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洛摇摇头:“在下说的不是这件事。”
“哦?”看尹洛意不在此,韩将军倒也认真听起来。
“张国本跟随将军多年,想必将军的事情军师知道不少,倘若。。。军师将这些事说出去。。。”尹洛说着,抬眼看向韩将军凝重的表情:“在下自是相信将军的为人,不会做有损皇家的事,只是。。。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呐!”说着,拍了拍韩将军的手臂,以示警醒。
韩将军如梦初醒,有些慌张的看着尹洛,眉头深皱,难得见他这么凝重的表情:“尹相提醒的是啊!”说着又低下头:“那。。。尹相可有好办法。”
尹洛直起身,喝了口那案几上晾凉的茶:“军师在京多一天,将军便多一分危险,不如将军找个借口送军师回东吴去吧,在他还是军师的时候,还是任将军您差遣的。”
“只是这。。。送走张国本也只是缓兵之计,不治本啊。”
尹洛将茶盏放下,我心里暗暗道,将军这么快就上了尹洛的贼船,为尹洛马首是瞻了,“回东吴的路途的遥远,难免会遇见点什么天灾人祸,将军你到时候。。。如实禀报便是。”
韩将军低头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尹相妙计,我韩子嵩佩服不已!”
尹洛摆摆手作罢:“哪里,将军小心行事,还需不日便请军师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韩将军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说着便起身离去。
看着韩将军离去,尹洛也随送了几步,只是停在了正厅门口,背着手,看着韩将军离去,才轻声道:“出来吧。”
我抖了抖身上的灰,从那屏风后钻出来,朝他讪笑道:“我以为你真的同韩将军联手了呢。”
尹洛转过身,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是宠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子,又蜷起手指摩挲了下:“这叫诱敌深入。”
三日后,那军师张国本便被韩将军安排回东吴了,临行前只带走了三千兵马和一些粮草,那军师像还有些话要说,只是让尹洛找人给拖住了,直到临行前,也没和韩将军说上一句话,其实那军师是聪明人,尹洛也是知道的,若不急切的将他送走,他日那军师若既往不咎,再次同将军联手,就不好办了。
三千兵马重新上路,军师骑着赤兔驹走在最前头,回首望了望皇城,叹了口气,身形颇有些凄凉,只得便离去了
这皇城水深,尹洛坐镇,可谓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军师虽有锦囊妙计,也抵不住尹洛的阴谋阳谋。
我坐在那醉仙居二层,女扮男装的打扮,将那军师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店小二上来添茶的时候,朝那窗外看了一眼,见我望那行军出神,用胳膊肘推了推我说:“灰灰,你看什么呢?”
我扭头回头看他,语气有些沉重说道:“没什么,你说那军师回朝时,站在将军身边是何等威风,这下回来不过一个月,像是被赶走的一样。”
小二将桌子用抹布用力的擦了擦,一副深谙大理的样子说:“这就是站队的问题,军师若真是聪明人,岂会有今日这般?”
“哦?”我眯缝这眼睛瞧他:“你还懂站队?”
小二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小的。。。小的其实挺喜欢看《三十六计》的。。。”
我用筷子戳了块盘子里的肉,听店小二又继续絮叨:“其实灰灰你命算好的了,住进丞相府白吃白喝那么多年,尹大人他多照顾你啊。”
听他提起尹洛,我才想到今天来醉仙居的目的,放下筷子,将那一副尹洛的墨宝从怀中掏出来,有些皱皱巴巴的,只是不耽误那刚劲有力的字体的美观,拍在店小二面前:“我要成亲了。”
咣当!!!
那店小二手中的木盘应声落地,直勾勾的眼神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小二结结巴巴道:“成。。。成亲?!”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惊慌,然后点点头,淡定道:“嗯。”
“和谁?”
“尹洛。”
咚!
那小二已经趴在了地板上:“尹、尹。。。尹大人?!”
我又点点头。
“腾!”店小二从地上窜起来,很是同情的问道:“灰灰,你是进去做小的么?”
我用力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打的他帽子都歪在了一边:“我灰大王在你眼中就这么没出息吗?!会甘心去丞相府做小妾?!”
店小二用力甩了甩头,扶正了头顶上的布帽:“尹大人他。。。脑子没问题吧?”
我扶额,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哎呀,反正就是成亲了,你、你。。。你回头把小老板、后厨什么都招呼过来,朋友一场,我灰灰长这么大也没遇见过什么大事,你们好歹都是看我长大的亲人,我成亲。。。。你们就都过来吧。”说着竟不自觉地酸了鼻子,连眼眶都热了,真是的,送一个喜帖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受?
那店小二比我还动情,抽抽搭搭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用抹布用力的抹了几下桌子:“小的知道了,灰灰你好好吃的,我。。。我去叫后厨,再给你添俩菜。”说着就抹着眼泪走了。
我叹了口气,也有些哽咽,抹了把鼻涕,继续吃。
临走的时候,我放了几块碎银在账房先生那,转了一圈醉仙居也没个人影,跑到后厨,才发现后厨房的木门紧闭,我蹲在墙角,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细听那厨房里的动静,只听小老板抽泣着,不停的吸鼻子:“好啊,灰灰打小就在外受苦,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回。。。。这回嫁给了尹大人,也算是前半生修来的。。。。”说着竟吸着鼻涕,声音抽抽着像嫁姑娘一样说不下去。
那账房先生虽然比小老板冷静,没那么动情,可语气也颇有些沉重:“好啊,觅得一个如意郎君,灰灰的苦没白受,我看着她当年啊,这么高。。。现在已经这么高了,该是嫁人了。。。。”
小老板又继续道:“等灰灰成亲那天,我可要好好。。。和尹大人说说,我家灰灰是个命苦的娃,吃了那么多苦才有这福分嫁进丞相府,他。。。。他可不能因为我家灰灰没娘家就欺负她,要是灰灰在丞相府受委屈了,我、我就把他领回来!”
小老板经商这么多年,向来欺软怕硬,听见他敢这么替我出头,对方还是丞相大人,我不禁也有些感动,泪眼巴巴的蹲在门口,怕他们里面人听见,也不敢抽鼻涕,只能抹在手上和衣服上。
那小二早已哭红了眼:“掌柜的你说啥大话呢,见到丞相大人您都要吓尿裤子了,还能理直气壮的和他说么?!”
小老板甚是不服气,梗了脖子叫道:“那、那灰灰就跟自个闺女似的,咋?!闺女受欺负了我、我还不能说两句?!”
我听到这里眼泪哗哗,再也听不下去了,不怪我百般维护醉仙居,这里人虽然市井,又有些小气,但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却从不会为了自己去加害别人。
我直起身,缓了缓蹲久了的腿,又掏出几块银两,又想了想,把钱袋都留在了柜台,抗了两捆油麦菜就回了府中。
回到丞相府,已是月明星稀,尹洛和林麟都在府里,林麟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看着我笑道:“听说你要成亲了?”
我有些惊讶,林麟应该只知道我是尹洛的妹妹的。。。尹洛从书房出来,看着我笑道说:“我和林麟说了你我之事,我想让他来主婚。”
我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尹洛已行至我身前,大概是瞧我哭过了,眼圈红红的,因为不能哭出声,只能用衣服去擦眼泪,那布料划的我眼边微红。
“虽然婚礼简单,但。。。也要有个像样的主婚人,我便和林麟说了。”
我点点头,尹洛做事向来稳妥。我看向林麟,林麟这个少年,当年见他时还是粗布麻衣,有着大展宏图的决心,跪在尹洛门下,虽然为官已久,却总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看上去可比尹洛这个狗官真诚多了,万不像尹洛那样,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的,我挣开尹洛,扑进林麟的怀里,又开始止不住的抽泣,低声说:“林麟,谢谢你。”
林麟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语气含着笑意:“你再这样抱下去,我恐怕连命都没了。”
我抬头看他,他看了看尹洛,我也回头望了望尹洛,尹洛笑说:“抱吧,等成了亲就没的抱了。”
听了这话,我才嗷呜一声又扑到林麟怀里,手脚并用的扒在林麟身上,极不愿松开,林麟开怀大笑,环着我怕我掉下去,尹洛也是极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我都有点哽咽了,我们灰灰有娘家了( ′ ▽ ‘ )?
☆、【三十九】箭在弦上
第三十九章
那军师张国本离了京,秋雨愈凉,回东吴的道路多山峦陡崖,若想造成张国本假死简直易如反掌。
三日后,上路的东吴的士兵飞鸽传信回来,说路遇山体崩塌,全军被困在离都京的三十里外,请求京城支援,三千兵马所携粮草不多,恐维持不了多久。
军队粮草向来都是到达下一个驿站再补备,如今下一个驿站还不到就被堵在了半路,虽然我知道是尹洛蓄意为之,可那三千人马,我有些于心不忍。
据说那日小皇帝在御书房同钟太傅和尹洛议事,御前的太监神色匆忙,疾疾递上那路上军队传来的书信,小皇帝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对御下的尹洛和钟太傅说道:“张国本的军队路遇险境,就在离邺平不远,恐要及时出兵相救。”
钟太傅扫了尹洛一眼,尹洛偏头看向钟太傅,两人对视,钟太傅拱了拱手说:“陛下。。。。”说着用余光瞄了一眼殿内,发现还有许多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小皇帝明白了钟太傅的意思,一挥手吩咐到道:“你们都下去。”
太监宫女们齐声施礼:“是。”便鱼贯而出。
钟太傅又瞧了一眼尹洛,尹洛上前一步,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捻起那送来的书信,一偏手便放进了小皇帝身边的双耳镂银的香炉里,那信条触到火舌,便徐徐燃烧成一纸沉香屑,尹洛眼里映着火光说道:“陛下若想扳倒韩将军,就要舍小取大,这三千兵马,陛下恐怕心软不得。”
小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满意尹洛的说法:“三千条人命,尹相如此。。。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尹洛退了回去,钟太傅上前一步道:“陛下,和江山社稷比起来,他们…。不值得一提。”
三千兵马被困邺平,只要及时调动邺平的郡守,不出两天便可实施营救。
钟太傅看小皇帝没做声,可面色并未好看,小皇帝有心做一个明君,可这样下去,士兵枉死,他岂不要落个骂名?
钟太傅继续道:“陛下,邺平乃祁阳王封地,到时候,臣会让翰林院将罪责怪在祁阳王头上,如此一来,陛下还可以削一部分王爷的兵力。”
小皇帝眉心微蹙,向后靠了靠,转向尹洛:“尹相有何高见?”
“钟太傅所言甚是,到时候陛下只要对天下宣之,祁阳王游山玩水,不在封地,邺平一时没能派出兵马营救,这样一来,罪责便不会指向陛下。”
小皇帝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两人的对策,又问道:“即便如此,韩将军手下只折损了三千人,接下来该如何?”
尹洛低首说:“若想剔除韩将军,除刚才钟太傅所说,臣还想请陛下先调柳大人表兄柳邵去东吴。”
小皇帝很不满意,柳家势大,是小皇帝心头最讨厌的一种人:“为何?”
“韩将军若除,东吴兵马必将混乱,在韩将军还在世时,陛下便需准备万全之策,先调柳邵入东吴,掌控军心,如此卸除兵权那日,柳邵坐镇东吴,不致场面难以掌控。”
尹洛是希望柳邵提前掌控军心,这样待韩将军死后,不至于东吴大乱。虽是下策,不过也只能如此。
小皇帝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尹洛又继续道:“三日后,臣恳请陛下出一百禁卫军虽柳大人出城,营救军师张国本。”
“营救?”小皇帝直起身子,他以为尹洛会任其自生自灭:“不是说要将张国本困死在里面么?”
“微臣,并无此意。”尹洛说着抬起头:“张国本跟随韩将军多年,此次他虽传信京内,但想必也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将军求助,臣先稳住韩将军,让他放弃营救,到时张国本走投无路,陛下雪中送炭,相信军师必会感激不已,由此套出韩将军秘辛,到时陛下师出有名,一举拿下,也不至于落的六亲不认大义灭亲的恶名,外界也只会传,陛下此举是为清君侧罢了。”
小皇帝点点头:“到时候在卸除韩将军兵权,柳邵那面早已打好基础,不至于军心混乱。”
“微臣正是此意,何况柳邵乃柳氏一族,家族势力庞大,必能镇住东吴六万兵马。”
小皇帝思量间,突然笑了:“不愧是朕的好丞相,果真没看错你。”
钟太傅看向尹洛,也附和说道:“尹相乃朝中栋梁,此计虽繁杂,但若能成功,也值得一试。”
尹洛只是笑笑,并未回话,恐是见多了这种阿谀奉承的场面,司空见惯罢了。
我虽不知道当天情景,但自从静惠太后驾崩,挽月便被安排到了御前侍奉,其中许多,都是挽月传给了霓裳的。
我开始随着羽衣和霓裳紧张起来,离大婚还有一个半月,尹洛却因急于扳倒韩将军而忙的连相府都回不来,好不容那天傍晚,被我逮住在书房。
我大力推开房门,发现屋子里热气蒸腾,恍惚听见左侧屏风后的水声,难不成…在沐浴?
一想到这里,尹洛玉璧般裸露的上身瞬间浮现在我脑海,面色一下充血,红胀的难受,脚下像被钉住了一样迈不动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听那屏风后面传来尹洛疑问的声音:“灰灰?”
“我、我。。。”一时紧张,我了半天也没我出第二个字。
“进来。”屏风后传来尹洛悠悠的声音。
什么?!
我如遭雷劈,浑身打了个激灵,进去?!
又是一阵水花激荡,屏风后那人好像站起身来,我赶紧回身将门关好,“你、你洗完再说。。。”
“进来。”尹洛又说了一遍,不容拒绝。
屁股还未沾到凳子,我以一个半蹲的姿态定在那里,就听尹洛:“灰灰别闹了,乖…。”
轰。。。
我仿佛能听见自己心里防线崩塌的声音。
赤红着脸,踩着小碎步一点点朝屏风后挪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靠在屏风边缘问道。
手臂上忽然一热,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屏风里,热气氤氲,朦胧间看见尹洛还着着素白色的内衣,不过也已经湿漉漉的贴在了上身,素白色的内衣沾水后就变得半透明,紧贴在尹洛紧实的肌肤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尹洛修长的上身靠在宽敞的沐浴桶上,玉白而又棱角分明的身形在半透明的衣襟下看着让人能滴出血来。
“今早。。。”说着尹洛将手移到我的腰间,缴着衣带。
“宿在宫里了?”我又问道
“没有,在雪月坊。。。”身上重量减轻,感觉有种剥茧抽丝的异样。
“。。。。。。”
“我安排了几名暗卫去营救军师,楚盈传来消息说,人已经到手,在返程的路上。”
尹洛说着话我时我皱着眉头在细想,待回过神时,发现衣衫都褪到腰间,脸色热涨,我抽了抽鼻涕,生怕滴出鼻血,倏然要拉起上衣,被尹洛箍住,“我一会儿还要去宫里,进来让我抱一会儿。。。”
听尹洛这么一说,我又心软了,总想为他分担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所以对于他的请求,我只能乖乖就范。
我坐在浴桶边,脚尖轻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