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屁,竟敢这样辱骂我们小姐,你这……”恼怒至极的弟子话还没骂完,陡然间利刃一闪,他的身体一僵,一把尖刀已然直插入腹中,他定定瞅着宋志和,一口血喷出,抽搐几下,咽了气。
宋至和慢腾腾抽回尖刀,一脚将弟子的尸身踢开:“蠢货!”
先前那青衣老者望见宋至和的举动皱了皱眉,他似乎并不想将事情做绝,阻拦道:“宋大侠,莫要这么说,云过尽虽然教女无方,却实在罪不至死,我们武林正派,便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衣老者话落,大殿正中一蓝衣青年向着他嘲讽地笑了笑,道:“千绝派的刘掌门倒是个善人,只不过这云过尽方才的拦路剑阵杀了我门中好些得意弟子,这般血仇,我如何还能给他留活路?”顿了顿,又道:“再者,血妖一族当年祸害江湖,何等残忍。估计各位定然也不会忘记,巫残影一帮血妖那些年曾对我们诸派施加过的伤害与血泪!如今,对于一个出了血妖的家族,我们怎能容忍!鄙人认为,这件事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不然稍作姑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日的手软,谁知将给日后埋下一场怎样的灾祸?!”
说这话的人中气十足,举手投足颇有些威严,一看便知是哪个帮派的骨干人物,窗户下的高远压低了声音道:“这人是坤岭的孟潭。”
云翎点头,抿唇不语。
那方旋即又有一个粉衣女子出声:“各位豪杰大侠,诸位难道忘记栖霞惨案么?二十年前的事,虽不与云过尽的女儿相关,但近期发生的栖霞之事,却很难说清。那夜栖霞被血妖攻击,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便连赫赫有名的何虹玉何掌门都被残忍杀害!今日我们若不将这血妖揪出来,如何还武林太平,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江湖同道?再说那血妖邪功鬼魅凶绝,性子嗜血残忍,手段灭绝人性,普通习武之人远非其对手,倘若眼下我们不诛杀了这血妖,不将这血妖之地云霄阁铲平,血妖势力一旦做大,下一个何虹玉,也许就是自己!”
她言至此处,嗓音渐沉,眉目间染上一抹凄然,哀哀道:“诸位,其实我坤岭早已知晓这事,家父锦如海发现血妖之事时,本想告知天下,谁知云过尽为杀人灭口,竟处心积虑挑起武林争端,家父不幸枉死,而我一介弱女子,在云过尽的威逼恐吓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委身下嫁云霄阁,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将真相告知诸位。。。。。。”
那女子口气哀切,说着竟流下泪来,竟是万分悲痛的模样,昂首向着天空道:“爹,如今武林同道都已知晓你的苦心,亦明白你曾承受的不公与冤屈,九泉之下,你终于可以安心地去了。。。。。”
话落在场武林人士一片惊愕,联想起锦如海的死,再看看那女子状似情深意切的脸,前思后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不禁唏嘘不已。
云翎透过窗户循声望去,哭泣的女子站在孟潭身边,正是她的“嫂子”锦若薇,那娇美若蔷薇一般的女子,此刻将一贯的柔弱无助发挥到了极致,哭的梨花带雨:“若薇乃一介弱女子,身负血海深仇却无力得报,还望各位前辈叔伯怜在与家父的往昔情谊,为若薇主持公道,一来为了江湖道义,而来也好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她执着帕子抽噎着哀泣,娇俏的脸上泪痕点点,真真是我见犹怜,在场诸人不由英雄情节顿生,均道:“锦掌门且放心,海老爷子的事便是我等的事,我们定会替你做主!”
锦若薇含着泪,朝诸武林人士盈盈下拜。暗道里的云翎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我竟小瞧了这锦若薇!满口胡言,戏却做的真真是好!”
话音刚落,庭院之中忽有人影一闪,迅捷如鹰隼,随后便听砰的一声大响,云霄阁正殿上的牌匾重重摔了下来,扬起一阵尘埃扑面,立在一旁的孟潭负手而立,朗声道:“欺压武林同道,坑害正义之辈,私通邪教,供养血妖,危害武林,残害人间。。。。。好一个剑圣云过尽,好一个天下第一剑阁云霄阁!”他冷冷一笑,脚尖一点,便往牌匾上用力踏去:“如此藏污纳垢的卑污之地,还有何颜面留存这江湖之中!百年云霄阁,不如就此终了罢!”
他痛快地笑着,足下力气不断施加,木匾发出“噼啪”的碎裂声响,那云霄阁三个大字被他踩在脚下逐渐变了形,扭曲的似一个个卑微而轻贱的小丑。
武林帮派中,门匾好比帮派的脸面,被人践踏门匾的羞辱性简直不亚于被人掘了自家的祖坟,见此一幕,地道里的云霄阁诸人的脸纷纷变了色,云翎咬牙切齿道:“他竟敢。。。。。。竟敢。。。。。”
沉不住气的一些门人已然忍不住,提着武器便往外冲去:“是可忍孰不可忍,竟敢如此侮辱我云霄阁,老子定要杀了他!”
一群人叫嚣着提剑便要闯出去,愤慨之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喝到:“站住!”
诸人回过头,便见自己家少主子昂然立在那里,薄唇紧抿,神色凝重,诸人心有不甘,道:“小姐,那坤岭姓孟的如此羞辱我们云霄阁,叫我等怎还能忍下去!”
云翎强压下最初的忿然,道:“敌强我弱,再恼再怒,送死的事,不干。”
一群人尚忿忿不平,云翎继续道:“如今之计,保存实力,将伤亡减少到最小才是重点。”旋即扭头快速向高远问道:“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从六老洞回来的路上,我便发现阁中人埋伏的痕迹,我且问你,在今夜之前,我爹他是不是已经预感到有事要发生?”
“是,”高远道:“但不全对,阁主算到了有人这些天会突袭我云霄阁,却没料到会是这帮人,我们以为来到的人会是鬼域宫的力量,为了应对那邪教,阁主布下了好些埋伏,原本不出意外的话,定然能让那邪教人员死伤大半,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突袭我们的不是鬼域宫,而是五大派!”
“这么说来,鬼。。。。。”云翎思索着,话还未落,一直盘坐在地上调息的云霄阁主突然睁开了眼睛,朝那帮耐不住性子要冲出去拼命的门人道:“都给我退回去。”
那群骚动的人群一见云过尽出声,只得悻悻退了回去,云翎亦奔向自家父亲,急道:“爹,你怎样?”
云过尽微微摇头,并未说自己的伤势,而是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安慰道:“孩子,莫怕,有爹在。”
云过尽话落,朝诸人道:“大家不要惊慌,稍安勿躁,这条密道隐秘的很,五大派一时半会寻不到,且密道及密门皆由坚硬至极的巨石砌成,不懂内情的人根本无法开启特定的机关,即便他们发现了,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攻入的,故而这里目前是安全的。”
一群人焦灼的神色稍减,云过尽又扭头朝高远道:“将之前便囤在这密道里的干粮水及药品给各位兄弟发放一下,大家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安心治疗伤势,养足精神体力,保存实力,以待突破重围。”
高远应了一声,迅速派人将囤积着的食物药品等分发下去,一旁云翎默不作声看了半晌,道:“爹,你布下的埋伏本该是击杀鬼域宫的,为何却中招的是五大派?”
云过尽道:“只怕鬼域宫早已知晓我们的埋伏计划,这才绕开了埋伏阵地,而不知内情鲁莽上山的五大派,却被歪打正着。”
“鬼域宫怎会早已知晓?”云翎沉吟道:“莫非……”她顿住话头,与云过尽对视一眼,再在人群中飞速转了一圈,双方俱是恍然大悟的意味。
一旁的高远并未看懂父女间的眼色信息,不解道:“莫非怎么了?”
父女俩神情已归于平静,云翎淡淡地道:“没什么。”扭头向一侧高远冯平道:“高大哥,冯大哥,地道里多余的食物和水,便搬到角落里好生储藏吧。”
那粮食在卢伟峰身侧,云翎同两人一起去取,待靠近卢伟峰跟前,云翎突然暗暗朝两位管事递了个眼色,随后若无其事地向卢伟峰道:“卢大哥,东西太多,你也来一起帮忙。”
卢伟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话 勾魂之铃
卢伟峰道:“好。”
他说罢搬起一大袋干粮,便向角落走去,待刚走到墙角,手中粮袋还未来得及放下,身后的云翎霍地抽出腰中守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卢伟峰刺去,她虽然没有内力,可多年的打斗经验,她的角度之准,速度之快还是远超平常人的,这一招全力偷袭,比不得往日,却也很有几分凶猛的架势,加之来势汹汹,卢伟峰猝不及防欲躲开已是不易,陡然变故之下,他几乎是想都没想,步履轻飘飘一转,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险险避开。
只这一招,高远与冯平霎时明白过来,一左一右齐齐拥上,几个机灵的一见领头的发作,亦跟着蜂拥而上。瞬间几十人围击一个人,任卢伟峰何其三头六臂,都逃脱不过。
须臾卢伟峰被一群人死死按在地上不得动弹,他挣扎着喊道:“你们干什么?!我可是自己人!”
“卢总管这句话此言差矣,”云翎将守情缓缓放入刀鞘,道:“你从不是自己人,而是潜伏已久的内奸。”
“内奸?我不是!你们血口喷人!”转头向云过尽道:“阁主,阁主,属下不是内奸,您相信属下,属下是被冤枉的!”
云过尽斜睨着他,道:“卢伟峰,方才你躲避翎儿的那一招,并不是我云霄阁的招数,亦不是其他门派的招数,至于是哪帮哪派的,你心里有数。”
卢伟峰脸色一白,却仍强自辩道:“阁主……您说的话,属下不懂……”
“不懂?”云过尽将目光在他右手上瞟了一圈,道:“看看你的指甲,鬼域宫的幽冥心法练到第六层了吧!”
“好你个云过尽,”卢伟峰面若死灰,道:“想不到你竟瞧出来了……”
“此言差矣,想不到的是我才对……”云过尽道:“想不到我云过尽用人一生,对你这样的细作却看走了眼!”
“阁主,还跟这无耻的细作说什么,杀了他!杀了他!”一旁的下属恨恨盯着卢伟峰,皆举起手中刀刃,愤然道。
云过尽默然无语,一旁的冯平早已气愤难耐,长剑一送,卢伟峰一声低呼,立时便见了阎王。
“事已至此,纵然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了。”云过尽看着卢伟峰的尸身,扭头快速吩咐道:“高远,立刻去密道口查看,一定要将密门守住!”
高远一怔,道:“阁主,您的意思是?”
没人回他的话,默立的云翎向云过尽道:“爹,如果我没猜错,卢作峰已将这个密道泄露出去了,我们恐怕……”
“叮叮——铃——”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古怪的铃声霍然飘进诸人耳膜。
云家父女脸色齐齐一变,只那一瞬,两人异口同声喊道:“快堵住耳朵。”
一群人尚未明白主子的意思,那铃声已经由远至近,声量越来越大。
“铃铃——叮叮——”那铃声愈发急促,清晰的传入地道里每一个人的耳膜,仿似来自魔鬼的蛊惑。
“这什么鬼声音?”有人开始承受不住:“为什么我脑子嗡嗡作响?”
有人慌张出声:“该死的,我怎么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我……我的手怎么不停使唤了!!”
“这是勾魂铃!”云过尽朝众人大喊:“速速捂住耳朵,敛守心神!”
“什么?勾魂铃!”一群人皆对勾魂铃早有所闻,当下仓皇大叫,慌不迭地捂住耳朵,然而那铃声却愈发凶猛。
“叮铃铃——铃铃——叮——”
“铃叮——叮叮——铃——”
“叮叮——铃铃铃——叮铃——”
……
世间任何神兵利器,但凡以物质形态存在的,均有法子可躲避,而声音却截然相反,它无形无态,飘渺不定,平日里往往最不起眼,可一旦到了眼下,便立时化作最可怕的屠杀利器,让人多无可躲,完全不能招架。故而不管密室的人如何应对,这古怪的铃声依旧在地道里回响,它看似凌乱不堪,却又似藏着某种邪魅的力量,这一番番重复不停的回响着,整个旋律便似染了骇人的魔性,自这小小的密室内缭绕不休,无孔不入的钻入每一个人的耳膜,撩拨每一个人的神经。
勾魂铃乃鬼域宫三大秘宝之一,其威力早已在多年前震慑江湖。人群已经不是躁动,而是惊恐。不多时,已有功夫底子浅的门人支撑不住,旋即几个人痛苦嘶喊几声,挣扎没多久,手中的利刃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心窝。
“阿蒙!”云过尽痛惜出声,话还未毕,另一个门人已拔出了手中长剑,便往脖子抹去,云过尽手一挥,打掉了他的剑,喝到:“刘封稳住!别乱来!”
然而他再快也无三头六臂,拦下了此个门人的剑,却无法拦下其他各个门人的自屠行为,只这一霎间,又有两个武功稍差的门人抵不住勾魂铃的杀机,互相刺死了对方。
云过尽一面焦急,一面强行抵抗着铃声的侵袭,幸得他功力深厚,那勾魂铃一时半刻还不能左右他的心智。只不过眼睁睁看着自己门人不断自残杀戮,令他心急如焚,但那铃声显然已经修到了炉火纯青地步,任他如何呼号告诫门人,都无力扭转全局。
混乱中,听得云翎道:“爹,你喊他们也没用,他们如今已被铃声控制住了心智,听不见旁人说话的。眼下只有杀了持铃之人,才能断了这声响!”
云过尽朝云翎看去,这种情况下,自家女儿居然还保持着镇静,当下不由好生蹊跷,照理说云翎内力早已失,功夫底子最浅,她应该是首先被夺取心智的人,然而她却没有,反而冷静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云过尽疑道:“你怎么……”
云翎的神色极复杂,话音却很低,但云过尽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说:“这勾魂铃的心法,我在那里曾经修习过,所以这铃声对我造不成伤害。”
她轻轻浅浅的说,在这嘈杂凌乱的密室里,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眸中却有浓浓的悲哀一闪而过。云过尽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悲痛,他无法想象,那些年,他莲花一般精致娇弱的小小女儿,在那地狱般的地方,是怎样踏着血泪一步一步磨练煎熬出来的。
思及此处,云过尽又悲又愤,盛怒之下便连身上重伤之处都不觉得痛,眸光一转,霍然便见密室那头的狭隘通道上,一则飘飘的身影正倏然掠过。
“持铃之人!”云翎大叫。
几乎是同时,灰影带着凌厉的杀机,云霄阁主已然飓风一般,提剑冲上。
他去势极快,银光一转,便向那身影刺去。
来人是个着蓝衣的小童子,脚步飘飘忽忽,他虽然不停的摇着铃,可目光却极空洞,仿佛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瞧人的时候两眼茫然,瞳眸之中完全没有焦点。直到云过尽的剑气劈了过来,他才露出吃惊的表情,脚下一退,竟如同纤尘一般诡异的飘远。
几十年来被武林尊称为剑圣的云过尽,实力绝非徒有虚名。蓝衣童子还未走远,云过尽的第二轮杀机已至,炙羽剑剑气纵横,不依不饶地追击而去,堪堪劈向蓝衣童子的面门。童子躲过凛冽的剑气,浮现惊恐的神色,大抵是之前交手的角色跟眼前的剑圣比起来太不值一提,以致于他的神情有些愕然。下一刻,他催动真气,将手中勾魂铃摇的更加猛烈,以图扭转眼下狼狈的局面。
幽暗的密室中,炙羽剑剑光若银,持铃的童子身影飘忽如尘,一个凌烈,一个邪魅,双方斗作一团。
正打着,密室通道又冲来一群人,为首的女子风一般的身影,一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