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赋,莲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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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赋,莲倾-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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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夫子默了默,叹气道:“罢了!”伸手便向云舒一指:“把手放平,我先纳个脉。”
  云翎在旁大气也不敢喘地瞧着,一颗心如被吊在悬崖上,忽上忽下,直到陶夫子把脉完毕,急急问道:“怎么样?”
  陶夫子微微颔首,道:“有得治。”
  云翎云舒齐齐对望一眼,大喜过望。却听陶夫子又道:“你先出去。”指的是云舒。
  云舒微感不妙,道:“我的病情,老先生直说无妨。”
  陶夫子斜睨他一眼:“我是要同这小丫头说说颜家小子的事,你要听么?
  云舒静了静,退出了房门。
  他一出门,云翎便急不可耐地道:“陶老先生,您要问什么尽管问,问完请您一定要治好我哥,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陶夫子却没回答她的话,也没问颜惜的半点事,他只是倒了一杯茶,坐在案几前沉默,须臾他道:“我不是要问颜惜的事。”
  “我不愿打击病人,唯有避开他。”他喝下一口茶,仿佛在斟酌要出口的话:“我要告诉你的是,回去准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云翎天旋地转,扶住了药草架子这才站稳:“准备后事……”
  陶夫子道:“他病入膏肓,没得救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云翎心若刀绞,颤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先前对云舒的病总抱有一丝侥幸,思量着宫里的御医未必医术绝顶,或许这名动武林的鬼医圣手可以妙手回春,然而时至今日,一切希望都幻灭了。她觉得窗外的天瞬间都黑了。
  “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呐,这个你拿回去。”陶夫子从柜子里翻出好几大包药:“回去煮了给他喝,一日两次,虽然救不了他的命,但起码会让他的疼痛缓解一些。”
  他将草药打包好塞入云翎怀中,面带怜悯:“他日子不多了,好好待他。”
  云翎不晓得自己怎么上的马车,她两腿发软,茫然地拎着一大包药,觉得天要塌了,脑中来来回回只响着陶夫子最后的一句话:“他日子不多了……他日子不多了……”
  她仰头,视线落在车厢里端坐的男子身上,眼眶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拼命地欲往下涌,然而她死命的忍住,咽喉因为剧烈的压抑而咯咯轻响。
  “怎么了?”云舒问。
  云翎怔怔地瞧着他,他的神色比方才来的时候好多了,大抵是因为相信了陶夫子善意的欺骗。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悲恸地恨不得嚎啕大哭,然而见了他那样的表情,却只能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什么,这药太重了,我拎不动。”
  云舒接过药,大概是被一箩筐的药惊住,问:“这些都是给我开的么?”
  “嗯,陶夫子说,吃完你的病就会好了!”云翎重重点头,继续扯谎:“陶夫子很厉害的,当年武林起死回生的鬼医圣手就是他!我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他都救活了,你一定也可以的。”
  云舒道:“那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有吗?我明明很高兴好不好。”云翎佯装开心,扯开嘴大笑了两声,晃了晃药篓子:“我只是担心药太苦了,你受不住。我要去买点好吃的蜜饯,给你下药。”
  两天后,两人回到了山中小院的家。
  云翎将陶夫子开的药煎给云舒喝,云舒果然颦起了眉。
  “很苦?”云翎极识时务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杏子,“吃口甜的!”见云舒的表情并无改善,又塞了颗蜜饯李子:“这个会不会更甜?”又挑了蜜枣:“再试试这个!”
  云舒瞧她拿着一大包蜜饯,里面满满地塞了十几包各种不同口味的蜜饯,笑道:“你买上这么多,是要甜死我么?”
  “就是要甜死你。”云翎答,蓦地又想起陶夫子最末的那句话,不由一阵心酸,面上却更扬出更深的微笑——倘若死亡在所难免,哭哭啼啼有何用,更高兴更开心的度过每一天,仅剩的时间才有意义。
  晚饭是云翎做的饭菜,家常的菜配上药膳汤,日后的每一天,她都会为他做一日三餐。
  晚饭过后,两人洗漱一番,因着一天舟车劳累,早早便睡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云翎醒了过来,凝心听了房外的动静半晌,发现陶夫子的药果然有奇效,虽然救不了命,但只吃了一顿,云舒咳嗽的症状便有了缓解,前两日夜里还咳得连绵不断,今日夜里已经好多了。
  这一醒,云翎便再也无法入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过去的往事,再想想云舒的病情,心中苦痛犹如翻江倒海。
  她披衣坐起,看看窗外的月,想起它有阴晴圆缺,就如人生亦有悲欢离合,可她与云舒受尽舛驳磨折,而今好不容易摒弃一切相守,却面临着生命不可挽留之悲怆,这简直让人绝望。
  同一时段的光阴,同一时段的月光,云舒阖上眼躺在床上,感谢上苍的垂怜,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光,他本已打算于无人的角落孤独离开,可老天终究把她送回了他身边。他晓得她在骗他,他亦清楚自己的病情,可既然她愿意让彼此高高兴兴的,他为什么要打破这难得的幸福?
  他长舒一口气,同时庆幸陶夫子的药,病体的疼痛被减缓了很多,咳血的症状也神奇地消失了,比起那些痛到彻夜难眠的日子,起码今日的他还安然的睡了小半夜。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翻了个身,正要再卧一会,房中忽地传来吱呀一响,门被推开了,一个纤瘦的身影轻轻走到床畔,然后伸出手,缓缓抚了抚他的脸。
  云舒睁开眼,道:“莲生。”顺手摸摸她的衣衫,发现她仅着单衣,这十月的深山之夜,穿单衣绝对不够的,他皱眉:“怎么只穿了这么点?”
  “我不冷。”她俯下身,趴在他的胸膛。
  云舒问:“怎么了,半夜不睡跑到我这来,做噩梦了?”见她摇摇头,既不肯回房也不肯加衣,干脆手一捞将她抱到床上来。
  她蜷在温暖的被窝里,挨着他,轻轻唤他:“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九话 结发

  她蜷在温暖的被窝里,挨着他,轻轻唤他:“哥。”
  她的嗓音含着娇憨,软糯糯的拖长,浸了蜜汁般的清甜,配合着搂着他脖子的姿势,很像回到了儿时,云舒不由动容,像过去一样,拍拍她的背脊,应了一声:“嗯。”
  她得到回应,漾出笑容,道:“我要像小时候一样,挨着你睡。”话落仰起脸,带着孩童般的淘气,飞快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唇挨着他的瞬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避了避。
  她的目光一霎黯淡,自重逢后,他不知为何,对待这样的亲密行为,往往会避开。几次她同他撒娇,他亦不过轻轻抱一抱,一带而过。
  她决定开门见山:“哥,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有吗?”云舒吐出这两个字后,再无任何解释,光线阴暗的床幔内,他幽深的眸子隐在黑暗中,藏着压抑的情绪。她看不见。
  她仿佛感受到他骤然的低沉,也不说话了,只是牵着他的手,自语道:“手总是这么凉……”
  不待他答话,她将他的手捂进了自己怀里,似乎想将全身的温暖都传达给他,捂了很久,她问:“现在是不是暖和了一点?”
  他颔首。
  她满足的微笑,将他的手又贴在自己脸颊上,好久,她轻轻道:“我来寻你的一路上,总是想,见了面,我一定要好好的抱一抱你,好好的替你暖一暖手,好好的跟你说说话,告诉你……我想你。”
  顿了顿,她仰起头看他,目光澄澈的逼人:“我还要问问你……想不想我?”
  沉沉的帐子里,她的眸子如夜空繁星,明亮到极致,满满地,激荡着对他的爱恋,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唇色如樱,粉润的似枝头的娇嫩花骨朵,只等着人去采撷,他的心倏然一跳,再控制不住,俯下脸去,径直吻了她。
  怎能不想呢?叫他如何不想?可该叫他如何去表达?
  相思刻骨,不抵这一个吻。
  两唇相触,她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可他的心中却漫起苦涩。自她恢复记忆重逢以来,他千百回想将她拥入怀抱,然而,每每及那一霎,他却又强行忍住。他无法面对这一切——在生命面前,她是一幅朝气蓬勃色彩鲜活的画卷,而他,正以可见的速度枯萎褪色,很快之后,他将演变成缄默墙壁上高高悬挂着的,冰冷的黑白遗像。
  对死亡的忌惮与对生命的绝望,让他的心无限地落寞与卑微下去,他竟不敢再碰她,仿佛行将就木的残喘自我,哪怕一个用力的拥抱,都会成为对她的亵渎。
  然而今夜的她,让他不能抗拒。她的娇声软语,她温暖的拥抱,她充盈在床幔里的莲花气息,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不由自主环住了她的腰,用更深的吻来倾诉他的爱恋。
  彼此深吻着,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进了他的衣衫,在领口那里笨拙地捣鼓了半天,却铩羽而归,只得转而去解自己的衣衫,情迷意乱的他蓦地触到她光滑的背,远在九霄云外的理智终于回归,他停住了手:“不可以,莲生。”
  “我就要。”她将唇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要做你的妻子。”
  “不行……”云舒按住她的手,理智在爱恋与□□中挣扎沉浮。 
  “为什么不行?我一直想嫁给你!”她仰起头,含着倔强和委屈:“我爱你,我想要做你的妻子,难道你不爱我,瞧不上我,不愿做我的丈夫么?”
  她的话带着孩童的置气跟哭腔,依稀还是那些年她跟他撒娇的模样,很多回是她装出来的,他却从来招架不住,道:“我怎会不愿意。”
  话刚落,他听见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心中一急,怕她流泪,忙去吻她的眼睫。不想她躲开了来,又将唇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接下来她抓着他的手往下一滑,直接放在她丰盈的胸上。
  触到那柔软的瞬间,他的大脑轰地一响,苦苦维持的自控力,彻底崩溃。
  接下来的亲吻异常缠绵,简直带着放纵的意味,许是压抑许久的眷恋终于爆发,那唇与掌心抚过彼此,均带着火烫的温度,灼热地令人愈发呼吸急促,更迫切地想要索取更多。
  炙热的吻一波波的涌来,仿佛没完没了,两人的呼吸都乱了,醉在这一汪旖旎的□□里,找不到理智。直到双方衣衫褪尽,两人的亲昵竟变得笨拙与青涩起来,却显得这份爱恋越发真挚。
  最亲密的那一刹,她拧起眉,微微哼了一声,他忙停下来,脸上含着从未有过的忐忑与紧张,“弄疼你了?”
  云翎摇头,更用力的抱住他的肩:“没有……我只是太欢喜了。”
  她太欢喜了,竟有些想落泪。这一刻灵魂与躯体的契合,她与他,才真真正正的属于彼此。彻彻底底,没有任何保留。
  她抬起头,亲吻他的鼻尖,以缓解他的不安。窗外月色正盛,天地间风清月白的铺满了银霜,几缕月华穿过窗幔漏进房间,投下烟水迷离的光线,朦胧中,她看到他的额头和下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月色里反射着微微的光,像是细碎的琉璃珠。而他根本顾不得,只深深地瞧着她,墨点的眸子似染上了那清幽的月华,迷蒙而深邃。
  她指尖轻抚他额上的汗,道:“我不疼,我喜欢你这样。”
  他不禁动容,俯下身再次亲吻了她。连连绵绵的吻像春雨一样落在她额头,眉眼,鼻翼与嘴唇上,含着爱怜与珍重。她热切地回应着他,用缠绵悱恻的吻表达自己的心意,他得到了她的鼓励,满腔热情愈发高涨,放开了手脚,在专属于他的领域驰骋纵行,而她牢牢拥着他,像是缠绕在树干上的青萝藤蔓,丝丝缕缕只为他而盛放。
  窗外月华融融,房内旖旎悱恻,最动情的霎那,他搂紧了她,脸埋在她的颈畔,似呢喃般唤她的名字,“莲生……”
  云歇雨收后,两人躺在一起,雪白的被褥下,彼此紧紧偎依,再无任何□□之念,只是单纯的拥抱,倾听着对方平稳的心跳与呼吸,亲密地一如母体子宫内挨在一处的双生子。
  良久,黑暗中的云舒开口道:“莲生。”
  云翎有些乏,将头窝在云舒胸口,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云舒的手指埋在她顺滑的发丝里,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我觉得好幸福。”
  云翎伸手摸他的脸,微微笑起来:“我也是。”
  他亦跟着微笑,轻柔的吻自她的额温柔的落到脸颊,如一支细腻的画笔,用温润的唇一点一点描绘她的轮廓,仔细烙下他的痕迹与气息,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须臾,他附在她耳畔,轻轻喃道:“谢谢你,莲生。”
  “不要谢。”云翎将脸往他胸膛深处蹭了蹭,一脸甜蜜,道:“你得换个称呼了。”
  “嗯。”云舒看着她,却并没有唤出她想要的那两个字,反而坐起身有条不紊的穿衣。
  云翎不解地瞧着云舒,“你要干嘛?”
  “穿好,别冻着。”云舒穿完了自己的,开始给云翎穿,里衣外衣,一层一层,他玉白的指尖仔细地给她扣好盘扣,系好带子,然后还给她搭上了一件披风,动作细致而温情。
  “大半夜的,突然穿衣服做什么……”云翎茫然的看着他的举动,下一刻,被他抱下了床。
  “去哪里啊?”她疑惑,在他怀里扭扭身躯:“我自己下来走。”
  他却不依,稳稳地将她横抱在两臂之中,开了门,朝屋外走去,院外有风料峭,吹得两人衣袂翩跹,可他的步履每一步都稳妥从容,含着无限的虔诚与喜悦,那姿势竟有些像抱着新娘子下红轿的新郎。
  云翎抓着他的衣襟,好奇他的举动,却又怀揣着希翼,直到眼前微光清漾,满目开朗,她哇地瞪大了眼:“好美!”
  月至极盛,星光粲然,如霜似雪般的星月之辉将一切万物照映得再清楚不过,面前是大一片清幽的荷塘,粼粼的水波之中,连绵的荷叶随风摇曳,沉影斑驳,荷叶之上,是或绯或白的莲花,绯如霞,白如雪,夜风掠过,暗香扑入鼻翼,醉人心脾。
  他将她放下,衣袂一闪,人已经踏波而起,几个纵行后他返回湖畔,手中折了一支玉白的莲花。他抚着清莲,道:“据说我出生那日,寒冬腊月里开了一朵白莲,白莲舒展,人世之初,故而叫莲初。”
  “不晓得那日的花,是不是同今日这朵一般美。”他将花放到她手中:“送你。”
  她低头看看手中花,如玉清冷,如雪无暇。她抿唇一笑,走到湖畔,摘下一颗碧绿的莲蓬,剥开莲子,将其中一颗最饱满的挑出来,学着他方才的模样,道:“据说我出生之时,含莲而生,故而叫莲生。”
  她走近他,将莲子放到他掌心,珍重合上:“送你。”
  两人对视一笑,他送她代表自身的白莲,表示将自己尽数都交付与她,而她,将代表自己的莲子交付于他。彼此心意,无须多说,已经了然。
  旋即云舒对着这一片荷塘跪下身去,道:“皇天在上,菡萏为证,我云莲初,愿娶云莲生为妻。此心,生生死死,世世不渝。”
  星辉月色下,天地间一派融融银光,那白衣男子背脊笔挺地跪在月下,神情坚毅而虔敬,云翎心中悲喜交加,亦跟着跪倒:“皇天在上,菡萏为证,我云莲生,愿嫁云莲初为妻,此情,生生不离,至死不移。”
  话落两人十指相扣,一道朝浩瀚苍穹,朝连绵莲塘,朝亘古大地,三叩首。额头触地,清晰有声,犹如永恒之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话 相守

  金色的曦光落入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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