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祁没理会他，但见木莲华也好奇着才淡淡的道：“他本名丁章，是三百里外鹅山村人。劫了你的父母后，就毒杀了所有同伙，带着财物去了张村。化名张丁，重聘礼娶了村长之女，落脚在了张村。一年后，长子出生，但因三条腿，被其亲手溺毙。两年后得儿子张有才，也就是橘香的夫婿。这个张有才在其成人那晚，把教她房事的丫头掐死。之后亦曾亵玩丫头，死者不下十数。”
“这就是所谓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吗？”木莲华唏嘘。
后又问道：“那橘香妹子是？”
封祁回道：“橘香是张有才用马车上的铜灯台凿后脑致死。”
孙三现在已经濒临崩溃决堤的边缘。他的恩人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的仇人，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他的父母，他未出世的孩子，活生生的全部被张家剥夺了！
猛地从腰间拔出匕首，在他的大腿上扎了一刀，轰隆隆一团乱的脑袋，因着疼痛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不能冲动，他要冷静。冷静的想想该怎么做才能让张家还了这血海深仇！
木莲华有些不忍睹目孙三，伸手撩开车帘看灯台的位置。空空如也，继续问封祁，“可是这辆马车？”
“正是这辆。衙役正在寻找，麻烦夫人把春芽叫醒吧。”封祁看到马车里还在昏睡的春芽。
木莲华知道这辆马车要作为物证带走了，忙摇着春芽，“芽儿醒醒。”
春芽眼皮子动动，爬了起来，感觉到后脖梗疼的厉害，就去摸。
这一摸就想起发生了什么，大声叫唤道：“莲姑姑快跑。”
木莲华不由失笑，弹了下她的脑门，“醒醒，芽儿咱下车了。”
“莲姑姑？莲姑姑有坏人赶紧跑。”春芽扶着木莲华就走。
等出了马车才彻底醒了。
木莲华捏了捏她睡出了印子的脸蛋，“可想起什么了？”
“嗯，全想起来了。
邻居大哥哥孙三来借铁锹，拿着铁锹他问我要不要去张家……我说不去，要照顾莲姑姑。他就变了脸色，很凶狠不像好人。我觉得不对就要跑，结果他就向我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接着我觉得脖梗被打了下，听着莲姑姑喊锁门的声音，想要提醒莲姑姑赶紧走，却只来及叫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春芽把厨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抬手又摸了摸脖梗。
木莲华看着她脖梗处的青肿淤血，这孙三手劲儿还真大啊，一个小姑娘也如此辣手。
孙三……蓦地，木莲华朝马旁看去——“孙三呢？”
“朝张村去了。”封祁朝一侧的小路点了下下巴。
木莲华看过去，孙三极速奔驰中……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只剩一个黑点儿。
“他会怎么样？”木莲华明白了整个事情后，对孙三也颇同情。
他死也要报答的恩人，骤然巨变成就是死了也难消心头之恨的仇人。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绝人寰的。
“莲华过来。”青九玄驾着一辆马车来了。马车是木莲华去镇上时坐的马车。
“你什么时候回去的？”木莲华问道。
封祁把她从张家马车上抱下，挪到了青九玄驾驭的上，“夫人先回去，晚上事情就结束了。”
“我想去看看橘香。”木莲华坐在软乎舒服的锦垫上，拉着他的袖子。
封祁揉着她红乎乎的脸蛋，那五指印已经被青九玄用内气疏解开了。
点头，“嗯。”
青九玄劈手把封祁那截子袖子劈断。
封祁瞬间黑了脸。
木莲华则有些怔忡的，眨眨眼瞅着手里的半片袖子。
紧接着就听到打斗声，木莲华抬头——
……两个人又打起来。封祁一拳打向青九玄的腹部，青九玄作为‘报答’照着他的眉心击来。
封祁放手只好收手闪身，接着一个翻身腾跃，打向青九玄的腰眼。青九玄屈身扫封祁的腿……
两只下手都不留余地，又重又狠招招生风，带着冽响，看得木莲华心惊肉跳。
“住手！”大声喝道。
两个人戛然而止，然后齐齐变了脸色，忐忑不安移步到木莲华一旁，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手，唯恐她再自虐。
木莲华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自己刚打了自己两巴掌，现在脸蛋烧乎乎的，不可能再打，她只是威胁他们，又不是真自虐狂。
用力甩他们的手，火大道：“封祁去解决了橘香妹妹的事，九哥赶车回茶棚。好了，你俩给老娘松开！”
封祁的手修长白皙，温热中带着些凉意，很漂亮是极其少见的美手。青九玄的则炽热滚烫，颜色要深些，但也修长骨节分明，同样很美观。
很好看的两只手，谁也不松。
木莲华默了默，“我数一二三，再不松我就真再招呼自己两下。”
“一！”
封祁松手朝着张家马车而去。
青九玄调转了马车，朝鸿丰村而去。
木莲华：……。
春芽被封祁带去了张村。张丁命孙三绑架单春芽，定也要落实了。
路上木莲华看到一片荒石地里开满了野花。就让青九玄停了下来。
“九哥，我去给橘香妹妹采些花。”
青九玄把马车赶过去。
木莲华下车后，不光采花，还采了不少野草。
青九玄看着那野草，好像是一种止血敛痛的药草。叶子边缘长满了尖刺。
各采了一大捧，木莲华把野花束好放在一边，重点捯饬那些野草。
只要野草墨绿肉厚的郁葱叶子，嫩芯叶子和老叶子都丢掉。
然后把留下的每片叶子上的细刺都一丝不苟的去掉，整整齐齐放到一堆，
青九玄要帮忙，刚择了一片叶子，木莲华就拍手打开，不让他再多手。实在是好好一片叶子愣是被他弄得像狗啃的。
武功高有屁用！
木莲华把野草打理完，就从车厢里取出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碗，那玉碗是给她喝汤水用的。
把肥厚的墨绿叶子撕碎放在碗里，用从路边就地取了一节小臂粗的树干。这个活儿交给了青九玄，让他给削成圆头杵棒的模样。
青九玄让马走的很慢，陪着木莲华折腾。
看着她认真的一点点把碎叶捣成了糊状放到了一边。
深吸口气，表情甚是严肃的盯着他受伤的那条胳膊道：“把袖子挽起来。”
青九玄听话的把衣袖掀起来，没有敷药，也没有去刺的胳膊已经有些发红鼓肿。
木莲华咬咬嘴唇，开始拔刺。灰黑色的刺，有两三寸长，却很细，跟粗缝衣针差不多，深深的扎进他小臂肌半尺长的伤口里。扎得深了，有时候还要用青九玄的匕首豁开一个小口才能取出深陷肌肉里的刺。
只是那匕首是削金如削泥，匕首尖儿一砰就一个长口子……伤口越发加重了，木莲华只好弃用匕首。改用挑出来的荆棘刺，这个倒好用些。
而每抽出一根刺，就会飞出细细的一道血线出来。木莲华忙用她捣碎的叶糊堵上……
青九玄则低头一直看着认真给他处理胳膊的木莲华，脸上的笑容尤比天空中的耀日。现在他真是后悔怎么就没让封祁多刺上几下，最好全身各处……
木莲华看着碗中的叶糊已经用完了，而青九玄胳膊上伤口里的刺也都去掉了，剩下的都是扎在粗壮的小臂皮肉上的，这个好取只要拔除即可。
一凡高集中注意力的拔刺后，木莲华看着手帕上片片嫣红，心疼道：“九哥，很疼吧？”。
青九玄伸手拉她入怀，让她的头抵着自己的胸口，薄唇吻上她的头顶，有些低暗的嗓音，道：“不疼。”
木莲华想起她给封瑾诺做衣服时也被针扎过，可那只是针尖一触即收，稍深她就叫了。而青九玄的则是从本就是伤口的肉中取刺……完全没法比。
路过一条小溪流，木莲华下车把全是血渍的手帕洗干净，又给自己搓了把脸，才继续捣叶糊，拔刺。
跟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取刺不同，这个明显快多了。
只是荆棘刺扎得深，还是没少流血。
青九玄近乎迷恋的看着她蹙眉认真的给自己挑刺，背靠着车厢门，通体舒坦惬意无比。
等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村口，木莲华终于把青九玄胳膊上的刺拔完。
抬头看他，怔住了。
俊异的重眸正痴痴的望着她，满满的能将人淹没的爱意毫无遮拦的袭进她的眼中……让她无法忽视。
木莲华抬指有些不知所措的蹭了下鼻子，“我来驾马车，九哥进车厢躺会儿吧。”
“呵呵，你驾车还不如让马自己走。”青九玄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驾马车的笨拙。
“……也没那么差吧？”木莲华撇了撇嘴儿表示不满。
青九玄笑道：“那为什么宝儿死活不让你驾马车呢？甚至一点儿大就去学驾车。他那时站马车上，还没有马屁股高。”
木莲华听到他提宝儿，轻叹，“宝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事的。他要学习很多东西，每天忙的应该都想不起你这个娘来。”青九玄觑笑她。
“胡说。我儿是孝子，肯定会想我的。”木莲华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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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一章，后面还有一章。
第139章 因果循环
封祁带着单春芽回了张村，把马车交给仵作去检查，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
单家夫妇看到单春芽先是惊讶，一番询问后，当即怒叱张丁。
“当初咱们是瞎了眼才觉得你们张家是乐善好施的好人家，没想到儿子人面兽心，老子也是伪君子。”单家娘子说着就出了门，向周围的看热闹的乡亲们大声叫道：“这张丁竟然派人绑架我的女儿，威胁咱们。幸得封大人及时救援，不然我女儿也……”说到这儿单家娘子突然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橘香妹子大外甥，你们死的好惨啊！”
周围人平时也都觉得这张家还不错，特别是张家老爷，面慈心善的，每逢腊月若有谁家过不了年就会送米送面的，若单家娘子说的属实，还真是难以置信。
张丁苦着一张脸，从太师椅上起来，走出来对单家娘子道：“单娘子，老朽从不曾派人去过鸿丰村，更不曾让人去绑架你的女儿。老朽可指天发誓——”当即就撩袍跪天举手，“我张丁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若此言有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时，周围的乡亲骚动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张员外人挺不错的，应该是被诬陷了吧。”
“是啊，张老爷前几天还给我家儿子在镇上找了个活儿干。”
……
这时门外涌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孙三。
他赤目手握片斧，身后跟着的人也大多手持各种器具，朝着张丁而来。
张丁一看孙三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心里自是清楚怎么回事，怕是以前做的事情暴露了。
真是遗祸！当初就该在知道他是被劫的孙氏夫妇的儿子时，下手宰了他……
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然后摘了头上的员外高帽，就朝人群后躲闪准备逃跑。犯罪心虚之人即便知道跑不掉，也都会挣扎一下。
单家娘子一直注意着他，当然不会让他跑掉，扯了他的袖子，大力的甩到地上。
下地干活的妇人都有劲儿，张丁富贵生活过得太久了，竟然轻轻松松被单家娘子扯了出来。
孙三见张丁一副心虚的样子，心里那一丝不信，彻底湮灭。
恨道：“张丁？你用张丁起誓老天当然不会管你。你用丁章试试，看天上是不是要下雷劈死你这个丁蝎子。”然后对周围人道：“他就是二十二年前流窜在咱们几个村子路口的丁蝎子。”
年龄大些的村民可是都知道丁蝎子的。若是遇上被抓了，男的打死，女的奸淫亵玩至死。
孙三身后的人多是被丁蝎子伤害过的人家，这还只是几户罢了。
远些的，比如镇子里张丁的生意对头，孙三只能先派他的兄弟们过去告知。不过，想必在知道后，张丁的生意店铺全部都要完了。
张家的家丁们一听张丁原是土匪，还是恶匪丁蝎子，当即就丢下手里的棍棒刀斧等武器，不再护着张家，袖手站在了一边。他们是赚银子的长工，不是匪人，更不做助纣为虐之事。
而张丁的娘子张氏，一看张丁被揭发了，忙带着自己的贴身老妈子要回娘家。
泉大娘对此突发状况也是惊怒交加，看到张氏要跑，论起靠墙的扫把就朝张氏扑打的下去……“我女儿不过就是晚孕一年，你这恶妇就天天折磨我那乖巧的好女儿。我打死你个恶妇！为我女儿还有未能出世的外孙报仇……”
张氏闪躲，也尖叫着，“别打了，那也是我孙子，我也难过啊。”
泉大哥则朝着张有才打去。
……场面一度混乱。
府城来的刑侦官差看着这场面想要出手镇压。
封祁闭目假寐着，好似在另一个世界，完全不理会这一切。
“江头，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江平踹他，没好气道：“能什么意思，等着吧。”
“咦？江头，封大人是不是被打了？”
江头照着他的脑袋糊了一大巴掌，“就你小子眼尖！给老子闭嘴。”
等到人揍得差不多了，张家人个个都挂了彩。
张有才被泉大哥打的鼻青脸肿，哀嚎着道：“别打了，别打了。是！是我杀的橘香。我不是故意的。”
张氏一开始骂泉家人，后来骂张丁，骂他坑了她，还亲手溺毙大儿。
泉大娘打累了先休了手，仔细听着张氏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些年张丁的恶行……喜欢玩弄有夫之妇，几乎所有下人的妻子都被他沾染过。在下人为半两银子沾沾自喜时，哪里知道那是他妻子的嫖资。有拒绝的，立刻就把她的男人揍一顿，撵走。还有看上谁家妻子后，就把她的男人弄到自己店里做工，他则登堂入室……甚至连橘香也被张丁偷看过洗澡……
越听越心寒，越听越觉得自己女儿嫁入张家，该过得什么日子啊，难怪那么懂事的女儿被自己屡次教训后还要坚持回娘家！思及此，又冲着张氏扑过去，抓挠起来，把张氏的头发一绺绺的往下扽……
张丁早被众人打的半死，昏了过去。而有听到张氏诉说张丁恶行的，特别是曾在张家做工的，一个个都红了眼，齐涌而上！
封祁在张丁就要被揍死时，抬了下手。
江头立刻带人把面红目赤的村民都拉开，道：“别介，把人打死了咋办。让他回回魂儿，好些了再接着揍吧。”
这时泉大爷冲着封祁跪了下来，跟那些府城官差一个叫法，“封大人，老儿想把闺女的尸身带回家去。她活着时，我们没能给她找个好人家。死了……起码给他们母子俩一个清静的地儿。”
封祁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是个机灵的，当即道：“下官明白，回去就命人作废了这桩婚契。”
然后让自己的主簿拿了纸笔给张有才。
张有才突然硬气起来，“不，我不会写放妻书。她泉橘香既然嫁入张家，就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
封祁眉心轻蹙。
县太爷以为封祁不高兴了，一脚踩住了张有才的脚踝骨，听到他惨叫一声后，才小声道：“或者你想尝尝县大牢里邢刑头新研究出来的刑罚。”
张有才突然哆嗦了下，新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