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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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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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古微觉奇怪,姚婉未卜先知了么?
    迎他们的有两个下人,一人带路,另一人很快跑去姚婉院子通报。
    阿古一路进去,只觉这里质朴,不见霸气陡出的飞檐,柱子上倒是纹了不少祥瑞之物,多为花类,还有仙鹤祥云。进了姚婉住的院子,就见她正趴在池塘栏杆那,旁边压着一根竹竿,竟是在垂钓。
    姚婉听见脚步声,抬眼往那看去。本来只是有些红的眼,一见她就涌出泪来,“阿古,你也听见我和岳长修的事了么?”
    阿古心头微沉,姚婉果真是很喜欢岳长修的。哪怕是因为什么事断了夫妻情分,可喜欢就是喜欢过。除非是像薛升那样对她,才会不留一点念想,唯有憎恨。
    “嗯,听见了。你哭什么?难道真是岳长修将你休了?”
    姚婉如有话哽在喉咙,“不是!是我休夫,岳家竟真那么跟人说?”
    “可不是。”阿古坐在一旁,给她抹泪,“虽然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但薛六爷去岳家打听了下,岳家的说法是你负了岳长修。”
    “呸!”姚婉禁不住狠狠啐了一口,连难过的心思也全被恶心得咽了下去,“他们还真的不要脸了。”
    阿古淡笑,“我信你,不信他。”
    姚婉大为感动,“我就知道以你的脾气不会嫌弃我是弃妇,那些平日玩得好的姐妹,如今都不来,还让人带话来说过一阵子等我心绪平静了再来,可将我气得厉害。怕沾上是非就早说,何必虚情假意,还好阿古你来了。”
    阿古心里于她有愧,一如当初利用于子千和李卿。但将他们从恶人身边拉走,兴许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吧。
    “阿古,虽然你信我,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说为何我要休夫。你不是和薛家人交情好么,往后岳长修肯定还会再去薛家,到时候你能避就避,不然我怕你也遭了不幸。”
    阿古意外她竟肯告诉自己,真是一点防范心也没。越是如此,就越心疼她。这种心疼,就好像在心疼三年前的自己。
    姚婉想到那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到底还是大了胆子说道,“岳长修他那天病得糊涂,说……他害死过一个人,一个叫宋锦云的人……”
    阿古听着,面色冷淡,心底更冷。这无异于重新让她回忆起当年的事。
    只是事出意料,姚婉这么快就离开了岳家,那要杀岳长修,只怕又要费一些功夫了。
    &&&&&
    岳肖虽觉丢脸儿子,可亲骨肉的命重要,就去请了道士和尚来。做了法事,岳长修也一日一日好起来了,喜得岳夫人干脆去捐建了间寺庙酬谢菩萨。
    岳肖这日下朝回来,朝服未换,先去看儿子,见下人抱着被褥枕头要往外扔,问道,“这是什么?”
    下人答道,“这是少爷房里换下的,前几日一直不得好天气,没法烧,今日出了日头,夫人命我们赶紧烧掉。”
    岳肖点了点头,不过走了几步,又蓦地顿住步子,“这被褥是什么时候撤下的?”
    “三天前。”
    岳肖心有狐疑,皱眉沉思,说道,“将东西留下,请王大夫过来看看。”

  ☆、第42章 解连环(四)

第四十二章解连环(四)
    岳肖请了宫中御医来瞧看后,开了药,岳长修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转,再过两日就能回翰林了。只是岳肖担心他的安危,暂时留他在家中休养,也不会再轻易出门,免惹邪风。
    阿古听薛升那么一说,轻摇小扇,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再这么下去,那她之前投放的毒丨药就前功尽弃了。原本不想惹人怀疑,便没放致命的毒丨药,打算在外面将他杀了。谁想被他逃过一劫后,竟又要变回康健的人了。
    薛升兑好酸梅汤水,见她微微合眼,轻摆的扇子缓送轻风,撩得额前垂发扬在精致面庞上,一瞬心动,什么气都消了,“阿古?”
    阿古回神看他,见他递来一碗放了碎冰的汤水,接过来时手指微僵——就好像是从他手上接了毒丨药,冰凉的水落到腹中,直冷心底。她笑了笑,提帕拭了拭嘴,“好喝。”
    薛升的眼神何等锐利,问道,“你换帕子了?”
    阿古不能告诉他帕子给薛晋擦雨水去了,虽然她已进了薛家,不用像之前那样讨好他。但让他觉得自己只亲近薛晋是不行的,点头道,“六爷观察入微。”
    “别人缺什么换什么我可记不住。”薛升笑了笑,她会懂这话的意思的,唯有她的事他才这么清楚,旁人的事他一点都不在意。
    阿古也是笑笑,看天色又道,“我去探探姚婉。”
    这几日她都会去去姚家,薛升也不意外,只是有些感慨,“我正好等会也要去看看岳长修……要是以前,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的,如今却不行了。真不知他们发生了何事,闹得那么大。”
    “谁知道呢,阿婉她也不说。”阿古明眸盯看着他,岳长修和薛升有一点很像,都是禽兽。
    “明日我陪你去姚家,岳长修明日要去半林寺烧香祈福,不用去探望。今日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要小心。”
    话语温柔得要融了人心,连旁边的婢女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阿古,当真是好福气。
    阿古睫毛微动,半林寺?那里似乎是个可以下手的好地方。
    两人一同出了大宅,在门口就见薛晋正下了马车进门。薛升瞧见,步子稍稍靠近阿古,以示亲昵,“三哥。”
    薛晋目光很快在阿古眼上扫过,慢条斯理打了伞,“六弟,你们两人要出门?”
    “是要出门。”不过不是去同一处地方。薛升掐了后半句,横竖不算骗他。
    薛晋微点了头,又看了看面无波澜的阿古,这才进去。
    七月已过了大半,渐近八月,走在日头下却还是觉得炎热难耐。阿古从车上下来,婢女在旁打伞送她进去。进了院子,那凉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姚婉,另一人看着有些眼熟,多看几眼,才认得那是姚婉的哥哥姚嘉。
    姚婉眼尖,下人还没跑到跟前禀报就先瞧见了阿古,朝那边招手,“阿古。”
    姚嘉转身看去,等阿古到了近处,语气十分客气,“辛苦阿古姑娘又来陪小婉。”
    阿古和他寒暄一番,姚嘉这才离开。等阿古坐下身,见姚婉往自己身上看来看去,好奇道,“看什么?”
    姚婉笑了笑,“阿古,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阿古一听就听出里头的意思来了,“怎么?想做媒婆了?”
    “什么媒婆,是月老。”姚婉笑笑,“我哥人很好的。”
    阿古笑道,“可你哥哥不是已经娶妻了么?”
    姚婉顿觉可惜,“对哦……”她思量半会,又摇头,“不对,薛三爷喜欢你来着,不能让我哥插一脚,我真是糊涂了。”
    阿古莫名,“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倒做得真像,连外人也觉得他欢喜自己了。
    想到薛晋,阿古压在心底的疑惑又全涌上心头。每次薛晋恰好出现,说的话又像是在维护她。如果说一次是无心,那三番四次又怎么可能?
    坐了近半个时辰,阿古便走了。却不是去薛家,而是去客栈。
    开了房门不久,金书就从隔壁房过来了,“我还以为听错了,原来真是阿古姐姐。”
    阿古住进薛家后甚少过来,现在已经有两天多没见他了。伸手摸摸他的耳朵,“还疼不疼?”
    金书想了想才明白她指的是上回被薛升拧过耳朵,差点没捧腹,“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早就不疼了。”他摊开阿古的两双手看了看,没瞧见好吃的,鼓了腮子说道,“又没吃的,还是薛三爷好,每回都给我带好吃的。”
    “你这是嫌弃我了不是?”阿古摇摇头,拿手指轻轻戳了戳他鼓鼓当当的腮帮子,“去打探打探半林寺的地形。”
    “得令~”
    &&&&&
    晨曦普照,阿古还没起床就听见鸟儿鸣叫的悦耳声。
    阿古喜欢这样明朗的天气,昨晚也睡了个好觉。睡好了,才能将事情做好。为了不惊动外面随时待命伺候的下人,阿古轻轻下了床,将东林寺舆图又看了一遍,牢记在心后,藏在里衣里,这才动了动凳子。
    果然,声响一出,婢女就在外头问话要进来伺候。
    穿戴齐整,阿古便出去和薛家人一起用早饭。洪氏素来面上待她殷勤,哪怕她住了有十余天了,还是会夹菜给她,让她多吃。
    阿古喜欢的不喜欢的,只要是洪氏夹来的都吃,这么乖巧的脾气洪氏倒是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
    早饭只剩残羹,下人陆续将东西收拾下去,洪氏便问道,“你今日可要去做什么?”
    阿古答道,“约了酒庄的人试试酒,想看看京城有什么好酒,学其长处,补己之短。”
    她先去半林寺,回来再去一趟酒庄。要是被问起去酒庄前做什么了,就说和金书待一块,十分好推脱。
    从薛家出来,阿古让车夫先去客栈,下了车说道,“我还得再待一会,酒庄离这里不远,你先回去吧。”
    见车夫走了,阿古这才进去,见到掌柜又同他打了声招呼。上楼后进了房里,金书已经在里头玩石子。见她进来起身说道,“半林寺下山的路太多了,虽然沿途都是密林好埋伏,但要一击毙命不容易。”
    “弩都藏好了么?”
    “藏好了,只要往箭上抹上毒就行。”
    阿古又确认了一遍昨晚金书给她绘制的地图,仔细查看半林寺下山的三个出口,“我去东面。”
    东面是离岳家最近的位置,从那里进出的几率大些。金书挠挠头,“还是我去东面吧,毒弩一出,岳家肯定会来追人。”
    “所以更该我去。”阿古不让他多说,走到窗边往下面看了看,确认没人,这才从窗下去。避开耳目,离开客栈,往半林寺走去。
    半林寺建在密林之中,因香火鼎盛,便铺了三条蜿蜒长道直通大路。走长道完全不必担心路途难行,但阿古走的是未开的路,折枝踩叶,就难走得多了。走到舆图上标记的地方,很容易就找到了金书昨日藏的弩。她将十支箭都洒上毒水,见血封喉,等岳家人察觉过来,岳长修也死了。
    在外面她已没有下手的机会,东林寺是最容易躲身的,这机会不能错过。
    阿古拿起弩,细听远处小路的动静。
    鸟声不绝于耳,萦绕整片高大树林中。郁郁葱葱,翠绿一片,密林中除了鸟鸣,十分寂静。
    时辰已不早,陆续有香客路过上香。阿古看了半日,看得眼疼,也没看见岳长修。又等了半晌,终于看见岳家的下人,前行两人,后跟两人,中间的人便是岳长修了。
    只是伞遮了脑袋,看不见。但从身形衣着来看的确他,阿古目光凝视,缓缓拿弩,将尖锐有毒的箭头往那边瞄去。
    可不多久她就停了手,拧眉盯看,忽然觉得不对劲。那人无论身形和动作都很像岳长修,可自小就一起长大的她还是看出来了,这人不是岳长修。
    阿古心里一惊,已觉危险。岳长修说要去烧香拜佛,那为何要弄个替身?陷阱?
    她忙将会成累赘的弩丢下,弯身往回走,步子极快,却还是被早就一路跟随盯看的岳家人听见动静,往那看去,只见一抹绿色影子疾行逃窜,大喊一声“站住”,阿古已知暴露,躲藏无用,拔腿便往来路跑去。至少那里在刚才来时踩踏过,少些阻碍,易逃。
    可跑了一会惊觉后面一众人越发逼近,女子的速度到底不如男的,阿古拧眉放弃原路,转而往旁边密林跑去。沿途荆棘满地,她仔细躲避,后面追赶的七八个粗糙汉子被刮得苦不堪言,阻了脚步,不多久,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回去交差。正欲离开,一人顿足,蹲身查看,只见一块浅绿碎布被勾挂在长刺上,轻轻飘荡。

  ☆、第43章 解连环(五)

第四十三章解连环(五)
    阿古跑出树林,确定后面已经没有追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跑得太急,左脚有些崴了,不过忍痛行走,别人也看不出来。
    金书那边应当已碰上同样的事。可金书对岳长修不熟悉,只怕毒箭已出。虽然他的速度比自己快多了,俊小的身板在密林中也更好逃生,不过阿古还是担心。但再进密林,无异添乱,便从小路小巷回去,翻墙回到客栈房间。
    心神不宁等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见窗边有声,她忙往那看去,金书已露出脑袋。金书看见有人,惊了惊,瞧见是阿古,这才放心。步子轻巧跳了进去,龇牙,“岳长修走的是西面,我伏击成功了。”
    阿古问道,“那人可是打了伞?将脸给遮住了?”
    金书诧异,“阿古姐姐你怎么知道?”
    “射伤那人后,可是有很多你先前没看到的人追赶你?”
    “嗯,是呀。”金书转了转眼,“难道那是假的?阿古姐姐你也碰见了?”
    阿古点了点头,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没有追兵,想了片刻,说道,“我去一趟酒庄,你去睡觉,一会听见小二去别房倒水的话,你就让他也送一壶来,好让他给你作证你一直都待在房里。”
    金书心里不安,“是不是岳家察觉到了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被察觉到了。”阿古摇摇头,想不太通,“他们如今也不知道是谁,如果知道,就不会用引蛇出洞的法子。我先去酒庄,等一会就去薛家。”
    “阿古姐姐小心。”
    “嗯。”
    阿古理好衣服,低头查看,没有异样,这才出门去酒庄。
    不过在那里待了一炷香的时辰,就跑来两个下人,一个是薛家的,一个不认得,却直往她身上瞧。也不知在瞧什么,更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目光已敛起,神色异样。
    薛家下人气喘吁吁说道,“阿古姑娘,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阿古心已高悬,“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方才岳太师带了几个人来,说寻你有事。不知和老爷说了什么,出来就说让奴婢来找您。岳太师还说您未必在酒庄,若不在就让人去抓您了,还好您在。”说罢,她又没好气地看了看旁人。
    阿古这才明白原来这一直往自己身上打量的人是岳家下人,她喉咙微干,岳太师那样气势汹汹去薛家找人,这是说她是凶手?她如果这时逃,完全可以安然离去。可是这一走,就没有机会对薛家岳家下手了。她想不到有什么线索留下,岳肖手上应当没有她害岳长修的证据,否则如今就是直接抓人,而不是还要看薛康林的面子。
    她摆摆手,让婢女去叫辆车来。上了车,她边听着马蹄声,边仔细思量对策。
    薛家大门此时大敞,还在门口就看见院子里有岳家的人,虽然不多,可个个都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阿古微微屏气,走进大堂,岳太师正和薛康林坐在正堂两张椅子上,像是地狱判官,只要一句不对,她便要陷入危险之中。稍有不慎,就又要掉进万丈深渊,而且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爬出来!
    她刚进门,岳肖就直直盯看,简直要往她身上盯出个洞来。而旁边的岳家下人也和岳肖眼神有所交汇,便退下了。
    薛升一点也不信岳肖方才所说,阿古是害岳长修的人?怎么可能。所以这会见岳肖看她,心中颇为不悦,“阿古。”
    阿古看向他,蹙眉问道,“这是何事?”
    薛升宽慰道,“莫怕,只是问你一些话,你照实回答就好。”
    阿古点了点头,看向岳肖。岳肖目光锐如鹰隼,字字问道,“老夫问你,今日你去了何处?”
    阿古长眸轻扫,略带冷漠,“岳太师当头就像审犯人,这可着实让我不解。您好歹要说个前后,别叫我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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