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自娘家带来的首饰。可总不能跟过去一刀两断的。既然姓青,即使出了嫁,一辈子也去不掉这个烙印的。娘家的荣辱总是与自身的荣辱息息相关,若是她的母家得势,想必太后也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她瞧着自己手上的镯子发呆,挑翡翠,讲究浓、阳、正、匀,听说民间有赌石者,运道好了,一夜暴富,但往往更多的是倾家荡产。她只是准备挑两个通房,却不晓得为什么,竟有了一种上了赌桌堵上全部家当的错觉,“为什么?”他本是剑眉,如今深深拧在一起,倒有些怕人。其实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她是有些怕他的,总觉得他虽是皇亲国戚,却也算得上是行伍之人,且常常不苟言笑,又懂查人心思。她总是怕被他挑到错处,怕被他看透,也怕为他所不喜。她是被选中的那一个,以虚无缥缈的情爱为因由,有时候她独坐在那绣花,想着自己年幼孤苦,却突然就嫁了人,成了亲,王妃之尊,如今更是显赫。有时候人对于突如其来却觉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表现出一种本能的恐慌,先怀疑自己,又害怕失去。“这不是规矩吗?”她不知道陶越轩问什么突然这么问,而他这么问了,自己却又不晓得该怎样答。她实在不晓得回答,不能答是因为怕日后会有别的女子进府,也不能答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更不能答是自己害怕有朝一日不再得他的庇佑。“这不是规矩,起码在我府里不是。以后这种事情不必再提。”青蕴倒没想过他会拒绝的这么彻底,听了这话,要说高兴不是没有,但除了高兴之余,更多的却是迷茫。“王爷,我总怕我做不好。王爷晓得我的身世,晓得太后不喜欢我,甚至晓得有很多人对我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不晓得是不是孕中多思而显得优柔寡断的缘故,她倒是将这些隐忧和盘托出,她曾经也不是这样。她性子算得上是温驯静默,柔中带刚,但现在竟成了一味的软弱。陶越轩瞧着她,先是叹一口气,又像是感慨一般的说道:“你年纪还小,让你承担这些,也确实是难为你了。”“王爷,不是难为,是我想晓得王爷究竟在想些什么。”因她总是瞧不透他,自是害怕渐渐与他离心。但不晓得为什么,他总是不对自己敞开心扉,似乎是不愿给自己这个机会。“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就觉得日子要慢慢过。你总是喜欢操之过急。再加上你说的母后或是外人什么的,我觉得都与我们两个没多大关系。”青蕴皱皱眉头。若说他以前是看不透他的话,现在倒是不懂他了。怎么会没有关系?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与各方势力僵持,受各种关系牵连。“我晓得你的担心,从你嫁进来开始我就只让你放心,就好像迄今为止,都没出过一件让你担心的事情不是。”不晓得究竟是他想得少,还是自己想得多。“那通房的事情?”“不必再提,青蕴啊,其实认识你之前,我不近女色的。”不晓得为什么,瞧他这么严肃,青蕴突然觉得忍俊不禁了起来。且说双华自打那日开始,真的开始领双份的月钱,夫人慈悲,甚至给她多贴补了前头三个月的银子。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却远不见夫人有下一步的动作。最起初,那些人对双华还颇是敬重,毕竟都以为她日后是要成为通房的人,明里暗里都让着她,也不过是为在她面前卖个好,日后若真有个什么事了,也好去求。却没成想双华做通房的事情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了音讯。双华觉得自己被耍弄,实在是又羞又恼,心中恨恨之余,做事也越发漫不经心了起来。也正是这段时候,脆枣也渐渐成了青蕴的左膀右臂,她人虽老实,不太会举一反三,但基本的人情往来还是懂得。季如璟嗤笑青蕴身边竟连个聪明丫头也没有,几次旁敲侧击,都被青蕴驳回。也不晓得她是个什么心思,难道自己用聪明丫头,竟是对她有好处不成。那一日黄舒澜应了青蕴之邀上门,她头一次进王府,做盛装出席,妆容也艳,不过还好都在一定范围以内,算不上出阁。只能说看上去惊艳过头,虽说不上一句轻浮,但总归失了闺秀体面,而黄太太的情商也在此时可见一斑。自己女儿登门做客,自己即使不来作陪,也总要嘱咐打扮的素雅些,免得失了体面,又落人话柄。但黄太太似乎并不这么想,她从来只晓得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何况在黄太太心目中,这位护国公夫人性子实在温吞,而越是这种人,越是欺软怕硬。青蕴将黄舒澜通身打量一通,因长久不见,加上两个人本就陌生,所以一时之间就有些冷场。青蕴是主家,若主家这般冷淡不言,做客的总不好反客为主,但她亦觉得这样下去不成个体统,便着人叫了季侧妃来。季如璟从来是交际上的好手。她为人好强,凡是习惯亲力亲为,加上青蕴嫁过来之前那几年从来是她掌家,所以早练就了一副交际的好手腕。却不晓得为什么,黄舒澜见着季如璟比见着青蕴的时候还要热忱。青蕴心中并未多想,却不料季如璟见黄舒澜这个样子,心里竟闪过一个不寻常的念头。
☆、双华
季如璟虽心中有些想法,但是因那想法毕竟不成熟,再者也还不晓得黄舒澜的脾性,所以只是一直在活跃活跃气氛,说些面子话。黄舒澜自然不会是空手过来,不过青蕴亦给了回礼;那回礼虽不能说价值连城,但好歹也是珍贵。黄舒澜见了,心里更是觉得自己日后若是能嫁进来,怕不但能全了面子,还能赚足里子。心中盘算开之后,对青蕴也更是热忱。季如璟一边与她们说话,一边暗暗观察黄舒澜。青蕴本来准备留黄舒澜吃晚饭,黄舒澜几番推辞,青蕴也就没再强留。她送黄舒澜出府的时候却被季如璟拦住,又说:“这种小事不劳夫人,我送她也就罢了。”青蕴遂点点头。一方面,她让她的人去也陪着季如璟去送一送那位黄姑娘,另一方面,她开始去打点晚饭。虽然晓得即使没有这位黄姑娘,日后怕也是会有别的姑娘,但是起码,解决一个是一个。青蕴觉得自己也疲了,到了第二日,黄家那边又以旁的名义送了许多贺礼过来,青蕴礼尚往来,自然也要松东西过去。那里头自然也有送季如璟的贺礼,季如璟收了之后便去了青蕴房中,与她商量着要给黄家小姐送回礼。青蕴听了倒没反驳,也就随她去了。双华如今在府里做事,众人却渐渐开始对双华有许多的腹诽议论,这让双华心里十分委屈。毕竟是夫人自己说要给他涨双倍的月钱,那摆明了就是要安排她做通房的。哪有男人不好色,即使王爷待夫人好的,但也不会一直守着夫人一个不是。双华心中不岔,同时也觉得夫人八成是改了主意,而王爷即使愿意,见夫人这个样子,肯定也是没有再提这事。双华在心中越想越真,也为此生出许多的怨怼来。只觉得自己本来可以飞黄腾达的辉煌一生,就被夫人心中的妒忌给毁了。她虽有这样的想法,却又不敢告诉旁人,只好在心中反复的痛悔。且不提她这边,青蕴一心安胎,有时候也会想那黄家小姐,可是陶越轩连个通房都不愿意要,又怎么会答应纳黄家女。只是太后那边应该怎么交代,怕是到时候,太皇太后又将这件事怪罪在她头上。也罢,有时候青蕴觉得太皇太后跟陶越轩这对母子,怕是很少有交流,不然两个人观点这样南辕北辙,恐怕说一次就要吵一次的。“夫人。”脆枣给她捶着肩膀,见她有些恍恍惚惚的,以为她是困了,便问她要不要去躺一会儿。青蕴谢绝了脆枣的好意。如今花妈妈跟落玉都不在,双华又跟她渐渐离心,脆枣虽然老实,却不堪用。她现在怀着孩子,陶越轩对她又好,看上去风光无限,却实则危机四伏。还好这家中上下是她掌权,许多人事都渐渐归顺,季侧妃那边的人手虽不能说全清了干净,但肯定是比之前好许多倍。平心而论,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基本上只要不去想那些糟心事,每日只是看花逗鸟,或是再养个戏班什么的,时光必定好消磨。“夫人,双华,双华跟灶上的人吵起来了。”本来垂下的眼皮猛地抬起来,却是再那来报信的婢女站了良久才道:“为什么事情吵起来的?”她从前倒不觉得双华是这么个不稳重的人。最开始她确实是想提拔双华做通房的,毕竟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人,人好掌控,而且脾气也不坏,只是后来既然陶越轩拒绝了,她也不好上赶着把双华送上去,免得惹得陶越轩不喜,倒是毁了双华一生。其实她也晓得,她先是做了这样的动作,府里的那些人必定是上赶着去讨好双华的,现在又迟迟不见动静,必定会让她心思有些起伏。她本想着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便给双华许个好人家,到时候她愿意再进府伺候也好,愿意回去做个悠闲夫人也好。她没将这些告诉双华,本就是怕她多想,没想到自己没告诉她,倒令她越想越多。若是聪明人,沉得住气。若是恪纯,便会对自己的主子深信不疑。只可惜双华两样都算不太上,这样的人,虽有些小聪明,却容易为人所扰,又极容易纠结。“奴婢也不是太清楚。”那女孩沉吟了许久,最终却这样答她。她点点头,又说:“把她跟那灶上的都带过来。”那女孩到了句是,就手脚利索的跑了出去。在之前双华算得上是比她要得力的婢女,所以脆枣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专心捶背。很快双华跟那灶上的吴娘子就被带了过来,看样子两个人是厮打过一番的,青蕴瞧了,先是皱了皱眉,心中却又想,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她们这样大打出手的。要晓得双华虽算不上温柔静默,但好歹不是个泼辣的。“夫人。”“夫人。”两个人说着就跪了下来,她倒也没让人去拦,只是任她们这么跪着,又问:“说吧,是怎么一回事。”“回夫人的话。”那灶上的吴娘子先开了口。双华也没拦着,只是听着那吴娘子颠倒黑白心中更是难过,又想着夫人现在怕是把她当成眼中钉一般的人物,所以必是会偏听吴娘子的。那吴娘子絮絮说了许多,无非就是双华如何的口出狂言如何的把自己当主子,妄图挑起青蕴对双华的不满,以此坐收渔翁之利。青蕴听了之后面色不变,只在心中计较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双华倒是几次想开口,去不晓得为什么最终还是默默。直到吴娘子把话说话,青蕴想也没想就对双华道:“双华,你再把事情说一遍。”“夫人。”双华心中颇是激动,便把那今日如何在那灶上受的欺辱,那吴娘子如何欺人太甚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吴娘子几次三番的打断,却不料双华气势更足。其实话说白了,不过就是吴娘子看不惯双华如今的嚣张样子,适才刚刚多刺了双华几句,却不料双华是个脾气大性子烈的,再加上这几日心中郁郁,便也与那吴娘子吵了起来。双华说话纵使再利索,也抵不过吴娘子这种成了家的妇人,没多久便也败下阵来。可双华偏偏不死心,骂骂不过,竟开始与吴娘子厮打。青蕴在一炷香之内便听了两个人口述同一件事的两个版本,这样的事,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必去分谁对谁错,只是这样的事,总得赏罚分明。瞧着双华的样子,也晓得她现在怕是心中有许多不好的想法,便佯怒道:“如今我怀着身孕不方便理家,你们便这般不守规矩。”吴娘子只听说夫人素来和善,她头一次这样单独面见夫人,夫人就发了这样大的火,心中难免戚戚。双华倒不觉得是什么,毕竟她算得上是自幼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即使不说夫人心思慈软,也必定会念旧情。于是吴娘子在一边已经吓的不断磕头求饶,双华却只是在那直挺挺的跪着。青蕴瞧了,心里也就有了计较。“你们两人各执一词,我若说信双华的,怕你要觉得冤,我说要信你的,怕双华又觉得冤。”“夫人不信我吗?”双华立时辩道。青蕴听了,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却还是耐心颇有耐心的道:“你与吴娘子相争,无论如何,你总是动手伤了她。这是赖不掉的。”青蕴温言软语,神情确实咄咄逼人,双华瞧了不禁心头一颤,不敢再说话。“你们自去领罚。”也不说怎么罚,也不说罚什么。青蕴这么一说,双华与吴娘子不自觉面面相觑,“夫人。”双华又开口问一句,脆枣此时倒是会过意来,便说:“夫人的意思,你们两个自罚一个月的月钱。”两人也不晓得脆枣说的对是不对,只是夫人没开口反驳,便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是。双华与吴娘子走后,青蕴拖着脆枣的手道:“今天的事你办得好。”本来下人相争这种事不该她插手,但是花妈妈跟落玉她们都不在,双华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对于这种事,不管主家做什么决策,总会有人觉得不公,这种时候,就该身边人帮衬着。双华回了自己房里,郁郁不乐,心中也没之前的那种期待,也是此时,她心中的那种怨怼渐渐转化成恨。而这些,青蕴自然不能知晓。季侧妃已经将给黄家的回礼送了过来,她心倒细,手工的绢帕,虽不算贵重,心意却难得。青蕴瞧了便让人将它仔细包好,却又觉得季如璟突然对那黄家小姐这样热络,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谋算
但还是那句话,她如今身边没有人手。也不是没有想过把画枝叫回来伺候,但毕竟庄子那边也还是要人撑着,遂有时候想想也就过去了。再加上家里也还算平静,连季如璟这个侧妃也不过就是再多给一双筷子的事,所以很多时候日子也还好过。又过了几日,黄舒澜复又来访,青蕴因为记得上次的事,又加上她实在懒得敷衍,就直接让季如璟去招呼了。季如璟对黄舒澜倒也客气,但是言语间,黄舒澜倒是觉得这位侧妃像总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她本是大家出身的闺阁女儿,若不是为了心上人,又怎么会卑躬屈膝一次又一次上门,虽然不至于吃闭门羹,但她想都不用想就能晓得王妃必定是不喜欢她的。王妃对她的不洗,她早在宫中头一次见王妃带我时候就已经晓得。那时候王妃本来面色温润,但在见她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温润如玉都变成了无限的防备。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王妃,能在这样好的年纪,得幸驾与这样的好儿郎,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王妃太不公平。但这样的事想了也就想了,她毕竟为了不相干的旁人而放弃自己追寻幸福的权利。季如璟喝着茶,暗中打量这个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年轻女孩,她瞧上去,虽不说风华绝代,却有着让男人倾倒的温婉柔弱。以她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她怕是很满意这位黄姑娘的家事。“姑娘七日之内登门两次,我们夫人对姑娘却不甚了了,想必姑娘也不是为了夫人而来吧。”季如璟一席话,直接让黄舒澜红了双颊,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良久,却还是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解释清楚。季如璟见黄舒澜这个样子,心里却更是踏实,毕竟年纪小面皮薄,不似青蕴。“姑娘不必解释,说句不害臊的,我像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亦是倾慕王爷倾慕的不成样子。春闺少女心,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可季如璟越是这么说,黄舒澜就越是紧张。何况她一个大家闺秀,平日里与人往来,也极少见到像季如璟这样说话直来直往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屑,但又想着她好歹是侧妃之尊,恐是不能得罪的太狠,毕竟自己若有朝一日嫁了进来,怕还要叫她一身姐姐才是。黄舒澜这么想着便红了脸,季如璟瞧她神情变化自是觉得好笑,但现在为大事计,少不得要好好的陪了再好好的哄她。黄舒澜忸怩许久才憋出一句:“您可真是笑话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恨不得日日登门的,怕是再来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