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派诸人尚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方脸年轻男子上前打量云翎,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诸位,我们要诛的血妖,现身了!”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个踩下云霄阁牌匾的坤岭孟潭。
五大派诸人还不敢确认,指着云翎道:“她……血妖?”
高远反应极快,高声叱道道:“孟潭你个龟儿子胡说八道什么?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是血妖么!她哪点像血妖了?你见她杀人见她嗜血了!你们所谓的名门正道便这样无凭无据的将无辜的人定罪么!”
五大派诸人一怔,没人答话。毕竟眼前这个清瘦俏美的少女,看起来娇弱无害,如何也不像传言中那令人闻风丧胆嗜血如狂的血妖。
正纠结中,五大派中有人高声喊道:“她就是云过尽的女儿,不是血妖是什么!”
诸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矮小男子站在人群中,信誓旦旦道:“周某在云霄阁卧薪尝胆六年,阁里即便飞过一只苍蝇都知道是公是母。在下敢发誓,她便是云过尽的血妖女儿,今儿若我诬陷她,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男子言之凿凿,更怪异的是面上皮肤似是被木炭烙烧过,疤痕扭曲,看不出本身的容貌。
高远一愣,随之啐道:“格老子的!我一直以为这老周是个伙夫,却没想到又是一个细作!”顿了顿,暗道:“他是烧火的伙夫,平日里就住在厨院,想来这密道定是被他发现,而后泄密给五大派!”
老周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嘿嘿一笑,道:“高总管,百密终有一疏是不是?饶是云过尽千算万算,也没算出我的真实身份罢!”
侧立一旁的孟潭朝众位拱拱手,道:“周前辈乃是我坤岭之人,隐姓埋名云霄阁,便是为了揭穿云过尽那道貌岸然的真面目。”
诸人恍然大悟,再无他疑,纷纷拔出武器,叫嚣道:“血妖,拿命来!”
高远啐道:“护住小姐!”话没说完,五大派的刀光剑影已经招呼了过来。
密室正中;打斗的格局倒是明朗的很。
云霄阁下属寡不敌众,倒下一大片,鬼域宫的帮众纠缠着云舒,而云霄阁主同巫残欢打作一团,风清在巫残欢一旁助阵。几人越打越蹊跷,照理说,巫残欢武功本与云过尽旗鼓相当,如今与风清二人之力联手,应稳占上风才是,而巫残欢此刻却一丝上风都未见,反而略感不济,反观云过尽,精神状态愈发激勇,剑光辉映中逼得巫残欢招架勉强。两人又打了片刻,巫残欢突然反攻为守,凝神观察了一阵子,突然笑道:“原来如此!云过尽,逆轮心法都用上了,看来你真是走投无路了。”
云过尽毫不在意地道:“结局未知。”顿了顿,又道:“看看你自己的合谷穴。”
巫残欢本在得意的笑,不经意朝双手一瞟,那虎口的合谷穴居然隐隐发黑,她脸色猛地一变,道:“这怎么回事?”
云过尽讥诮道:“你有你的张良计,旁人就没有过桥梯么?”
一侧风清停下扫了巫残欢一眼,惊愕道:“义母,我们鬼域宫,只有在内力反噬的时候合谷穴才会如此,您怎地会如此?”
内力反噬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形式,其伤害不容小觑,对自身的损伤绝不亚于勾魂铃的反噬,巫残欢也有些慌乱,低声道:“本座怎么晓得!”
巫残欢愈发觉得忐忑,往日她闭关或者练功之时向来只在浊音室,那里清静无人,除开侍候自己多年的乳母李嬷嬷给自己端水送食,旁人根本不能接近,所以断断不可能有外界因素能影响她修行的。况且她自身修习得又是纯阴的鬼域宫路子,平日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循循渐进,从不敢急于求成,照理说,这根本没有任何走火入魔的可能。
巫残欢回想了半晌,突然怒道:“云过尽,原来李嬷嬷是你的人!”她脸色阴郁:“是了,一定是她!只有她,才能在本座闭关的时候,候在在本座身边,也只有她,能在本座修行鬼离神功的时候,伺机下手!”
“对。她是你最信得过的心腹,却也是我布下的棋子。”云过尽面上满是嘲讽:“当真恶有恶报,这鬼离神功你练了十余年,为了等到报复我的那一天出手,你居然忍着性子从未对他人使过。倘若你早一点用过,哪怕只是找一个试验品试试手,便该晓得,自己早已走火入魔产生反噬,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则伤敌一分自伤两分。”
巫残欢脸色极难看,口中却不怒反笑:“云过尽,你得意什么。我虽着了你的道,可你却也中了我的毒是不是?我这内力反噬虽然凶猛,但只要不贸然动手,便不会自伤,可你的逆轮心法却没功夫耗下去了,时间一到,你功力殆尽,非死即残!”
巫残欢尖利的笑起来:“我就算耗着,也要慢慢耗死你!”
她笑声未尽,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笑:“二位慢慢耗,梵音便坐收渔翁之利了。
巫残欢扭头向云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要以为脱离了鬼域宫你便能为所欲为,本座告诉你,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云舒已经将周围的鬼域宫随从解决得干干净净,鲜红的血染在银鞭上,像黑暗中绽出的殷殷梅花,他拿出雪白的帕子仔细的擦拭着鞭身,玉白的指尖掂在鞭身正中,姿势优雅的像是春日里倾身折了一段柔韧而绵绵的柳。他慢条斯理地问道:“巫宫主,方才你对他使出鬼离神功的时候,除开内力反噬,就没有感觉到其它的异常?”
巫残欢神色一变。
云舒继续道:“譬如……丹田不适,每当运气时后脑风府穴针刺般疼痛,强行提气时咽喉内血气翻涌,克制不住……”
巫残欢神色惊愕,近两年她时常有这种情况出现,因着鬼离神功的心法太过阴毒,多少会自伤修习者,故而并未引起她足够重视,但此番被云舒一语点破,仍不免吃惊,当下却不愿意被对方看穿,于是故作轻松道:“你浑说什么!本座好的很!”
“好的很么?那就好!”云舒心平气和道:“但梵音还是提醒一句,你方才对云过尽鬼离神功已经使到了第八层,若继续交手,使到第九层之时便会出现神庭穴、气海穴、神阙穴三大至关穴位疼痛难忍的现象,且真气絮乱,无法把控,待到第十层时,真气逆流,体内暴走,四肢麻痹失灵,浑身僵硬不能动弹,这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垂髫小儿,朝着你的命门巨阙穴锤击几下,便能冲击肝胆,震碎腑脏而亡。”
巫残欢断断不信,高声骂道:“胡说八道!这种话也编排的出来,当本座三岁小孩么!”
“是么?”云舒神情平静,悠悠然然道:“尼尔弘图鲁尔佌,阿巴芭尔吾,图依玛克兰契次米亚西,木铎亚克尼何弘,多哥莫阿撒鲁尔,吉吉归矣亦古兰蒙尔特,南侬萨伊阿噶伊……”
云舒沉稳依旧,如吟诵般吐出一串让人听不懂的古怪话语,费解的像是晦涩的经文,而巫残欢的脸色却陡然大变 :“鬼离神功的心法……你你怎地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六话 杀机
云舒沉稳依旧,如吟诵般吐出一串让人听不懂的古怪话语,费解的像是晦涩的经文,而巫残欢的脸色却陡然大变 :“鬼离神功的心法……你你怎地知晓!”
“不是知晓。”云舒道:“而是一字不漏,全部知晓。”
“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么?那梵音便继续胡说下去好了。”云舒继续道:“阿非尔吾斯坦扎,尼格兰蒙买巴亨,西斯索阿库勒朵而,阿巴几几亚法豋峯则斯格勒木,唐古西阿里素恩,莫俞媞库哒米哒里基,斯内斯咯,希尔拉雷阿布其多扎,格加比尼阿洛普……”
云舒的声音波澜不惊,一字一句行云流水的道来,半点停顿坑洼都没有,仿佛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巫残欢再不能自欺欺人,嘶哑着声音道:“这是我鬼域宫至宝心法,你如何得知?”
云舒神色巍然不动,眸光却清冷如霜,道:“有一年,你同巫残影将我和莲生关在冰封密室。”
“冰封密室?”巫残欢怔怔回想了片刻,忆起多年以前,她将试图逃跑的云家兄妹逮回,丢进凉气森森的的冰封密室——那是她同巫残影修习密室旁的一间侧室,四周密闭如监牢,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逃走。将屡次逃跑的云家兄妹幽禁在那里,也不失为个法子。初初巫残影将两人丢进去的时候,她还曾犹豫过,毕竟是自身修习的密室,许多深奥心法便拓在墙壁之上,将这云家兄妹囚禁进去,也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巫残影却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那墙上的心法皆以我百灵族的文字刻下,区区两个无知稚子,还能看懂不成。
巫残影自信满满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她也安慰自己说,是啊,深奥的百灵族文字,中原人通晓的人少之又少,何况两个无知的孩童呢。
思及此处,巫残欢从往事中回过神,道:“本座当年将你关入冰封密室又如何?即便那鬼离神功的心法写在墙上,你一个十岁的娃娃,能懂个什么?”
“梵音愚笨,文治武学天赋皆一般,但所幸儿时足够勤奋,连着拜了阁里的几个师父,其中一个师父专授各族语言,故而梵音十岁之时,已通晓六种语言,其中便包括百灵族。”
巫残欢瞳眸一紧:“什么?”
“梵音虽生的愚笨,却有一个特点值得说上一说。”云舒没答她的话,自顾自缓缓道来:“梵音自小,过目不忘,一旦专心记下文字,便能十年数载半字不漏。”
“精通六种语言,过目不忘。”巫残欢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仅看懂了那密室的各种心法武功,而且还全数背了下来。”
“不错。”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莫不是你要告诉我,你也练成了鬼离神功,要跟我切磋切磋?”
云舒道:“这心法同勾魂铃一样,伤人伤已,梵音无甚兴趣。”
巫残欢按捺不住,喝道:“云舒,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挑战本座的耐性!”
“我想说什么?”云舒平和的声音竟微微有些快意,道:“梵音只是想告诉你,你练习的鬼离神功心法,早已被我篡改过了,完全是个错的。”
巫残欢大惊:“你说什么?什么篡改过!”默了默,颦眉道:“你少蒙我!那心法要义,是直接刻在墙上的,又不是抄写在纸上,任你笔一挥,想怎样涂改便怎样涂改么?”
“是极,心法的文字的确刻在墙上,但既然你们都能刻上去,我如何不能刻上去呢?”云舒的唇角稍稍勾起,露出意犹未尽的笑:“知道么?我刻的内容极简单,只是更改了几个数字。”
他素来是清冷的性子,笑容鲜少,此番微微笑起,清隽的容颜在黑暗中盎然夺目,他继续道:“巫残欢,还记得么?鬼离神功最基础的要义,百灵语翻译过来便是,盘腿交坐,十指交合并拢,气守丹田,吐纳自如,真气于体内运行二个小周天。”
巫残欢哼了哼:“是又怎样!”
“没怎样,只是你一直弄错了罢了。其实是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不是两个。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百灵族文字中的数字跟中原文字一样,‘一’字都是一横的写法,我索性就在‘一’字下面再加了一个横,变成了一个‘二’字。于是这心法,就有了本质的改变。”
“你……”
“喔,还有,”云舒的笑容愈发明显,亦愈发危险:“心法里第二篇还有一个‘二’字,我简简单单加了一竖,它便变成了一个三字。第四篇的另一个一字,我加了三个点,于是成了六字。”
巫残欢的额上渐渐冒出汗意来,云舒虽只篡改几个字,但却是全篇中最至要的字眼。如今这几个数字都被改动,那便意味着,她这些年所苦苦修炼的鬼离心法,全是错的。这个事实不亚于——自己早已走火入魔。无非是慢性的,她从未发现而已。
巫残欢不敢置信,驳道:“你少来信口雌黄!那墙壁由石料砌成,坚硬难摧,纵然是匕首类的利器,想要划出痕迹,都需费些劲。而你进去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随身任何利刃都没有。密室里亦是什么都没有,这样两手空空的你,如何能在墙上留下那么深刻的痕迹?”
“用指甲。”云舒答的极干脆,眸光却极坚定:“关在里面的两日两夜,我就用指甲,千万遍的去划墙壁,一只手指鲜血淋漓了,再换另一只,一直到十指用尽。于是,滴水终能穿石。”
巫残欢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难以想象,那个十一岁的小小少年,于旁人混沌未开的年华,忍辱负重,深谋远虑,于幽深阴暗的密室里,一遍遍用最不起眼的指甲,最无法想象的方式,一步一步,熬过鲜血跟泪水,以水滴石穿的默然与决绝,操纵着未来的复仇计划。
十余年来,她一直以为,复仇的这盘棋,只有她与云过尽在殊死博弈,却不曾想,另一个强劲的对手,一直在旁虎视眈眈,藏的比所有人都深,下手却比所有人都狠。
她定定瞧着云舒,突然恍然,失声叫道:“所以,残影的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因为你做了手脚!”
对于自己唯一胞兄巫残影的死,她疑点重重。那夜她与巫残影起了争执,因着十五岁的云翎被巫残影凌辱到试图自杀,巫残影发疯似的想要留住奄奄一息的少女,竟不惜欲将功力全部过给云翎,幸亏有人向自己通风报信,得知兄长如此糊涂的她,气不可遏,闯入巫残影的密室抡起一掌过去,却不想巫残影不仅没躲开,反而软软的倒了下去,且再没有起来!她失手杀死巫残影后,忐忑愧疚,更难以置信,照巫残影的功底,即便不小心受了这一掌,也无非只是轻伤,绝不可能毙命,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如今想来,原是巫残影依着墙壁上错误的心法修炼,早已走火入魔,底子日渐空虚……
“云舒!”幡然醒悟的巫残欢怒急攻心,一口银牙险些生生咬碎:“你!你好深的心!”
云舒答的风轻云淡:“不敢当,梵音无非是为自己与莲生报从前的恩仇罢了!”
双方未说完,“砰”一声响,密门居然被推开,一拨鬼域宫门人涌进来,攻向云过尽,不多时,又一拨人鱼贯涌进,乃是云霄阁赶来救援的随从,云过尽招了一下手,下达了一个杀的指令,一群云霄阁精英迅速向鬼域宫的门人扑去。才喘了一口气的云过尽由于逆轮心法所剩的时间已不多,抓紧一切机会向巫残欢袭去。
巫残欢虽被鬼域宫门人团团护住,但云过尽已是全力以搏的打法,加之她“鬼离神功”不敢再使,更难与一鼓作气杀气昂扬的云过尽相比,渐渐招架不住。没过多久,“嗤啦”一响,一截黑纱悠悠落地,原来是被云过尽的剑气削断,与此同时,右臂亦被刺了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云老贼,休伤我义母!”一侧风情瞧着巫残欢的伤势焦心不已,手中匹练使得愈发凌厉,堪堪缠向云过尽。
“风儿!不许这么喊他!”巫残欢的表情不见痛意,反而喝斥风清:“快给我退下!”
风清不解,亦不从令,仍缠着云过尽:“云老贼,想伤我义母,须踩过我的尸体先。”
“无知。”云过尽哼了一哼,完全没有把风清放在眼里,手中长剑疾点,刺向巫残欢周身要害。
巫残欢躲闪不住,甚为狼狈。云过尽眼中满是决绝的肃杀之气,待到将巫残欢逼到密室角落之时,他喝了一声:“纳命来!”
霎时剑光如星芒璀璨,剑气澎湃,在密室里翻天覆地的激撞开来,掠过密室之人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