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今天头上带着的钗子可真好看。”
老太太说道。
青重听了心里一喜,便说:“这是昨天在三妹妹那里淘换的,孙女觉得很衬孙女今天的这身行头。”
“三妹妹天生丽质,自然是戴什么都好看。”
大奶奶在那里见缝插针的说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老太太今天在看见青重之后就有些怪怪的。
“你三妹妹既对你这样大方,你也要对你三妹妹有爱一些的好。”
青重想争辩什么,后背却轻轻被娘亲戳了一下,于是也就闷闷地说了一句是。几个人一起吃了早饭,大太太就带着她们一行人走了。
青重、青蕴跟青文三姐妹坐在一辆马车上,青文一直闷闷地不敢说话。大房的庶女,大太太又是个厉害的,何况青重的生母宁姨娘之前不过是大老爷的一个通房,算不得什么贵妾。
“诶三妹妹,你说我今天好看吗?”
有时候青蕴觉得青重还真是没个心眼,前一秒还打算着跟人掐架呢,下一秒又跟人拉起家常来。这大抵就是被母亲宠溺的孩子的通病吧。别说是自己如今这境况,就算是从前,母亲虽然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也从来不惯着她。还记得小时候学规矩的时候,母亲对她的要求比那些教养嬷嬷还要严苛。
来之前青蕴就知道这次顺成侯府请的都是公侯人家的太太小姐。顺成侯夫人是她母亲的亲姐姐,母亲过世后,姨母还专程写了封信给青蕴,平时逢年过节的,也没少往她这里送东西。所以这次姨母回京,青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等到了顺成侯府,虽未见姨母亲自前来相迎,但是过来的是顺成侯府的长媳慕容佳,这可算是给足了青家人面子。要知道青家现在正慢慢的从勋贵之家转化成清贵之家,所以在侯门里的势力声望,早就大不如前了。大太太不禁有些自得,觉得自家老爷还是有些本事,殊不知这全是承了青蕴的面子。
“这就是青三小姐吧。”果然,慕容佳先是随意的跟大太太寒暄了两句,就把目光转到了青蕴身上。
“见过表嫂。”
“果然是跟婆婆长得有些像呢。”
慕容佳笑的甜,青蕴笑的更甜。慕容佳对青蕴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懂事理,看着也不像张扬的人。又想到青蕴现在的景况,不由得对这个女孩子起了同情之心。
“我长得像母亲,想来也是有些像姨母的。早听姨母的信里面提起过表嫂,如今见了,只觉得十分亲切。”
她努力在对每个人笑。有时候她挺羡慕青重的,至少在未出阁前可以真实的做自己。但她晓得她这不是虚伪,她只是上进,只是不愿意被人讨厌,也不愿意失去更多的机会。她会如她母亲所说,做一个机灵人,也做一个良善人。
果然慕容佳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便说:“待会儿妹妹也去瞧瞧婆婆,婆婆在祖屋里的时候常常念叨着妹妹呢。”
“我也很是挂念姨母。”
把她们送上了府内的马车,慕容佳便又再去接另一拨人。
待下了车,正巧有人走过去,因彼此隔着一个回廊,便没有相互见礼。青重好奇的往那边瞧了一眼,却就那一眼,就仿佛定了格。
而青蕴亦循着她的眼光瞧过去。
青重收回目光,神情却显得有些飘忽。
作者有话要说:
☆、只如初见
太太们碰在一起说太太们的事,小姐们碰在一起自然也说着女儿家的事。青重与文英候沈家的女儿沈昭情厚,青文也有自己的庶女圈子。倒是自打回京以后就总是在守孝青蕴却发现席间的小姐她竟是一个都不认得。
青重见她默默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便问她:“三妹妹是头一次出门交际行走吧。”眉眼间颇是自得的样子。青蕴偏过头去看她的时候亦能看见身边人的表情,心里暗骂青重一句蠢,却还是不轻不重的说:“在京里确实是头一遭。”
“原这就是青府的三小姐啊,方才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我还打量着是哪个不知道规矩的丫头呢。”
说话的正是沈昭。文英候家的大小姐,青文最最要好的姐妹。却还没等青蕴开口呢,就听一个人突然开口道:“这么久不见,沈姐姐说话还是这么急躁。文英候府的好教养,怎么到了姐姐这里就显得这么名不副实。”这话说的并不厉害,却也不十分软和。
青蕴循着那声音瞧过去,却见一个女子正含着一双妙目看她。女子身子颀长,身上兼具着南方女子的细腻与北方佳人的英气。
“你……”
沈昭想驳个什么,但发现周围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又想着毕竟不是自己家,也就不敢太过放肆。
“方才我那里有些不方便,所以来迟了。”
她笑着对青蕴说道。
“大姐姐是东道主,自然不像我们这么清闲。”
她听了青蕴的话,眼睛里又闪动出不一样的光。本来自己只是受母亲的叮嘱过来看看,但现在她却起了与这个母亲口中的表妹结交的念头。几个要好的姐妹都在祖屋那边,自己离开京里这么久,又马上就要出嫁,日后想在找个说体己话的姐妹想必是难了。
“沈家姐姐总是这样,声音虽然动听,实实在在听起来,却总不是那么个意思。”
说话的女孩子声音十分稚嫩,冯清光听了,便说:“潘家妹妹越长越好看了。”
“哪里有冯姐姐好看。”说完便微笑着跑开了。
刚刚说话的是潘家大房的次女潘莹,青蕴瞧她一副天真样子,便也道:“妹妹慢些跑,当心摔着了。”
潘莹听了,便也回过头来对她笑。
因离开席还有些时候,冯清光便准备带着她们去放风筝。冯清光是冯家长女,再过一个月就要满十五岁,听说已经在议亲了。
潘莹吵着要同青蕴放一支风筝。
她才十岁,眉眼还未长开,又因生的白嫩,实在是一个雨雪可爱的小人儿。放风筝的时候她悄悄跟青蕴说:“沈家姐姐脾气可坏了,不过青姐姐,你可真好看。”
“莹儿也好看,莹儿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呢。”
天上飞着那么多风筝,女孩子们玩的都有些疯,就连青重都笑着跟青蕴说:“三妹妹你的风筝飞得可真高。”
正说着,潘莹却突然扯了扯正准备给青重回话的青蕴,说:“青姐姐,风筝不见了。”
风筝断了线。
“没事,姐姐替你去寻。”
“这是怎么了?”
“风筝断了线,我说替莹儿去寻。”
“这样的事,交给下人也就罢了,不过一个风筝。”
冯清光说道。但青蕴瞧了一眼眼泪汪汪的潘莹,便道:“我瞧风筝是往那边掉的,我自己过去也就罢了。”
冯清光瞧了一眼青蕴说的方向,心想这都是女眷呆的地方,想必也不会有男子过来,便也不再阻拦。只是说了一句:“若是找不着也就算了,你可快些回来。”
“我晓得,姐姐先带着莹儿再放一个风筝吧。”
“我跟着青姐姐去。”
“莹儿去跟你冯姐姐放风筝,等到时候新风筝放起来了,姐姐就回来了。”
冯清光不禁又瞧了青蕴一眼。脾气是这样好,言语间又透出一股十足十的机灵。而她素来是喜欢机灵人的。
其实不止为潘莹的风筝,她亦是想一个人在找个寂静地方走走。青重有句话说得不算错,她的确很少出来行走交际。也因为这样,心里总是觉得拘束放不开,这时候的春风还是有些料峭,吹在人脸上的时候并不全都是暖意。
人语跟笑声渐渐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寂静与吹不断的春风。又转了一个弯,很开阔的一片地方,她想往前走,却见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他的面前是一片微澜的死水。青蕴忙要转身,却见那湖边的桥上有人坠了下去。她心里一惊,身子也就有些不稳。
“你为什么不救人。”
她冷眼瞧着那个男子的背影,却见男子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水里的人在挣扎,却没有半分的动作。青蕴不禁有些恼了。
男子回过头来,他的神色平静异常。他的眼睛是深邃的,看起来便显得有些冷峻沉默。可是他却突然对她笑了。
“姑娘喜欢站在后面吓人吗?”
青蕴不接他的话。好看的人她看的多了,远的不说,她自己天天对镜自照顾影自怜一样的觉得佳人遗世而独立。
“公子,您为什么不救人?”
她一字一顿地说。
“你没发现她已经被救起来了吗?”
青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登时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刚那是把人从水里捞起来的人也是我的人。我虽未救她,但她却并未因我而死,所以姑娘可千万别觉得我心狠。”
男子三言两语替她解了围。
“是我鲁莽了。”她不晓得这个人是谁。只是男女大妨,瞧他大概十□□岁的样子,想来已经娶妻生子,而自己正是待嫁闺中的年纪。这样的地方,又是孤男寡女的,要是被人看见,难免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于是她忙又道:“今日的事还请公子不要说出去。”
男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脸上便浮现出一种了然的神色。“姑娘是怕被人说闲话吧。这一点,姑娘放心。”
“那就多谢公子了。”
说着她便飞快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殊不知那男子在她走后对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
回去的路上,她脑子里不停的盘算着刚刚那人是谁,却不知道刚刚落水的那人便是冯家庶出的二小姐冯清光。
顺成侯夫人听了冯清光落水的消息大怒,却又碍着今天府里的人太多而不敢声张,只是对周嬷嬷说:“把玉山给我叫来。”
冯玉山是顺成侯府的长子,十岁的时候就被顺成侯送进了军营。后来因着机缘巧合,随着定康王打过几场仗,年纪轻轻地就封了将军,算得上是勋贵里头顶顶有出息的了。
冯清华远远见着青蕴,只觉得她脸上的样子有些不好看,只道她是吹了风。等青蕴渐渐走上前来,便说:“可是冻着了。虽是春日里,但这天气还是冷着呢。”
“想来是刚刚走的有些急。风又一直吹个不停。”
“让你不去,你偏去。好了,就快开席了,大家都等着你一个人呢。”
冯清华道。于是两个人便手挽着手往正厅那边走过去。到了席间,只见太太们坐一处,小姐们坐一处,言谈欢笑,真是好不热闹。冯夫人见了青蕴,不知怎么的眼睛就一红,青蕴见了,心里也觉得十分伤感。
“姨母。”
她说着,就准备行大礼,却被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赶紧的扶了,道:“姑娘这可使不得。”
秦家太太为人最是精乖,见了这样的场景,忙道:“都说这侄女就好比半个女儿,咱们暮芸这可又多得一个女儿了。”
冯太太的小字正是暮芸。冯夫人听了,嘴角的笑意便更深,只对着秦夫人说:“就你促狭。”正说笑间,几个未成婚的外男过来给这些太太们请安。
这也是给了几个家里有要出阁的女儿的太太们一个暗地里相看的机会。女孩子们都低头不敢瞧他们,但又忍不住好奇拿了余光偷偷去瞧。待轮到冯玉巍的时候,青重的眼睛几乎是挪不动了。
这冯玉巍是冯夫人的第三子,今年将满十五岁。冯夫人这次回来之所以大张旗鼓,一是因为许久不在京中,要重与这些人家建立起联系,二便是为了给冯玉巍相看媳妇。她本来属意青蕴,却未想到老爷并不赞成这门亲,理由却颇是奇怪,只说青蕴与冯玉巍是表兄妹,成婚的话只怕是于子嗣上有些吃力。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老爷一些奇怪的言论,也晓得老爷虽然有时候说话做事有时候显得怪怪的,到最后却总是不会错。也就不敢再提。
冯夫人执意要青蕴与她同坐一席,这可让青重心里颇为光火。又想着冯玉巍与青蕴是表兄妹,而冯夫人这样的喜欢青蕴。一顿饭青重吃的食不知味,别人同她说话的时候,亦是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太太们听了会子戏,也就各自散了。青家人要走,冯夫人也不好强留。却是执意的给了青蕴许多首饰与小金锞子。
“你日后可得常来。姨妈既然已经搬回了京师,日后这顺成侯府,也算是你的半个家。”
青蕴坐在回青府的马车上反复咀嚼着冯夫人的一席话,又想着今日碰着的人与那个男子,可能是因为觉得困倦,便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冯夫人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冯清光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王爷的主意你都敢打,我冯家的脸算是给你丢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远方来客
原来这冯清光是冯家的庶女,与冯清华差不多大,也是再过几个月就要行及笄礼。冯夫人心里本来也有了适合的人家,到时候庶女嫁庶子,多陪些嫁妆,总也不算亏待了她。
冯清光跪在地上,心里却只觉得又失望又不知所措;那时候她本来就只是想赌一把。
她知道王爷这段时间都住在府里,也知道王爷每天到了那个时辰都会在那个地方呆一会儿。她挑了这样的一个时候,千算计玩算计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没成想到最后却成了一个闹剧。还好夫人治下严谨,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总有一天会流传开来,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冯夫人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庶女,叹了口气,说:“你的嫁妆都是现成的,过几天我就让老爷给你找户人家。只是这京里你是不能再呆了,到时候你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娘家帮衬,凡事都警醒着点。”
冯清光突然就抬起头,眼里顿时闪烁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但也只是对视了一会儿,她就低下了头去,道了声是。
也已经很深了,青蕴还绣着一副百鸟朝凤的花样,却可能是眼睛盯得太狠,瞧久了就有些晕乎乎的。大太太今儿一回青府就被老太太叫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青重亲自将昨日从她这里拿走的两个钗子完璧归赵。她于是又送了青重两朵时兴的宫花。
其实今天到了下午的时候,冯家庶女掉在河里的事就已经被隐隐约约的传开了,但是是什么时候掉的,又是被谁救上来的,却没有人知道。今日外男过来给那些太太们请安,她却没有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个男子,之前又听说定康王这几天一直都住在顺成侯府里;她一个恍惚,手就突然冒了滴血珠子出来。
落玉瞧了,忙呼一声小姐仔细手,她没说话,翠微阁却还是因着她闹得人仰马翻。第二天一早青蕴刚醒,老太太那边就来了人说今儿个不用过去请安了。
过来的人是老太太身边的素梨,挺简单的名字,人也打扮的清清爽爽的。青蕴见素梨说完,先是道了一句“素梨姑娘辛苦了。”
又说:“素梨姑娘来一趟也不容易,喝一杯茶再走吧。”
“不是我不给三小姐这个面子,只是老太太还等着我去回话呢。这里先跟三小姐告个饶了。”
“也好,祖母那边怕是一刻都少不了姑娘。”
她说完,也就没有再坐着,只是站起来说:“我送送姑娘。”
“这哪里使得。”
素梨忙推辞道。
“论规矩是有些使不得。但是姑娘是祖母身边的贴心人,平日里服侍祖母比我们这些嫡亲的孙女还要殷勤,所以若是论情理,我还真是该好好送一送姑娘。”
这话说的十分熨帖。像素梨这样的一等丫头,银钱自然是不缺的,所以与其给她银子,不如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值得敬重的。果然素梨笑容也就更深,并且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