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告诉你!”
云舒眯起眼,似在审度她的话。
沉默良久的云过尽开口了:“巫残欢,像你这样的人,像你们这样卑劣的种族,还会讲究信义吗?”
“总比你这样玩弄无辜之人的情感,杀亲弑友的人好!”巫残欢怒瞪他一眼,转向云舒,比了个起誓的姿势,信誓旦旦地道:“云舒,我以鬼域宫的名义起誓,以我百灵族的名义起誓,只要你杀了云过尽,我就将龙丹下落告诉你,绝无半句虚假,若我骗你,就叫我们全族覆灭,不得善终。”
这誓发得极重,可见巫残欢的决心。可云舒平静的表情一如既往,并无丝毫动摇。
巫残欢继续劝道:“云舒,你虽然同我有仇,可你跟他的仇恨不是更深吗?血债需得血偿!他杀害你父母,逼死你外公,害你沦为孤儿,叫你一生孤苦伶仃,此仇不报,还待何时?”
云舒声音漠然:“那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云过尽却是满脸愧疚,道:“舒儿,我确实欠你的,你要拿走我这条命,我无话可说,但你却万万不能放过巫残欢。”
云舒瞧都没瞧他,只淡淡出声道:“云过尽,我答应过莲生,你我的恩怨日后再算。”言下之意是今日不会同他动手。
云过尽的脸色复杂,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云舒的眼光落在巫残欢脸上,锐利似刀锋:“巫残欢,龙丹。”
“怎么,想对本座用强?”巫残欢倨傲一笑,强稳住心神,端出了架子:“云舒,你跟了本座这么多年,本座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本座向来吃软不吃硬,除非我心甘情愿讲出来,否则,本座宁愿咬舌自尽也要带着这个秘密进黄泉!”
“可笑,你们这帮蠢货还以为龙丹在极寒之地的八方寨,”她又讥诮一笑:“怎么会在那里呢?龙丹性热,遇到寒性之地脾性相克,药效只会白白挥发,哪个蠢人会把它藏在八方寨!”
“你知道为什么龙丹会在江湖上消失吗?”她得意地笑:“因为在七十年前,它落到了我们巫家的手上,而我祖父为了防止你们贪婪的中原人觊觎,又将它藏到了一个绝密的地方,如今我父亲跟兄长都已死,这天底下知晓龙丹下落的人便只剩我一个了。”
她放声大笑:“云舒,如果你不想要龙丹,大可以杀了我,哈哈,横竖有你妹妹做陪葬,我死也不亏。”
云舒的唇紧抿。
“怎么,是在考虑答应我的条件,杀了云过尽吗?只要你杀了他,龙丹的下落,我一定尽数相告。”
云舒仍旧一言不发。
“云舒,你不想要龙丹了吗?你不想救那丫头了吗!”巫残影见说了半晌,云舒依旧不为所动,强装镇定的心不由有些忐忑,她指指密室里唯一的一个狭小窗户,道:“云舒,你别后悔!你看看窗外!”
透过这个窗户,恰巧可以看见外面的庭院,虽然隔得有些远,却仍能窥见庭院的一角,那里鲜血遍地,死尸处处,尸身的正中,藕荷衣的女子,浑身沾满了血,坐在尸堆正中,双目茫然到没有焦点,却又透着嗜血的亢奋。
“你看看,你的宝贝妹妹已经血咒爆发,不可控制了。”
云舒眼神一紧,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改变。方才巫残欢一直将窗户的位置遮住,而这密室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他居然没有发现不远的庭院,已经历了一番血洗的变化。而云翎的状况,是他从未预料过的严重。
巫残欢道:“她这种情况,换了常人早已当场发作身亡,而她之所以无恙,无非是靠着我哥的高深功力护住了心脉,暂时无碍而已。但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若再不找回药材将解药配齐,即便我哥的功力再怎样护着她,她也撑不过十天半个月!”
云舒面色凝重,巫残欢说到了他的软肋上。
“你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血咒的霸道性你再知晓不过。”巫残欢揣摩着他的神色,道:“她这样爱你,她把你看得比她的命还重,你忍心眼睁睁见她去死吗?你忍心看她饱受血咒的折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你知道血咒的死法!云舒!你知道血咒将死之时发作的痛苦,没有人能承受得了,痛苦到痉挛,痛苦到将唇舌咬烂,痛苦到用手将浑身的皮肤全部活生生撕裂,痛苦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筋脉尽断,腑脏碎裂,爆血而亡!到死了还死无全尸!然后。。。。。。”
巫残欢的声音高亢到尖利,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直扎进人的心底。
“够了!”云舒霍然闪到巫残影面前,扼住了她的咽喉,脆弱的咽喉在他紧扣的指节下格格作响,“巫残欢,倘若你骗我,我会让你死的比血咒还惨。”
巫残欢被掐得脸色发青,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咽喉的力道撤去,云舒已经站在了云过尽的面前。
“我必须拿到龙丹。”云舒拔出了腰间的短匕,雪亮的刀光映在云霄阁主的眸中:“我不能让莲生死。”
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庭院内,红眸的女子不声不响地半坐在那里,放眼望去,周围一堆堆一摞摞全是尸体,死尸们姿势各异的躺在那里,有的已经冰冷,有的尚有余热,血汩汩流出,汇成了蜿蜒的溪流,狰狞的血色一波波地沿着阶梯往下流,夜色浓黑如泼墨,衬得那月光惨白惨白,映在红色的溪流上,泛着森凉的光。
血眸女子用足尖踢了踢脚旁的尸体,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她的脚边是两具抱成一团的尸体,以一种惨不忍睹的死法,死在在一起。
锦若薇与孟潭。
一炷香前,孟潭以死护住了锦若薇,那个素日里如蔷薇花般娇美,却暗生尖锐芒刺的女子,终于褪下了柔弱却阴毒的一面,扑过去抱着已断气的孟潭,在呜咽的风中凄厉而无助地嚎哭。血眸女子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对生离死别的恋人,而后她骤然出手,提起孟潭的尸体一扯一掏,轻松地如撕扯着一段破布碎片,取出一段长而窄的血淋淋物什,还未待锦若薇反应过来,那长如棍般的物什已由锦若薇的后背猛然贯穿至胸前,又插入了孟潭的尸身。
剧痛之下,锦若薇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刺穿自己躯体的利器,也不晓得是因为肉体上极致的痛楚,还是因为从未遇过的恐惧。
——那是孟潭的肋骨!
先整个贯穿了她的胸膛,再抵进孟潭的肩,用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将两个人的身体像串蚱蜢一般串在一起——到死,也连在一起。
血眸女子残忍地笑,如漠视众生的妖魔:“既然舍不得,那便化作肉中肉,骨中骨,死也不分开吧。”
她说完,转身,离开,赤色的眸子妖异异常,似乎还想去寻觅更多的鲜血。
走了一圈,没有再遇到活口,血眸女子有些失望,她又转回来,瞅着一堆尸体,不晓得在想什么。耳畔忽地有疾风掠过,她一扭头,便见一个轻快的身影已经扑上来。
来人是个女子,身姿飘飘,轻如蝶翼,轻功十分了得,手中握着一枚尖锐的武器,在夜中泛着幽光。血眸女子看清了她模样,视线明显一顿,旋即她伸手相格,口中啐道:“作死么?”
“孩子,你快醒醒。”那人不管不顾地逼上来,带着豁出性命的架势,要阻拦血眸女子继续屠杀的动作。
——萧芷兰。
“你以为你是谁?”血眸女子眯起眼,神情有些危险,透露着杀气腾腾的意味。然而萧芷兰完全不在乎,右手闪电般出掌,直劈血妖后脑。
“找死!”血眸女子大怒,瞬时杀气暴起,指尖锋利如薄薄刀片,往萧芷茵喉间一送。
那样的速度萧芷兰根本无处可逃,“嗤”一声闷响,暗色的夜似绽开一簇殷红梅花,纤弱的身影晃了晃,有血从细弱的喉中蓬勃而出。然而那样的剧痛之下,萧芷兰却没有倒下,生命的最后一秒,她拼劲全力,将手中峨眉刺往血妖后脑一刺。
“翎儿,你不能再杀人。。。。” 她拼着自己伤口血如泉涌,握着峨眉刺的手死活不松。
——她的峨眉刺,准确无误的刺中了血妖后脑上压制血咒的关键穴位。
喉中血愈流愈猖獗,生命流失的刹那,她想起了初学峨眉刺的场景,那会子,她的爹爹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婵娟,这个峨眉刺,可以杀人,亦可以救人,就看你怎么用。。。。。”
思及此处,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这一生中,她用了三次峨眉刺,第一次,她刺中的是一个疯狂爱着她的人,第二次,她刺中的是一个她疯狂恨着的人。第三次,她刺中了一个她苦苦恨了二十年,却又无法不爱着的人。
那个孽障——她的女儿。她小小的女儿。那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从身上生生掉下来的血肉啊。她放不下仇恨,无法释怀阴暗的过往,因为孩子的爹咬牙切齿的恨着自己生的孽障,一边却又因为骨血相亲而无法割舍地爱着。
这些年来,她从不敢承认自己的爱,宁愿用歹毒的手段折磨那个无辜的小小孩子。可她心里清楚,她无非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欺瞒了自己大半辈子,将自己的真心捂的死死的,生怕被任何人窥见,直到死,才终于敢承认自己的心。
也好,也好,性命之轻不过鸿毛,以己之命换自身骨血以救赎——这是她萧芷兰,成为母亲后,唯一为自己的骨肉做过的事。
也是,这些年来,饱受仇恨煎熬的她唯一觉得正确的事。
“孩子。。。。。忘记罪孽,好好活下去。。。。。”临死的前一秒,萧芷兰闭上眼,身体虽传来无非忍受的剧痛,可是心却是欣慰的。她的唇角勾起满足的微笑,倒在冰冷的地上,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话 清醒
萧芷兰死去后,血眸女子好奇地打量着地上那个被自己所杀的女子,她没法理解,为什么旁的人都是在惊恐中死去,而这个女人,却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她来不及多想,后脑被峨眉刺扎过的地方一阵阵的痛。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痛楚,体内的真气也在莫名其妙的消散,她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茫然。
山中刮起了风,天上浓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那诡异的月色终于被盖住。天地之间,只剩下风,在这冬末初春的夜,含着料峭的寒意,一阵接一阵地扑到人的脸上,冰冷地,却又强烈地刮过,似要吹散这漫天的血雾,又似要拨开这惨淡的夜色,更似要唤醒被血|色|欲望泯灭的神志。
血眸女子狂躁沸腾的心被这寒风一刮,发热而嗜血的头脑凉了凉。
她静静伫立了一会,后脑勺又开始钻心的痛,那峨眉刺造成的疼痛,混着凉风一波波兜进后脑,带来奇怪的感觉,方才沸腾着,叫嚣着,如火山般喷涌不绝的,要用鲜血寻找快感的念头,如被一场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覆盖,嗜血的欲望居然一点点被淋熄。与此同时,周身暴走的真气变弱了许多,而她对鲜血的欲望也逐渐平息,甚至在看到这满庭院的鲜血之时,她会觉得刺眼。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发生变化,但不能否定的是,她空洞而茫然的大脑终于开始有意识了;漫天漫地的猩红色让她觉得不适和恶心。如果有镜子的话,她会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妖异的红了。
她有些焦躁,不知晓这变化的原因所在,她在庭院里绕着圈圈走,一阵风吹来,她的脚步顿了顿,迷茫而炙热的瞳孔倏然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呆在那里,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表情像极了一个混沌无心的木偶,突然寻回了自己的心智与灵魄。
这个木偶呆了很久,用无辜的眼神打量四周,当她在看到周围场景后,惊愕,又有些发蒙。
——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干了什么。
风一阵阵猛烈地继续刮,远在九霄云外的神志随着寒冷的风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她捂着发痛的后脑,看着满地的尸体,疑惑地自语:“六大派为何都死了?”
她眸中带着不解,又是震惊,走了半晌发现一个活口都没有。她纳闷地摸着下巴,倏然记起了自己牵挂着的家人,于是出声唤了唤,“哥?爹!”
没有人回答。
她又提高了声音,再次呼唤:“哥!你在哪?爹,你们在哪?”
依旧没人回应。于是她蹲下身,想从这些尸体上追查一下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个尸首上,那翻开的尸首,皆是咽喉处破了一个梨花小口,锋利,致命,像是某种奇怪的武器所留,带着一招即杀的决绝,她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其他。不经意间,她垂下头扫了扫自己的衣衫,被那染满了红色的布料所疑惑,奇道:“我的身上怎么全是血?”
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双手,十个指尖均沾染了红色液体,那秀气的、却染血的指甲让她的目光凝住,她看看指甲,又扭头看看身旁死尸咽喉上的伤口,对比了几眼后,她的表情突然一震,倒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缓缓环视庭院,狰狞的尸体们摞在一起,有部分人死不瞑目,瞪着大大的眼睛瞧着她。
她啊地喊了一声,如梦初醒,话音里满是颤抖:“是我杀的!”
成百的尸体太过让人震撼,方才弑杀的画面涌上脑海,她的心狂跳,“我,我杀了人!”
“不,不!不是我,我一定是在做梦。。。。。”她惊慌地摇头,想用否定稳稳自己的心,然而却无否摆脱脑中的场景,她惶恐地连连后退,可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见证她罪孽的证据。她脑中混乱,心怦怦跳,脚有些发软,本能地想要找点什么作为依靠,喊道:“哥!哥!爹!”
庭院溢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男男女女的尸体无处不在,她一不小心便会踩到一两个断肢残臂,地上的血液浸湿了她的鞋子与裙摆,铺天盖地的恐惧与罪恶让她微微发抖,她慌的找不到心神,像个疯子一样在庭院里四处奔走:“爹!爹!你在哪?!哥!哥!快救我!”
然而她还没有逃出这骇人的庭院,“轰隆隆”一声巨响便打断了她的呼号。
那瞬间,地面猛然一震,尘土飞扬,混乱中有尖细的笑声自不远处响起,“哈哈,云过尽死了!终于死了!”
“炸药已经炸开石门,宫主快走。”旋即两个灰影一扬,带着另一个正在发笑的矮小黑影窜了出去。
云翎尚未看清,地面再次一震,不远处的矮墙陡然崩塌,碎石乱飞,溅到她脸上生疼,然而她还来不及呼痛,表情便僵在那里,呼吸都无法。
浓尘散去,倾塌的矮墙后,云过尽半跪在墙根,面色灰白,缄默的似一座雕塑,云舒立在他面前,手中一柄乌色的细窄利刃,堪堪插|进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两人脚下的地面。
利刃的银光在月色下反射,混着云过尽的血,直愣愣映入云翎的眼,云翎如被雷劈,蒙在当场,旋即她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奔过去,扑在云过尽面前:“爹!”
然而下一秒,云翎的所有动作都静止了。
云过尽的呼吸跟心跳全部没有——他死了。
云翎脑中轰地一片空白,思维骤然停止,胸臆间反反覆覆只回响着一句话:爹死了,爹死了,没了,没了。。。。。
她骨血相连的至亲死了。。。。。死了。。。。。
那一刹,整个世界仿佛全暗下去,除开云过尽胸口那个狰狞的致命伤口,以及膝下那一汪刺眼的血,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半天后,她机械地转动脸,看向云舒,喉中的话几乎是哽出来的:“你。。。。。杀了爹?”
云舒眸光复杂,沉声道:“莲生,你爹他。。。。。。”
“你杀了爹!”他的解释还没有进行,便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