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和思桐对他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毕竟是后妃,对前朝之事怎么也做不到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聂臻到达玉清殿的时候,看到的是豫王殿下伫立在庭前的挺拔背影,正看着花红柳绿,满园春。色,内侍疾步上前,毕恭毕敬道:“禀王爷,聂太傅到了!”
他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只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内侍会意,朝聂臻一福身,无声退下!
聂臻看他没有动的意思,知道皇家人有天生的傲慢,前行两步,“聂臻参见豫王殿下,不知殿下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他听到聂臻的话,终于转过身来,一双清目细细打量聂臻,只是片刻之后就移开了目光,信步走到圆玉石桌旁坐下,淡淡道:“坐吧!”
聂臻没有推辞,在他对面坦然坐下,这才直视这位殿下,视线首先被他身上的黑金锦袍吸引,金丝线织出张牙舞爪的飞天蟠龙,栩栩如生,再慢慢挪到他的脸上,容貌极为英俊,剑眉轩然昂扬,气质高华出尘,和君轻扬身上透露出来的浮华之气完全不一样。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娑着手中光滑的瓷杯,深邃眼神落到聂臻身上的时候,聂臻的第一印象是,此人恐绝非善类。
他优雅地给聂臻沏了一杯茶,看似亲切实则疏离地送至聂臻面前,眼眸波光荡漾,璀璨若星,唇角牵起淡然笑色,“早听闻聂太傅才貌双全,本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所谓长安水边多丽人,在此以茶代酒,敬太傅一杯!”
这话说得极为客气,可聂臻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屑的味道,若果真像他说的一样,何必派一个小小内侍去把她宣召过来?来了之后也不见他怎么待见,不过场面上的话并非只有他才会说,聂臻也敷衍道:“王爷过誉!”
他的目光落到聂臻手上,“试试这茶如何?”
聂臻浅浅抿了一口,如实道:“自然味纯,色净香幽,甘醇舒畅,直达心田,谢王爷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王爷赐我品尝此等名贵之茶,聂臻于心不安!”
他唇角上扬,笑意深深,看似十分随意道:“本王已经见过承志了,皇兄无暇顾及承志,他在你的教导之下,功课已经大有进步,你功不可没,何来无功不受禄之说?”
聂臻随口接了上去,“这是我分内之职,王爷无需言谢!”
聂臻的余光看着他,广袖如云,滑过洁白如雪的玉桌,姿态说不出的优美,想不到他居然会关心承志?
入宫这么久,从来没见到皇上来看望承志一次,尤其是温贵妃怀孕之后,宫里的五彩祥云都笼罩在潜云殿上空,别的地方自然就寥落了,东宫虽然巍峨依旧,奢靡依旧,可华丽中却时时透出冰冷的气息,像被人遗忘的角落!
那个混蛋小王爷倒是时不时来到东宫,可和承志之间并没有多少叔侄情谊,皇家向来亲缘淡薄,连亲生父亲都不怎么关心,更不要说隔了一层的皇叔了,聂臻也不觉得这位豫王殿下会有多关心承志,不过豫王的城府应该远深于君轻扬,就算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叔侄之情,表面上也能做到情深如海,感动旁人!
豫王爷嘴角透出一抹笑意,“你似乎不懂宫中规矩,在本王面前居然我来我去的!”
聂臻徐徐道:“东宫除了太子之外,就只有几个宫人,平日并无他人来往,何况我又不是后宫妃嫔,不需要懂!”
他轻轻颔首,话锋忽然一转,“在宫中,你这样不屈不挠我行我素的性子的确少见,也难怪轻扬对你另眼相看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笑容却意味深长,聂臻心底立时涌出强烈不快,大概猜到豫王爷今日召见她的用意了!
见聂臻眉头微蹙,豫王爷淡淡一笑,“前几日轻扬对本王说,想协助本王治理吏部,本王这个弟弟一向游戏人间,最烦的就是繁琐政务,怎么突然感兴趣起来了?本王难耐好奇,所以特地召见聂太傅!”
他的声音很是淡然,可话语中的那抹讥诮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聂臻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在利用美色勾。引君轻扬,企图攀龙附凤,飞上枝头,细细听去,他的话中还有淡淡的警告!
聂臻心下一恼,到底是谁在勾。引谁?难道以为你天家男子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世间好的女子都以嫁到天家为荣不成?有师姐这个前车之鉴,聂臻哪里会有兴趣?
师姐还不到三十,就于最好的年华抛下幼子,撒手人寰,遥想最后一次见到的师姐,依然国色天香,可是形容憔悴,目光游离,神色倦怠,想来是在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中耗尽了气力心血,这样的日子,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又有什么值得人留念不舍的?
面对他探寻的目光,聂臻没有被人道中心事的惊慌失措,也没有恼羞成怒之后的歇斯底里,只神态自如道:“聂臻受先皇后所托,教太子读书识字,一直心无旁骛,实在听不懂王爷到底在说什么,如果王爷有证据的话,还请明示,让我心服口服,如果没有的话,就请不要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有道是清者自清,若果真问心无愧,聂太傅又何必如此激动?”他的声音很平静,不见一丝起伏,在聂臻听来却有裂石穿云之感。
一想起君轻扬胡搅蛮缠自以为是的脸,聂臻就烦躁不已,尤其是豫王爷竟然因为这个特地召见她,想说什么?警告?嘲讽?奚落?还是嫌弃?当即冷漠欠身,“如果王爷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聂臻告退!”
不等他说什么,聂臻就快步转身离去,才走两步,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破空之风自后背疾速而来,笑容倏忽一凛,纤细玉指乍然而出,须臾之间,夹住了一只寒光闪闪的五角暗器,冰凉入骨。
聂臻扫过手中暗器,急速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龙章凤姿的脸庞,一字一顿道:“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豫王爷对聂臻的怒意视若无睹,一脸的泰然自若,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先皇后研习剑术,粗通武功,看起来你也是会的,果然如此!”
☆、第十三章 好自为之
看着豫王爷脸上若无其事的笑意,聂臻十分恼恨,这五角暗器,一看就知道是高手使的,来势汹汹,身手稍慢一点的必定躲闪不及,被其刺伤,虽没有猝毒,不至于顷刻之间命丧当场,可这尖锐的棱角,刺破肌肤深入骨髓轻而易举,也可以让人大量失血,耗损元气,病卧多日!
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呢,抑或是躲不开呢?今天不是要白白遭受这飞来横祸,皇家的人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就算只是个试探的过程,也充满了森森杀机,在宫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等待你的是什么。
不过是为了一个君轻扬而已,聂臻忽然想笑,皇家男人到底得自信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防患于未然?君轻扬那种货色,不过是生在皇家,长相俊俏,所以才有世间无双的狂妄自大的资本,薄有风。流倜傥的名声,让众多女人趋之若鹜,希望常伴其侧,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就是做纨绔的痞子料,除非自己眼瞎了,心盲了,才会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这种见了美色就热血沸腾的男人,会因为美色亲近你,也会别的美色疏远你,这一亲一疏过后,男人毫发无损,风采依旧,女人却伤痕累累,鸟啼花怨。
聂臻信手将五角暗器随手一扔,不知道到了哪个角落,反正是没入花丛之中,没了踪迹,目光中蕴出寒意森森,愤然道:“王爷无非是担心我贪慕虚荣,迷惑小王爷,我想说,王爷多虑了,根本无需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只需管好你自己的弟弟就行!”
豫王爷闻言,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过是又冷了几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使得整个庭院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本王就是想要你的命也易如反掌,如今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好自为之!”
聂臻顿时无语,这位尊贵的王爷未必不知道是君轻扬经常来找自己,可是在他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叫你出现在君轻扬面前的?谁叫你引起了君轻扬的兴趣?君轻扬身份尊贵,断然不可能有错,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皇权森严,他们一向高高在上践踏别人惯了,人命在这种地方轻如鸿毛;如同草芥!
“多谢王爷提醒,聂臻告退!”这个傲慢至极的男人让聂臻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想再待下去了,昂然转身离去!
聂臻走后,从花影暗处走出来一个人,悄然无声地站在豫王爷身后,“参见王爷!”
豫王爷神色不明,淡淡道:“你的手法迟钝了不少,五棱金镖居然能被一个女人接住?”
星辰,是豫王爷的贴身侍卫之一,听出王爷话语中的责备之意,双膝决然一曲,“属下学艺不精,请王爷恕罪!”
“算了,她既是先皇后的妹妹,本王早就猜到她会武功了,若果真只是教承志读书识字这么简单,我宁国才子数不胜数,何必大费周章地请一个女人来教?想让天下笑话我宁国无人了吗?先皇后也算是用心良苦,让她来保护承志的吧?”
星辰不语,身体曲成僵硬的姿势,神色紧绷,虽说王爷并没有授意让他杀聂臻,不过是试探,想让她受些皮肉之苦而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聂臻居然真的接住了五棱金镖,这让他微微震惊,当即讪讪道:“多谢王爷!”
豫王爷抬眸,看着聂臻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难道以为会点武功,就可以在宫里畅通无阻了吗?”
星辰应道:“宫中不乏将门出身的妃嫔,也有不少会些防身的武功,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小王爷似乎对聂太傅特别…”
星辰还没说完,就被豫王爷漠然的声音打断了,“不管轻扬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都不重要,本王只是不喜欢这个女人有朝一日出现在轻扬身边!”
“为什么?”星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可是后悔已然来不及,只是心中惴惴不安!
不过好在王爷并没有怪罪他,反淡淡道:“轻扬看似风。流,实则单纯,聂臻并不简单如镜,太过复杂的女人会害死他的!”
“王爷担心聂太傅会利用小王爷?”星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豫王爷却没有再答话,只是笑容寡淡,清风拂过,只听得落花簌簌,半晌之后,忽然飘出极淡的清润声音,“目标明确的女人好打发,她们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麻烦就在于心思复杂的女人,东宫现在荒凉岑寂,聂臻丽质天成,大好年华,却甘愿在这样的地方空守寂。寞,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用心,不过这些东西本王不感兴趣,不管她勾搭谁都没关系,只是绝不允许她打轻扬的主意!”
☆、第十四章 皇后长兄
霍兴彦来到东宫的时候,正听见鸣琴淙淙,如碧水迤逦,凤凰轻吟,脚步忽地一顿,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琴声了,春。光旖旎,沁人心脾,这抚琴之人的功底不俗,想来就是聂太傅了!
他缓步绕过凤凰树,看到一位女子,身着水绿色裙装,正抬腕低眉,轻舒云手,举止有幽兰之姿,清雅面庞,笑若雪莲,风采嫣然,正沉浸在自己的琴韵之中。
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年,如霜的雪色衣袍,脸色纯净的像洁白无瑕的玉,晶莹剔透,正微微闭目,嘴角含着赏心悦目的微笑。
曲毕,聂臻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击掌声,抬头看去,一位温润的青衫男子站在不远处,风采出众,神情柔和,聂臻微微蹙眉,现在东宫的防卫几乎形同虚设,只要是有身份的人,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旦失势,连服侍的奴才侍卫都开始玩忽职守,心不在焉。
“奴婢参见大公子!”明珠一见到霍兴彦到来,忙弯腰行礼,眼神羞涩!
原来是师姐的哥哥,霍家长子霍兴彦,现任太常少卿,聂臻尚未起身,就听到他彬彬有礼的声音,“聂姑娘!”
聂臻颔首示意,霍兴彦的目光落到聂臻身上之后,又落到子麟身上,“这位就是子麟吧?”
子麟微笑,“大公子,久仰!”
霍兴彦视线飘过繁花点点,神色怅然,自言自语道:“东宫许久不闻冰弦琴声,今日故地重来,东宫里凤凰花又开,有恍如隔世之感!”冰弦琴,以冰蚕丝为琴弦,光莹如贯珠瑟瑟,琴中瑰宝,是先皇后爱物!
聂臻知道他必定是在缅怀师姐,低声对明珠道:“去请太子!”
“舅父!”片刻的功夫,承志就到来,欢呼一声,飞速奔到霍兴彦面前!
霍兴彦脸上绽开融冰笑意,细心地替承志弹去落在肩上的碎花,柔声道:“好像又长高了?”
“是啊,舅父许久没来东宫了,承志可想念舅父了!”承志开始埋怨起来,转头看见子麟也在,欣喜道:“子麟哥哥也出来了?”
霍兴彦问了一番承志的近况,频频颔首,过了一会,目光停留在聂臻身上,“虽然是第一次见你,可对你早已不陌生,因为梓冉常常提起你,还有子麟!”
聂臻注意到他说“梓冉”的时候,语调异乎寻常的柔和,想来也是疼及了这个早逝的妹妹,如今东宫已无太多忌讳,这位掌管礼乐的太常少卿居然在私下直呼师姐的闺名,而不是不带温情的“先皇后!”
他的深思荡漾在过去,喃喃低语,“见到你,就好像见到梓冉一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若是知道梓冉会这么早离去,当年我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梓冉入宫,让嫁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纵然没有母仪天下,也可求一生一世的安稳,不至于现在睹物思人,徒增感伤!”
他的言语悲伤,让聂臻想起师姐和师哥曾经的缱绻往事,默然片刻才道:“望族之女原本就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师姐说过,她是霍家之女,这是她的使命,她责无旁贷,如果她只顾个人的安逸而置霍氏于不顾,以她的性子,也定然会于心不安,所以入宫伴驾保霍氏荣华是她唯一也是必然的选择,也是她的归宿,大公子不必过于忧愁!”
霍兴彦勉强笑笑,“也许你说得对,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好在还有承志!”
子麟在一旁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咳嗽了一声,苍白的脸色有了一抹不健康的红色!
聂臻道:“子麟,外面风大,你先进去休息吧!”
子麟点点头,对霍兴彦轻轻一点头,“失陪了!”
霍兴彦看着子麟淡薄的背影,“子麟身体不好,以后我会让人定期送些上好的滋补品过来,给他好好补补身子!”
他的声音很关切,像一个沉稳可靠的大哥哥,让聂臻的心一暖,皇后仙逝,东宫失势,内务府开始明里暗里克扣分例,明珠去吵了好几次,最后却被人奚落,不但东西没有得到,只落了一肚子火。
东宫上下都很生气,只是生气也无济于事,唯一淡定的只有子麟,这个天性温润恬淡的少年,似乎不会为任何事情生气,无论你怎么对他,也只会对你露出温润如玉的笑颜,别的东西聂臻不计较,可子麟需要名贵药材来固体养元,大公子此举可谓雪中送炭,聂臻嫣然一笑,“谢过大公子!”
霍兴彦笑容温熙,“何必见外?应该是我们霍家谢谢你才对,来到宫中这么久,可还习惯?”
聂臻不以为然一笑,“放心吧,我在哪里都一样!”
霍兴彦默然一笑,看着在紫藤萝下玩耍的小太子,忽肃然道:“若是以后温贵妃诞下皇子,承志的处境就堪忧了!”
聂臻表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悚然一惊,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保承志的地位稳如泰山,所以对温贵妃腹中孩子动了杀心?大公子忧虑的是,的确,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