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就不那么难捱了。”
这老妇真是煞风景,好容易让湘妃不再低落了,她却来破坏气氛,那从昨天下午就集蓄下来的怨
恼一下爆发了,玥丹面色一沉,冷冷地哼,“你生过?”
一句话把老嬷嬷噎得直翻白眼儿,天下谁不知道皇宫中的两大奇景儿:白首处子无须男……这位林夫人竟如此掀人短儿,真真是太欺负人了。
见她变颜变色,玥丹知道是自己过激了,今后还得在这人的眼皮底下生活,俗话说小鬼难缠,若真惹了她的嫌,像上回那两个长脸婆子似的处处为难,也不是个事儿……
遂软了下来,“我只是小门里的妇人,对那些规矩禁忌不甚了解,只是在心疼娘娘,言语不当的地方,还请嬷嬷大人大量……毕竟我也是为了娘娘好。”
话这样一说,老嬷嬷也不好再拿乔,人家一个三品诰命都这样服了软儿,还计较岂不是还不如“小门里”妇人了吗?更主要的是主子真是怒敛霁颜了……“不敢当……老奴下去张罗早膳,娘娘这些日子胃口都不济,还请夫人多劝着点。”
姑嫂两个又闲聊了几句,就有宫娥提着食盒进殿来,说是皇上赐的膳,湘妃一听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吃了两个银丝卷又喝了两碗粥,还想再加,玥丹忙拦了,“若是顺口让人再给你做就是了,撑着了可怎么得了……”说着还下意识地扫了眼老嬷嬷,心说:这叫没胃口?
老嬷嬷眼观鼻地站着不动声色,湘妃倒也听劝,“也好,反正时辰也不早了。”
玥丹一愣,“要去哪吗?”
湘妃点点她呆呆的脸庞,嘻嘻直乐,“要去太后那谢恩啊。”
玥丹突然觉得,很需要一个遁法来脱身……
☆、后宫闲人
若让那个天下最尊贵的老太太看出她就是曾经惊了驾的歹人,那……玥丹感觉很可能被诛九族,得赶紧想个办法……
从瑶台往太后所在的长福殿的这一路,玥丹想了无数个法子,可又都被一一否定了,直到那重檐庑殿顶都入了眼帘,玥丹还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光剩流汗了,湘妃侧目,见她如此失态,还以为是觐见凤驾在紧张,开口安慰,“嫂嫂不用慌,太后常年斋素慈悲心肠,对人也是极和善的,只是……”说着低低叹了声。
玥丹不解地问,“怎么了?”
“太后身子一向硬朗,可从过了年就患上眼疾,御医看了不知多少回,从肝肾阴虚到气血不足,从肝热上扰到阴虚挟湿热,这药都吃遍了也不见效,太后念了半辈子经,到头来却离不得人了……”
湘妃这带着惋惜的抱怨,在玥丹听来就成了转机……眼疾,那就是说,很有可能认不出她来……
跟着湘妃给上座的太后行过礼,她们被安排在下垂手喝茶聊天,玥丹捧着杯,偷眼打量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暗中排查暴露的可能性,不料这垂首审度的一幕完完整整落入了侍立在太后身边的嬷嬷眼中。
那张严肃到刻板的脸上写尽了威仪,面上倒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眸子中似是含了冰芒,能直射进人的心底,玥丹只稍稍相撞就抽了视线,暗中叹到,谁说太后看不到?这位的眼神比什么都利……
“这位可是林夫人?老奴是长福殿的曹尚宫……”玥丹起身相互见了礼,曹尚宫又转向太后,化了周身的冷硬,低柔地解释,“就是去年皇上指给湘主子娘家的那位姑娘……”
太后笑呵呵地点头,冲这边伸出了手,“来,走近些,让我瞧瞧……”
玥丹迟疑着,湘妃连递了几个眼色,见她都没反应,带着歉意冲阶上微微颔首,“太后别怪罪,嫂嫂没怎么出过门……”说罢抻着玥丹的手臂,压低了声说:“嫂嫂,别怕,太后这是喜欢你呢。”
玥丹哪里是怕……可到了这份上,不过去也不行了,只能款动身形拾阶而上,福身于太后近前,她是真看不好!因为她的手是由老嬷嬷扶着才搁到玥丹头上的,这让玥丹心下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出顺溜儿,就听曹尚宫又有话说了,“太后,这位林夫人的娘可是早些年告老的张太医家的女儿,张太医老奴还记得,对肝疾引起的杂症可是很在行……”说锋一顿,竟是带了些和蔼,“林夫人刚刚在直视太后,莫
不是对太后的眼疾有了些头绪?”
玥丹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在这等着呢,可……若说不是,冒犯之名就脱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回,“虽刚听湘妃娘娘提了,但还不敢妄下断言……”
以太后现在的年纪,再加上一些症状,玥丹想很可以就是老年性白内障,很多年前祖爷爷就做过那个手术,所以对这些她还是了解一点的,尤其祖爷爷迷信中医药,所以术后的保养和恢复视力的方子,玥丹知道几个,但也要真正的医者问过了脉才能用,所以玥丹只能将话说得留三分余地。
曹尚宫一听,立时露出了可以勉强称之为笑的表情,“既然这样,还请夫人搬来长福殿,也可以就近照料太后娘娘……”
湘妃脸立刻暗了,玥丹扭头投去安抚一瞥,太后反而是笑斥了曹尚宫的提议,“湘妃自从有孕身子就一直不好,往日那爽朗的性子更是被磨得多了几分躁气,皇上心疼,跑来跟我请旨宣娘家嫂嫂来做个伴……我再把人把留在身边,岂不白费了皇上的心思?”
“可,”曹尚宫还想辩,被太后一摆手拦了,“就让两个水葱样儿的人儿待着吧,困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算怎么回事儿……”
“既然太后体恤湘妃娘娘,不如这样,白天里就让林夫人在瑶台陪着娘娘,夜里就来长福殿歇着,省得晚上皇上去了多有不便,也能让林夫人跟您说说话,您说呢?”
对了!还有那位呢,想到上次那出鬼遁,玥丹的头就突突跳着疼。天大的事跟欺君比起来都不叫个事儿了,还是躲长福殿避避的好,于是搭了话,“对您的病我不见得有办法,但端个茶倒个水还是可以的,您只当心疼尚宫嬷嬷的这番苦心,赏我个地方睡吧。”
这略显无赖的撒娇让太后笑得满面红光,不住地念叨:瞧这孩子的精灵劲儿……还叫人去寻几首饰打了赏。
离了长福殿,湘妃嘟着嘴不高兴,玥丹劝了半天,说自己晚上在瑶台皇上许就不好意思过来了,再有也能替她尽了孕期无法侍候在太后身边的孝,省得被别人抓着把柄,湘妃这才转怒为喜。
宫里的日子简单又舒心,早上起来就去给太后请安,然后一起吃过早饭就聊聊天,等湘妃过来问安后,再一同回瑶台,玥丹从来没这么闲过,所以很不适应,一不适应……就开始想找点事做做。
一般情况下,女人跟女人之间永恒的话题只有两个,一是美,二是男人……以她和湘妃
都不过二十的年纪,论保养什么的还有些早,所以自然而然,就祸祸到了皇帝头上。
说起来,湘妃先前的荣宠不是吹的,皇上不说天天歇在瑶台,至多隔上两三天就来一趟,可自从湘妃有了身孕,这个频率就在一步步扩大,湘妃也知道以现在的身子服侍不了皇上,可从最开始的隔天到后来的三四日,再到现在七天才现一次身,这落差让本就情绪不稳的孕妇愈发地起了波动。
湘妃关起门来一抱怨这事,玥丹立时就神采奕奕地拍胸脯保证包在自己身上。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适用的。于是就开始给湘妃讲这个缠字的真谛,最初是从写情书教的,什么坐在窗台看流云,不经意想起你的侧脸啊,什么捡起一片落叶,刻上我的依赖,乞求上天你能安好;起风了就说:但愿能吹拂去你的烦忧;降温了就换:真想用万般痴恋为你围一件披风……
总之是什么酸气写什么,怎么肉麻怎么来,湘妃虽红着脸蛋挺着肚子,还是认认真真地在打磨好的竹片上写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话语,因为她知道,嫂嫂的话准没错,上次听了才有了龙嗣,这回一定也能如愿。
皇帝坐拥三千佳丽又怎么样?何时受过这等柔情?第二枚竹笺送达的当天下午就巴巴地赶到了瑶台,玥丹掩嘴笑着退出了寝宫,将一室安宁送给了那正缱绻情浓的一对人。
太后的眼疾玥丹彻底看过了,确定就是白内障,同专科的太医一起商讨过太后的体质,就将自己知道的方子拿出来研究,太医斟酌了剂量煎给了太后,几副药用了,太后竟说虽还是看不真灼,但也不似总觉得有小虫在飞了。见有了起效,长福殿里的上上下下都拿玥丹当主子供起来了,就连曹尚宫那被冰镇过的脸也开始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玥丹乘机拭探了下自己能不能带进宫个使唤丫头,曹尚宫听过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瞅了眼她,都把玥丹看懵了,那一脸褶子根本读不出喜怒,玥丹只当这态度应该是没戏了……
谁知道第二天,曹尚宫就打发了办事太监来找玥丹,说是要丫头的名牌,好走手续接人,玥丹立时把小绿的名字报上去,并在当夜偷偷溜去周家老店,将小绿接到了鲁域那,就等着有人带着宫。
所有事进行的似乎都很顺利,可有一点,让玥丹感觉不太好。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不假,但正值而立之年,后宫自然不会少,所以女人间的使心眼儿
也就避免不了。
通常情况下,那些后宫女眷以拜见太后为一天的开始,之后再各自回宫,现在,她们在给太后请安之余又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来找玥丹说说话,这让玥丹感觉自己就是吃饭之后被打的那个豆豆……
玥丹这么受追捧原因无他,只因为湘妃的行迹让她们嗅到了端倪,纷纷打着关照的幌子来刺探湘妃到底写了什么,让皇上那么放不下,玥丹自然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除了装傻就是扮无辜,被逼急了,才跟迫不得已似的说些好几天前的情书内容。
得到提醒的众嫔妃们也都效仿,这一跟风不打紧,让皇上可是大为震怒,为什么?金銮殿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儿了,啥都能疯传……又不能明查,毕竟这属于闺房的情趣,但这火是越压越盛,半个月时间处置了五批奴才,就连内侍总管都挨了几板子,现在走路还拖着腿呢,可那如出一辙的信纸简片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各宫飞来……
这事是湘妃学着皇上的郁闷劲说给玥丹听的,当时两个女人乐得跟疯婆子似的,一闹起来都忘记看时间了,等天都黑了才想起来太后那边还等着呢,于是玥丹赶紧告辞。
没让人跟着,玥丹自己往长福殿走,在一处小花园边,就听两小宫娥在窃窃私语,“姐姐,快走吧,前儿有人在这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另个人回了什么玥丹没听清,只是隐隐觉得,她们所说的,似乎是跟自己有些关系……
☆、伴读太子
没两天,小绿真的被带进了宫,一见面就抱着玥丹掉泪儿,被这丫头哭得心里发堵,玥丹指着堆在塌上的包袱打岔,“若不累帮着整理下吧。”这本是个转移小绿注意的伎俩,谁成想丫头却认了真,捋了袖子真干起活来了。
玥丹托着腮坐在桌边,“那匣子里是这些日子收的东西,你看着分成两份,一份要送回府里,一份就是咱们的私房了。”
小绿一打开那红木的盖子,眼睛立时瞪大了几圈,珠光宝气将她的俏脸都称得金灿灿的,金钗拿在手里放不下,指甲盖大的海珠又粘住了视线,喜欢这个那个也钟意,竟一件都舍不得分出去。
这贪财的模样让玥丹连连失笑,站起来走过去,随手挑过一支步摇插入小绿的发间,“这东西在宫里戴个新鲜还行,到外面岂不招来贼人?还有……造办处出的东西都有印鉴,”说着将掐丝錾花还分布着错金银的手环拿起,指着内壁那个小小的压印给小绿看,“有了它,再贵重当铺都不敢收……”
小绿满腔的兴奋一下就萎靡了,扁着嘴,“这么说还是累赘了?”
“那倒不是,像这个,”指指散着温温柔光的海珠,玥丹一看小绿眼睛又开始放蓝光了,也就打消了这有些市侩的指点,反而说;“算了,你就别看,一边一件的分吧……今儿天气不错,我去花园转一圈。”
背着手,悠闲地晃在初冬的阳光下,这感觉很好,这趟进宫,与其说是她慰了湘妃的孕苦,还不如说是湘妃的娇憨扫清了她的阴霾来得准确,每天跟湘妃一起串串闲话,扯扯八卦,偶尔再祸害下那位真龙天子,这日子让玥丹无比满足……只是她知道,此时的自在不久之后就会成为镜花水月,因为湘妃临盆在即。
走着,小花园近在了眼前,玥丹反倒生出迟疑,景色残凋,万物萧条,早就过了花团锦簇的时节,干嘛还执着于园子?
打消念头,沿着朱红墙漫无目地的溜达,却险些与正迈出拱门的人撞到一处,玥丹略后退两步,抬眼打量,这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高挽发髻束以金冠,配以玉簪,身着湛蓝团龙云纹交领长袍,肩担日月……不是皇帝,皇子吗?
玥丹暗中思量着怎么开口,她是个外命妇,就算近在太后的身边,皇上皇子来长福殿请安时也没资格在场,所以对生活在这深宫中的男性们,玥丹是一无所知……而就在这时,皇子身后就有人开了口,“这是太子殿下……”
玥丹吃
惊地屏了气息,却不是为国之储君,而是因那说话之人……竟是林名夏!
“你……”直接越过了那天之娇子,玥丹盯着一身绯衣的名夏,林名夏并没有理她的不解,而是微微躬身,“太子殿下,容我跟嫡母说几句话……”
太子恍若顿悟地颔首,“原来是林夫人,早听闻你在医治祖母的眼疾,这些日子我在奉安殿为先皇后祈福,一直不得空去拜见。今儿遇到了,就与名夏好好叙叙家常吧……”说罢朗朗一笑,顺着甬路继续前行。
没再多看那位体贴的皇子,玥丹直直盯着林名夏,“你为什么会在宫里?”
名夏稍一扯嘴角,竟有些嘲讽的意味,看得玥丹心里一个劲起皱,他却不答反问,“为什么不辞而别?”
一下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些事……还不能说,过早地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只能沉默着。“你不说我也知道……”玥丹下意识地抬起头,名夏平静地回视,“那天,我听到了你与大伯的对话……”
玥丹以为自己会难堪,可是却没有……心依旧像一池止水,只是没弄清他这番话背后的意图,所以继续缄声。
“也许你是对的,我现在根本没能力护什么……”
玥丹一凛,“你,来给皇子做伴读了?”这太意外了,他曾那样排斥,还说不稀罕伺候人得来的官职,可现在又……
林名夏微微笑着,权作了回答,玥丹又想到了别的,胆寒更甚,“太子伴读?”
他点头。
湘妃,肖氏,甚至是老太爷给铺的路都是三皇子,为什么这孩子反而选了太子?三皇子是林贵妃所出,怎么看都应该更近些,是什么让林名夏避了这份亲?
名夏状似无心地环视,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用出了他口勉强入她耳的音量说道:“符皇后虽早逝,中宫所出的皇子却是毫无争议的嗣君,这一点世人都明白,但有人却不想接受……”
不管什么时代,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诱惑都无法抵挡,所以自古以来朝代更迭弑君夺权的事就没断过。可在皇子还未成年,就如此鲜明的选择站位,这做法会不会欠考量?再说做为林家之主的老太爷那还没表态呢……玥丹的担扰渐渐明朗。
“已经说服了老太爷,”他似是能读懂她的心思,没容问就给了答案,“先不提日后有没有机会……就目前看,太子的身边可以最快,也是
最容易聚集起力量来。”
急功近利……不知为什么,此时的林名夏让玥丹想到这四个字,可隐隐似是又能理解他的转变,一时玥丹也拢不清自己这是要赞成还是反对,旋即她就自嘲着释怀了,自己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挂心,谁又会稀罕……
“也许在宫里就没了那些扰人的烦恼,但不要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