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就在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窗上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她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将枕边的承影剑紧紧握在了手里。
“谁?”
来人却并不言语,杨玲珑刹那间反应过来,来人身形高大呼吸绵长,分明是个武艺出众的男子,断断不可能是赵蕙君。
“别出声!我没有恶意!”来人见杨玲珑就要张口呼救,急急地出声阻止。
杨玲珑一怔,这个声音她觉得很熟悉,到底是谁?
她起身拿出袖袋里的火折,将桌上的油灯点着了,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她这才看清来人,讶然道:“是你,余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知道了,是不是说明,慕容冲也知道了?
余墨见屋内被看守的人居然是杨玲珑,也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会是夫人你!我并不知屋内关着的是谁,只是好奇,才潜进来看看罢了!”
“那些人呢?你……”她忽然紧张起来,余墨看上去纯善幼稚,实则手段最是凶残,他进来之前一定遭遇了陈风他们的阻拦,那么陈风和那些守卫,是不是已经死了?
“都被我点了昏睡穴,不过他们知道有人闯了进来,要不要我出去解决了他们带你出去?”余墨漫不经心地道,仿佛是在问,那里有几个西瓜要不要我去切了?
杨玲珑冷冷一摇头:“不必!你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情,希望能够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余墨一怔,听他的口气,她被囚禁在这里,慕容冲竟然是不知情的么?
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到底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杨玲珑瞬间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怎么这么确定我是被人囚禁在这里呢?只是如今外面风雨变幻,我在这里比较安全罢了!你想太多了!”
就在这时,墙边响起一声微微的脚步声,余墨与她内力相差无几,自然也听到了!
屋内两人齐齐没了声息,直直看向门口和窗口,片刻之后,窗户上轻轻一想,一个全身黑色夜行衣的人轻巧地翻了进来。那人一进来,见了屋内虎视眈眈的两人,顿时一怔,刷地一声拔出腰间的匕首,指着余墨,浑身戒备不语。
杨玲珑看那身形,分明就是个女子!
想也知道是谁了!
她顿时觉得头疼起来,摆摆手对余墨道:“你先回去吧!就当今天没有看见任何人!”
余墨看了看那黑衣人,无奈杨玲珑的身份特殊,他也不好太过违逆,只得不甘愿地微微拱手一礼:“那夫人保重!”
说完轻轻打开窗子,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离去时起落之间的破空声,黑衣人这才将面上的纱巾拿下,对杨玲珑急急地道:“玲珑,我来带你走!”
☆、314 兵起河东4
杨玲珑对她的到来并未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不必了!我走不掉的!你以为看守我的只有门外那么几个人么?姚显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想带我走的人有多少。夫人,你不该来这里的!想必韩大人知道是你偷偷带我离开,会很不高兴!那样的话,对你可是很不利的!”
赵蕙君微微苦笑:“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年轻时犯了错,如今有机会总是要偿还弥补的!”
杨玲珑别过眼不看她,声音清冷:“若是我那时葬身在大凌河内,恐怕夫人你就再也说不上什么偿还弥补了!既然当年义无反顾,如今还说什么弥补!不觉得晚了些么?”
赵蕙君满心焦急,不想再这个时候讨论这个让两人都难以冷静的话题,只得放低了姿态:“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现在我不能一一向你解释!你先随我离开,你爹带人来了长安,等你安全到了他身边,你想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杨玲珑心里微微一震:“父亲来了长安?他跟你联系了?”
赵蕙君微微摇头:“我也是相思门的一份子,知道怎么找到他们,是我找他们的!桓伊还在建康等着你吧?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心的人,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快随我走!”说着就上前拉过杨玲珑的手,一手将她的承影剑拿在了手里,带着她就要破门而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间被人从外推开,姚显迅疾的身影带着门外的风雪冲了进来,见杨玲珑还在,面上的紧张一瞬间便消失不见,换做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看着一身夜行衣的赵蕙君,似笑非笑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杨玲珑闲闲地从赵蕙君手里拿过承影剑,扔在了床上,朝姚显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早就想到了么?”
姚显瞥了赵蕙君一眼,见她面色灰败,不由安抚地笑道:“夫人不必担忧,韩将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如今看来,杨姑娘在府上终究是令夫人心绪不宁了!今日就请姑娘随我离开吧!”
杨玲珑还未说话,赵蕙君就急忙问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姚显眉眼间渐渐带了冷意:“夫人放心,我既然请杨姑娘来了长安,自然不会让她落入不怀好意之人的手中!”
杨玲珑无所谓地一笑:“也好!我正好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赵蕙君闻言,面色刹那间凄苦苍白。
“慕容冲就在这里!想必你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你的手上吧?”她很明智地将遇见余墨的事情隐下不说,她相信,余墨一定会偷偷告诉慕容冲今天的事情,到时慕容冲一定会有所警觉……
原谅她的心软,毕竟那人曾经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他若有事,她也不会心安!
赵蕙君听到这番话,脸色在二人毫未在意时,悄悄恢复了自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杨玲珑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才不想继续呆在韩府……
姚显看了看一直怔怔站在一边的赵蕙君,好心提醒道:“夫人,据我所知,韩将军与慕容冲议事完毕,此刻怕是已经回房了,夫人还要在这里逗留吗?”
赵蕙君脸色又是一变,有些为难,有些不甘地看了看杨玲珑,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对韩延的敬畏,依依不舍地对杨玲珑急道:“玲珑,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杨玲珑淡淡一点头:“这是自然,夫人还是快些离开吧!好好对待小玉!”
赵蕙君无法,只得微微一点头,迅速掀了窗,闪身离开了。
姚显见她离去,这才朝杨玲珑招了招手:“姑娘,我们这便走吧?”说完啪啪拍了几下手掌。
陈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听见掌声,立即奔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径直走到杨玲珑面前,将包裹递给了她。
显然他因为被余墨偷袭的事情心里还有些不忿,连带着对杨玲珑也没了好脸色。
杨玲珑接过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套玄黑色的衣衫,外加一件宽大的攒绒大氅,同样是玄黑色。
不等姚显说话,她自觉地拿了衣衫鞋袜,闪身到内间换上,不多时,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一个看不出来面貌的瘦小男子。
姚显很是满意,朝陈风微微一点头,陈风得令,立即转身出了门。
“杨姑娘,让我先说明一点,我此次带你回长安,绝对是没有恶意的,希望姑娘不要太过抵触才好!”
杨玲珑微微一挑眉,勾唇一笑:“怎么?我看上去,竟是一副很抵触的模样么?”
姚显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杨玲珑抬脚便走,出了门,只见墙边停靠了一张木梯,陈风站在墙外,将头露在墙头之上,微微朝姚显一点头,以示一切妥当。
姚显落后她一步,说道:“请!”
她蹬蹬上了木梯,在陈风的监视下爬下了墙头,墙角上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当先跃上了车,径直钻进了车厢内。
姚显随后进了车内,与杨玲珑大眼瞪小眼地分坐在了车厢的两面。
陈风做了车夫,其余人都随行在马车的四周以防有变。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杨玲珑看了姚显一眼,不由得嘲笑道:“你把我带进韩府,故意让她知道,是想让她知道我在你的手里,以此来胁迫她为你效力,好加强你与韩延的合作?恐怕你会失望了!”
姚显淡淡一笑:“韩夫人爱女心切,我这个旁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姑娘就是不肯承认呢?有你在这里,韩夫人想必不会让我很失望吧!”
杨玲珑顿时气结,冷笑道:“据我所知,七星教有一种极其霸道的噬心丹,几乎每个教众都服下了它,没有解药的话,只能忍受噬心之痛直到筋脉断尽而死!你和你父亲想要反了慕容冲,难道不怕吗?”
姚显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自有破解的办法!”
她细细观察了他的神色,心里确定,他们必然还没有找到解药,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姚氏一族不顾性命也要反叛呢?
杨玲珑微微一笑,再不多言。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微微一晃,停了下来,陈风在车外沉声道:“将军,到了!”
姚显当先下了马车,转身朝杨玲珑伸出了手,想要扶她下车。她淡淡地看他一眼,从善如流地搭上了他的手,轻轻一跃下了马车。站稳后抬头一看,这是一座幽静的府邸,门口挂着两盏大大的灯笼,灯笼上写着“听风小筑”。
看来是一处别院了!
姚显在她耳边轻笑道:“只有委屈姑娘在我这别院里休养一段时日了!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姑娘的清静。”
杨玲珑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抬脚便往大门走去。
陈风在前,推开了大门,府内一片乌黑寂静,显然是常年没有人住进来的。
姚显略微不好意思地道:“这院子只从采买之后就一直没住过人,脏乱了些,先将就一晚,明早就让陈风去买几个丫鬟嬷嬷……”
杨玲珑微微一点头:“我累了!不知我该住在哪里呢?”
姚显朝陈风一扬眉,陈风会意,朝她冷冷地道:“请随我来!”
到了小院,陈风带着她进了房门,摸索着将靠近门边的一盏油灯点亮,转身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走掉了。
屋子里干净整洁,看样子随时有人在打扫着,虽然冷清了些,倒是凑合着可以住人。
她转身看了看门外,姚显带着陈风等人也住进了各自的小院,倒是无人再在她的院外把守!
终于可以安心闭上眼睛休息了!
她甫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闪现过桓伊的面容,此时的他,想必还在为她被绑走的事情烦心吧?一定是纠结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肯说,他就是这样,真的生气的时候,谁也不理,什么话也不说,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
他会等她吧?
会的!
一定会的!
此时的韩府内,余墨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他在松竹院看见杨玲珑的事情如实告知了慕容冲,浓浓夜色中,慕容冲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就在杨玲珑随着姚显离开韩府不久,他便如一只夜枭一般前进了松竹院。
只是此时的松竹院,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他拿起桌上那只茶杯,里面的水,仍旧温热。
他的心头,刹那间生气一股暴戾之气,手中的茶杯只是瞬间就化作一堆齑粉,余墨站在他的身后,乖觉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因为他知道,慕容冲生气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他可没那么傻去做炮灰。
“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余墨乖乖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余墨知道他所说的任何人其实是特指姚氏一族和韩延,于是郑重一点头:“属下明白!”转身便奔出了小院,瞬间消失了身影。
☆、315 兵起河东5
不多时,余墨悄然回转,轻轻绕过韩府四周的守卫,如夜猫一般摸进了慕容冲的卧房。
慕容冲正歪在桌案边借着摇曳的灯光看着书,见了他,立即一把将书扔了,直起身急道:“怎么样?”
“属下跟着车辙一路追下去,发现车子是往城西郊去了,只是车子上了石板路之后就看不清车辙了,属下无能,查不出具体去向!但是……”
慕容冲烦躁非常,急道:“但是什么?”
“属下知道姚显在城西有一处别院,常年没人居住,不知他是不是将杨姑娘带到了那里……”
慕容冲听得“杨姑娘”三个字,觉得无比刺耳,不禁冷冷瞪了余墨一眼。
余墨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暗暗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乖乖站着不敢再说话。
慕容冲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过了丑时,天边渐渐有些灰白色,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眼看着他也再也难以入睡,索性就去姚显那城西别院探上一探吧。
“你也别睡了,陪我走一趟吧!总要确认一下才好!”
慕容冲草草换了一身玄黑劲装,无视余墨眼底的黑眼圈和时不时的哈欠,抬脚便走。
余墨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哀嚎一声,只得立即旋身跟上。
二人趁着夜色,打马疾行,好在马蹄上包了棉布,奔跑中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也并未扰了这座古城的清静。
二人刚刚奔出两三里,天边忽然刮起了大风,卷着街道上的散碎雪花打在脸上,竟让慕容冲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再吸气时,猛然察觉到空气里竟有着浓烈的烟味,他心头巨震,回过身看去,只见后方的韩府不知怎么回事,竟着起了大火,将大半个天空映照得暗红一片……
而起火的方位,分明就是杨玲珑所在的松竹院……
他微微冷笑,好,好得很!
韩延,我会记住你今日对我的背叛,往后,自求多福吧。
他转过身,狠狠一夹马腹,骏马吃疼,迈开四蹄向前疯狂奔去。
这一夜,杨玲珑睡得并不安稳!
也不知怎么了,她一闭眼,就会梦见桓伊,在梦境里,是那年她与他在万岁山上的情形。那时候生活平静安详,唯一不平静的,恐怕就是她那布满仇恨的心了,而他,总是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温暖来渐渐化开她内心的寒冰……
那是一个平常的晚上,他请教了谢如是,亲手做了一盅养颜滋补汤,乐颠颠地端了,来到山腰的小院献宝,哪知杨玲珑刚刚在清宁那里发过了邪火,见谁都不顺眼,几句不合,就一把将那汤打翻了,竟然连是咸是淡都没尝过……
他愣愣地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脚下的碎片,声音像是风一般的轻飘,就这样唤她,玲珑,玲珑……带着满眼的哀伤……
“玲珑,玲珑,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绝冠天下的俊脸,她却恍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恶狠狠地道:“怎么又是你,子野呢?”
来人瞬间变了脸色,脸上的焦急和欣喜立即消失不见,只剩下满面的冷漠:“你睡糊涂了吧?看清楚这是哪……”
杨玲珑被他这么一骂,立即回了神,转首看了看,这才怅然若失地坐起身来,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定是余墨告诉他了吧?半夜潜进一个单身女子的卧房,不觉得失礼么?
“余墨告诉我你在松竹院,我找去时,姚显已经将你转移了,余墨顺着车辙找到了城西,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杨玲珑看了看外面,原来天都快亮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想带我走吗?”她冷冷地看着他,掩不住满眼的讥诮。
“对,我来带你走!”
杨玲珑微微一笑,也对,这不是废话么,他怎么会放任她落在别人手里,有朝一日成为威胁他的筹码呢?
“没必要吧!你想必也明白他们把我拘在这里是什么缘故,只要你压根不在乎,我就没有用处了!自然就