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爷就宿在了别人房里。你与王爷青梅竹马,情分自然不比寻常,只是那张孺子。”青蕴的语气犹有些愤然。季如璟却没想到王妃竟会误会王爷与张孺子之间的关系,心念一转,之前那念头也就越发明晰了起来。本来还有些慌乱的心,也就渐渐镇定了。“夫人您不必太伤心,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妾,夫人何必与她置气。”青蕴定定的瞧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怕人,季如璟心里一颤,暗道:“不会给这丫头瞧出些什么端倪来了吧。”“我晓得季侧妃的意思了。”良久良久,青蕴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甚好。于是季侧妃决定再添一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些。“不怕夫人生气,之前王爷生死未卜的时候,张孺子就说,自己腹中的胎儿是王爷遗腹子,日后就是夫人进门为王爷守寡,也要敬她重她。”“放肆。”季如璟从未见过青蕴如此失态,心中嘲笑她果然是个黄毛丫头,自己稍稍挑拨两句就昏了头。在季如璟走后,她便听说了王妃去张孺子院子里的消息。晓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季如璟将将回房,将狐裘的披帛随手那么一扔,又蜷到了之前找王爷求的黄花梨美人榻上,上头铺着虎皮,瞧上去乖张霸道极了。说实在的,张孺子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安。******张孺子坐在床上,昨晚王爷过来,既不瞧她,也不骂她,可偏偏要闹得全府都知道王爷来看她,并在她房里留宿。她在府里地位不高,伺候她的人自然也就少,可是就那么一点人,还在这些日子里,被王爷以王妃进府要肃清下人之名慢慢的换了,不过她也晓得,那些人估计都活不长久。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正想着,却突然听人说,夫人来了。******这是青蕴头一次见到张孺子。很年轻的女子,不过比她要略年长一些,她见了张孺子,便冷冷问她:“你为何不跪拜。”张孺子其实早存了死意,只是她胆子小,又听说自戕之人是要下地狱的,适才一直这样惨惨淡淡的活着。为此,她人也有些木木的,见夫人跟她发脾气,才下床行礼道:“参见夫人。”青蕴便冷笑:“我原不晓得张孺子这么大的架子。”
☆、生死有命
没想到新进府的夫人竟是个不容人的。张孺子微微觉得有些诧异,毕竟这位夫人可是王爷当年亲自求取的人。青蕴瞧着张孺子略显惊惶的眼神,心中也有些不落忍,但旋即便又将这情绪拂去。又说:“我自进府以来,从未来瞧过张孺子,是我的不是。但同样张孺子也从未来见过我,是不是太失礼,不晓得的还以为张孺子是恃宠而骄呢。”张孺子张张嘴却不说话,她是个心死透了的人,王妃要说什么就随她吧。“一个小小孺子,竟能张狂到如此地步,我不能治你,自然有旁人来治你。”说着便拂袖而去。很快张孺子对王妃不恭之事就传遍了整个王府。而所有人未料到的事,王爷竟然申斥了王妃,并且当晚又留宿在张孺子的院中。那一晚,青蕴燃着红蜡烛,眼眶是红的,院子中的红梅艳丽如血,天空也渐渐开始飘起雪花来。她正半躺在床上,对着书发呆,就听落玉过来说:“夫人,季侧妃求见。”合上书页,又略略平复了心情。“让她进来。”季如璟最近来她这里,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勤。想到这,青蕴留了个心。“夫人这是怎么了?”季如璟瞧着青蕴眼眶的红肿,用极是诧异的语气问她。“无事。”她敷衍季如璟。“是我不好,我早该提醒夫人的。也是那张孺子,实在气人。”“季侧妃,我想着,我实在是不能容忍她了。”她声音很低,低的就仿佛若是不留心就会听不清楚一般。季侧妃神色一动,却见青蕴立即道:“我不过说说而已。”青蕴抬起头看季侧妃,脸上流露的是小鹿般惊惶的神情,就仿佛是一个孩子做错了事,生怕受到大人的责备。“夫人放心。”在季侧妃的安抚之下,青蕴面色稍霁,又随便说了一些话,其实也无非是像季侧妃打听王爷与张孺子罢了。季侧妃好一番的添油加醋,眼瞧着她心绪不宁,心里更是得意。季侧妃走后,小惠过来问她要不要给王爷留门。她登时神色就垮了下来,将枕头往地下一掷,之后便自顾自的躺下去睡了,也不管吓得花容失色的小惠。“你快些出去吧,夫人今儿心情不好,教训起人来的话可别牵累你。”小惠听落玉这样说,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岔岔。不过是因为自己出身低微,就注定要被人当做地底的泥。何况留不住丈夫,只能骂自己一句没本事,何苦来牵累旁人。一想到此,小惠心中微动,便低声对站在房门口的落玉说:“夫人是王妃之尊,自然不能像侍妾们一样纡尊降贵,若这个时候有人来替夫人分担,将王爷的心拢回夫人身边,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十有□□会招来讥讽,却没料到落玉的脸上并无责备之意。这就更加镇定了小惠的心神。也更加让小惠觉得自己的计策可行,便勉力一笑,再接再厉道:“不知道夫人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什么人选?”小惠本来就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被落玉这么一问,脸颊更是羞得通红,却还没来得及答她话呢,落玉就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对小惠说道:“实话不瞒你,夫人倒是挺喜欢二姐的。”小惠听听罢,脑子的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之后落玉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太清楚,只知道夫人叫了一声落玉,就甩下她往屋里走。却全然不知在她走后,落玉回头瞧着她背影时那讥诮的神情。翌日晌午的时候,季侧妃正在青蕴房里喝茶,就听脆枣神色匆匆的进来道:“夫人,张孺子死了。”听说死的时候神色平静。季侧妃意味深长的瞧了青蕴一眼,而青蕴只是垂下眼睛,淡淡的说了声知道。她这个反应倒是出乎季侧妃的预料。“着人将她安葬,通知她的家人。不过已经近了年关,这事要办的低调些。免得沾了晦气。”“张孺子也是命苦。”季侧妃平日里最喜欢火红的狐皮,光红色的狐裘就有整整五套,性喜奢华,又娇气张狂,可青蕴却没料到她竟然这般心狠。不愧是将门之女。“命再苦,也风光过。”她脸上没有一点点惊慌的样子,全不似前几日那样迷茫、无措以及惶然。“夫人晚上不怕做恶梦吗?”“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说完,便目光灼灼的看向季侧妃。她的眼神让季侧妃很不舒服,季侧妃带着那种不舒服微微一笑,说:“她的身子,本就很难撑过这个冬天。”“季侧妃回去,还是多抄抄《心经》的好,这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季如璟本来尚算平静的心绪突然涤荡开来,猛地一震之后,她明白她掉入了王妃的圈套。但越是这样,季侧妃笑的越自然。“我不信神佛。”“那张孺子的身后事,就劳季侧妃处理了。眼见着就要过年,我抽不开身。”季如璟哪里能答一句不是。于是笑吟吟的应了,青蕴又将画枝拨了过去,又说了许多无关的话,两个人才散。她终归是没有下手。她猜季如璟在知道陶越轩进了张孺子的房之后会坐不住,也猜季如璟在知道自己起了杀心之后,决意拿自己当挡箭牌,早早解决这个祸患。因为她以为自己没胆量。季如璟一定还有别的事瞒着陶越轩,不然她何必这么急吼吼的除去张孺子。其实她从没想过凭自己的手除掉那个人,只是不愿意陶越轩相信旁人而不相信自己罢了。话说到底,是她太犟;宁愿脏了手,也不愿被人当废物。她喜欢势均力敌的关系,不论知己,还是夫妻。吃过晚饭,万妈妈就过来说要给她请安。万妈妈面上亦是哀戚容色:“府里出了这种事,想来夫人也觉得不吉利。”“生死有命,这样的事,我与妈妈都拦不住。”万妈妈这才笑了,又说:“听说夫人将事情交给了季侧妃打理。”青蕴点了点头。******天气冷,二姐躲在房子里,一边想着昔日在庄子上的好日子,一边想着飞黄腾达之后自己的好日子。“你发什么痴。”小惠进来见她坐在床上,气便不打一处来。夫人是个好相处的主子,平日里也不给她们多派活。之前见了二姐还好,虽然不喜欢,但是也没现在这么厌恶,但如今的二姐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危及她地位的小蹄子。二姐皱皱眉,其实她打心眼里瞧不起小惠。但是小惠资历比她老,在夫人面前感觉也很说得上话,所以在面上,她从不顶撞小惠。于是也只是站起来往屋外走去。却没成想她这个动作更是激怒了小惠,更让小惠认定二姐现在得了势瞧不起她。“你站住。”“你今天是怎么了?”二姐素来是不屑于与小惠这样的人拌嘴的。“怎么着,说你两句就顶嘴,真当自己是主子不成。”“无聊。”“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我说你无聊,怎么着,你还能打我不成?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仗着夫人喜欢你,狗仗人势。”二姐声音轻曼,脸上更是带着一种小惠几乎是学都学不出来的蔑视的神色,小惠气的气血瞬间上涌,冲上去就要打她。******“夫人,夫人您得替我做主啊。”二姐捂着脸旁若无人的跑进来的时候,青蕴正在同万妈妈聊天;她神色颇是平静的看着二姐,万妈妈却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轮得着你大呼小叫的。”二姐无端被小惠劈头盖脸打了一耳光,本来想还手,却又觉得不是女子该有的行为,于是便踩着小步子跑到前头,只求夫人能垂帘。夫人素来是个好性子的,何况她这样梨花带雨,若是这时候碰见王爷,说不定就能……“有人欺负我,妈妈还不准我哭一哭吗?”万妈妈适才认清这人是青蕴娘家的丫头,遂也就收了声,免得讨主家的嫌。“这是我娘家的丫头,让妈妈见笑了。”“哪里的事,小丫头有时候不懂事,多教教也就好了。”万妈妈笑呵呵的说。“本还想与妈妈多叙会家常,没成想。”“不碍什么,何况夫人对老奴这样客气,本就是老奴的福分。”“万妈妈真是严重了。”二姐一直跪在地下,冷眼瞧着夫人同万妈妈说话,竟是瞧都不瞧她一眼,一时之间,她的委屈便决了堤,眼泪刹不住的掉了下来。“老奴还是先走了吧,如今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老奴就回来伺候夫人。”“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我让人送送妈妈。”万妈妈忙说了句不必,走之前瞧了二姐一眼,心道,倒是个美人坯子,只是过于娇气了些。这人,总归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行。
☆、年关将近
眼见着万妈妈的背影渐渐远了,二姐才听青蕴道:“你先起来,地上凉。”夫人的声音是那样温和,温和的甚至让二姐心生恍惚。看来,夫人终究还是看重她的,只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夫人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样想着,二姐也渐渐止住了哭。“夫人,小惠姐姐她欺负我。”画枝跟落玉相互交换一个眼神,一个上前去扶她,另一个给青蕴换了个手炉。“那必定是你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我瞧着小惠还算是个稳重的丫头。”二姐听了急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夫人,小惠姐姐其实一直都瞧不惯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哪里让她瞧不惯了。”二姐咬了咬唇,道:“小惠姐姐她……”“夫人问你,你就如实答了吧,你若总是这样吞吞吐吐的,夫人也帮不上你不是。”落玉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二姐看着神色坦然的夫人,又看着夫人身边穿金戴银的丫鬟,心里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想起自己从前在庄子上的时候,一家人和和美美,虽说不是小姐的派头,但起码是被人疼被人爱的,不像现如今处处受人掣肘欺凌,为此,她本来争强好胜的心也被磨了个干净。二姐走后,画枝凑过去对一言不发的青蕴道。“听说霍家婆子很疼这个女儿。”画枝显然是话里有话。“瞧得出来,小姑娘年纪轻轻地,倒像是没吃什么苦一般。”青蕴若无其事的说。“那小惠不像是个老实丫头。”怎么会老实,那丫头的出身完全不配她的身段,有别的想法也是应当。纳妾这件事,只要陶越轩不提,她就权当不知道。再者说了,春华也是预备役,再留个一两年,若是陶越轩依旧对春华没什么想头,那就好好替春华寻个婆家。说道婆家……她左右各看一眼落玉跟画枝,有些事还真是不能再拖了。“若是个老实丫头,又怎么会让她跟二姐住一间房,若不经历这些,那二姐又怎么会知道这世间上,与人相争是件多困难的事。”她头次见霍二姐的时候,就觉得这女子体态娇柔,又不像是工于心计之辈。甚至二姐的眼神里不像她母亲那样拥有一种□□裸的欲望。于是三个人撩开二姐的事不提。晚间陶越轩回来,青蕴与他说了张孺子的事,他说了句可惜,又对青蕴说了声辛苦。青蕴仰着脸,静静地去瞧他脸上那不忍的神情。她现在已经晓得他的不忍不是对张孺子,而是对自己。为此,她心中高兴,又没由来的觉得凄凉。毕竟是死了一个人,这样冷的天,张孺子的尸首只怕早都僵了,其实她亦觉得那张孺子不像是胆子大的人,但谁又曾想她能做出那样的事来。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不知道是觉得人活在这世上不容易,还是感叹自己的幸运。“府里没了一个侍妾,我就想着,要不要再给王爷纳两个进来。”今儿二姐跟小惠的事亦是让她想了很多,这府里就陶越轩这么一个男人,日后必定是明争暗斗不断的,趁着陶越轩现在还喜欢自己,先替自己博个贤名吧。陶越轩摇摇头。“王爷,我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他像是有些恼了,青蕴又拿不准他是在恼些什么,就退了一步,像是有些怯。“王爷是不是心绪不佳?”“我府里是不会再纳妾的,你记住,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这么驳她们,就说是我说的。”若是旁的女子听到这话,必定是要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而她却不。她先是看了陶越轩一眼,心里却尤是十分犹疑。她不敢说自己了解男人,但起码她是了解人性的。人都贪婪,自私,脆弱。没有人不如此,即使这个男人说自己爱她。但是他生于皇家,他可以拥有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与并不低微的地位,他每天都可以拥有无数新鲜肉体,而她总会老的。“那人们会说我不贤德。”“难道你愿意将我拱手让人不成?”他一直是个喜欢隐忍不发的男人,他爱笑,性子平和,但是有时候看上去又总有杀伐之态,也许是历经过太多生死,所以对于许多事情看的很淡,也轻易不向人诉说自己的感情。这是他极少在她面前显出不冷静的样子。又或者,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她吧。她突然莫名的就笑了。这么一笑,陶越轩脸上的神色倒松快不少。“以后不要想这样的事了,知道不知道。”“知道。”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我将张孺子的事交给季侧妃去处理了。”陶越轩点点头就没再说其他。她其实很想问陶越轩一句会不会觉得她狠心,但想了半天终归是没有问出口。张孺子的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万妈妈与青蕴心照不宣,而小惠跟二姐闹得愈发厉害。听丫头们说,二姐现在几乎日日以泪洗面,青蕴想着是时候了,便让人带了二姐过来。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现在竟是瘦成了一把骨头。而且打扮的也不像刚进府的时候那样讲究,果然这小惠是个能折腾的。像小惠这样的丫头,就是把双刃剑,用的好了,实在是损人又利己。她从来不是个良善的人。她亦是不喜欢做良善人。“你像是瘦了。”“谢夫人关心,奴婢有些想家。”“反正也快到了年关,我放你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母亲见你这个样子,怕也会是不放心吧。”二姐脸上亦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