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我的头。」关阳微微一笑,望着她的眼神缱绻眷恋。「我知道,届时,我会乖乖引颈就戮,甘心就死的。」
「你——」热泪纷纷滚落,她却是恨极地怒瞪着他,哽咽道:「你别以为我不会真砍你的头!」
「我从没有小瞧过小花。」他黑眸底也隐隐有泪,嘴角却愉悦地上扬。
她哭得唏哩哗啦,却依旧倔强地把上前要拥住自己的他狠狠一手推开,嘴硬地嚷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想把那个王八蛋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了,别以为我还会再笨得相信你们关家的人……你走!不要再来烦我,信不信以后老娘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你!」
他笑了,笑得好不灿烂耀眼惑人。「我信。」
「滚!走啦!」她气到索性抓了新印好的「卧虎床龙野鸳鸯」就往他身上砸。
关阳快如闪电地轻巧接下,沉郁忧伤了多日的英毅脸庞终于明亮了起来,灼然如朝阳炫目,看得她一颗心卜通狂跳,脸颊也不知怎的悄悄飞红,当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得入神时,不禁又是一阵气恨。
「等我。」他给了她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容,而后毅然决然转身,英姿飒然地大步离去。
花春心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地又是想哭,又是莫名地想笑,最后无力地跌坐回太师椅上,面色若喜若悲,心乱如麻。
猝变突起——
她才听到轻微脚步声,还来不及回头,后颈已是一阵剧痛,旋即陷入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满月将瘫倒昏厥的花春心扛到肩上,步履迅捷地悄然消失在好书肆后门。
没有人知道,她除了是宝小姐的贴身丫鬟外,还是薛夫人精心挑选培育出来的女护卫。
这次,她和小姐可是为薛氏一族立下大功了。
天下皆知,大凤王朝有四大兵马大将军,分别为镇东将军燕青郎、平北将军萧翊人、定西将军阮清风、安南将军关阳,手掌军权,镇守四方,威名赫赫。
景成帝几次想安插亲信入燕、萧、阮、关家军中,每每功败垂成,想寻法除去四人,将虎符收回手中,却又忌惮于四大国公府历代积累下来的可怕实力,不敢轻易捋虎须。
只是在景成帝心里,这四大国公府和四大将军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重剌。
哼,幸而他自登基后,便迅速用蕃地的人马和心腹大将取代了原来世代戍守京畿九城的范家和皇郊大营的田家,将皇城内外守得固若金汤。
纵然燕萧阮关四家有兵权在手又如何?他们敢名不正言不顺,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吗?
不过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景成帝暗中仍然广撒罗网,为的就是手中皇权势力终有一日能成功潜伏至这四个心头大患身边,还有收拾掉那几个自他登基十二年来,一直悬挂在心上,如鲠在喉的余孽。
那样东西,始终是祸……
「高扬,」景成帝阴鹜的眸光落在静静伏跪下首的禁龙卫统领身上,「最近,那四人可有异动?」
「回皇上,近日确实有兵马调动迹象,却是历年来正常的换防,其他并无异状。」禁龙卫统领恭声禀道。
帝威日重的景成帝微眯起眼,仅仅冷哼一声,煞气威严扑面而来,令得下方的高扬不由暗暗打了个寒颤,头伏得更低了。
「继续严密监视,若有遗漏,或是心存不忠苟且……」景成帝摩挲着指间的汉玉扳指,唇角噙着抹狞笑。「朕一定诛你九族!」
「微臣不敢。」高扬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微臣必定誓死效忠吾皇万岁!」
就在此时,大太监疾步而来,悄然附耳低语了一句,但见景成帝身躯一僵,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做得好!传话下去,就说朕准了她的心愿。」景成帝难掩得意畅快之色,阵底精光闪闪。「朕就知,关家虽是铁板一块,可也抵不住薛家扯后腿……这局,岂能不破?」
「那人已在半途上,皇上,您届时要见吗?或是奴才命人直接斩草除根,以免后患?」
「不,不忙杀。」景成帝若有所思地一笑,「人,自是要见的,否则朕怎能确定是真是假?」
又怎能确定薛家这一手,究竟是一片赤胆忠君之心?抑或是关家设下的另一个障眼法?
他从未曾小看过这四个眼中钉、肉中刺翻云覆雨,给他这个帝王添堵的能力……
景成帝面色阴沉了下来。
几乎是在花春心被掳后的两个时辰,关阳就收到了消息。
他脸色剧变,喉头涌上一股咸腥灼热,拚尽力量才将一口心头血和满胸的惊怒忧急咽了回去,并强迫自己迅速冷静镇定下来。
唯有冷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才能安全救回花春心。「主上,属下已经发动所有的明线暗线,确知目前公主被送往燕子口。」
单子神色阴狠,咬牙切齿道:「燕子口有皇帝枭卫分驻密所,一等高手有七人,二等高手五十人,他们一接到公主,定会立时和一万镇龙军会合,重兵押送公主进宫。请允属下前去营救公主,将功折罪!」
「小花,我亲自去救。」关阳字字重若金石交击。
「可是主上,军中不能无主,大军动身在即……」单子立刻劝道。
「无妨,关家军三分之二人马随副将出行,三分之一原地驻守,以防东夷妄动;单子,放出鹰隼,通知阿燕、翊人和阿阮,发出檄文,开始行动!」
他强抑着胸口阵阵的恐惧与沉痛,冷声道:「亚,传命皇城内、宫中所有的钉子全都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听我号令。」
「是!」单子和亚齐声应道。
「已确定是薛宝环与宫里搭上的线?!」关阳眼神杀气令人观之胆寒。
「没错,属下都查清楚了。」单子跪了下来,面上满是深深的愧色。
「都是属下无能,只命小子们盯着薛宝环,却没注意到她那个名唤满月的贴身丫鬟在三日前已不在府中,致使慢了一步,害公主落入歹人之手,请主上降罪重罚属下。」
「此间事了,自领五十军棍。」
「是!」
关阳闭了闭眼,涩声道:「不只是你疏忽,连我也一时小看那个女人。」
由妒生恨,最毒妇人心……他已为此付出一次惨重代价,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主上,那薛宝环如何处置?」单子简直恨不得立时扼断她的颈子。
「不要惊动我母亲,」他冷冷地吐出一句:「就地斩杀了。」
「主上,」亚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的邪笑。「属下有一个更好的去处给那位宝小姐。」
「说。」他浓眉微挑。
「既然宝小姐性喜做人上人,不惜为此陷公主于险境,」亚微笑,单子在一旁看得膝盖一抖。「东夷老王萨格丹最爱美人,一旦弄到手无不日夜淫遍,而后赏予麾下士兵……」
「好!」他笑意冰冷,想也不想,一鎚定音。「命双子,季,把人亲自护送到东夷王手中。」
「属下遵命。」而且乐意之至。
关阳迅速交代调兵遣将之事后,立时换上玄衣黑氅,跃上多年来陪他征战沙场无数的战马,电闪般疾射而去。
十万燕家军,十五万萧家军,十八万阮家军,十九万关家军,采化整为零、走峻岭暗道,千里奔袭,其中十万精兵轻轻松松绞杀皇陵大营十二万人马。在曙光乍现的刹那,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九门城门下,此时,京城犹在睡梦之中。
阮清风一袭战袍银甲,驾着神骏战马,犹不忘在银甲外罩了件黑狐大裘,在英气勃勃中流露出一抹华贵翩翩公子的气派,真是怎么看怎么风流,怎么拽。
燕青郎高大挺拔神色严峻,目光灼然如炬地盯着城门上目瞪口呆的九城军狩汪大人,露出森森白齿一笑,端的是杀气威严凛凛,人人观之丧胆。
萧翎人俊美尔雅脸庞无表情,腰间却是系着心爱妻子苏锦瑟绣上的同心结,真真是集英气与柔情于一身,一看就是个被调教过的绝世好男人、好夫君。
「我说,老关也太不够意思了。」阮清风笑得眉眼乱飞,还假意地叹了一口气。
「持先帝密旨檄文讨伐逆帝这么大场面大阵仗又累得要死的活儿,被他三只鹰隼三封书信就交差了事了?三缺一,打马吊都欠一人呢!」
「他好不容易春心动了,追娘子去了,是兄弟总不能再火上浇油,令他忙上加乱吧?」燕青郎沉声如雷地道,眸中也隐约荡着笑意。
「况且,我们三个对上『亲爱的吾皇万岁』,足够了。」萧翊人嘴角微勾,傲然霸气尽显。
三人相视一笑。
他们身后望之不尽的千军万马悄然无声,却是血气煞气冲天,个个都是从刀山箭雨死人堆里拚杀出来的精兵好手。
立在城墙上的禁卫军全都吓傻了,手瑟瑟发抖,几乎握不住兵器。
九城军狩急急命人回宫向皇帝示警报信,请火速调大军驰援护城。
「这算不算以大欺小?」燕青郎皱了皱眉,突然发现,原来皇城竟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更加不堪一击。
「平常是懒得理皇帝老儿,他爱他的帝权富贵,我们护我们的家国兵马,井水
不犯河水也就罢了,」阮清风笑得好俊俏好迷人,下一瞬却是寒气一盛。
「可毒杀先皇,追杀公主——更可恶的是,竟然敢迫害我家小刀娘亲姥姥全家!他当我姓阮的是吃素的?」
阮清风这句话可真是说到其他两人的心坎里了,燕青郎和萧翊人一想到自家心爱妻子也是因为逆帝昔日造反逼宫,这才落得满门抄斩,逃亡流离失所的人生至悲至痛,心中便宛若万针攒刺,面色越发铁青难看,杀气更重。
「尔等大胆!竟敢举兵造反,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九城军狩膝盖在抖,仍旧凭着股心气怒斥。
「来人,念先帝密旨!」燕青郎大手一扬。
「奉天承运,皇帝密诏:联,大凤贤成赵昊,误信匪弟景王,景王赵寅狼子野心,串通内廷外官,圈禁朕于寝宫,逐日投毒鸩杀……」
在先帝字字血泪、愤怒哀极的密旨朗声宣告天下后,阮清风和燕青郎、萧翊人沉痛地默然一瞬,而后齐齐如雷震九天地大吼——
「杀逆帝!迎公主!还我大凤清明朝政,万里河山!」
数十万如狼似虎的黑色洪流杀气腾腾,如刀破豆腐般轻易攻下皇城,长驱而入,直逼皇宫……。。。。。。
数万御林军金甲银枪、血性大发地守在皇宫大殿外,一圈又一圈重重护围住,最前方是手持密制霹雳雷的千多名军士,只待前方「叛军」近身而来,就要轰得他们血肉横飞、屍骨遍野!
燕青郎、萧翊人与阮清风三人略略停下马,冷眸微闪。
嗯,有点意思了,果然皇帝是留存了一手。
可就算如此,面对强大杀伤力的可怕火器,他们三人依然气定神闲,身后的数十万大军也忠心耿耿地跟随,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刀枪都滴淌着自己和敌人的鲜血,却是个个勇武剽悍,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自家大将军下一刻的发令。
「大胆逆贼燕青郎,萧翊人,阮清风,叛君罔上,意图谋反。」同数十万大将对峙的是虎背熊腰、面目凶悍的御林军统领司马将军,他危险地眯起眼,大喝一声,「奉皇上圣谕,凡擒下此三人者,赏黄金十万两,封邑千户!」
「遵皇上令!」御林军个个兴奋狞笑,激动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犯吾皇者,杀!」司马将军大手一挥。
千多名军士就要甩出手上的霹雳雷,然而他们预料中三大将军和敌方兵马惊恐后退窜逃的场面却没有发生,相反的,但闻关家军的领头副将关赫一声雷吼——
「骁!全灭了!」
司马将军和数万御林军一怔,正迷惑间,却听得千多名持着霹雳雷的军士被身后的「自己人」闪电般手起刀落,一一捅个对穿,尚未拉开火绳线头的霹雳雷则是迅速落到了那群人手中,而后仿佛精练过无数次般地截住、旋身、甩出——
轰隆隆响雷般的爆炸声和御林军死前的哀鸣声震动大地,到处可见断手断脚的御林军和血雾喷飞,关家军潜伏在御林军内的底牌「骁」,则是无一受创,并且在司马将军凄厉惊吼声中,飞快地和数十万燕、萧、阮、关家大军会合,强大而无情地辗压过残余的御林军,而后直取内宫。
还在等待着好好「虐玩」那个余孽侄女的景成帝,在头颅掉落的那一刹那,犹浑然不知为何自己的江山会丢失得这么快、这么容易……
而在百里之外——
被牢牢捆得跟个粽子一样,嘴里堵着布团,却还死命挣扎想破口大骂的花春心,倒是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犹如天神下凡的关阳在重重敌人包围中救走的。
赵子龙千里单骑救阿斗,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弹指间强虏灰飞烟灭……
她看得目瞪口呆,眼花撩乱,连趁机会逃出马车都忘记。
高大挺拔,一身玄色大氅的关阳策马疾飙而来,一柄寒气森森的宝剑在手中宛若银链流光,刷刷刷!一下子一大片敌人倒地,人头乱滚,鲜血喷溅,她的心高高跳到嘴边,又是惊悸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抓住她的人起码有五六十人,看起来个个是高手,他再强大再厉害也只有一双手一个人啊!
关小一,快走,不要管我……
她挣动着呜咽着。
旁边押着她的满月早已被宛如罗刹杀神的关阳给吓得惨然哆嗦,顾不得再抓她,便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自行逃下马车。
可是满月脚才刚踏到地面,背后已被一柄雪光般的柳叶刀穿胸而出!
花春心呆住了,还来不及喊痛快,下一刻已经被护进了那个熟悉的温暖强壮胸脸里,当她眨眨眼再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敌人什么高手?全死光光了。
我的老天爷啊!老娘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世高手——大只妖孽——啊?
「小花……」关阳浑身都是敌人溅上的血渍,腥气浓重,英毅的脸庞却是透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刚刚是去摘了几朵花,或是砍了几株竹子回来。
「我们可以回家了。」
她嘴里的布团被他轻柔地取下了,声音还卡在喉咙愣得出不来,半晌才勉强挤出,「……就、就这样?」
「嗯,就这样。」
「可是你、你不是说要去替我打回江山吗?!」她舔了舔嘴唇,虽没完全回魂过来,还是不忘傲娇了一把。
「有人帮我们打。」他深邃鹰眸直直盯着她,笑意越发荡漾开来,满眼俱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爱意。
「打回来,给你玩,好吗?」
「……」
「不喜欢吗?!」他神色一紧,笑意微敛。
「……喜欢。」花春心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灿烂又拽得二五八万的佞笑。
「然后老娘当上女皇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要全国百姓人人都得买一本本公主,不对,本女皇的春卷——行吧?」
关阳呛住,半晌后,严肃地重重点头。
「行。」
只不过,大方向确定,小细节还是要好好推敲一下。
例如,如果女皇夜夜春宵,那么女皇还有「力气」画春宫图吗?
再例如,如果女皇忙着怀孕、生子、怀孕、生子……那么女皇的春宫卷百年大计,应当是能改成「皇家育儿一百问」之类有益百姓、教化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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