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她刚进薛家,人心未定,暂且不要告诉她我来了京城。”
金书不解,不过师父说的话是没错的,便应了声。
用过饭,方为和金书一起去客栈。金书刚进门,掌柜就叫住了他,拿了个信封给他,“方才有人送来的,说要交给小爷您的。”
金书看见信封封口上的红蜡形状,就知道是阿古的。拿了信上楼,拉方为进去看他住的地方,“今晚可以跟师父一块睡了。”
方为笑笑,“你已长大成人,不可以再跟师父一起睡了……这信是你师姐的?”
“嗯。”金书没瞧,把给了他看。自己挪了凳子过来坐到一旁,十分愉悦。
方为展信看去,说道,“是药材……看样子是催酒用的。”
“咦?催酒?不是说明年腊月才是太后寿辰吗,怎么现在就得用催酒药了。”
“许是计划有变。”方为将信收好,说道,“看你眼睛还肿着,这买药的事师父去做,你好好睡一觉,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忘了。”
金书摇头,“阿古姐姐交代的事金书要亲自去办,而且也不能让师父去呀。”
“无妨,等买回来,你就说是你买的。师父暂时不便露面,免得她分心。等时机到了,师父自然会见她。”
金书不疑有他,连连答应。送他到门口,这才回来睡觉。等他睡醒了,方为也买了药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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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晋午后就去了客栈拿药材,店小二记得他,见他进门就说道,“薛三爷可是来找金小爷的?”
“正是。”
“金小爷跟一个男子出去了。”
薛晋微觉好奇,金书在京城还有认识的人?他顿了顿,难道是韩离,他来了京城?正要细问,就见金书一人一脸愉悦地蹦着步子进来,像是没瞧见他径直过去。
“金书。”
金书顿步,回头看去,展颜道,“姐夫。”
这一声姐夫叫得异常甜,连薛晋心里也忍不住飘了一下,“我来拿药材。”
“就在楼上,姐夫你要上来喝杯茶吗?”
姐夫听着真是顺耳极了,薛晋欣然上楼,也总不能让个孩子多走一回。
薛晋往楼上走去时,对面的小面摊上,方为正坐着往那看。他收的两个徒弟都聪明过人,金书虽然做事稍微马虎,但却很机灵。
薛晋上了楼等金书开锁,问道,“你刚才出门了?”
“是呀,我正要出门买糖吃,客栈里有人问路,刚好和我顺路,我就带他去了。”
薛晋恍然,左右看看,“糖呢?”
“吃了呀,我以为来拿药材的是阿古姐姐,哪里敢让她看见。可是我又嘴馋,忍不住跑出去解馋了。”金书打开锁,跨步进去,又回头道,“姐夫你可一定不要告诉阿古姐姐。”
薛晋这才没有怀疑,笑了笑说道,“难怪喊了那么多声姐夫,原来是为了堵我的嘴。”
金书眼底露了狡黠之意,“那姐夫你要不要我堵你的嘴呀?”
薛晋叹道,“我只能没志气的说要了。”
金书咯咯笑出声,将桌上的一大包东西给他,“都是阿古姐姐要的。”
“你办事果真很快,难怪她要你去买。”
“当然,我是谁呀。”
薛晋笑笑,“我还得将药材拿回去,改天再带你去玩。”
金书点头,“你好好陪我姐就行,她受了伤我也不能去看她,只能拜托给你了。阿古姐姐脾气不好,可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对她好她不会老板着一张脸的。”
他像个小大人那样说着,絮絮叨叨的,薛晋只觉他十分乖巧懂事。
拿着东西回到家里,阿古正坐在窗前闭眼休息。他刚走到面前,就见她睁眼看来,眼里没有半点困意,可见刚才并不是在睡觉。
“怎么又起来了。”
“都要躺出病来了。”
薛晋将包袱放到桌上,打开包袱已闻药香。阿古见到药材却先皱了眉头,细细查看一番,说道,“齐了。金书有说什么么?”
“让我好好照顾你来着。”薛晋坐到一旁,又看着她笑,“他说你脾气不好,让我多让着你,即使你说狠心话了也是违心的,叫我不要生你的气。”
阿古摇摇头,“他年纪那么小,倒比我爹还啰嗦。”无意提到父亲,她手势已经顿下,低眉想了片刻,抬头看向窗外。
薛晋知她意思,听了听动静,才道,“下人都站得很远。”
阿古这才说道,“要给洪沅薛升下毒的话,有什么法子么?我要给他们慢慢下毒,先像是生了一种病,然后皮肤开始溃烂,一直烂进骨头去,再烂到五脏六腑……”
薛晋见她面露阴戾,伸手握住她的手。手上被温暖裹住,阿古回神看他,便见他神情缓和看着自己。阿古默了默,说道,“现在要接近他们并不容易,更何况这种毒要每天下。我不可能下在井里,否则上下百来人都要吃解药,太麻烦。”
薛晋想了想,问道,“那毒一定要咽进肚子里?”
“不是,只要碰到皮肤就好,无论什么地方。”
“那可有解药?”
“有。”
薛晋了然,“把毒给我,我有法子了。”
阿古好奇道,“怎么法子?毒还在客栈,没带过来。”
薛晋淡笑,“洪沅会在我房里安排亲信,我也不是傻子。”
阿古恍然,“你在他们房里也安排了人?”
“嗯。你将解药给我,我让亲信服下。他是薛升的小厮,每日衣物是他打理的,只要将毒下在衣服里,便不愁薛升不会中招。”薛晋细想之下,又道,“只是他生性多疑,你所到的地方便有人接二连三失踪,我怕他迟早会怀疑到你头上。”
阿古蹙眉想了片刻,说道,“可有什么借口外出住一段时间,等他中毒发病了,再回来,只要十天就够了。我们去待上半个月,到时估计他夜里已经全身发痒,挠得破皮了。”
“借口?”薛晋往她身上扫视一眼,眸光更亮,已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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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晚饭向来不太准时,薛康林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开饭。这日他回得有些晚了,一家人也饿得饥肠辘辘,也没人敢有怨言。
洪氏摆手让下人去热饭菜,薛晋趁饭前空余,说道,“父亲,家里人多嘈杂,阿古这几日伤不见好转,夜里总是被惊醒。孩儿想带她去绿苑山庄小住一段时日,便于养伤。”
薛康林淡声,“刚成亲就出去住像什么话,让家里下人少走动便可。”
“夜里护院巡查,少不得有动静。那外头的更夫一更一响锣,也十分吵人。我们夫妻同去安静地休养,旁人倒不见得会说闲话。”
薛康林略有迟疑,还是不愿让他们离家,“不是还要酿酒么?”
“下午孩儿已经购置回了药材,也依照阿古的嘱咐将药放入酒缸中,一直到腊月才会打开,酒的事已办妥。”
洪氏事巴不得他们离开,省得瞧见心烦,也帮着劝了丈夫答应。薛康林最后还是点了头,让他们去了山庄好生休养。
用过饭薛晋就带着阿古的亲笔书函去客栈,让金书取了毒来,交给安排在薛升身边的小厮,再给了他解药,叮嘱他在三天后再下毒。
翌日,薛晋和阿古收拾好山庄小住的细软,乘车往郊外去了。
☆、第60章 潜伏
第六十章潜伏
薛升近来总觉身体不舒服,痒得很,开始没放在心上,等挠到破皮出血方能停手的地步时,他才重视起来,可还是没去找大夫,暗想自己莫不是得花柳病了。他拧眉,要真得了那种病,传出去可要丢脸了。
虽说十有八丨九的男子都会去青楼风流,可得了这种病,都不会让人知道。
他仔细想了想近来去温香楼找过的姑娘,看着都不像是得病的,干脆去了温香楼,亲口问个明白,料老鸨也不敢欺瞒。
到了温香楼时才刚傍晚,老鸨瞧见他颇感意外,“薛六爷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姑娘们都还没起身呢。”
薛升未给正眼她,冷冷一扫,“近来我身体不适,便想来问问前两日伺候我的姑娘身体可好。”
老鸨是个机灵人,当即听明白了,大喊冤枉,“我们这的姑娘个个都是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打发走了,哪里会自砸招牌,更何况有病的也不敢叫去伺候您啊,这可真是冤枉了。”
她急声解释着,楼上一个灰色长衫的男子倚栏往下看,笑道,“薛六爷可要上来饮一杯酒?”
薛升抬头看去,见是温香楼的方大老板方为,眸光微顿,缓步往上走去,进了厢房。迈步里面,这里的胭脂水粉味比起别的房间来清淡许多,光是闻这里的气味,他就知道方为不是个纵欲的人。
“你以前一年不来两次京城,如今倒是在这住下了。”
方为请他入座,奉了好茶,笑道,“在外面飘荡的久了,就想找个地方久住,这里人多,听着舒服。”
薛升微弯唇角,真是怪人。
“刚才薛六爷的话在下也听见了,诚如老鸨所说,我们这里绝不可能有身子不干净的姑娘。更何况您是我们温香楼的后台,您有不满,在下也别想将生意做下去了。”
薛升听着有理,面色稍微缓和。方为又道,“在下对医术略懂一二,不如让在下看看?”
薛升眼露不屑,到底还是将挠破的地方给他瞧。方为只看了一眼,笑颜爽朗,“这哪里是什么脏病,在下前不久也得过,买的药膏还有一盒没用。”
说罢他起身去拿,不一会就拿了盒膏药回来,打开盖子,里面是白色半凝固的药膏,闻着有微香。
薛升皱眉看着,颇为狐疑。因手背又犯了痒,伸手挠了挠。方为看在眼里,不待他答应,已抹了一手指往那擦去。薛升忙收回,恼道,“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药,休得……”
话没说完他就顿住了,因为手背不痒了。他停了恼怒骂人的话,又试探着将膏药涂抹在另一处,不过片刻,竟也没了知觉。
方为知道此时得给他台阶下,笑道,“这药也不知有没效用,还请薛六爷给点薄面收下。”
薛升微挑了眉,“不过是个破玩意。”说完也不说要,方为便放在桌上。他走时顺手拿起,放入怀中。回去后擦了两三次,那瘙痒总算是彻底消失,也不留疤痕,这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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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竹笋迎船出,日日江鱼入馔来。
阿古在翠竹林吃腻了笋,在绿苑山庄吃腻了鱼,一大清早听说金书又拿着鱼竿兴致勃勃去钓鱼了,就觉反胃。随后就想到那两句诗,着实头疼。
她和薛晋十天前来这里时,把金书也叫上了。在马车上薛晋告诉金书附近有个大湖,里面的鱼十分肥美,金书就惦记上了,每天早起去垂钓,每次都拎一桶的鱼回来,连带着将下人的菜都一并解决了。
薛晋见她一听金书去垂钓就不自在地似要吐了,不由笑笑,“吃鱼好,补身子。”
阿古蹙眉念道,“都说以形补形,我会不会被补成一条鱼?”
薛晋朗声笑起,阿古竟会和他开玩笑话了。阿古见他笑得爽朗,倒也习惯了,挪了挪身,还想再睡一觉,“也不知薛升如何了。”
哪怕是远离薛家,又哪怕是在这欢声笑语时,阿古仍会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薛晋想做的,就是让阿古无论在哪里,该笑时会一直笑,不会去想那些事,“让留在家里的小厮来信总归不好,再忍五天,我们就回去了。”
“嗯。”阿古缓缓闭眼,像是在呓语,“薛升的病会很像花柳病,到时候我将风声传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哪怕是御医也救不了他,他一死,洪沅也会撕心裂肺吧。等她痛苦几日,我再伺机杀了她……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一死,我就能安心了……”
薛晋听着她缓声说话,苍白的唇上也微带了笑意,像是在说一件很愉快的事,又像是在脑里想着那痛快的景象,“到时候你会带着金书离京?”
阿古睁开眼,眼底稍有迟疑,末了抬眼看他,“你于我有恩,我可以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薛晋顿了顿,不是“想”,而是“可以”,像是两人在做什么交易,而不是……他看着阿古,忽然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只有合作的关系,然后心里酸得十分不痛快。
阿古被他盯看得微有不适,只觉这目光看得她心虚,她避开视线想翻身面向墙壁,谁想刚动身,就觉身上一热,薛晋竟翻身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撑手在上,看得她瞪眼。
薛晋和她四目相对,见她渐渐瞪圆了眼,不由眨眨眼,又翻身回去,躺得好好的,许久才道,“刚才的我被邪魔附体了,那不是我。”
“……”要想知道怎么把一句骗人的话说得正经八百,阿古觉得跟薛晋学就足够了。
到了用早饭的点,金书果真又钓了一桶的鱼回来,刚进门下人就说道,“三爷和三夫人在等您用饭。”
“知道了。”金书跑到他们房前,敲敲门进去,“好饿呀。”
阿古招手让他过来,拿帕子给他擦擦脸,“又钓了几条?”
“不多,五条。”
比起之前来确实不算多了,阿古让他先去洗手再过来用早点。金书乖乖去了,薛晋笑道,“金书越来越乖了,一点也不让你阿古姐姐操心,等会我给你买糖去。”
“不用不用,吃多了腻味。”
听见他说不要糖,别说阿古,连薛晋都觉意外,“你不喜欢吃糖了?”
金书答道,“喜欢呀,只是师父给我买……”
他猛地顿住,见两人盯来,强装镇定。可他再怎么掩饰,也骗不过薛晋和阿古。
阿古拧眉,“师父来京了?你见过他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金书摇头,“我没见过,没……”狡辩的话没说完,就见阿古眼里露出难以言喻的失望。他看得心头一颤,他不喜欢这种不被相信,满是失望的眼神,尤其是在相依为命的人眼里看见,“阿古姐姐……”
“你怎么能骗我?”阿古颤声,“我记得之前我还特地跟你说过,如果师父来京,你立刻告诉我。可为什么……金书……比起师父来,我更相信你,可是你却骗我。”
一旁的薛晋都听出声音里的痛苦,阿古的心已千疮百孔,如今被这样信任如亲弟弟的人背弃,无异于又在心上插了一刀。
金书差点没掉眼泪,“阿古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师父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不想你暴露身份,不想你分心。师父也是好心,金书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他说着说着已有了哭腔,满是悔恨。
阿古听得却更迷茫,师父明知道她在等他来和薛晋对质,可为何不出现?而且就算是算信寄去山谷,再来京的路程,师父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他早就来了?
来了为何不出现?还让金书骗她。
可如果师父真的要彻底隐藏行踪,又怎会在金书面前出现?
金书见阿古不理会自己,后悔不已。薛晋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安心,阿古在思考事情,并非是不理他。
阿古沉思许久,问道,“师父找你可有让你办什么事?”
金书见她愿意理自己已十分高兴,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没有。”
“真的没有?”
金书急了,“真的没有,金书再骗你就是小狗。”
阿古和薛晋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不约而同有了疑惑——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会在金书那露面?那不是完全没必要么?
“阿古姐姐……”
金书小心翼翼叫了她一声,阿古看着他,叹了一气。金书将她当做姐姐,又何尝不是将师父当做父亲。他的年纪到底还小,又不知她的苦衷,被师父哄一句,就听话了。
“金书,以后再也不要骗我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