石上,只两三下便捉住了凌漠雪:“快说,你两个哥哥到底将慕容映霜怎样了?”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凌漠雪冷冷瞟了轩辕诺一眼,决然说道窀。
漫舞两步上前,伸手夺回了那铜哨子:“这是我们娘娘的东西,岂能放在你这番女手中?你竟然还吹了它,简直是玷污!”
“你才是番女!”凌漠雪转首对着她怒目而视,“你这假扮男装的怪物,骗得了谁?”
“你……”漫舞不禁也对她怒目而视。
“算了,别再跟她废话。”轩辕诺对漫舞一声劝阻,转而对凌漠雪道,“你不肯说,便跟着我们走吧!直到我们找到她为止!”
说着,他便一把提溜起她,飞身向着来路寻找马匹去了。
“公子,我们如今怎么办?”押着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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