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释怀了,自己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挂心,谁又会稀罕……
“也许在宫里就没了那些扰人的烦恼,但不要躲……”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后,名夏就不再往下说,只等引来她的瞳仁,待四目相撞,相互坦诚,才继续,“你只要做到你所说的……剩下的,交给我!”
玥丹被这打着暗语的话绕得有些发懵,林名夏倾身又近了寸余,薄薄的唇轻启,一字一顿,“只做林家嫡出的媳妇……”
将所有串到一起,玥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什么信念,让一个不过十一岁的男孩,有样的十足的底气与肯定?
铮铮掷落的每一个字,让玥丹重新认识到林名夏还有这般坚毅的一面,记忆中那总是淡淡的眉眼,此时清晰浓烈了起来,郑重的许诺替代了以往的浅澈,铺满了眼底,通过四目交缠拓入她的眸光,等她读懂,印入心底。
玥丹选择深信!
林名夏没再多作解释,匆匆地赶去东宫伴驾,玥丹亦舒了堵在胸口多日的压抑,林家有再多阴谋又怎样……林名夏这个肖氏眼中的接班人站在自己这边,足矣!于是也就安逸了。
人要是畅快了,胃口就会很好,胃口一好,结果多半是……会撑着!
晚膳是在老嬷嬷的恳求下跟湘妃一起用的,皇上今天本是说要早早过来,结果临时有事被耽搁在银安殿,为安抚爱妃特赐了御宴,老嬷嬷怕主子会不高兴,就留了玥丹多待会儿。
其实老嬷嬷就多于,湘妃本来是脸色有些阴沉,但一看到那二十几道赏心悦目的菜色端上桌就全忘了,两个女人挽起袖子好一阵风卷残云,连聊天都顾不得了。
酒足饭饱后,玥丹跟湘妃一边一个倚着软塌抽懒筋,玥丹心里暗想,这要是皇上不来了,那得多好……
事实再次证明,玥丹跟皇帝的八字犯克……她这还没臆想完,外边就有小太监来报信儿,说御驾随后就到,玥丹几乎将知道的所有恶毒字眼都用上了,也不够发泄心里的愤恨,可也没办法,只能乖乖地给人家腾地方。
心不甘情不愿地溜达回长福殿,还没容玥丹回去换衣服,曹尚宫就等在了门口,说是太后那熬了汤
等她去喝,玥丹突然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理昭彰,自己刚诅咒了人家的儿子,现在报应来了……
在太后和颜悦色的慈祥中,玥丹硬灌下了小半碗鸡肝枸杞汤,能看得出老太太因为眼疾的缓解所以心情极好,一个劲儿拉着玥丹聊闲天,最后还是曹尚宫来提醒说已近二更,该歇了,这才放玥丹回配殿。
小绿早就等得发急,见小姐的身影终是款款落到了眼里,忙提着裙角迎过来,“小姐这般晚了还没回来,小绿都担死心了……”
玥丹根本就没着耳朵听丫头在叨念什么,肚腹中胀得难受,于是抚落了小绿挽在臂弯的手,“我去花园转转,你先睡……”
小绿呆看着空空的手掌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已经行开几步远的小姐想喊可还不敢,剁着脚压着声线,“小姐别去……都说这些天宫里不干净呢……”再一定晴,哪里还有小姐的影儿,有心追上去,可再看看这夜色,吞了两口唾沫,决定还是听小姐的话,回屋子里等。
后宫里每一处主殿都配有单独的园子,这长福花园是除了御花园外最大的了,听宫娥们说,到了春夏之际,这里的姹紫嫣红能引得无数蜜蜂蝴蝶,只是现在这里尽是萧索,名贵的花草已经被移去了暖棚,只剩下些枯败的藤蔓和一个个残破的坑洞。
天微寒,没有风,不若隆冬时节的渗骨,丝丝凉气扑进鼻息,身体都似是轻盈了。夜很静,如盘的满月散着皎皎的光彩,为这初冬的荒瑟披了件华丽的衣裳,有了这层孤傲,满地的残败竟也生出了些别样的美丽。
边走边欣赏,玥丹十分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顺着石子小路慢慢地踱,感觉有风掠过,玥丹脚下的步子一滞,侧目看向那斜穿过月影的枝头……
随后,转身,出拳……命中红心。
就见一团黑影嗷嗷怪叫着一蹦三尺高……
☆、小惩恶人
玥丹靠廊柱看着小贵在抽抽嗒嗒地擦鼻血,内疚有限,更多的是……“你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方式出现吗?”在查觉出有危险时,身体会给出适当的反应,这是多少年来训练的结果,若不是玥丹及时看清了他那几颗獠牙收住了大部分力道,怕是这会小贵的鼻梁就不止是塌了,很可能已经成了盆地。
小贵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疼的,说出的话都带着鼻涕味儿,“我上哪去找你……我都在这破地儿转了四个晚上,好容易遇到了,你却……你却打我,还下了这么重的手,呜呜……”
玥丹对着半空翻了个白眼儿,但这事的确是自己的过失,而且这孩子又哭得悲悲凄凄,遂软下了语气,手顺着肩头抚他的背,“好了,都大小伙子了,再这么哭闹会让人笑话,找我什么事?”玥丹原以为无非是“我想你了”之类的借口,不料却不是……
“酒馆让人砸了,哥哥让我来问问怎么办。”
什么!玥丹双眉微蹙,“给我细说说。”
小贵见她面色不善,也不再矫情,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道了一遍。
来捣乱的是柳二娘那个无良的兄长,偶然得着了瓶“柳叶黄”,喝过之后就知道这是出自柳家的方子,于是四下打探找到了酒馆的位置,好在柳二娘一直在作坊里忙,所以没有正面遇到。
这并不是他们头一次滋事,前两回还算客气,撂几句狠话,推搡伙计几把要求见掌柜的。鲁域听说这事后只当是地痞想分杯羹,打发两个兄弟过去看顾,不料四天前两方人相遇,话不投机就动了手,那边仗着人多,竟将铺子给砸了,索性伙计们机灵,知道跑开躲着,都没怎么伤着。
刚好柳二娘进城想到铺子转转,结果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又听于庆学他们留下的话,当下就窜了,非要跑到柳家拼命,被方泰拦了,死说活说地劝回了宅子,鲁域了解过感觉这事不太好办,就想问问玥丹的意思,小贵摸回林家才知道她入了宫,这会王霸有别的差事下了江南,一时没别的法子,这才让小贵一连几天进皇城来碰运气。
酒馆的损失应该不大,柳二娘坚持要存够了日子还能启封,所以现在卖得基本上都是些酒头和多余的原浆,至于桌椅之类的就更有限了,还有就是于庆的媳妇被吓得病倒了。
鲁域千方百计地来请示,这其中的道理玥丹多少能体会些。若是放在一般商人的身上,多半会忍了,可玥丹的性情让他摸捏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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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样欺负到头上的事儿,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但玥丹静下心来想想,再怎么着也要顾及柳二娘的立场,柳家的主子再不是东西,也是二姐唯一的亲人,所以不管是文的武的,都不方便下手,不过,玥丹绝不是以德报怨的性情……这点鲁域没料错。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不做点什么的话,玥丹得冤枉死。
主意拿定,“走,小贵!”
“什么事,娘?”
“咱吓唬人去。”
小贵并没有立时应了,像是深思了良久,才跟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娘啊,你身子弱,就交给我吧,明儿我扛着铺盖卷自己去就行了。”
玥丹一怔,“扛铺盖做什么?”
“不是想吓谁就睡在谁身边吗?”
失笑地叠指弹在了小贵那宽宽的额头,惹得他唉哟乱叫,剜去一眼,也就老实了,玥丹假意训斥,“吓人的法子有很多,今儿为娘教你另一招。”
鲁域心细,玥丹一直都知道,但他能料到她会趁夜摸去柳家,而准备了简单的指示图让小贵带来,这着实让玥丹没想到,有了它就好办多了,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地方。
柳家地处于京城的东北角,夹在黄金门楣与朱墙黛瓦的王侯府邸之间略显有些寒酸,但那双层门楼和巨大的飞檐,还是让玥丹的厌恶又曾加了几分,光看眼前的广亮大门就能知道这家有多富裕,却连给亲妹子口饭吃的气量都没有,只施以两间年久失修的草房,就将人赶了出去,这等禽兽不如的做法,也活该至今没有子嗣。
找了个地势平坦的地方,玥丹轻而易举地爬上了两米来高的院墙,又用飞索将小贵拉上去,二人沿着东面的甬路往宅院的深处走,时过三更,除了风拂过有隐隐的破空之声外,静得出奇。
十五前后,月盘像一盏高悬的白炽灯,虽不甚清晰,但能见度很好,玥丹在一处有着三层阁楼的小院外停住步子,登高远眺,隔了一进就是处两层水榭,这里就算不是主人的睡房,离得也应该不会太远,准备先拿这开刀。
玥丹将自己收拾得当,又查看了周围的情况,就随手拿过了小贵已经改放到腰际的匕首,冲他一扬下巴,“去……把院门弄开。”然后也不理他,自顾在周围寻些土块,一般人家的外墙用砖石垒砌,至于内墙多是土坯,时间长了,不要说金属,用手没准都能抠下来,没费什么事就弄了不少大大小小的
土疙瘩,用帕子包好,却被突然响起的巨大撞击声惊得手一松又掉到了地上,瞥去一眼,见小贵正一下下用肩膀扛厚重的实木门,叹息着这孩子心眼太实,将土块捡到了手里。
熟睡的人都被这响动吵醒,纷纷点起了灯,玥丹见耽搁不得了,计算好小贵动作的频率,飞起一脚一齐用力,大门应声而开。
小贵咧呲着满嘴的牙问,“咱也冲进去砸?”这两天正在学成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灵光一闪,没料到……
“不。”这就家大业大的劲,砸一遍不得累吐了血?付出与得到严重不成比例……
“那要怎么做?”
玥丹掂掂手里的东西,“一会儿我打在哪你就去敲门,不给开就上脚踢,进去后只管笑,能翻两白眼儿最好……”
小贵兴奋得眼珠乱转,白眼仁很诡异的忽隐忽现,玥丹拍拍他的手臂,道了声,“快去,别浪费了资源……”
小贵很亢奋,从他那跟砸夯有一拼的步伐就可以看出,玥丹看着小贵一下就跃上了二楼的栏杆,很满意地松了眉头,感觉现在的他跟平日有些不一样,似乎生动了起来。
一抬手,弹弓射穿了一扇已亮了烛火的窗纸,小贵得了信号,也不管是不是门了,提着拳头便砸,可才第三下,顺着窗棂的雕花就碎了,小贵很无辜地回头看看楼下的人,玥丹挥挥手示意他进去,小贵翻身入内,眨眼的工夫,两声分不清男女的尖叫先后响彻天际。
玥丹在心里暗暗感叹:小贵的作用,完全赶超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少时,小贵似是手里拖着一只脚出现在了窗口,喊:“娘,我还没笑他就晕了,怎么办?”
玥丹面皮直抽抽,将第二枚土块射去了另一间屋子,用来回答他过于白痴的问题。
就这样,又“拜访”了两处,玥丹就感觉有人声走动,查看表盘的热能感应,就见连成片的红色在往这边移动,心知这是家丁们听到了动静正赶来,惟恐再待下去又会吃了势孤的亏,冲三层的小贵喊了声“走”,就一前一后的顺着院内的廊子绕到后院,离开了柳家。
一路上,小贵还意犹未尽,直问还啥时来。
玥丹没理他,转而吩咐了别的,“回去跟鲁域说,明天一早就让徐定昌扮成道士在太清观山脚下等柳家的人,不弄个五百两银子回来,让他就别在京城混了……”徐
定昌就是早早被玥丹划为奸滑狡诈的跟着鲁域的兄弟,那人拥有一张巧嘴,煸动力极强,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玥丹毫不手软地拿来用。
小贵叨叨咕咕地了半天,拍着胸脯保证记下了,玥丹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指着柳家的银子扩大生产,这事办砸了可不行,让小贵学了遍才满意。
到了分岔口,他向左她往右,玥丹让小贵先回去,依鲁域的性子这会肯定还在等消息,眼看着天都快亮了,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可无论她怎么说小贵就是吭吭唧唧地不肯,一送再送,结果朱红的宫墙就在前面不远了,玥丹看他还是没回去的打算,脸一沉,“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吗?”
小贵扁扁嘴,“那……那我看着娘进去再走。”
懒得再磨叽,折腾了一宿也实在是累了,玥丹也就放任他去了,可才走了几步,就又停了,小贵颠颠地跑上来,问:“娘不去了吗?那咱回家……”说着拉她就想往回走。
原来这小子打得是这主意,这可是让玥丹哭笑不得,“别动……”喝止了他的蛮力,继而放轻了音量,“回去跟鲁域说,若那柳家还不死心,再去店里闹,就按今天这法子办……”
见他还眼巴眼望地看自己,玥丹一狠心,头也不回地纵上了宫墙,溶入到了黎明前的灰蒙之中。
其实玥丹心里倒希望柳家那边再来几回,一次五百两,这买卖干得过……也许有天京城里待不下去了,占个山头当个土匪也是条出路。
☆、婆媳生嫌
一进腊月,过年的气氛就渐渐浓了起来,天寒地坼都没能僵了人们的热情,可临近年根,瑶台这边反倒沉浸在若有似无的担扰中。太医推算湘妃生产的日子应该在小年前后,现在二十五都过了,湘妃那还没个动静,这可是把上上下下迎接小生命的喜悦给冲得差不多了。
相比于老嬷嬷整日深锁着眉头,和皇上一天派人来打听八趟消息,玥丹就淡定多了,虽然对产科这方面她完全不懂,但是每天晚上都隔着湘妃的肚皮同小家伙玩,那个生龙活虎的劲儿,绝不是老嬷嬷担心的那样。
因为湘妃的肚子有些大,所以到第八个月头上晚上歇着就成了问题,连带着玥丹的作息都不怎么正常,像现在,眼看冬日暖阳把窗纸都映白灿了,她却还窝在被堆里不肯起床。
小绿开始还火急火燎地求着央着,结果小姐就是不肯听,最后把脾气都磨没了,小绿也就淡然了,不言不语地坐窗边绣花,抽空看眼在发呆愣神的小姐,倒也挺自在。
入了九,玥丹就又搬回了瑶台,毕竟是打着陪产的旗号入的宫,太后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好再强行将人留在身边。虽说有湘妃盲从的信任,但毕竟这是皇宫,稍有不慎湘妃就会被波及到,没准那位贵妃也会牵连其中。所以,玥丹一直都在加着小心,今天的赖床实在是事出有因……
昨儿肖氏进宫来看女儿,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可自送走了肖氏,湘妃就一直郁郁寡欢,不要说笑模样了,就连晚饭都没怎么动,老嬷嬷一见可是急坏了,直说这头胎都应该会前的,主子那却不见动静,别不是……晦气的话并没有往下说,只是抹着泪让玥丹好好劝劝。
因为太后那有会诊,所以玥丹并没有见着肖氏,问了几次湘妃都推说没什么,玥丹以为她又被肚里的孩子磨得不适,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嬷嬷又小提大作了,径顾开始了跟小家伙的每日游戏。这个孩子异常活跃,尤其是到了晚上,一会在左边伸个拳,没一会就又会跑右边踢一脚,每到这时,玥丹就会用指腹去点那小小的鼓包,小家伙就会像被碰了触角的软体动作一样,速度地缩回去,这让玥丹想起了儿时常玩的打地鼠游戏。
玥丹玩的开心,湘妃看得也高兴,常常是娇喘连连,晕起双颊,可今天……她却只是散着眸光显得有些呆滞,这让玥丹感觉出了不寻常。
帮她整好衣衫,端过温着的燕窝粥,边递过去边问:“在想什么?”
湘妃先是迷茫地看了玥
丹半晌,才跟回过味来似的轻扯嘴角,笑得很牵强,“没什么……”碗是接过了,却只是用银匙缓缓搅着乳白的粥,一点送进嘴的意思都没有。
“夫人说了什么吗?”早上玥丹离开的时候还欢天喜地地说等她回来一起准备过年的打赏,这会却是浅愁薄怨,多半是与肖氏的出现有关。
湘妃抬眼,只匆匆的一个对视,就又垂了眸光,将唇抿得都失了红潋,玥丹一凛,“夫人提了让我回去吗?”
“嫂嫂!”随着娇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